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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榭雨良秋-第3部分

小说: 榭雨良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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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头,远山一样的眉毛顿时蹙了起来,下意识的望向右上角,模样有些恼,对上廖云扭过来的眼睛。
  梁秋咳嗽了一声:“乡长,你看……”,听见梁秋的声音,刘乡长才收回目光,脸上挂了一抹讪讪的笑,摸了摸鼻子:“成,那我不打扰梁老师上课,先走哩。”,走出教室的刘乡长还回了两次头。
  廖云自然瞧见了王娟的眼睛,课桌上摆着的左手往抽屉里藏了藏,仿佛被人抓住尾巴一样扭过了头,过了一会儿才再次扭过脸,对上王娟未曾移开的眼睛,还冲他笑了笑,弯着的眼睛跟月牙似的,廖云想着天上的月牙儿,左手往抽屉深处藏,碰着了旮旯角,才停下,狠狠掐了一把掌心。
  梁秋已经开始上课,廖云从课本夹缝里摸出一小片镜子,破碎的一小片,廖云捡来的,贴在了掌心上,不用回头也能瞧见王娟,王娟抬脸瞧着黑板,认真的模样真好看哩,白皙的颈子被阳光照着,上头还有几缕乌黑的发丝,廖云搜肠刮肚子,也不知该咋形容,总之就是瞧着好哩,班里女同学里头,顶好看的那一个。
  谢雨将这一切收在眼睛里,捂着嘴低笑,梁秋正在黑板上写字,笔直白净的指节捏着粉笔,几行漂亮的粉笔字就出来,谢雨的目光追逐着粉笔,在粉笔头戛然而止的时候,低下脑袋,梁秋今天讲授的是一篇关于广陵风物课文,自然就提了提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还让同学们主动站起来回答。
  谢雨心中跃跃欲试,手掌在抽屉起起落落了好几回,愣是没举起来,瞧着别个同学站起来回答,得了梁老师的夸,察觉到梁秋看向他的目光,这手终究是慢慢垂了下去,藏进了裤兜里,头一回觉得,自己胆儿真小。
  下午放学,谢雨同着荷丫头一块回,谢雨还在懊恼,走得慢吞吞的,荷丫头是个急性子,丢下他一路小跑回了屋,到乡东头槐树,瞧见了王家的儿媳妇,谢雨记得她,给何大娘送过几次腌芋苗,也不知家里没人还是怎的,竟让她一个媳妇儿收那些地笼,地笼沾了水,里头又装了鱼虾,重的很,一般都是家里头的男人们收的,人要懂得知恩,何大娘常教的,谢雨自然下了岸,吴芸瞬间觉着手头轻了不少,扭头一瞧:“雨娃子来啦,身量又高了些哩。”
  “姨,放学了路过,王叔怎么不帮着你一起收收,这东西沾了水重哩。”,谢雨将手中的地笼抛到田堤的草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问。
  吴芸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酸涩的笑:“你王叔王婶忙着田里的事儿,哪有空闲。”
  谢雨低着头干活,想起何大娘前几日的话,这田里的事儿最近都了了,这几日正是乡里人闲暇时候,扭头将地笼递到吴芸手里,瞥见露出的小腿肚上,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没再说什么,淌着水又收了几个深点的地笼。
  临了,吴芸还拿草绳串了几条鲤鱼给他,谢雨不收,吴芸有些急了:“拎回去给何婶炖了,你帮了俺,不收这鱼,不合乡里的规矩。”,谢雨拗不过,这才接过,瞧着张大的鱼嘴,又想起吴芸腿上青青紫紫的个痕迹,心里颇不是滋味,谢家在乡中段,还没走进院子里,便听到谢荷谢俊俩孩子玩闹的嬉笑声,合着谢大爷何大娘的交谈,院门半阖着,估摸着是在等谢雨。
