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晏如-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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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又红又皱,像个小猴子,一点都不好看。
可是好心疼,那么小就被插满管子,疼吗?
赵小龙赶过来,红着眼圈;“晏如,你节哀。”
我扭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小爹地?”
他强忍着,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医生抢救无效,全身器官衰竭,韩先生。。。。。。”
我说:“你给沈秘书打电话,让他过来。
联系殡仪馆,上班火化遗体。
不要给老爸说,让沈秘书慢慢给他说。
彧儿是我生的孩子,你谁都不要说。
让cici过来看着孩子,我去给小爹地擦身换衣服。”
小爹地已经从手术室里被转移到停尸间了。
他的身体还有余温,我端了一盆热水,拧了热毛巾,擦脸,脖子。
小爹地没有表情,他是在麻醉的状态下离世的,很好,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的眉眼很漂亮,皮肤很柔软,干净,没有一点的斑。
他的刀口上还有血迹,医生已经给缝上了剖腹产的刀口,
拿过他喜欢的Dior夏天的真丝衬衫,黑西裤,给他穿上。
很多年以后,我记不起那天晚上,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知道,天塌了,我从此再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以后,我谁也依靠不上了,只能靠自己在这个苍茫的世界,向前走,就这样向前走。
我动作缓慢,泪水要滑落的时候,就抬手擦去,因为老家有个说法,如果亲人的眼泪落在死去的人身上,他会觉得烧灼的疼,走的不踏实。
我不想他跟这些异国的陌生人一同放进冰冷的冷库,一直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
等着有人上班,等着殡仪馆的车过来。
很好,国外不像国内,去世一个人,一大群人都围过来。
呼呼啦啦的不管有关系,没关系的所有人都在表演,给活人表演悲伤,夸张虚假用力。
很好,就我一个陪着小爹地去殡仪馆,火化,开证明,拿骨灰。
不用留遗照,他最美的时刻都印在我和老爸的心里,不用给别人看。
抱着小爹地的骨灰回医院,已经下午了,阳光灿烂的照着大地,热浪滚滚,我却心寒似冰。
赵小龙正在新生婴儿ICU病房的玻璃窗前趴着看彧儿。
看我出现,大吃一惊:“晏如!”他眼神停在我的头发上。
小爹地来米兰后,我就把头发染回黑色了,此时,映在玻璃窗上的是一头银发。
我的悲伤,自己承受,不要表演给外人看。
一夜白头,悲伤逆流。
他眼神疼痛,过来抱住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温暖,有力。
他伸手想把骨灰接过去;“吃饭了吗?我去买。”
摇头,抱着骨灰坐在窗口;“彧儿怎么样?”
“今天醒过来了,护士给喂了10毫升的奶。还尿了,还拉了绿色的臭粑粑。”
“嗯。沈秘书什么时候到?”
“晚上2点。”
趴在窗户上,看着彧儿,在睡梦中,扎撒着胳膊,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像个小风箱。
流着泪,笑。
还好,还好,你留下来了。
你多么重要,你是小爹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据,你和我流着完全一模一样的血液。
多么神奇,多么感动。
小爹地,你才是这个家里最强大最宽容最爱我们的人。
看着护士进去,换药,喂奶,换纸尿裤,按摩。
“小爹地,你看,彧儿慢慢的活过来了,他以后会好好的。
他要是不听话我就揍他。像你揍我一样。”
我一个巴掌就能覆盖他的后背,好小。
晚上,赵小龙给拿来了晚餐,只喝了一盒牛奶,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医院里又不让吸烟,无着无落,只好干忍着。
赵小龙去接沈秘书,我抱着小爹地的骨灰守着彧儿,等着他们回来。
午夜的走廊很安静,小爹地笑着搂着我的肩膀,一起看熟睡的彧儿;“彧儿就交给你了。”
“我还没准备好,做人家的爹地。”
“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家爹地,把你教的不也很好吗?”
“哪有,我好累。”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勇者不是不怕吃苦,不怕牺牲,而是历尽坎坷痛苦,仍然抱有乐观向上活着的人。”
“小爹地,你不要给我人生指南了。你不要走就好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小爹地。。。。。”猛然惊醒,空旷的走廊上,一片寂静,哪有小爹地一丝衣香?
