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中元-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家郎君却说:“情义二字之所以难得,是因为世上大多狼心狗肺之辈。出身贫寒的大多为名利权位奋斗,出身富贵的大都糜烂不堪。身居高位的殚精竭力地想着如何保住权位,位居人下的大都狼子野心。更有些蝇营狗苟之辈,为旦夕口粮奔波,不违天地良心已是极限,哪里会有余力谈些风花雪月?对世上很多人来说,和哪个人过一生不是一样的?四郎,人要比你想的卑微渺小得多。”
艳鬼听了这番话陷入了沉默。
赵家郎君却问:“你怎么来了?”
艳鬼说:“我今次来是与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
艳鬼也抬头望月,惆怅地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赵家郎君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难道是为了避天劫吗?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吗?”
艳鬼“噗嗤”一声笑了,道:“你是志异故事看多了吧?美艳的狐女因书生的帮助躲避天劫,化身报恩,哪有这样的事。没有天劫,我只是要走了,走前和你说一声。”
赵家郎君“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一直坐到了天晴。等到他看到太阳升起,月亮仍高悬空中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是在做梦,忽然醒了。
之后,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但是那只一直搞怪的对人间情爱好奇的小妖怪的确不在了;
随后是经东复立春的日子。赵家郎君一直呆在别院,随着年岁的增长,除了多增了些白发之外也多增长了些识见。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直到京中传来消息说,父亲病重。赵家郎君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就走了,离开时回望别院,牵牛花依旧。
艳鬼说他要走了,其实不然。他是骗人的。只是觉得明明不会有进展,自己不好老让人家等着,干脆让他以为自己不在此处更好。
果然,那人是很好骗的,自己说了他也就信了。然后他就看着赵家郎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做同一件事情,夙夕不忘。他终于在这种坚持中看到了一颗坚不可摧的心,时间不不会在这颗心上留下任何痕迹。想要什么,至死不改。
于是艳鬼终于明白,像赵家郎君这样的人,最终会得偿所愿。
赵家郎君在别院呆了三年,直到传来消息离开。他走时,艳鬼在一旁看着,红色的牵牛花开得正艳。
艳鬼决定今后改名四郎,若有人问他姓氏。他便回答:姓赵。
第34章
有那么一瞬,赵如磨诧异的神情让门子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两人回头一看,雪地上空无一人,哪有刚才伫立的人影。
赵如磨心里想,和卫微僵持得太久,是时候做个了断,转身进了县衙,被告知因积雪未化,曹知县前去救灾未回,只有邢师爷在。赵如磨顺势问:此案有何进展。
邢师爷将前次的话照搬一遍。赵如磨望望窗外自开始后从停过的大雪,观邢师爷态度失了之前的恭敬,语言敷衍,心里想:河间大雪成灾,老曹是真的有事,还是为了回避我?如果是特意回避,那么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们态度发生这样大的回转。
赵如磨问:“既然认定是许卫氏纵的火,那么,她是如何纵的火?用的什么工具?可有同伙?如果没有同伙,她一个足不出门的弱女子,如何纵的火将全府上下几百烧死导致没有一人逃脱?如果有同伙,同伙是谁?漏洞这样多,如何圆场?”
邢师爷却搪塞道:“凭现场那么点线索就想推论作案过程,大人难道是《狄公案》看多了?更何况,除了许卫氏,大人难道还能找到更合适的嫌疑人吗?”
赵如磨见他打了官腔,知道再问无果,心里厌烦,只能试探着问:“知县大人救灾何时回来?此案什么时候开堂再审?”
邢师爷回:“也许十天,也许半月不定。”
赵如磨坐不住,留下一句:“既如此,等知县大人回来定知会我一声。”起身要走,邢师爷不过“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也不起身相送。
邢师爷见赵如磨碰了一鼻子的灰走了,站起身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来到内室,对着内室端坐一人道:“大人,他走了。”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已去救灾的曹溪。
邢师爷说:“小人已照大人吩咐一字不差地对他说了。小国舅这回可气得不轻。”
曹溪满意地点点头。
原来,曹溪派去京师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这位赵大人也算出身显赫,有位嫡亲的姐姐曾在前朝入宫伴驾,荣耀一时,称一声“小国舅”也是当得起的。
后来的事情也很顺畅,后宫佳丽多,又本不能干政。赵贵人被先帝捧了一阵之后迅速研磨在佳丽如云的后宫中。赵家小一辈没有撑得起台面的人,作为长房独存的子嗣,赵家在贵人势头正劲的时候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宰相之女,世袭三等侯爵,既尊贵又于仕途得力,大概那时候他还颇有几分年轻后生的锐气,被宰相相中了。若是这门亲事结成了,也许能减缓赵贵人失宠后赵家的衰微也说不定。
但是因为赵如磨的坚持,赵家单方面取消婚约,之后的事情也可以想见了。
老赵这人真奇怪,之前放着唾手可得的富贵权位不要;改朝换代之后却汲汲而求,不惜屈尊成为一个女流之辈的谋士。曹溪这样想,不禁又笑了起来。
邢师爷见曹溪这个样子,赶紧说了几句乖巧话,趁机问:“赵某人的事情怎么处理?派去盯的人是不是要撤回来?”
