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年-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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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崇塬站起身,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他不是想让滕洋喝,而是觉得,手里握着什么,洋洋能更放松些。
滕洋接过了水杯,睫毛轻轻眨了下,像是哭够了,眼泪倒是没有再流下来。
滕崇塬坐在女儿身边,声音很轻,“已经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吧,那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跟爸爸讲讲吧。”
滕洋沉默。
滕崇塬的声音一点也不急躁,淡淡的,淡淡的,“爸爸也喜欢过人呢。第一次喜欢上人。是我们班里的班长,现在想想,也不是顶漂亮。但那时候,全校都觉得她漂亮。可厉害了,骂起人来,连男孩子都怕她。那时候我们的班主任是个才毕业的男老师,个子不高,说话软趴趴的。大家怕她比怕老师还多呢。”
滕洋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些,如今听着,微微偏过了头。
滕崇塬接着道,“喜欢她的人挺多,也有胆子大的,给她写情书什么的。”
“那爸呢?”滕洋看父亲停下来不再说了,忍不住问道。可问出了声,又有些后悔,红着脸。
滕崇塬却像是没发现她的不好意思,“我?我有几次都想说的。一次是被班主任冤枉,她给我作了证。还有一次是篮球比赛,我们班得了第一名。最想说的那次,是我考试成绩终于超过她了。我那时候就想着,怎么也不能比她差。可是,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就这么过去了。”
滕洋听着父亲的初恋故事,就这么无疾而终,到底是有几分怅然,她忍不住接着问,“后来呢?”
滕崇塬笑了,“后来,就碰到你妈妈了啊。那时候,我们都上大学了。我们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女孩子没有不聪明的,偏你妈妈单纯得什么似的。有一回我们开玩笑打赌来着,让我问你妈妈借五十块钱。那年头的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我和你妈妈又不熟,更何况,她也拿不出来啊。我都忘了自己是编了个什么理由了。你妈妈拿不出,急得都快哭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草草找了借口就走了。谁知过了两天,你妈妈在食堂里碰到我,我正吃一个包谷面的馒头,你妈妈偷偷站在外面,等我出来了,半天不肯说话。我着急了,问她到底有什么事。你猜你妈妈说什么?”
“妈妈把五十块钱借给你了。”滕洋猜测着。
滕崇塬笑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幸福,“那怎么可能?我们那时候不兴和同学借钱的,而且,她想借也没有啊。”
滕洋静静等着。她不知道妈妈说了什么。然后,她就看到父亲的眼睛发着光,脸上的表情格外温柔,“你妈妈那个笨蛋啊,她揉着衣裳角跟我道歉。说实在拿不出五十块钱借给我。不过食堂的一份饭是二两,她吃不了。可以每天给我匀一些,这样,我就不用吃窝窝头了。”
滕洋低下头,声音很小很小,“爸爸就是那时候喜欢上妈妈的吧。”
滕崇塬笑,“喜欢,倒也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个小妮子笨的挺特别。以后,就不自觉地关注她。后来,才渐渐发觉,婉芝她不是笨,只是天性善良,从来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别人。至于喜欢,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了。只是,当我知道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不是谈恋爱,不是搞对象,而是,我就要把这个笨女人娶回来,然后,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笨一辈子。”
“爸爸对妈妈真好。”滕洋想起平时父母日常相处的点滴,情不自禁地感慨着。
滕崇塬静静看着女儿,“你呢?有没有想过,要和王钺息,过一辈子。”
滕洋一呆,仿佛受了惊吓一般,险些从沙发上弹起来,只是,她很快就陷入到爸爸的问题中去了,是啊,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和王钺息过一辈子。王钺息呢,有没有。
滕崇塬坐在女儿身边,安静地等待着,他的沉默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良久良久,滕洋终于开了口,她说,“我不知道。”
滕爸爸不说话,只是认真而又温柔地看着她,非常专注的聆听姿态。
又是好久,滕洋才开口,“我,爸爸,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滕爸爸点头,“他是很出众的男孩子。爸爸想,应该还有很多人喜欢他吧。”
“嗯。”滕洋点头。
滕崇塬伸手,轻轻安抚了女儿的长发,“所以,我的女儿能被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喜欢上,你也是很出色的。只是——”他说着就笑了,“不管他有多好,爸爸一想到咱们的洋洋也会喜欢人了,就对他喜欢不起来。”
“他对我很好。”滕洋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有些急切。
“我觉得也是。”滕崇塬应和着。
