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聂先生的恩宠-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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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欠这顿饭,而且,赶着今晚有时间,他得回去看童艳艳,谁他妈稀罕跟这傻逼抱团。
童延急赶着回家,跟几位老师告别后,去化妆室换了衣服,收拾完东西还没出门口,听见门外有人在嚼舌根:“他就是仗着那位,特嚣张,特爱在剧组拔尖儿。”
这是在说他?
接着是男主演的声音,“新人嘛,有进取心总是好的。”行,智商比凌青华高那么点。
“可他有什么可现的?在奕衡哥你这种德艺双馨又勤奋的前辈面前,他一个新人充什么爱钻研演技?”
哈哈哈哈,真是谜一样的收获。
童延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对头肯定的一天,立刻开门脚下生风地冲了出去。
见跟男主演嚼舌根的是戏里演他同学的十八线,没管被他撞破的两人有多尴尬,伸手拍了下十八线的肩,“谢了,傻逼。”
不得不承认,世界真玄幻。前一部戏,他仗金主纯卖脸招人口舌。这一部戏,他好好演戏又戳了纯卖脸的肺管子。
总而言之,童延出去时心情还是好的,要不是他演技真有提升,也戳不着谁的肺管子。
至于嚼舌根的混蛋,哈,不急,等哪天他脾气真上来,管叫混蛋连跪下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由此一来,回了家,帮着上菜端饭时童延还乐颠颠的,根本来不及想他是因为纯卖脸那条路走不下去才生了点酸葡萄的心思,更顾不得他演技才从战五渣进了半阶。
“嗯哼哼……”纯卖脸的小学生滚出娱乐圈……
“嗯哼哼……”还我演技派初中生的世界……
童艳艳被他逗乐了,“别哼了,贼闹人。”
童延立刻收声,笑意却止不住,“我高兴。”
他高兴,他妈就跟着高兴。
母子两人坐下一块吃饭,童艳艳给他夹了满碗菜:“最近戏还拍得挺好呗?”
他挡开童艳艳的手,“好到冒泡。欸,你自己吃,别给我夹。”
他妈换了双筷子,“你在播的那戏我天天看,我看楼下小超市的大妈也天天看,小王八蛋,这样下去你要红啊。”
童延得意地附和,“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的儿子。”
他妈笑意却收住了些,筷子放下,“上次让你去看看你舅舅,你偏说没时间,这样,待会儿吃完饭,墙角那些东西,你给他们拎过去。”
舅舅自然指的是童延那便宜舅舅,他外婆再嫁对象的儿子。童艳艳平日可不会催他跟那边来往,近些日子接连两次急吼吼地让他上便宜舅舅的门,这可是奇了。
童延忙着吃,来不及搭腔,很快,听见他妈说:“他们前几月从北方回来,就是因为他丫头在那边犯了事儿,他自己孩子怕是指靠不上了,你跟他多走动走动,我看能不能把你继过去,咱们不赔,最多以后等他老了,你照看两眼。”
过继?童延满肚子的快活顿时烟消云散,“开什么玩笑?”
他妈又说:“最好把你户口也弄过去,到时候外头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你是他们超生的儿子,怕挨罚,才放到别人家。”
童延顿时明白他妈的意图,把筷子用力拍在桌面,“这事儿别再提!”
转眼就见他妈红了眼圈,童艳艳捂着眼睛把脸转向一边,“你非得等出名以后,让人说你是婊子的儿?”
原来童艳艳知道。
就算搬家时他扯的理由仅是原住处太闹、不再适合他,童艳艳还是知道。
父母超生、或者有个犯别的事儿的姐姐,都比母亲卖淫好,童艳艳是这么认为的。
童延心里苦成一片,拖着凳子往前蹭一步,头靠住女人不甚厚实的肩,“别不要我,你干嘛不要我?”
