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唐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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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台风,这样的组合很互补。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在唐佑开始重新感觉生活对他还是不错的时候,台风开始不对劲,给什么都不吃,也不乐意出去散步,仍凭唐佑怎样逗它,都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趴在角落里不肯挪窝。
刚开始,唐佑还以为台风只是犯懒不想动,但是第二天唐佑发现,台风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就算打起精神睁开眼睛,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唐佑不知道台风怎么了,于是带他去宠物医院看病。
检测了各种指标,都没瞧出是什么病,摘下口罩,医生只是说:“可能是小哈心情不好。”
这什么诊断结果?唐佑困惑。
医生接着说:“动物很聪明,它们往往需要感情依托。作为主人,你要经常和它交流,让它感受到你对它的爱护,而不是整天关在家里,整天闷在家里的动物会很孤独焦躁,很容易因为心情不好而生病。”
走出宠物医院时,台风耷拉着脑袋,却罕见地走在唐佑前面,前头带路。
唐佑在看见台风迈出的方向时,脸色都白了,但还是跟着它走。
台风一直走走停停,走两步就回头看唐佑,看唐佑仍旧跟着就会放心地继续往前走,看见唐佑放慢脚步又会从鼻子里发出一种很细小的,类似很着急委屈的声音。
没有办法,唐佑只能一直跟着台风,于是一段路,走了半个小时。
台风停下了,转头看唐佑,摇尾巴。
绿洲家园,唐佑站在许钦辰家的门前,台风伸出爪子扒拉着门,又高兴起来,转头看唐佑,似乎在等着唐佑开门,然后它好跑进去撒会儿疯。
唐佑看见台风爪子搭住的地方,横横竖竖有很多凌乱的刨痕,一瞬间鼻子酸得都快掉下眼泪,似乎明白了台风为什么会流浪在外那么久——它不是找不到家,而是每次回家,都没有人给它开门。直到过年,家家户户燃放起烟花爆竹,它才被爆竹声吓得到处窜逃。
唐佑蹲下身,抱住台风,台风蹭蹭唐佑,伸出右爪又扒拉了一下门。
唐佑伸手抓住那只脚爪,摁回地面:“儿子啊,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台风听不懂,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唐佑,然后忽然开始撒娇似的,鼻子里又发出那种很急很委屈的声音,屁股朝天重心下沉,跳来跳去。
唐佑看着台风这幅样子,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寒颤。
台风的眼神是兴奋的,之前种种没精打采,在回到绿洲家园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唐佑站起身,忽然觉得手脚冰凉。
台风是被唐佑给死活拽回去的——不能让台风回绿洲家园见到许钦辰,否则,这个不仁不义的臭屁狗跟着许钦辰跑了怎么办。
毕竟,相比于自己,许钦辰才是台风的主人。
回到唐佑租的房子里,台风又开始没精神,被唐佑强制摁住,乖乖地蹲在墙角听唐佑说教。
说教内容大体是“做狗不能这么无情无义,要乖乖地安于现状,别老是想法太多”之类的,说教过后,台风自顾自闭着眼睛睡觉去了。
唐佑又开始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知道台风是想念许钦辰了,想要他带着它去见许钦辰。
但是,这怎么可能。
第一,许钦辰必定是不想看见唐佑,而唐佑也不想看见许钦辰,生活已经够糟糕,唐佑又怎么可能会跑去看许钦辰然后自找没趣。
第二,要是台风见了许钦辰以后,坚决叛变,以后他一个人住在这个小屋子里,会多么枯燥。
许钦辰有家人,有罗馨,而他唐佑只有一只台风。
说到底,唐佑只是有点小贪心,想独占台风。
于是,台风的希望被唐佑狠狠扼杀在摇篮。
台风真的开始生病,发烧,从每天只吃一点点变成每天怎么都不肯吃饭,原来肥肥的身体,现在唐佑抱着它的时候,还会感觉到一根根肋骨,铬得唐佑夜不能眠。
唐佑每天带它去打针,挂点滴。
对于打针和挂点滴之类的事,台风总是很不配合,每次都闹得精疲力尽才肯乖乖挨上一针,然后,就是唐佑千方百计逗台风开心。
臭屁狗每次打完针,都会把头撇向一边,一尊佛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家长唐佑。
唐佑很急,但只能很耐心地照顾着,想方设法想要台风开口吃饭。
打了很多针,费了很多心思,台风就是不见好。
唐佑心里可能是知道的,也许将它送还给许钦辰,它就会变好,但是唐佑总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它只是普通地发烧,等烧退了,这只欠扁的狗就会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
台风到底得了什么病,庸医对唐佑摊手,作沉吟状:“似乎是……是一种很不常见的症状?这么多年来,我医治过很多小猫小狗,比这复杂的症状多了去啦,但是这只哈士奇,我实在研究不出来……”庸医看着台风向宠物医院门外看去,摇头晃脑,“可能,它只是想出去玩玩?”