曹溪回答:“先不慌。人手不够的时候再调一两个回来,不要打草惊蛇,看他如何应对。”
邢师爷了然,又问了几句上次官道旅人的事,原来那一行三人,有人在雪中呆的太久了冻死了,有人虽险险救了回来,但在冷热交替之中熬不住,也死了,只救回来一个。
曹溪见情势恶劣,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人一能起身便赶紧将人送走,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那边赵如磨一走出来,虽然没有见到曹溪,但脸色也没变。下意识往前走几步,走到门子说有人伫立的地方。可惜雪一直在下,即使之前有脚印现在也填平了,什么痕迹也没有。
赵如磨心里烦,信步乱窜,走到集市中,此时游人如织,赵如磨信步走到一家书摊前,与摊主迅速对视一眼,拿起一本书册作势询问,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贴着书背一同递给摊主。摊主顺势接过,两人侧身交谈一番,赵如磨收了脸上感兴趣的神色,将书仍在摊上掉头走了。
走到前方卖簪子的铺子不经意回身一看,那家书摊果然已经收摊,摊主也不见踪影。赵如磨随意打量,现在不比当初,无论是簪子的材质还是款式都五花八门,有金银做的,还有带帽做的,十几年前盛行的木簪倒是少见了。最后挑了一根碧玉簪,浑身通透,款式古朴,拿在手上颇为满意正准备问店家多少钱一根时听到经过的行人谈论,“卫老爷殁了……”手上的簪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赵如磨回到住处,吩咐众人将之前装金叶子的箱子拿出来,又将众人召齐,说:“兄弟们一路上跟着我辛苦了。这些东西之前收了一直忙没有来得及分,现在趁大家伙儿都在,都分了吧。”
众人听了不免两眼放光,也难怪,这样的黄白之物谁不喜欢?之前赵如磨只是收了东西没有动静,大伙儿还以为他打算独吞不免有怨言:“他一个人吃肥肉,还连汤都不分给我们一口。”更难听的也有,更有甚者打算抹黑眛了东西远走高飞,只是碍于天气没有成行。眼看赵如磨说要分赃,个个高兴起来。
赵如磨让领头的将一箱子金条打开按着人头平分下去,一箱留着。有识见的见赵如磨此等做法不是长远打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等着发话。
果然听到赵如磨慢条斯理地说:“兄弟们跟着我也没得了什么好处,倒是吃了不少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看就到这儿散了吧。也没为各位挣得什么功名。这些黄白之物先且拿着做些小本生意。自此以后,兄弟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只此一事,务必火速离开河间为要!一路上多亏得各位照拂才能来到此处,没能为各位做点什么,我在此说声抱歉。”
众人听了唏嘘,耗在赵如磨这儿太久,也没个盼头,心中早有去意。此刻乐得顺水推舟,去跟前磕了个头,拿了东西离开。
也有不愿走的,赵如磨也不赶人,只说了个地方,吩咐留下的几个将另外一箱埋了。
还有卫家两个,死活不肯受,说什么已经在卫府拿过报酬,这会子无功怎么能拿双份的。赵如磨也不勉强,挑了几颗碎银子,让两人置办了些吊唁的东西,一起去了卫府。
卫府四处挂了白布,白茫茫一片。宾客来的齐全,丧事办的有礼有度。卫微一脸戚容,有老残在一旁帮衬着,还可以应付。
卫龙、卫虎两人一进门纳头就拜,大哭起来追忆卫老爷昔日恩情。赵如磨一闪,趁机拉了老残细细问:“卫老爷是怎么殁的?”
