川水为湛-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郁丽从酒架上取了酒,给唐湛倒满。
“这是樟木吧。”郁丽从小就在大樟树下长大,村里家家户户衣橱里几乎都有樟树枝,一眼就认了出来。
唐湛指尖弹动着那截树枝,想到郁丽是温泉村的人,就有心跟她打听。
“我下午去了趟你们村,参观樟树爷爷去的,一进村就有三个小孩儿要给我当向导,还捡了根树枝送我。其中有个小孩儿眼睛特别大,长得挺好的,说自己叫郁祥祥,他们家是不是挺困难的?”
今天比较仓促,他也没什么准备,唐湛想着要是小孩儿家里真条件不太好,找个机会再去一趟,给人送点东西,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郁丽听了他的话脸色就有些古怪起来:“这三个孩子,是不是有个小胖子,还有个矮矮小小的?”她手比了个高度。
唐湛点头:“对,就这三个。”
郁丽一巴掌捂上自己脑门,瞧着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
“这三个小兔崽子……”她咬牙骂了句,未了一脸歉意看向唐湛,“唐先生真的对不起,他们讹你多少钱?”
唐湛:“……”
他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这意思……我被骗了?”
从郁丽的态度看,这其中必定有猫腻。而且他猜测这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然没可能他一说郁丽就一副明白前因后果的模样。
郁丽惭愧道:“那小胖子是我儿子,贺虎,矮矮小小的叫郁韦,最好看那个……根本不叫郁祥祥,叫郁吉吉。”
神他妈郁吉吉郁祥祥!还吉祥如意呢!
唐湛以为这小乡村民风淳朴,孩子又是最纯净的,定然不会做那等坑蒙拐骗之事。如今细细品味下午发生的一切,发现一环套一环,自己被连环套了还乐呵呵给人送钱呢!
“这小骗子真是高明啊。”唐湛有些回不过神,“先给我带路增加我的好感,再说要带我去秘密景点放松我的警惕,最后立一下身世凄惨的人设引发我的同情,我还傻乎乎让他好好学习……”
还装逼的来了句“知识改变命运”,结果被这群小骗子用实际行动狠狠打脸,他一个海归MBA,套路不过一群初中生。
郁丽闻言越发愧疚,脸都红了,不过是气的。
“小川,过来下!”她扬声往远处招了招手。
唐湛回头看过去,在吧台对面阴暗的一角见到抹晃动的白影,接着那白影就走了过来。
酒吧服务生这身制服,穿在别人身上也就是个工作服,穿在这位身上却穿出了制服诱惑的感觉。那腰掐的,腿长的,除了脸臭了些,就没别的毛病了。
“叫我什么事?”郁泞川走到吧台前,离唐湛一米远,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郁丽把三个孩子的糟心事分享了一下,然后一指唐湛道:“苦主在这儿了,你看着办吧。”
郁泞川原本有些冷漠的眉眼一下子阴沉沉的,瞧着有几分恐怖。
唐湛一看,坏了,大眼仔屁股蛋要遭殃,就有些不忍:“其实也没多少钱,你回去好好跟孩子说,别把人打残了……”
郁泞川深吸一口气,松了松制服最上边的两粒扣子,露出一小截锁骨。
“郁吉吉是我弟弟,”他双手扶在吧台上,侧首看向唐湛,“他骗了你多少钱,我还你。”
他板着脸,似乎气得不轻。
“不用不用,反正也没多少。”几百块的小钱唐湛压根没放在心上。
郁泞川却很固执:“我回去问他要过来,明天拿给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么郑重,弄得唐湛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实说知道自己被骗后他的确挺生气的,有种善心被辜负的愤怒,但这会儿看到郁泞川比他还气,他反倒气不起来了,甚至还想安慰对方一番。
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人,这个世界就是会有优待。明明是苦主讨债,都能诱得苦主丢盔弃甲,小心呵护。
他见气氛凝滞,就想活跃下气氛,笑着去拍郁泞川的手臂:“小孩子嘛,好好跟他说……”没想到才拍了一下,郁泞川整个身体绷紧,动作幅度很大的往后退了步,跟躲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唐湛拍空,手瞬间僵在那里,半天才收回来,脸上笑意也淡了。
这一下着实有些尴尬,连郁丽都感觉到了,悄悄瞪了郁泞川一眼,打着圆场道:“小川他们哥俩的确挺不容易的,吉吉那孩子从小没爹妈管,小川又要挣钱又要读书,还得照顾他大伯,实在忙不过来。吉吉可能也是想要帮他大哥减轻负担,才会想出这种歪门邪道……”
还没等唐湛吸收她话里的内容,郁泞川出声打断她:“丽姐。”
他声音也不如何响,但郁丽还是很快闭了嘴。
郁泞川像是有些疲惫,垂着眼低声道:“我回去一趟,你帮我请个假吧。”
说完还没等郁丽答应,他就快步往外走去。
“小川!小……这孩子!”郁丽见叫不回他,很有些无奈。