  “听说前几日,王家那媳妇儿又挨打啦?”,谢大爷抽着水烟,含着水烟筒,拱嘴吐出几个烟圈。
  “可不,往时那人还在时,就动不动打哩,好不容易一个旧的死了,倒来了两个新的。”,何大娘剥着花生,兜了一围子,簌簌地抖进铝盆里,“也不瞧瞧王家那儿子,疯疯癫癫的,乡里人都打哩,况是那近身的媳妇儿。”
  “你说说,王家那俩老家伙咋就下得了手哩,平日里瞧着也不像。”,谢大爷眯着眼睛抖烟丝,语气颇为不解。
  “你活这把岁数哩,这都不懂?他那儿子疯疯癫癫的,心里头能不怨?你说哪家心眼好的,能由着儿子打媳妇儿?”,何大娘捧了一把花生丢谢大爷怀里,自己也塞了几粒,搁嘴里嚼着。
  谢大爷捏着几枚白胖的花生在手,悬在嘴边:“那倒也是。”
  “隔壁兰婶昨日不是去城里称猪肉嘛,见着那王家媳妇儿啦,那手臂,啧啧都是哩。”,何大娘招呼着谢荷谢俊俩孩子,一人给了一捧花生。
  “阴功事啊,咋下这狠的手。”
  “说是怨那媳妇儿不仅搁家里克俩弟弟,搁王家也克死了他王家的儿子,十几年哩,连个娃儿都没有。”,何大娘说着有些生气,蹙起了眉头,“他也不瞅瞅他那儿子,疯疯癫癫的,连男娃女娃都分不清,要真有娃娃才怪哩,你说搁谁谁不怕?”
  “小声些,叫乡里人听了去,不好。”
  “这乡里人谁不是心知肚明,还想着留种,做梦估计能成哩,仗着人没娘家人,不做人事。”,何大娘又塞了一把花生入嘴,哼了一声望向院门。
  谢雨在院门又候了一会儿才进来,何大娘一瞧见,面上就挂了笑,兜了一手的花生给他:“雨娃子回来啦,哎呦,打哪来得鱼?”
  “吴姨给的,俺帮她收地笼哩。”
  “成,累了吧?坐下吃吃花生,跟你爹唠唠,娘杀鱼去。”,何大娘脸上堆了笑,连带着谢雨心中的不是滋味也冲去不少,瞧着在旁玩着的荷丫头,唤过来给了一抓花生,荷丫头接了过去,笑着喊了声:“哥哥。”,谢雨“哎”了一声,抛开了脑中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
  谢雨吃完了花生,何大娘正在洗鱼的黑肚子,这是个细致活,还容易扎着手,谢雨想要帮忙,被何大娘打发洗青菜去了,谢雨瞧着井水里飘着的青菜叶子,没头没脑蹦出一句:“吴姨人心眼好哩。”
  “嗯?”,何大娘抬起头来,谢雨又说了一遍,她才听清,换了一遍清水:“那可不,实诚心眼也好,咋哩突然说这个?”
  “没啥,就随口一说,她给俺鱼哩,娘你瞧瞧,个头多大。”
  “这鱼确实不错,娘今天给你红烧了吃。”,何大娘麻利地在鱼背划了几刀,撒了些盐腌着,又切了些姜片塞鱼肚子里头,递了个竹篮给谢雨将青菜捞起,仰头瞧端着菜篮子的谢雨,“甭乱想哩,大人的事儿,小孩儿不懂。”
  
  第五章:手心的汗
  前几日的摸底测验成绩出来了,升学班的学生们都要拿回家搁父母签名,谢雨瞧着国文试卷上鲜红的分数,心里头虚的很,拿着树杈子戳树根旁的蚂蚁,嘟囔:“你个榆木脑袋。”,他怨自己哩,国文偏偏又是梁秋教的,指不定在梁老师心里头留下什么坏印象,本来行得好好的蚁群被谢雨一戳,惊慌地四散开来,些几个还爬上了谢雨脚脖,谢雨烦恼地跺了跺脚,“连你们也招人烦哩。”
  院子里,何大爷去给地里的红薯秧子除草去了,只余何大娘搁家,正忙着给丝瓜秧子掐花,“咋跟疯了似的,今年生出这么多花来。”,听着院门的咯吱声,从绿油油的叶子中钻出脑袋,冲谢雨摆了摆手:“雨娃子,快来,给娘搭把手。”,谢雨不太敢瞧何大娘的眼睛,手指将试卷往挎包里推了推,帮着何大娘掐花,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前几天考试成绩出来哩,俺、俺考得不太好。”
  “不太好?那得的多少分哩?”,何大娘正拿着一朵雌花挨个沾粉,扭头问了句,又忙着弄去了。
  谢雨停下了掐花的动作,手中淡黄的丝瓜花刮着碧绿的瓜叶子,垂着脑袋,小声报出了一个数字,何大娘听着笑了起来,看了谢雨一眼,“哎呦得,瞧你那呆头鹅的模样,娘做姑娘那时候学做菜,刚开始烧出来的菜啊,都没法吃哩,这学习的事啊,娘也不逼你,自己心里有个准头就成嘞,知道不?”