老残虽然不忍,到底说了实话:“之前身子骨一直硬朗,自从牢中回来之后伤了根本。”说完叹了一口气,见赵如磨一直沉默不语,安慰道,“你且放宽心,此事与你……”到底说不下去。这时有下人来请,老残拍了拍赵如磨的肩膀,叹息着走开了。
赵如磨在一旁看着卫微披麻戴孝与宾客交谈,滴水不漏。卫老爷去的急,家中没有备好棺木,还是从过往客商手中高价买了一副上好的。从入殓到下葬,四天。基本上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来了以后不免承认,老卫家是一代不如一代。
卫家的事,赵如磨不好出面,只能暗中帮衬。到了夜间,宾客都已经安置,风特别大,吹得门窗作响。赵如磨睡不着,披了衣服来到灵堂,果然只有卫微一人在。
就着昏黄的灯光,赵如磨看到本该彻夜守灵的孝子在连日的应对中沉沉睡去。赵如磨小心地烧了香纸,不知应该对这样一位老人说些什么。他一生对子女怀着深沉的爱意,不妨碍女儿儿子成年之后对他的疏远。最后,他的孩子都长成了他想要的样子,过上了他满意的生活,即使伴杂着对他的憎恨。
赵如磨待了一会儿,看着灵堂前的睡颜,小心地将披风盖在那人身上,离开了。到室外时看了一眼夜色,真巧,却是月圆夜。
第35章
真巧,却是月圆夜。
忙活了几日,到了出殡前夜,众人都累得够呛,几个人坐在火堆前闲话。卫家无人,什么事都要卫微看着,老残见他受不住,硬拉了他来与众人坐着,说是养养精神。
这时节寒风吹,夜色深沉,火光跳跃,便有人提议:“长夜漫漫,不如咱们轮流说个故事?”
众人附和,便有人开始讲,有讲狐妖惑人的,有讲书生夜遇,这个时候,讲的又绘声绘色,怪吓人的。
轮到赵如磨,他正襟危坐,说:“前几位讲的鬼怪志异故事,虽然应景,到底碜人。我却是个胆小的,只愿说些俗世中的欢喜故事。”
却说前朝嘉佑年间有一户高门,家中老父近五十的人,才得了一子,小名换作阿宝的,自然对他爱若珍宝,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中几位姐姐也对他宠爱异常,从小到大没有不依着他的。阿宝顽劣异常,长到十几岁上,出落得一表人才。
他家本是簪缨世家,不需考取功名也有个官做。不过阿宝自幼聪颖,兼淘气异常,家里也不指望他能学到什么光宗耀祖,只希望他能收收性子就谢天谢地了,于是将他送到远近驰名的书院求学。
他进了书院见了许多同龄的孩子自然十分欢喜,打成一片。其中他和一名名唤冷瑟的少年最为要好,二人同行同止,略无参商。
过了一段时间,阿宝发现这位冷家少年竟是位姑娘。原来冷家膝下只有一位千金,自幼也是疼爱得紧。这位姑娘自幼不爱女工,于诗书上十分精通,又是个有主见的,便女扮男装到了书院,连家人都奈何不得。
既然冷瑟是女儿身,阿宝自然求之不得,之前还为二人不能长久作伴而苦恼。于是二人在书院呆了三年,终于动了嫁娶的心思。相约结业之后由阿宝去她家提亲。
谁知事情起了变化,毕竟纸包不住火,阿宝家中得知了此事,看不上这姑娘出身贫寒,心中不乐意。还未等到结业,这姑娘就匆匆离开,再也不曾露过面。
阿宝回到家中,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从未出过门,但还是决定离家去找,难的是他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家在何处。
阿宝家中自然是不许的,他心里不知道他那好手段的父亲到底在此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终于有一天他备齐了足够的银两,偷偷地从家中逃出,盲目地沿着扬子江往上游走,走的不知日月。
因为后面有人在追,他不敢走大路,在爬山的时候把自己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还摔碎了他们的定情信物。
他在悬崖底熬了三天,终于体会到他十几年富贵公子哥生涯中不曾体会的。三天,他动弹不得,又冷又饿,高烧不退,一个人在幽暗的山洞里痛的昏死了过去。三天后,阿宝被家人找到带了回去。
随后有一段时间他念念不忘,抑郁成疾。他爹放出话来:“被一个女人抛弃就要死要活的。这样的儿子,我宁愿没有。”
过了几年,阿宝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参加科举,中了进士,领了一个不咸不淡的闲职。到了年纪,家里给他安排一门亲事,宰相之女。成亲那一晚他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发现:他已经不记得冷瑟长什么样了。
“真是一个完满的结局。”赵如磨如是说。
众人以为故事还有转折,却不想他就此打住。有好奇的问:“这算是怎么回事?本以为是梁祝,原来是陈世美。那姑娘为什么突然间消失?阿宝的家人在此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赵如磨摊摊手:“阿宝也不知道那姑娘为什么突然离开,阿宝父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从证实。所以,我也不知道。”
又有人问:“那最后寻到了那姑娘,阿宝得享齐人之福?”
“齐人之福哪是常人可享的?那姑娘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