唐湛看着对方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心里骂了声:“什么毛病,阴阳怪气的。”
只听说过带刺的玫瑰,怎么还能有带刺的栀子花啊?真不科学。
第四章
郁泞川连衣服都没换,穿着酒店制服就气势汹汹杀了回去。
到家门口一看,三个小兔崽子正在院里“分赃”,郁吉吉、贺虎、郁韦,围成个圈,面前各自摊着几张钞票,有红有绿,显然今天生意还不错。
三人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往门口看过来,一见是郁泞川,都站了起来,再看他脸色阴沉,又十分有默契地拔腿就逃,跟受惊的小雀鸟似的四散开来。
贺虎和郁韦往外逃走了,郁吉吉慌不择路,竟然往屋里逃去。
郁泞川也不急着追进去,在院里柴火堆挑挑拣拣一阵,给他选中一根触手紧实,可挥可捶的木棍子。
他就跟恐怖电影里拖着凶器不紧不慢追赶主角们的大反派一样,将院门啪地关上,回头拎着棍子进了屋。
他先进了郁吉吉的屋子,没找到人,刚要转别的屋,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开院门。
郁泞川调转方向就往门口走,他腿长,几秒就走到了,果然就看到郁吉吉畏畏缩缩在开门。
“你再走一步试试?”郁泞川将手中棍子掷向男孩,擦着对方鼻尖砸在了门板上。
郁吉吉吞了口唾沫,回头身体向前一倾,干脆利落在郁泞川面前跪下了,眼里更是迅速聚起水雾。
“哥我错了!”
郁泞川面无表情,过去就是一脚,将郁吉吉踹翻在地。
郁吉吉连滚带爬又往屋里逃去,边逃边抱头求饶。
“哥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
他躲在一张吃饭的方桌后面,无论郁泞川往哪边绕,他都作势往相反方向跑,就这么僵持几个回合,桌子被郁泞川一把掀翻。
“哎呦我去!”郁吉吉大惊失色,眼看无路可逃,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了郁泞川的腰。
郁泞川被他一下抱住,很有些拳脚施展不开的感觉。
“放开!”
郁吉吉这会儿哪还敢放,真放了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哥你冷静听我说,这事是我不对,我认错你别生气!但我这么做没偷没抢,人家是自愿把钱给我的,也不能全怪我吧?”
郁泞川冷笑:“你还挺得意是吧?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要是再被我知道这么坑蒙拐骗,我打断你的腿!”
郁吉吉膝盖都软了,愈加不敢松开手。
“我也是想帮家里减轻负担!”他大喊着,“大部分都是实话,我也没怎么骗!”
郁泞川拎着他后领就要把人掀开,奈何对方就跟块牛皮糖一样,总也不掉。
“我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你需要这么减轻负担?还和人说你是孤儿,你哪门子的孤儿?你妈隔壁镇活得好好的你不知道啊!”郁泞川手劲儿大,将郁吉吉的衣领直扯到肩胛骨,扣子都崩了两颗。
也不知被他的话刺激到哪儿了,郁吉吉一改之前的认怂态度,忽然大喝一声,将郁泞川推个趔趄,差点没摔着。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咒她的!她把咱俩丢下自己改嫁去了,这些年管过我们吗?我根本没把她当妈!”他手背一抹眼睛,“你现在在酒店工作了,咱们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不少,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打算去读大学对不对?”
郁泞川一怔,蓬勃的怒气,满身气势瞬间被冲击的溃不成军。
“说什么呢!”他声音没什么底气,反而叫郁吉吉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哽咽着,双眼通红道:“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打算去报到!”
郁泞川双唇嗫嚅着:“我……”刚说了一个字,屋里摇摇晃晃走出个中年男子,剃着板寸,鬓角花白,穿了件洗的发黄的白汗衫。
他似乎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的,一见两兄弟的架势,就急急忙忙挡在郁吉吉面前,怒瞪着郁泞川。
“不准……不准你打!”他吐字含糊,还有些结巴,动作也不如常人流畅。
郁泞川一见郁大磊这架势,知道今天是拿郁吉吉这小子没办法了。避免刺激到郁大磊,他举起双手,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行,我不打。”
郁大磊见他没了威慑力,转身一把将郁吉吉抱进怀里,安慰小宝宝那么拍他的背。
“不怕不怕,有大伯呢!”