他妈哽咽几声,手掌拍上他的肩,“小畜生,你可要了我的命了。”
世界上最无奈的心酸莫过于一个母亲被迫放弃自己的孩子,即使明知道自己不会照着童艳艳的意思办,童延心脏还是像被什么利器拧绞起来似的。
反正就是疼,刺痛钝痛也分不清。童艳艳的建议对改变他的现状来说完全无济于事,但也是,真正动了舍弃全部、为他打算的心。
童延晚归时人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正像是,看准了一条通天大道就一脚跨上去,却从来不知道这一脚跨出去,就是动摇了自己初衷的根本。
聂铮从车里出来,看见的就是男孩两手插在裤兜浑浑噩噩朝屋里晃的样儿。别说不是浑浑噩噩,童延平常是多跳多干脆的性子,台阶能一脚跨上去绝不分两步走。
像是有些不寻常?聂铮大步流星地跟上去,一直男孩身边才看见童延转头。
童延神色似有些疲惫,眼神相当茫然,片刻才张了张嘴,“聂先生……”
第34章 小兽
童延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倾诉者。
深夜,花园的观景台。
他胳膊肘撑着膝盖,上身朝前倾着,头垂得似乎抬不起来。
半分钟前,聂铮直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都跟着聂铮到这儿了,答案却依然是:“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聂铮还真没见过他把自己累成个霜打的茄子,童延平时也忙,但再忙精神面貌也是好的,何至于像眼前一样,迷惘得眼神连焦点都找不到,简直一反常态。
接着,童延又一反常态开始絮絮叨叨,“你知道吗?我家里虽然不好,但我妈对我没说的,她赚了钱就给我吃好的、穿好的,你可能都想不到,我九岁之前不知道自家穷,班上同学穿一两百的鞋和衣服,她给我买三四百的。”
聂铮终于捕捉到一丝头绪,童延妈。
但眼下,童延哪像是目的明确地向人诉苦,分明就是个满载不堪负荷,兜不住往外漏水的罐子。
到底是什么在一晚之间把童延背脊压到直不起来?
聂铮怕太直接莽撞把这又脆又硬的罐子一下击碎,只好抽着言语间的空隙,顺着词不达意的孩子问:“你刚才回家了?”
童延本就有些缩着的肩顿了下,简单一个字作答,“欸。”又顺势抬起胳膊用手抹了把脸,而后接着絮叨,“……就是因为我没爹,我妈不想让我比其他孩子再差些什么,才宁可自己辛苦些。一直到我十岁以后,她收入比不上以前,我才知道什么是穷。”
“后来,老太太生病时,家里没积蓄,就是因为以前她把钱都花在了我身上。”
聂铮直接捕捉重点。童延的重点就是:他妈对他好,很好。
即使一直认为童女士教育方式不对,就连聂铮也承认,这位母亲,在她有局限的眼界之内,算是极尽可能地疼孩子了。
正因为受过这份“极尽可能”,明知母亲曾经的谋生方式成了自己前路上的绊脚石,童延连不对两个字都不敢想,想了亏心,并且还执着地维护。
或许在旁人眼里不可取,但这正是童延心里干净的地方。
所以,今晚是出身问题再次爆炸,童延和他妈终于把这问题摊到明面上了?难怪童延会这样,一边是来自外界的压力,一边是背离背景对母亲的内疚,童延这是在被两面撕扯。
童女士说了什么?
事情就不好办,聂铮眉皱了起来,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母子俩私房话说什么,童延肯告诉他就不会漫无目的地说这么多。
此时,童延絮叨完就没了声息,人颓丧地弓着身子坐着,这么跳脱鲜活的个性,这会儿背看起来居然有几分佝偻。
就这一刻,聂铮突然觉得好像用肉眼都能看见男孩背负着的枷锁,这可是在他面前都敢跳脚大呼小叫的人。
聂铮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语言安慰效果有限,于是,他做了件自己平常不会做的事:身子朝前,抬气胳膊,手掌落在男孩耷拉着的脑袋上,揉了揉。
同时,他看见童延抬起了头。
童延看他一会儿,没什么神采的眼神越加不明所以,接着,慢吞吞抬起手臂摸摸自己的头,“我头发乱?”
聂铮:“……”只能嗯一声,收回胳膊,坐正身子,把眼光转向庭院枝影婆娑的花草晾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才继续看向童延,“你母亲,很了不起。”
这话半是哄,半是宽慰,倒不全是假。童女士有疼孩子的那份心,就比他家上头的两位名门之后好太多了。
听到这句话,童延双眼有一闪而过的光彩,但倏忽间那光彩便熄灭下去,徒留死灰和更深沉地迷茫。
很快,聂铮听见童延问:“我选现在这条路,是不是不该?”