抱着他的骨灰,静静地贴在玻璃上,看着熟睡彧儿。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小龙带着沈秘书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看,一向稳重的沈秘书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哆嗦。
“我怎么给三石说啊。”忍不住老泪纵横。
“沈秘书,麻烦你把小爹地骨灰送回去,我不能送他了。
彧儿也离不了人,也不能长途飞行。”
沈秘书是自己人,赵小龙提前跟他汇报具体情况,他看到我满头白发,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说不回去,换个人,也许会说,我不孝顺,但是他知道我有多悲伤,不会责怪。
“晏如,你也要注意身体,现在,钟家就指望你了。以后,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
我会的。“沈秘书,老爸,你多费心了。”
我不知道如果老爸知道了这个噩耗,病情会不会复发。
上面有个脑溢血后遗症的老爸,下面有个住重症监护室的儿子,想不长大,都难。
我本来想让赵小龙代替我回国送葬,但是沈秘书说什么也不要,让赵小龙留在这里陪我。
也好,我和赵小龙已经建立了默契,有时候,话都不用说,他也能知道我想干什么。
彧儿住在重症监护室里,每天的喝的奶用毫升计算,还有大剂量的输液,那么弱小,虚弱。
命悬一线的感觉,就那样系着我的心,恐怕离开一刻,他的小胸脯就不跳了。
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什么也吃不下,没有一点胃口,只能喝点奶,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让赵小龙替我一会儿,出去在花园里,吸支烟。
缓缓紧绷的神经,麻痹一下焦灼的心情,暂时逃离一下这沉重的现实。
医生每天过来给他检查,那么小的身体,在医生手里像个胶皮娃娃。
第五天的时候,医生终于告诉我,他的生命体征稳定,已经脱离危险期,但是,他同时告诉我另一个消息:我们认真做了新生儿听力筛查,彧儿属于听力损失,先天性感音神经发育不全性耳聋。
我认真听他的专业术语,什么?太专业,我听不懂,两个人用手机翻译,给我解释。
“耳聋?怎么会?彧儿睡着的时候,会突然挥动胳膊,那不是因为被声音惊醒的吗?”
“那只是新生儿的拥抱反射。”
医生认真给我解释了很多,我才接受这个现实。
彧儿在小爹地的肚子里就没有发育好,小爹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营养去蕴育这个孩子,但是还是有缺陷,还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他就像他最爱的多肉植物一样,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开花结果,然后死去。
而造成现在所有的情况的是,当时我和钟衡的事情爆发,小爹地一边要照顾老爸,一边要照顾我,而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小爹地是最需要照顾的。
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独自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委屈,必然会影响肚子里怀孕初期的彧儿。
在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也尽量选择忽视过去,遗忘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过去,命运只是开启了一环,余下的都是多米诺骨牌,一个压着一个,扑面而来,压在我身上,如此沉重,不能呼吸。
大多数聋人的学业严重落后,由于听不到人们的语言,聋哑儿童难以理解人们的行为的实质和相互关系的实质,因而难以借鉴社会所积累的丰富知识和经验,社会对他们的影响多半停留在表面。
此外,不能理解他人语言表达的思想和要求,还容易产生误解和猜疑,容易产生同周围人们的对立情绪。
在这种情绪下,幼儿希望被别人承认和接纳的基本感情要求得不到满足,从而引发一定的情感和行为问题,比如自制能力差,多疑,攻击性强,自我中心,焦虑,胆怯,退缩,自我封闭等负面情绪。
我的彧儿决不能走到这一步,必须让他过一个正常宝宝的生活。
让他听见是我目前最大的目标,上网,学习,咨询,选择,安装人工耳窝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我正沉浸在彧儿耳聋这一现实里,手机响了,沈冰的电话,我一看他的号码就打怵,
“沈秘书?”