郁吉吉被他搂着,脸都压变形了,呜呜挣扎起来,好半天才重获自由。
他悄悄看郁泞川一眼,发现对方就那么静静睨着他,倒是瞧着不那么生气了。
“大伯我和我哥闹着玩呢,你回去接着睡吧!”他扶着郁大磊往屋里走,郁大磊有轻度智力障碍,有时候非得跟个孩子那么哄着。
“……不打不打,我哥怎么会打我呢,闹着玩的,不是打架。”
郁吉吉平常惯做这样的事,很快安顿好了大伯,再出来时门厅那儿翻倒的桌椅已经全部被扶正放回了原位。
郁泞川坐在门口台阶上,手里点着根烟,正望着天空中不知名的一点兀自出神。
白雾笼着他,再换身道袍,郁吉吉觉得他哥就能羽化成仙了。
他挠了挠头,走过去坐到对方身边。
“哥……”
郁泞川摊开手掌伸过去,看也不看他:“钱拿来。”
他指间夹着最廉价的红梅,人却漂亮的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从小到大,没人见到他哥不夸一句好看的,他哥这样的人,就不该困在这小山村里。
郁吉吉咬唇从兜里掏出还来不及分赃的两百块,不甘不愿交到了他哥手里。
郁泞川手一收,将钱塞进了裤兜里。
“我去不去读大学,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管好你自己能升上高中就行。”他抽了口烟,心平气和道,“将来你去读大学也是一样的,咱们家只要出一个大学生,就算给全村争光了。”
他要是急赤白脸说这话,郁吉吉还不觉得什么,但他一下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诉说,郁吉吉瞬间就不行了。
他幼小的心灵被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大心疼席卷,他的哥哥这样好,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对方做。
眼泪说掉就掉,小小少年一猛子扑进郁泞川怀里,哭得抖动着双肩,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又不敢发出太大声,怕再引出郁大磊。
郁泞川叹息着揉了揉他发顶,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是觉得太空洞,最后什么也没说。
孙嘉然和周晖行动力惊人,说完要来找唐湛第二天,打着飞的就到了温镇。
唐湛也是去接他们才知道,离酒店二十公里距离就有个飞机场,弹丸大小,一天就一个航班,遇到极端天气延误是按天论的。
接完人,孙嘉然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开口就是:“我上次坐这么小的飞机应该还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全球金融危机,我家快破产了那会儿。”
唐湛笑骂:“矫情!有飞机就不错了,少爷我开了一夜长途过来的,那滋味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感受下。”
周晖从后座探过来,挤在两人中间道:“你们俩别杠了,唐湛,客随主便,你先带咱们去逛逛这瑰丽的山川大河,欣赏下大自然的风光啊!你不是可劲儿吹这里是天然氧吧吗?”
唐湛废话不多,直接带着他们去了温镇附近的又一著名旅游景点——温泉谷。
唐湛也是第一次去,一开始三人都挺兴奋,还买了筐鸡蛋煮温泉蛋。
“真香!”哪怕只是把蛋放地下用地热蒸熟这么个简单的程序,三人都觉得自己的劳动成果吃着可美。
可到后面,吃完蛋三人接着爬山,乐趣就开始呈急速下降趋势,到山顶的时候,三人已经了无生趣了。
“你说我从这跳下去能直接到停车场吗?”周晖站在栏杆后,望着崖底问唐湛。
“不能吧。”唐湛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能直接到天堂。”
看了几个温泉坑,上去下来折腾了三小时,三人最终沾着满身臭硫磺味回到了停车场。
孙嘉然一拉门把手,摸到一手的灰,脸都扭曲了:“你车多久不洗了?”
他刚被与唐湛重逢的喜悦蒙蔽了双眼,都没注意自己一路坐着怎样一辆车,这会儿喜悦淡了,嫌弃之情就油然而生。
“一个月?”唐湛想不起来了。
周晖一听也开始嫌弃:“我刚就想问了,你干嘛开这辆车?你家是没好车了吗?”
唐湛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闻言对着两位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真少爷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车是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能一样吗?”他低头响亮地亲了口方向盘,“这就是我宝贝老婆!”
孙嘉然用湿纸巾一根根手指擦过去:“那你能不能给你老婆洗个澡了?换你一个月不洗澡你受得了吗?我一想到这么多天都得坐这么一辆车,我窒息。”
唐湛想想也的确有点过分,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洗车的地方?
别说洗车店了,连个澡堂都找不到。
往酒店方向开着开着,洗车店没找到,看到了泞川。唐湛被那水光晃了下眼,忽然就有了个主意。
事后虽然证明这是个特别馊的馊主意,但在那一刻那一秒,他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生活的天才。
泞川在非雨季时,河床很浅,就最中心小小一滩,大概也就盖过小腿的水深。
从岸上下到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