  何大娘瞧着谢雨还是那一副丧气的样子,拍了拍谢雨肩膀:“咋?怕你爹怪你不成?你爹那边,娘去说。”
  “不是,就是觉着对不住娘。”,谢雨望着何大娘,何大娘发间已有明显的银丝,额前还沾上了淡黄的花粉,谢雨瞅着心里就酸得很。
  何大娘听着狠狠拍了谢雨腿根一巴掌,“哪的话,你是娘生下来的,要说对不住,打没生下来就对不住咯,在娘肚子里就开始闹腾哩。”,说完看着谢雨愣神的模样,低低笑了起来,“掐几朵好看些的留着,荷丫头喜欢哩,老早就让娘留几朵给她,你就搁那桌上,一会儿回来瞧见准高兴。”
  “还愣着干啥,做哥哥的这都不肯?”,何大娘笑着打趣他,身子又钻进了丝瓜棚子里,“弄完这些丝瓜秧子,娘给你烧饭吃。”,谢雨这才开始动作,摘了几朵顶好看的,小黄狗长大了些,有谢雨小腿肚般高,谢雨也掐了朵花搁在狗耳朵上,被它摇头晃脑弄在了地上。
  王娟当了班里的班长,这次考试,还得了第一名,班里谁都羡慕哩,谢雨坐下刚放下书包,王娟就来了,同他说梁老师要他去一趟,走出了教室,谢雨手心都出了一层汗,他没脸见梁老师哩,老师办公室院里的月季花还在开着,估摸着是最后一茬花,开得不好,谢雨在外头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进了,一眼瞥见李老师书桌玻璃瓶里插着的月季花。
  廖云也在,多少让谢雨松了一口气,可还是觉着臊得慌,别别扭扭跟个小姑娘似地喊了句:“梁老师。”,和廖云站在了一处,桌上摆了四张试卷,两张他的,两张廖云的,谢雨一瞧就明白了,廖云国文好哩,就比王娟少那一分,廖云自然也瞧见了谢雨的算术试卷,瞥了谢雨一眼,睁大了眼睛。
  梁秋将两人的惊讶尽收眼底,将试卷叠在了一起,“我把你俩人叫来,明白为什么了吧?”,廖云点了点头,谢雨也赧着脸点了点头,“梁老师,往后我同廖云同学互帮互助的意思,是哩?”
