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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国子监绮闻-第5部分

小说: 国子监绮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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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彦生冠服齐整,肃然地坐在棋盘对面,一脸蔑视地瞧着她:“我最讨厌上课中途开小差的人。”

    赵丹凤把陆见欢扯到一边,暴跳如雷:“怎么不早说他是这么个难伺候的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陆见欢兜住她肩膀悄声道,“你学的是下棋,又不是讨好夏彦生。”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家伙也太极品了。

    “别光顾自己喝,给彦生倒一杯去。”

    赵丹凤颤抖的手捧着杯子,不攥这么紧她实在自己不会把这一杯水泼到夏彦生脸上。

    好容易捱过剩下的半个时辰,送走了夏彦生,赵丹凤四肢瘫软地趴在棋盘上,哀嚎一声:“他明天还要来!不如你教我算了?让他歇息会。”

    “彦生的棋好过我,他来教是你的福气。”

    “哼,你就这么怕麻烦?”

    陆见欢躺在床上枕臂而笑:“说对了。我这人虽然喜欢姑娘,但不喜欢缠人的姑娘,你千万别犯这个我忌讳的毛病。”

    “我缠你,你确定不是你在缠我?”

    “有个真理你还不知道。男人缠女人顶多一阵,女人缠男人那是一生;男人的纠缠可以制造情趣,女人的纠缠只能制造悲剧。所以对于缠人的女人,我坚持避之则吉。而对于值得纠缠的女人,我会死缠到底唷。”

莫将戏事扰真情

    歪理邪说。

    赵丹凤没好脸色地嘟囔着,一面整理书册,把准备好的律法考试小抄塞进陆见欢的书箱。

    ……

    “小师父,小师父!”赵丹凤兴冲冲地跑进教室,手里拿一本《棋番》。

    夏彦生慌忙地以袖遮面,四下张望所幸没人注意,他压低声音:“我说了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叫我师父!”

    “我昨天晚上发现一着棋,跟着谱子的不一样,却也可以破解棋阵,你看看?”

    夏彦生随手在案上划了几道格,赵丹凤在格子间复画棋阵。夏彦生轻而易举地指出赵丹凤的破绽,一着定乾坤:“下在这里,只要不出昏招,白棋必胜。”

    “唉……是我看错了。”

    夏彦生意料之中地斜睨她:“这是前代国手韦冲和大师仲凡的名局,能被你瞧出破绽,岂不没天理了。”

    “果然一点下棋的天分都没有,”夏彦生眼睛翻起,高傲地抱着手臂,“勤能补拙,做不成国手,做个高手还有希望,少给我丢人。”

    第二天——

    “小师父,小师父,我想出这一步啦!”

    “蠢才,说了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叫!”

    第三天——

    “小师父,小师父,昨天我该挡不该冲的对不对?”

    “挡个屁,本来就是危局,还不放手一搏,无知!”

    第三天——

    “小师父,小师父!”

    “唉……又有什么新发现?”

    第十天——

    赵丹凤换了崭新的衣裳跑进教室,她原本唇红齿白脸如桃花,被这齐整干净的新衣一衬更显明艳,夏彦生见了不由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今儿是比赛,又不是考仪表,你打扮花里胡哨有什么用?”

    赵丹凤瞧一眼夏彦生的衣裳,比自己的还要笔挺光洁,笑吟吟指道:“小师父你不也是?”

    “哼,这叫做对围棋的尊重,无知。”

    班长邵泉进教室,手里攥一份名单:“报过名参加国子监围棋比赛的同学跟我来。”

    比赛场地设在率性堂,赵丹凤第一轮抽签的遇到的对手来自外班,她笑眯眯地作揖行礼:“同学,请指教!”

    赵丹凤抬头,无意中发现霍容站在主持棋赛的邓大人身边,正以极为不悦的目光盯着自己。

    那眼神好像是在无声责备她,不该贸然参加这样的比赛。

    赵丹凤鼓起眼睛回瞪霍容一眼,满不在乎地偏过头。又见夏彦生正在不远处的一摊棋局前,仪态端方,神情凝注,颇有国士风范。

    夏彦生唯有面对围棋的时候,会流露出饱含杀气的神情。一旦上了棋盘,便可在那一方属于他的天地里纵横自如、肆意挥洒,此刻他周身如同被异光所笼罩,炫目耀眼。轻松落子间,时时转换,每招出人意表,将对手逼得首尾不能顾。

    赵丹凤这边才开局,夏彦生那边又是中盘取胜。他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绕满观众,不住发出惊赞之声。

    赵丹凤听见那边欢呼,知道夏彦生又拿一局,立刻稳住自己,也潜心投入比赛。

    “单小风!”初赛结束,霍容便匆忙找到赵丹凤,纵然他面色平静,口气里也微露不快。

    “先生,我也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凑个热闹,就会真的进了复赛呀。”

