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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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老太太身边的袁嬷嬷拿了剪子蜡烛的烛芯剪去一截,原本有些暗淡的烛火立刻亮了几分。
老太太将手里的剪子放下,打量着花盆里被她剪去多余枝叶的牡丹,笑问:“怡芳,你看看,这牡丹怎么样?”
袁嬷嬷闺名袁怡芳,她从年轻时候就开始伺候老太太了,后来嫁了人,可惜丈夫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儿子也得病去世了,此后便没有再嫁,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
“这可是上好的魏紫啊!”袁嬷嬷跟在老太太身边久了,对牡丹也有几分了解,一眼就判断出了这盆牡丹的品种。
她笑道:“这牡丹,怕是五姑娘送的吧!”
老太太笑了笑,搭着袁嬷嬷的手站起身来,道:“我知道老三家的一直不满我待五丫头好,可是你看看,这么多孙女中,也只有五丫头最知我心意,知道我喜欢牡丹,得了品相好的牡丹便给我送来!你说说,还有谁像她这么惦记着我?”
袁嬷嬷笑:“五姑娘自来是最贴心的!”
两人进了卧室,一个粉衣衫子的丫头捧上一个盒子上来,道:“老太太,这是萧姨娘送来的生辰礼!”
老太太接过盒子,挥手让人下去,坐在软榻上打开盒子,拿出里边的抹额打量,笑道:“这萧姨娘针线倒是好,针脚细密,竟是看不见一个线头!”
袁嬷嬷捧了一杯热茶上来,人家说晚上吃茶会睡不着,可是老太太却是晚上不喝一杯热茶倒是睡不着了。
“这萧姨娘的母亲听说是江南织造坊的绣娘,绣活自然是好的!她送了三夫人一副双面绣扇面,奴婢见了,那扇面实在是精致,奴婢见了也喜欢得紧,也只有宫里的绣娘比得过了!”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语气莫名的叹道:“萧姨娘啊!”
袁嬷嬷道:“不过萧姨娘果然是有福气的,那模样,还真有几分长公主的神态,可真是巧了!”
老太太端着茶喝了一口,还有些烫口的茶水喝进嘴里,她却觉得温度恰好。
“怡芳啊,你要知道,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少,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第64章
“雪鹃,你刚刚看见刚才那个孩子了吗?”从紫英王府离开,坐在马车上,长公主忍不住问。
李嬷嬷闺名姓王,名雪娟,后来嫁的男人姓李,冠了夫姓,长公主府的人都叫她一声李嬷嬷。
李嬷嬷将煮好的茶水倒了一杯放在靠窗的榻几上,闻言一笑,道:“那位萧姨娘,的确是像极了长公主您!”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您年轻的时候!”李嬷嬷是打小伺候她的,自是见过她年轻时候的模样,若是说桃花与她现在有三分相似,那么与年轻时候的她就像了五分。
“长公主,您说她会不会是……”李嬷嬷有些欲言又止。
“不会的!”长公主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细滑的绢帕,马车车轮骨碌碌的转动,外边人声鼎沸,帷裳抖动间细碎的阳光在她眉目间跳动,恍惚中似乎有一层水光蒙在她的一双杏眼上。
“那个孩子,早就已经死了,你忘记了,还是我和你,亲手把她埋葬的!”
长公主转头微笑,她的表情很平静,眼里也并未带着名为眼泪的东西,一如既往的雍容高贵。
李嬷嬷微愣,旋即回过神,自知失言。她一直伺候长公主,当时那件事,知道的人,也只剩她们主仆几个了。也因此,她最知道那件事,对长公主的打击有多大。
马车从偏门直接开进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府是当今圣上下旨敕造的,四进的大院子,里边也只住了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一个女人。
“长公主!”刚走进大院子,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蟹壳青褙子的嬷嬷领着丫头迎了过来。
“长公主!”秋嬷嬷双手搭在腰间福了一礼,她在宫中原是教习坊的指导礼仪的嬷嬷,因此这一礼看起来极为的端庄漂亮,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她道:“荀三小姐过来了!”
长公主一双秀眉忍不住一蹙,边上李嬷嬷不愉快的问:“这,荀三小姐过来作甚?”
长公主挑眉冷笑,原本妩媚的一双杏眼流露出几丝不屑,道:“她年纪不小了,也该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你说她过来是想做什么?”
李嬷嬷顿觉快意,恨恨的道:“这对母女,以前有多么猖狂,如今不还是要巴巴的来讨好您?”
说这荀三小姐是谁?说来她还要称长公主一句母亲,便是荀家二爷一位名香姨娘所生的庶女,也是荀二爷,唯一的子嗣。
主仆几人走进屋里,便见屋里紫檀木桌子边坐着的一个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身着绯红宫锦彩蝶春衫,下边配一条同色遍地洒金马面裙,头梳流仙髻,风鬟雾鬓,头戴着一对金累丝钱嵌红宝石蝶恋花发簪,珠翠满头,脖子上还带了一个赤金璎珞项圈,极是华贵。再看她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容色娇艳,长得极是秀美,只是身上气质就像她所穿戴一般,带着几分俗气,失了清雅。
“母亲!”荀清忙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一只手捏着手里的帕子,像是这样就能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
长公主没有看她,走到桌子边靠窗的软榻上坐下。从进屋到坐下,她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荀清身上,那种不在乎,是完全没有将荀清这个人看在眼底。
荀清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只觉得羞恼至极,一直都是如此,无论自己和姨娘如何得意,可是对上这个女人,就好像她们母女二人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丝毫如不得她的眼。这对于自视甚高的荀清而言,是最让她不忿的。
“你到本宫这来做什么?你父亲难道没跟你说过,没事就不要到本宫这里来?”下边的仆人端上热茶,长公主捧着茶盏看着袅袅升起的水雾,语气不含喜怒。
长公主没让她坐,荀清也不好坐下来,站着身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莲色宫锦绸缎的荷包,垂着头道:“我近些日子给母亲做了一个荷包,里边放了平心静气的药材,听说母亲近来睡眠不好,便想着给您送过来!”