  “你俩把试卷都拿回去好好瞧一瞧,俩人好好补一补,都是块料子。”,梁秋将两人的试卷分叠好,交到了两人手里,扫了一眼谢雨的眼睛,里头藏着感激和几丝未褪去的羞臊,梁秋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那几缕跳动的火苗好似消失了,梁秋相信那是他看走了眼睛。
  谢雨今天回家的心情,跟前天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顺手扯了个莲蓬剥着吃,估摸着也是最后一茬莲蓬了,再过一个月,该吃莲藕哩,远远的,便冲着院门喊了声:“娘。”,中气十足。
  “哎,回来啦。”,半大的黄狗听着谢雨的声音,摇着尾巴就冲了出来,扒拉着谢雨裤腿,沾了不少泥,谢雨喜欢它哩,也不恼,揪着狗颈子一同进了院子,“娘,梁老师今日夸俺哩。”,语气带着些沾沾自喜。
  何大娘一听也挂了笑,“那好哩,等你爹回来,娘说给他听,让他也高兴高兴。”,说完伸手解下了谢雨肩上的挎包,让着荷丫头拿进了里屋,谢雨拿过桌上的凉壶,咕噜噜喝了半碗水,“梁老师还让我和廖云互帮互助,廖云国文可好哩。”
  “廖云可是廖家那小子?”,何大娘拍了拍谢雨脊背,“慢些喝。”
  “是,廖婶还给咱家送过几次干鱼哩。”,谢雨冲何大娘咧了咧嘴,灌了半肚子凉水,舒坦。
  “廖家那小子娘见过,没想着学习这般好,那小子估计能吃上国家饭哩,那孩子心眼也好,娘放心。”,何大娘眯着眼睛想着廖云的模样,片刻忆了起来,“你可得跟着人好好学,梁老师人好哩,听说是那扬州师范学院出来的?”
  “班里同学说是那,娘,俺以后也考去那儿上大学,好不好哩?”,谢雨眨着眼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怎么不好,娘听说那学校就在大城里头哩,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是好的哩。”,何大娘握了握谢雨手掌,登时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腿,“差些忘了,墙角那几罐腌黄瓜条子,娘前几日尝了,成了,正寻思着抽空给梁老师送上两罐哩,娘这就拿给你,你给送乡东头梁老师宿舍去。”
  “行,俺送完顺便把俺爹也叫回来。”,谢雨说不准心里头啥滋味,跟着酸黄瓜条子似酸酸的,又夹着蜜糖,甜滋滋的,将罐子抱在怀里,心又砰砰跳了起来,急切地出了院门,心思转念,想起梁秋温柔的眼睛来。
  梁秋的宿舍在一拍房子的最里边,谢雨记得很清楚,抱着罐子径直往里走,手指攥紧又放开,手臂抬起又落下,谢雨觉着这样不像他,却又跟胸口揣着只兔子似的,既怕兔子跑了,又生怕别人发现了他的兔子,只能严严实实捂在衣服里,跟他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一样,一想着等会要见着梁秋,怀里的兔子便快要被人发现了,最终还是轻轻敲了敲房门。
  门开了一条细缝,梁秋见着是他,有些惊讶,谢雨瞬间就结巴起来,握着罐子的手掌都要抓不住了,因为手心涌出了细汗,温暖的,湿润的,贴着罐子,“梁、梁老师,俺娘让俺送过来的,家里头腌得太多哩,吃、吃不完。”
  梁秋眼尖地瞧见谢雨脑门沁出的薄汗,亦瞧见谢雨在薄裤擦拭的手掌,淡淡的汗在上头氤出了湿意,谢雨的眼睛里,又有了那些他琢磨不透、不敢猜的情绪,梁秋瞧着手中的罐子,压着心中升腾的那股浅淡喜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进来坐吧。”
  梁秋给谢雨倒了杯水,指尖碰着谢雨的手指,板着的模样瞬间被击溃,那股浅淡喜意从眼尾流了出来,动作也有些拘着,不自在起来,他甚至有些怕看到谢雨此时的眼睛,那澄澈的,不懂得掩饰的,他晓得那是什么,所以他才觉得不自在,他会因此而内心高兴起来,难为情起来,这是不应该的。
  “那腌黄瓜洗净了直接吃,或者拍了蒜炒香,都好吃哩。”,谢雨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端着水杯,小心翼翼而又贪婪的望着这不小的居室,这是梁老师睡觉的屋哩,别的学生都没瞧过,目光扫过书架、地板、书桌,回到梁秋脸上。
  “你……”,梁秋不敢与谢雨对视,垂着眼睛给谢雨添了水,想起方才谢雨目光在书架上的流连,“那架子上的书,感兴趣的挑几本回去,也算谢了大娘的腌黄瓜。”,说着走向书架子,挑了几本丢进谢雨怀里。
  谢雨既惊又喜,手忙脚乱将几本书收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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