    霍容懒得听她狡辩,反正无论他说什么,赵丹凤一律要跟他杠上,索性开门见山:“我是来通知你收拾行李,明日起来敬一亭进行为期三日的赛前集训。”

    唉?她愣住了。

    “那我的导师是……”指导围棋的导师一共三人,祭酒邓玄,司业孙文,博士霍容。

    霍容咬咬牙,一字一顿道:“就是我。”

    与其把公主扔到狼嘴边,还不如自己时刻紧盯着看好,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赵丹凤回寝舍收拾行李书籍,为集训做准备。她一面叮嘱陆见欢:“听课笔记都在桌上,月底有小考,你别忘了复习。”

    “这三天是你和霍容难得的独处机会,比起考试,还是好好掂量怎么把握这三天罢。”

    “他一直当我学生看待,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优势。”

    “你的优势在于,霍容已经知道你是个女人。”

    “这好像应该算弱势。”

    陆见欢翻身从床上坐起,正色道:“不的哦,有个真理你还不知道。”

    每每这个时候,赵丹凤就会自动摆好洗耳恭听的态度。

    “好好利用自己的弱点,化弱势为优势,就可以以弱胜强。”

    什么意思?

    “他知道你是女人,就会自然地站在男人的角度保护你,你现在是女扮男装,不是真爷们儿,别把自己当男人使,当弱则弱,逼他站出来保护你。这样一来二去……”

    赵丹凤一乐,像是不信:“就会日久生情?”

    “那要看你的造化了。勾引这两字儿,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赵丹凤一大早就搬进了敬一亭的集训宿舍。

    学棋和睡觉地点都在一处,是一个宽敞的条形房间。外面一溜的棋盘和大摞实战书籍堆积,最里面是一溜学生睡觉的通铺。赵丹凤把行李放下,看见霍容正被学生们簇拥着,和其中一人下指导棋。

    用罢午膳回来,赵丹凤往大通铺上四仰八叉地一躺,边上有同学道:“霍先生在讲顾师言的名局呢,你不去听?”

    “刚吃过饭,睡会再去。”

    对方很不屑地走开,心里认定这是个不上进没竞争力的对手。赵丹凤翻了个身,看见通铺边上还坐着一个学生,右手抱膝左手拿一本《左氏春秋》在读,赵丹凤侧过身对着他,用手支起脑袋:“同学,你怎么也不去听?”

    那学生过了半响,才试探性地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你你你叫我?”

    “嗯。我说你怎么不去听霍先生讲棋?”

    赵丹凤瞧了这人一眼,他的脸蛋挺白净,体格有几分瘦弱,一双眼睛生得特别秀气,说话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见赵丹凤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微微低下头去:“我……我不过是被拉来凑数的,对下棋没什么兴趣。”

    “啊我知道,你喜欢看书嘛,”赵丹凤觉得这人害羞得挺有意思,“我是单小风,你叫什么名字?”

    “翟秀年。”

    咦?赵丹凤愣了愣,半响反应过来,食指指着他不敢置信:“你就是那个每次国学算法律法每次都拿第一的翟秀年?我们班的翟秀年?”

    翟秀年又把头低了低,不好意思地笑,脸上红晕更浓:

    “啊,那是是是是……运气罢罢,罢了。”

    同在一个班赵丹凤竟然不认得同班同学,这却怪不得她,因为翟秀年平日在班级里实在太低调,几乎不出声,除了考试放榜查成绩那一天,他都隐形得让人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你天生说话结巴?”

    “不不不,不是的,”翟秀年双手摇摆着,结巴得愈发厉害,“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平平日我只,只跟女子说话时口吃。今,今天……好奇怪。”

    赵丹凤吓了一跳,暗忖不好,遇到个天生的性别鉴定专家,还是避之则吉。连忙脸上敷衍地笑笑,躺下翻个身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入夜,赵丹凤身边睡大通铺睡不着,便打算出去走走。

    春天的夜里还有些微凉,赵丹凤在庭园中闲步,忽见假山后立着个黑影,凑过去仔细一瞧,竟是夏彦生。

    “小师父,”赵丹凤笑吟吟地走过去,却见夏彦生一语不发,她低头仔细一瞧,不禁也愣住,“你怎么了?”

    对着月光,夏彦生布满血丝的眼中,显出极度疲惫之色。

    “累成这样还不回去歇着?”赵丹凤挨着他坐下,“小师父你不用太操劳自己,凭你的技术,要拿第一还不容易。”

    “全监的第一,有一次和祭酒对弈的机会。”

    赵丹凤心想,原来他是在担心和邓玄对弈的输赢。

    “小师父你还是过虑,邓大人都活了几十年了,等你到他那个年纪,超过他不成问题。”

    夏彦生眼中寒光一凛,看得赵丹凤心尖微颤:“几十年?纵然他活得到,我也等不了。”

    “什么……意思?”