台风站了起来,唐佑慌慌张张地一把摁住,大街上是张妈,台风很努力地要挣脱唐佑,唐佑死活不松手。
可能台风真的很急,真的很想见许钦辰,所以在看见张妈后后发疯似的要去,唐佑的阻碍令它忽然间很暴躁,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一只长着锋利牙齿的狗。
唐佑手上被一口咬出血,渗渗地牙印伤口外翻,吃痛松手。
没有了唐佑的束缚,原本应该箭一般冲出去的台风,现在反而不跑了,似乎知道了做错事,坐在一旁看着唐佑,样子可怜得让人不忍心去责怪。
一旁的庸医惊呆了:“这不是很有精神么?还会咬人。”
台风站起来,夹起尾巴,怯怯地看着唐佑。
“没事了。”
唐佑知道台风知错了,摸了摸台风,去打了狂犬疫苗。
从那天后,台风乖了很多,也肯吃饭了,晚上再也不搞分裂,又肯挨着唐佑睡觉。
唐佑却知道,事情没完,因为台风明显地一天天地瘦了下去,然后又渐渐地吃不下饭。
唐佑抱着越来越虚弱的台风,奔走于各大宠物医院,有时候会发怔。
“儿子,现在连牛肉你都挑,竟然不吃,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养不起你了……”
“儿子,来,喝点水……”
台风吃不下饭,只能挂营养液,用奶瓶喂点水或稀释牛奶,每次喝完水的嘴巴都湿漉漉的。
“儿子,要打针了,你倒是闹腾啊。”
我宁愿你像前段时间一样,闹得我精疲力尽,或者再狠狠咬我一口,而不是这样躺在这里,任凭这些庸医为所欲为。
臭屁狗!快起来得瑟啊!半死不活地躺着,这不是你的风格……
台风对外界的事情反应很迟钝,每天只是昏昏沉沉地睡觉,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精力给唐佑。
唐佑轻轻地扯台风的耳朵:“儿子你听,那些混蛋不放爆竹了,以后我们家台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没良心的白眼狗,不要整天睡觉,多跟着我出去走走。
台风真的是只白眼狗,罔顾家长唐佑的提议,愣是没有一点起色。
“儿子……”
“儿子……”
唐佑整晚地闭不了眼,整夜地守着台风。
去各大城市找医生,终于有个看上去不那么像庸医的说:“狗留我这,明天一早做手术。”
唐佑舍不得留台风一只狗在冰冷的宠物医院,带着台风住了宾馆。
忽然想起以前,许钦辰从来不舍得自己一个人住院,许钦辰总说,医院太过冰冷。
开始懂得那时候许钦辰的心情,那时候的许钦辰真的很爱他。
漫长的夜里,唐佑抱着台风,睁着眼睛,无声缅怀死去多时的爱情。
chapter52
第二天,台风手术后,庸医告诉唐佑:“小哈能不能活下去,要看它能不能醒过来。最迟第三天天亮,如果醒不过来,就等着死吧。”
唐佑抚摸着还在麻醉中的台风的耳朵,拉了拉盖在台风身上的毯子,想了想,又充了个热水袋塞进毯子里,确保台风很暖和后,才搬了张椅子坐过去,然后一心一意等台风醒过来。
窝在庸医开的宠物医院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台风。
表面的平静压制住内心的惶恐,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每一秒,唐佑的心都提着。
唐佑一直在脑子里想着这一句话:要是台风死了,要是这只臭屁狗死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每当这个念头升起,唐佑都会及时终止,生命已然荒芜得寸草不生,再也经不起任何失去。
就这样,唐佑一直在等着,这一等,就到了晚上。
当夜色洒满这座城市,唐佑有种错觉,那就是台风的体温已经变得很冷很冷,这迫使他不得不多充了几只热水袋,将台风围起来。
室内开着空调,唐佑的做法完全是多此一举,庸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清清嗓子,劝说唐佑:“就是条狗而已,死了养条新的,至于吗?”