滕洋再次低下头,“爸,对不起。我,我知道,我已经初三了。还有妈妈。”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滕崇塬探身,顺手在茶几的抽纸盒里抽了几片纸巾出来递给女儿,滕洋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擦眼泪,滕崇塬柔声道,“爸爸和妈妈并没有怪你。”
滕洋的声音哽咽着,“我也想过放手的,最开始的时候,廖翊苇也劝我,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他——”说着,她哭得更大声。
滕崇塬的语声依然沉着,“是啊。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竟然也喜欢着自己。那种快乐,怎么能辜负。”
“对不起——”滕洋哭着。
滕崇塬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等她哭泣的声音小一些,渐渐平静下来,而后才道,“洋洋,不用道歉。爸爸说了,喜欢别人,和被别人喜欢都不是你的错。”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滕洋又是委屈又是内疚,可终究忍住没有哭了。只是,她的心却跳得很快,她似乎有预感,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就要来了。
果然,滕崇塬接着道,“只是,爸爸想知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滕洋突然抬头,爸说的是——你们。
滕崇塬注视着她眼睛,“今早,王钺息来送画,说想和我谈一谈。”
滕洋的心跳得更快。滕崇塬紧接着就道,“我拒绝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滕洋竟觉得有种轻松的感觉,可是刹那,又不安起来。
滕崇塬望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爸爸问你,并不是说要你分手,或者做一个什么决定。爸爸只是想让你知道,洋洋,在这个时候谈恋爱,没有谁,可以给你一个决定。父母不行,老师不行,王钺息,也不行。”
滕洋低着头,手攥得紧紧的。
滕崇塬的态度很郑重,语句也越来越严厉起来,“当然,你也可以说,你们只是想在一起罢了,享受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并不考虑以后。可是,爸爸不得不告诉你,感情里不仅有甜蜜,更有苦涩。十四岁的苦涩,对一切都不能确定的苦涩,爸爸舍不得你去尝。”
他注视着女儿,“今天是2月1号,离开学还有二十多天,爸爸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能想清楚。哪怕是一时的痛苦,你还有时间快刀斩乱麻,还有时间,难受,疗伤。爸爸妈妈,都会陪着你。”
“爸!”滕洋听出了,父亲还是希望她分手的意思。
滕崇塬只是看着她,“爸爸不逼你,决定,你自己做。你和他在一起也有一些日子了,对你的影响究竟大不大,你比我和你妈妈都明白。”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离开了。留下滕洋一个人,蜷曲着腿,抱着膝,缩在沙发角落里。脑子混混沌沌,什么也不肯说。
回到卧室,滕崇塬看着妻子的一脸焦急,倒把自己的疲惫都收了收,“女孩子到了这个岁数了,有这种事也正常。你就别大惊小怪草木皆兵的了。”
“你和她谈了?谈的怎么样?她答应分手了吗?”滕妈妈连环逼问。
滕崇塬坐下来,“不要着急。看洋洋这半学期的状态,已经陷得太深了。骤然间让她拔出来,我怕,伤得更深。”
“那怎么办?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呀。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滕妈妈可着急了。
滕崇塬却是慢条斯理地将靠在梳妆台上的红糖袋子打开,倒了小杯底的红糖,又提起电热水壶冲好了热水,用手腕虚虚晃着摇匀了才端过来给妻子,“怎么又着急,肚子疼了吧。你这几天就是烦躁了。好了,咱们的女儿我知道,你既然不舒服,就多躺一躺,别又落下病来了。小心烫。”
冯婉芝喝了一小口红糖水,这才道,“你总是这样。火烧眉毛了还这么不急不慌的。”
滕崇塬笑道,“肚子还疼不疼,明明每次都有这毛病昨晚上还不知道早睡。好了,这种事儿是急不得的。你要是不想睡就把被子盖着织会毛衣,洋洋的事,有我呢。”
“有你有你。你也太惯着她了。她才敢——”滕妈妈嘴上虽然数落着,可到底还是听滕爸爸的话上床坐下了,从大床的格档后面取出了织了一半的毛衣,滕爸爸帮她拥好了被子,又顺手拿过来几本杂志,“也别光顾着织,坐一会儿就看看书,小心一直低着头脖子疼。我还有几个程序——”
“去吧去吧。这个女儿都是你惯坏的。”滕妈妈又喝了一口红糖水,开始赶人。
滕爸爸将电热水壶移到了更靠近床头的一边才走出门去。
到了书房,滕崇塬坐在电脑椅上,才舒了一口气。他安安静静坐着,轻轻揉着眉心,却是并没有开电脑,关于洋洋,还有很多事。
滕爸爸将双手撑成金字塔状认真思考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手机的振动声,滕崇塬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来电显示是本市,看着那个明显非富即贵的手机号,滕崇塬大概猜到了是谁。
“喂,您好。”低沉的声音,很稳重。
“滕洋爸爸,您好。我是孩子的班主任,顾勤。”
顾老师,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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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大家急于看到滕爸爸和顾老师交锋的心情,但是,两条线,得慢慢来。
滕爸爸和滕洋谈到何种程度,决定了他以何种姿态和顾老师交流,所以——
大家且忍耐一下吧,谢谢!