且可随缘道我赢

    “邓玄毁了我们夏家,我对着祖先灵位起誓,此仇不报,不配沿用我夏家姓氏。”

    “胜败乃兵甲常事,下棋总会有输赢,邓大人赢了你爹,我不觉得这算什么罪过。”

    夏彦生双目喷火:“对你们这些庸人而言,一盘棋的输赢只是输赢;然而对以围棋为生命的人来说,输赢便是人生的胜负。我们为棋而活,我们的骄傲和自尊依赖着胜利而生存,失败等于失去一切,你这样的人又怎会理解!”

    “邓玄毁掉我爹亲手构建的荣耀,毁了我父亲一生,毁了我们一家的幸福,我夏彦生一定会报这个仇,在棋盘上让他一败涂地,今生今世都抬不起头!”

    夏彦生清瘦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扭曲,赵丹凤怔怔地望着他,半响说不出话。

    “彦生,输赢真的有那么重要……”

    “哼,你和那些庸俗之辈一样,”夏彦生拂袖甩开赵丹凤的手,“滚!”

    赵丹凤回到寝舍已是深夜,霍容正在和最后一个没有睡的学生下指导棋:“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霍容回过头,叫住赵丹凤:“单小风,你过来。”

    赵丹凤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揉着睡眼凑过去:“先生什么事。”

    “到我房里去,手谈一局。”

    赵丹凤头上起黑线:“大半夜的,我没那个精神。”

    霍容亦压低了声音:“公主可以不听从,明日微臣恭送公主回宫。”

    算你狠。

    赵丹凤跟着到了霍容休憩的房间,却不见霍容摆起棋盘,催道:“要下赶紧的,困着呢。”

    “公主睡罢,微臣一个人下。”

    赵丹凤一呆,一个人怎么下?

    只见霍容真的摆起棋盘,黑子先行,然后自执白子,布起棋阵来。

    “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公主休息。”

    赵丹凤回头望望身后的床铺,这才明白。霍容是知道她睡不习惯大通铺,护着她的安全,才故意借手谈之名带她来这里休息。

    “微臣会在这里看守,公主不必担心有人闯入。”

    赵丹凤心头一暖,不禁说漏一句真话:霍容,其实你挺温柔的嘛。”

    “公主,请勿胡言乱语。”

    赵丹凤偷笑一记,脱了鞋子躺下,却毫无睡意,干脆翻过身盯着霍容看。

    灯影之下霍容的侧脸依然清俊,只是一成不变的表情,多少有些乏味。

    “公主盯着微臣的脸干什么。”

    “眼睛长在本公主身上,这是我的自由。”

    霍容挪动位置,背对着赵丹凤。

    “喂,霍容你至于吗。”小气。

    “微臣也有不让公主看的自由。”

    嘿!赵丹凤吃瘪,又没话找话说:“对了,你觉得邓玄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主不要没话找话,还是保重凤体早些休息。”

    说完这句,无论赵丹凤如何引霍容说话,霍容都无动于衷,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棋路。

    赵丹凤甚觉没趣,翻身打算睡觉,脑海中却又猛地闪现出夏彦生月下独坐的情景来,不由得深叹:“彦生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过得还要辛苦。”

    “他身为棋士,却犯了大忌:心中唯有仇恨,一味进取求胜。若遇到以盘棋见长的对手,就会被有力地克制。邓大人棋路迂回,正是克制夏彦生的风格。”

    赵丹凤没料到霍容会突然接口,回头望望他,仍是一动不动的背影。

    赵丹凤早起路过隔壁宿舍,只见门口摆了一张桌案,祭酒邓玄正在伏案写字。

    邓玄作为国子监最高官员,极少出现在学生视野之中,赵丹凤对这老人有些好奇,悄悄从他身后绕过,瞥了一眼他在写的东西。

    是棋谱。但又不像棋谱。

    “大人,这一步好像写错了。”赵丹凤忍不住多一句嘴。

    邓祭酒抬头看一眼,他鬓发皆白,笑容慈祥和善:“是小霍那边的学生。”

    赵丹凤点头道:“晚辈单小风。”

    “这一步的确是错,但是错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邓祭酒瘦骨嶙峋的手指给她看,“昨天犯这个错的学生只知道自己下了昏着,却不知道这一步之后的影响可以有三种化解之法,每一种都可以根据对手的棋着变化,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可。”

    “大人您这是在给那个学生写出如何补救这一着的方法吗?”

    “一着的方法我可以补救,不过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办法,可得靠你们自己了。”

    赵丹凤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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