聂铮心头猛地一紧……
逻辑上真是没有任何问题:做母亲终于知道自己曾经的作为对孩子前途有多大影响,痛苦。当孩子的目睹这份痛苦,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不正确。
原来童延是为这个茫然:娱乐圈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即使知道童延只是一时迷失,聂铮也想给他掰扯清楚。这话要往深了掰真得伤人,于是,聂铮坐着没动,问:“当时,你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童延也没什么遮掩,“以前谁都能看不起我们,要踩在他们头上,我就必须做出点事,可读书那条路我不通。”
这就对了。聂铮说:“踩在人头上,你这不是为谋生,你是要提升阶层。”
读书是底层孩子提升阶层的、为数不多的路之一,可童延误了。
“要提升阶层,那你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你用自己的最长处参与竞争,而且现在已经有了好的开始。”
聂铮这一句说完,童延眼神逐渐清明。
很好,果然只是暂时迷失。
聂铮直视男孩的眼睛:“想想你现在的收入。原来你那些邻居家的孩子,要拿到这个收入,得寒窗苦读多少年,得怎么样小心地择校择业,又得有什么样的运气刚好得到合适自己发展的就业机会。”
童延说:“是。”
聂铮叹了口气才把下面的话说出口,“所以,走哪条路不艰难?我知道你不好受,但家里的有些事,你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平衡。给自己找心理平衡,也替你母亲找心理平衡。你今天的不好受,只是这条路上的一个小坎坷。你……振作些。”
童延听得挺明白:聂铮的意思是,眼下他为童艳艳的纠结,跟其他底层孩子寒窗苦读的辛苦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此时,聂铮眼神灼灼地望向他,“已经演过两部戏,你现在努力的目标还是踩在那些人头上?”
童延果断摇头,“不是。”
憋不住扬起嘴角,又用手摸了摸鼻子,“我现在,真有点喜欢演戏了。”
童延的确也只是晚饭时受得冲击太大,才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方向不对。总之,把老板当了次垃圾桶,他心情好多了。
岂止心情好多了,童延还牢记了聂铮的那套东西。
回房后给他妈电话,开口就是:“妈,你别想些不该想的。就算外边有人说道,我只要还在挣钱就没什么可在意……放心,也就是让人嚼个舌根,这事儿碍不着我什么。……给人当谈资怎么了?看在钱的份上,比起以前老孙家熊小子复读三年还考不上、考上了毕业还找不着工作,我这算什么?……你就安心等着享福吧,咱们票子在手,笑看疯狗。”
虽然撒了个小谎,但他还真把童艳艳给哄乐了。
童艳艳乐了,童延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但这次,又没容他松快多久,就是第二天上午,童延接到他妈的电话,他外婆进了医院。
老太太是天没亮时在厕所晕倒的,童艳艳看着时间没敢当时告诉他,自己叫了救护车。
聂铮是这天中午知道的,起因是想着前一晚的事儿,他给郑总监打了个电话。
只问了一句,“童延和他母亲之间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郑总监说:“我知道的多了,刚听小田说的,童延外婆进了ICU,怕是撑不到几天了。”
久病在床的老人,终于到了弥留之际。
老太太本身有尿毒症,这次昏迷原因是肾性高血压引起的脑出血,躺在ICU里,算是烧钱保命。
不用聂铮说,艺人家出这种事,公司本身就有表示。
这晚上,童延回来收拾了一趟东西,收拾东西是为了回去陪着童艳艳。眼下的情形,除了钱,别人帮不上什么忙,病人在重症监护室,就算家属有心陪护也不可能,童延几边跑也就是尽心,谁也替不了他。
聂铮一直送童延到楼下,把一个信封递到他手上,“拿着。”
童延手嗖地收到身后,“不能再要你的钱。”
聂铮说:“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的意思:这是探病的心意,就跟份子钱差不多。但眼下探病都没处去,聂铮只得把心意交给童延自己。
正说话,女秘书也下来了,“别急着走,还有我这份。”
童延从小到大,几乎不跟亲戚走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礼尚往来。两个不算厚的信封,揣在兜里千斤重。
一直望着童延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女秘书叹了口气:“这两母子真是……”
没说完的话,聂铮明白。一个近乎赤贫的家庭,一个病着的老人,童延母子居然撑了这么久,即使以前没人接济,也没想过放弃,真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韧性。
想到什么,看一眼女秘书,“徐老的女婿,在哪家医院当院长?”
即使家里人病了,童延戏还是不敢落下,他一个配角,缺了场次,大家通告单都得重新排,剧组统筹估计得抹脖子自杀。
不过,老太太入住医院的ICU,家属探视时间是每天下午一点到三点。连着两天的这个时间段,没自己的通告,童延就收拾东西溜去医院。
这还得庆幸拍的是都市剧,取景大都在本市。
第二天中午,郑总监来片场逛了一圈,接着,又跟他一块去了医院。
童延眼睛朝缴费单看着,听郑总监说完:“医院还能打折?”
郑总监望着童延被墨镜口罩遮得看不清是谁的脸,“很奇怪?反正,你结账记着带好这张条。要不这一天三四千的,哎!”
“叮”一声,电梯停在重症监护室的楼层。
两人前后脚走出去,童延一怔:不算大的中厅,童艳艳在靠墙的休息凳坐着,可就在童艳艳旁边,还坐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魁梧中年男人。
童延上前,用眼角扫了男人一下,直接对童艳艳说:“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