“你那边怎么样、彧儿还好吗、”
“彧儿病情稳定,但是被筛查出新生儿耳聋,需要安装人工耳蜗。”
“晏如,你别着急,一切慢慢来,彧儿起码病情稳定了,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小孩子会创造很多生命的奇迹的,你要放宽心,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先进,我们给他选择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耳蜗。
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打电话,我到底是你的长辈,见的比你多些。别自己担着。”
“谢谢你。我老爸怎么样。”人在难的时候,有时一句话,也足够温暖。
“你老爸又进医院了。昨天,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借口说去医院检查,在医院给他说的,他到底还是没受得了。
还好在医院,晕过去马上抢救过来了。你不要太担心,这边有我。
你那边照顾好彧儿。”
“沈秘书,我这边回不去,那边,你多费心。”
“晏如,我们都好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难不会总这么难的。总有好的一天。”
“我知道,沈秘书。”
只有活着才有华丽变身的机会,死了就一无所有了。
挂了沈秘书的电话,拨了老爸的电话;“老爸”
他那边颤巍巍的接了起来;“晏如。”苍凉,衰弱。
“对不起,瞒着你小爹地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
“小爹地不想你难过。”
“我知道。”
“他只想给你留下最美好的印象,不想你看到他丑陋的模样。”
“我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老爸,你得好好的。我和彧儿都指望你呢。”
“沈冰给我说了,彧儿身体不好,你又刚生产,没办法回来。我不怪你。
你好好养着,我也好好的,以后咱们三口人过日子了。”
老爸不问彧儿是谁的孩子,那都是伤疤,一碰就流血。
第11章 第 11 章
“嗯,老爸,你歇着吧。”
“给我发照片我看看彧儿。”
“嗯,好。”
高举着手机把自己和窗户里的彧儿拍在一起,却发现满头白发的样子,急忙把手机放下。
这个模样怎么给老爸发照片?他不担心吗?这不是找事?
还是去染个咖啡色或者深紫色的头发,掩盖一下吧。
拍了彧儿的照片给老爸发过去,当然没提彧儿耳聋的事情。
就这样被命运鞭打着,不情不愿的一步一步的长大,成熟,懂事,周全。
彧儿住了三个星期的医院,终于可以出院了,三个大人都累的不清。
回到家,抱着彧儿在阳台上,自拍了一张,给老爸发过去,“我们回家了。”
彧儿真的像沈冰说的那样,一天一个样,小脸微微胖起来,皮肤也褪了一层从肚子里带来的胎膜,变的白白软软的了。
小模样可爱极了,眼睫毛长长的,眼珠又黑又大,脸蛋圆圆的,小嘴软软肉肉的。
老爸看到彧儿开启了视频通话:“我看看彧儿。”
我又染了一头深咖色的头发,不怕老爸看到了,“看看,这是爷爷呢。彧儿,看看。”
彧儿攥着小手,缩在襁褓里,张着眼睛无辜又纯粹的瞪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老爸哆嗦着说:“像极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只怕他回过头去就是老泪纵横。
老爸住了半个月的院,受不了医院的□□,就搬回家了,沈冰也搬到他家去住,方便照顾他。
“等满月的时候去剪胎发,给他也留个我小时候的小辫子。”
“呵呵,现在知道大人的苦心了吧,当年还闹腾着要剪掉。”
“嗯,老爸,知道了,谢谢老爸养活了我这么多年。”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终于知道养个孩子要多么提心吊胆的了,真是步步惊心,也体会到了如山的爱。
“看在彧儿的面子上,我也要好好多活几年。”
“老爸,我最近还是回不去,你别怪我。”
“老爸知道。你和彧儿好好的,我老了,没关系,彧儿还小,把彧儿照顾好,就是对我好了。”
老爸已经知道了彧儿耳聋的事情,以及要进行长时间的手术植入人工耳蜗,术后观察,康复工作,近几年都不方便回国。
坐飞机会对幼小的术后的彧儿的耳压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还是等彧儿长大一些,病情稳定,再说回国的事情。
“等我身体好些了,过去看你们。”
“好,那你要尽快好起来,我和彧儿都想你了。”
隔着半个地球,也阻断不了血脉亲情的思念,那样的想念。
春节的时候,老爸和沈冰终于飞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彧儿已经安装上第一个人工耳蜗,已经可以听见声音了,长的更招人了。
幼儿期即使不会说话,但是听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感官,只听也是学习的一部分,越早安装人工耳蜗对患病儿童的适应能力,语言能力,越有帮助。
老爸这次过来已经要住着拐杖了,手表是彻底不能修了,连闹钟也拆不了了。
等他坐在沙发上,我才把彧儿抱给他,恐怕他抱不住。
彧儿看看我,看看爷爷,忽然笑了。
老爸忍不住哽咽:“彧儿笑了。和你小时候一样,见了我就笑。”狠狠抱在怀里。
他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人也苍老了很多。
原来小爹地在的时候,他虽然年纪在哪里,但是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很年轻,小爹地一走,他立刻老了,挡都挡不住。
“老爸。”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