二十二章 能不忆少年(1)
“您好。不好意思,您的手机号码孩子妈妈存着。”滕崇塬的第一句话很真实。
“哦,没事。”顾勤的回答也很实在。
然后,是一段不长的沉默。
顾勤先开得口,“王钺息和滕洋的事,您知道吧。”
“嗯。滕洋和我说了。”从头到尾,一直是平静的语气。
“情况,相信您已经知道了。”顾勤道。
滕崇塬的回话没什么营养,“并不是非常清楚,相信顾老师也知道,滕洋的性格,不会把什么都说出来。”
“他们两个在一起,差不多有两个月了。”顾勤从头开始交代。
“是。只是我们做家长的不够关心,最近才发觉的。”谈话,终于刀光剑影。
顾勤即使没有做错什么,可作为王钺息家长和老师双重身份,面对女孩子的家长,还是觉得有些理亏,他并没有规避,“我知道有一阵子了。”
滕崇塬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孩子在学校的时间多一点,老师是比我们更明白。更何况,其实顾老师也是家长。”
他的话很平淡,可是却暗藏机锋。
顾勤没有否认,“作为男孩子的家长,我对这件事,可能能比您和滕洋妈妈更冷静一些。不过,作为两个孩子的老师,我还是希望有更妥善的解决办法。”
滕崇塬没说话。
因为,顾勤实际上已经将他的话说了。是啊,顾老师也明白,作为女孩子的家长,应该有权力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他是班主任,他有这个义务。这位所谓的最年轻的特级教师,为什么没有在发觉苗头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家长,滕崇塬想,绝对不是因为他太年轻。因此,隔了差不多有两三秒,滕崇塬才道,“顾老师非常信任王钺息啊。这个孩子很不错,我理解他之于您的值得信任。”
顾勤却是道,“事实上,我之所以选择这样处理这件事,更多的是出于保护滕洋的立场考虑。”
滕崇塬笑了下,“这可能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家长不一样的地方吧,对于我而言,我觉得让女儿接受一次刚刚萌芽就失恋的痛苦,远小于两个月的日常相处再分开。听说您还没有结婚,不过相信您明白,对于父亲,女儿总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顾老师。”他最后的那个顾老师,不仅仅是提醒,更像是警告。
顾勤非常干脆,“作为班主任,没有第一时间向您提供孩子的感情动向,的确是我的失职。这一点,我非常认真地向您道歉。只是,我希望您理解,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孩子好。”
“自然。”滕崇塬答得很利落。
顾勤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也想解决问题的态度,通过王钺息的反应,他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应付的家长。他要的,绝不是讽刺自己两句。刚才的含沙射影,也不过是为了先声夺人吧,或者,更多的是为了通过自己向王钺息传达一种拒绝的态度。这样的男人,表达愤怒都很克制,他既然用了这样强势的姿态,那只意味着,他是真的想和自己交流。“在滕洋喜欢上王钺息的时候,王钺息,也并不讨厌滕洋。”
滕崇塬知道,正题要开始了。于是,他只是倾听。
顾勤接着道,“作为班主任,我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给以任何的引导,因为很可能,稍有偏差,就是点破。”
电话那头的滕崇塬已经开始不满了——他的确理解当时班主任无法插手,但事实是,因为班主任的不作为,两个人就真的发展起来了。
“相信您也明白。两个相互有好感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契机。”顾勤道。
“的确。洋洋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练钢琴,她提过,和他一起表演的人是王钺息。我想,对于顾老师而言,当时一定是个两难的状态。您若是强行拆散,以王钺息的性格,恐怕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立刻和滕洋在一起。而且,绝对很难让人查到痕迹。”想到他分明画了一幅画作为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第二天,居然还能送来一串风铃。中规中矩到完全普通同学关系,这个男孩子一定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顾勤即使在电话另一头,也忍不住点了下头,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啊,“您说得没错。不过,更多的是因为滕洋,那一段时间的状态非常不稳定,我认为,王钺息可以帮她稳定下来。至少,是在一个时期内。”
电话那头的滕崇塬长长吐了一口气,“顾老师,我不得不说,您太大胆了。”
“滕洋爸爸,我需要给他们时间。也需要给他们机会,一个——”
滕崇塬立刻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