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唐佑猛然抬头看向庸医,忽然之间变化的神情让庸医硬生生闭了嘴,后者冲了杯茶坐在一旁喝水。
医生不明白的是,台风对于唐佑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寒冷时候的一件棉衣,溺水时候甩下来的一根绳索,台风已然成了唐佑生活里最后的光亮,唐佑拼尽全力想要留住。
以前唐佑做过很多梦——假使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许钦辰现在会怎样。
现在,那些梦看来,无疑是可笑的,人活一世,不能太贪心,所以唐佑现在什么也不奢望了。
不奢望能再见到许钦辰,不奢望摆脱抑郁症,不奢望能好好睡一觉,不奢望能吃得下饭,不奢望任何,只要能留下台风。
唐佑第一次正视自己患了抑郁症的事实。
可怕的疾病,只有患过的人,才知道它的痛不欲生。
每时每刻的煎熬,陷进生命的最低谷。
站在高楼,会有往下跳的欲望。
闪着寒光的刀片,会有往腕上割的欲望。
淋浴时,水从脸上流过,会有窒息的挣扎感。
半睡半醒时,许钦辰最后的目光和他满身的暧昧痕迹,让他崩溃。
……
一切以前看来匪夷所思的或自残或矫情的行为,现在看来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一个人,承受了多少痛苦,需要发泄,不能伤害别人,于是只能伤害自己。
夜更深了。
台风还是没有醒,唐佑守着台风,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
额头贴着台风的额头,低低的语调带着委屈:“儿子啊,天黑了……你怎么还不醒……”
威胁:“再不醒,我就把你的牛肉吃光光……”
……
商量:“醒过来,以后我就准你在盆景里尿尿,怎么样?”
……
乞求:“醒过来……醒过来吧?”
……
崩溃:“如果连你也离开,还有谁……”
……
天际泛白,光线顺着一切缝隙往屋子里爬。
寂静的夜远去,恢复了白日的喧嚣。
台风没有醒。
唐佑看了台风很久,然后又闭了很久的眼睛。
还是,没能留住么?
听庸医的,唐佑找来一只大箱子,垫上毯子,小心翼翼地将台风装了进去,再拿一条毯子,仔细地为台风盖好。
不肯有任何的磕碰,唐佑稳稳地抱着箱子,走出了宠物医院。
冬天来了。
走在路上。
没有戴手套的手是白的,紧紧抿起的嘴唇是白的,前方无人的路,也是白的。这条路太长,结伴而行的都走了散了。
拦了一辆经过的面包车,足够容纳那只大箱子,唐佑抱着箱子,低头,朝着台风说:“儿子,我们回家。”
街景飞速后退。
司机一直在循环一首歌——《冬天来了》。
“树叶黄了,就要掉了,被风吹了,找不到了;
太阳累了,就要睡了,留下月亮,等着天亮;
冬天来了,觉得凉了,水不流了,你也走了;
音乐响了,让我哭了,心已丢了,还会痛吗。”
唐佑抱紧箱子,拼命地睁大眼睛。
无孔不入的音乐,冲击着他的濒临崩溃。
唐佑瞪大眼睛,还是控制不住泪水。
台风,没有醒。
没有醒。
没有醒,没有醒,没有醒……
终于崩溃于女歌手的嗓音中,头抵着箱子,控制不住。
从来没有哭成这样过,有什么在心中,绞得粉碎。
你试过那种感觉吗?眼睁睁地看着最在乎的人在你面前慢慢死去,而自己却活得好好的,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台风不是人,不会说话,唐佑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疼,不知道他想吃什么,不知道他面对死亡时会不会害怕,知道他想见谁却因为自私残忍地不肯帮它达成。
司机吓了一跳,转头看,似乎见惯了人情冷暖,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又漠然转头开车。
顺手加大了音乐音量。
音乐带给人的冲击总是感情崩溃的那一瞬间,单曲循环往往是沉迷于初听时的感觉。
再冲击人心的音乐,听的太多了心脏也就麻木了。
不是喜新厌旧,而是人的机体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佑趋于平静,一直到车停到目的地。
唐佑抱着箱子下车,台风在箱子里,很安静,很乖,连呼吸起伏也看不见。
踏上地面的那瞬间,冰冷袭遍全身。
到了现在,唐佑反而没有什么想法了,只想好好和台风安静地待一会。
就一会。
抱着箱子,每走一步,心就凉一分。
从台风生病到现在濒临死亡,时间总在走,不急不缓,却志于带走一切,任凭挣扎绝望,也决不垂怜半分。
眼睛干涩得疼,模糊的视线里,迎面走来一人一狗。
人是顾一鸣的表弟,楚念。
唐佑见过楚念,用一个词形容:谦谦君子。
狗是一只体型像吉娃娃但却通体屎黄色的怪异生物。
屎黄色腿很短,跑得很慢,吭哧吭哧跟着前面高挑纤弱的少年。
谦谦君子停下,和屎黄色对视,然后,伸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屎黄色扁了扁耳朵,扑通倒地。
很配合,死装得很像,也很逗。
看着这幕,唐佑怔怔回忆起台风臭屁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