“长公主,我们小姐为了这个荷包,可是熬了好几天夜了,里边的药材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就为了能让您睡个好觉!”荀清的贴身丫头在一旁迫不及待的开口。
荀清皱眉斥了一句:“小翠!”
而后转过头来,不好意思的道:“母亲,小翠这丫头被我惯坏了!”
长公主并未说话,只是微抬了眉,只见她身边一个耦合色衫子的美貌丫头走上几步到了小翠的面前,抬起手啪啪便是两巴掌,她这两巴掌完全没有留情,小翠那白白净净的脸蛋两边立刻就高高的红肿了起来。
“母亲……”荀清脸色立刻就变了。
小翠也是被吓了一跳,谁知道长公主身边的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一声不吭就动起手来。
秋嬷嬷板着脸道:“荀三小姐,被惯坏的丫头,就该早日处理,不然日后损的是您自己的名声!”
荀清眼眶微红,咬着唇叫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放下茶盏,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的道:“你有事就直说,别给本宫做这矫柔的作态,净是学了你那小家子气的姨娘!”
荀清脸都快气歪了,当即也不做那献媚讨好的事了,绷着一张脸声音木木的道:“父亲说了,让我以后跟着母亲您出门!”
荀二爷只得了她一个孩子,虽说是庶女,却是以嫡女的姿态养着,这样的荀清本就心高气傲,若不是荀二爷一直让她孝顺母亲,她却是连这长公主府都不愿意过来。不过,随着年纪的增大,她也知道虽然长公主不管事,可是始终是荀二爷的妻子,她的母亲,她的婚事,始终是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上,这让她和姨娘终于有些慌了。只是,嫌隙早生,如今弥补,长公主又怎么会领情。
“荀煜倒是打的好算盘!”长公主冷笑,终于给了一个正眼看她,道:“你前十三年没有把本宫视作你的嫡母,今后也不必做如此姿态!本宫直说了,你的亲事,本宫管不了,也不想管!”
荀清气得双手发抖,问:“您这样,就不怕其他人说闲话吗?”
长公主一笑,眉目间一片自信雍容:“本宫乃安国长公主,谁敢多说?”
她是安国唯三尊贵的女人之一,她是长公主,她又有何惧?
荀清见她完全是油盐不进,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顿时有些口不择言,道:“……长公主又如何?你身份再尊贵,不还是连个男人都留不住,一个孩子也没有……”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屋里顿时寂静下来。
李嬷嬷气得狠了,只拿着手指头指着她骂:“荀家竟养了你这么一个玩意,不过一个庶女,一个拿不出台面的东西,长公主是什么人?也是你能置喙的?”
荀清最讨厌的便是庶女这个身份,这么一个标签贴在身上,即使她在荀家如何受宠,如何被当做嫡女养大,那些其他人家的嫡女,总是看不起她的,私下里也是议论纷纷的。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主,你为仆,你凭什么打我?一个奴才秧子,我和母亲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长公主冷笑,眼中冷光闪过,道:“真是一张巧嘴!会说话!只是,你的父亲,大概是没有教过你,何为尊,何为卑!”
“来人,掌嘴!”
屋里两个美貌丫头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直接驾住了荀清的手臂。
“你们要干嘛?你们要干嘛?”荀清大惊失色,连忙挣扎起来,只是她一个闺阁千金,那么点力气,哪挣脱的开来。
“小姐,小姐!”她的贴身丫头小翠也慌了,却也被两个丫头压着,只能嚷嚷的叫着。
“吵!”长公主皱眉,立刻两个帕子便堵住了两张吵吵嚷嚷的嘴。
长公主舒舒服服的靠在软靠上,她今日心情本就有些不爽快,这荀清还要跑来作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香姨娘一个姨娘,自己学了一些姨娘手段,竟然将这么好好一个姑娘养成了这幅德行?秋嬷嬷,你便教教她,什么是尊,什么是卑!”
秋嬷嬷俯身称是,底下丫头捧上一个褐色的厚厚的竹片过来,她接到了手里。这竹片是特制的,专门用来掌嘴,掌握好力度,打了人只会让人觉得通,脸上却不会出现痕迹,秋嬷嬷最擅长的便是这个。
“啪啪啪”
连续几个板子下去,荀清只觉得脸颊生疼,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清儿……”
外边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见此景顿时脸色一变。
“清儿……”那女人生了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妩媚而又动人,见了荀清如此模样,顿时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身子软软的扑到男人身上,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道:“二爷,我的清儿啊!”
这个男人,竟是长公主的丈夫,荀二爷!
☆、第65章
“荀二爷……”
两个架着荀清的丫头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放还是继续将人架着,只得将目光落在此间的主人身上。
秋嬷嬷也将手上的竹板握在手里,用征询的目光看她。
“长公主,妾身知道您不喜妾身母女二人,可是清儿她还只是个孩子!您怎能如此待她?”说着,泪眼迷离的看向荀二爷,道:“二爷,您可救救我们清儿,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如今受这般磋磨,以后哪还有颜面见人啊?”
荀二爷眉目不动,只拿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长公主,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如今虽说已染风霜,但是岁月并没有减少他的魅力,只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的沉稳,一双眼深沉如海。
“解释!”他语气淡淡的道。
长公主捧着茶盏,并未看他,可是即使不看,她的脑海里也能精准无误的描绘出他的五官。
“解释?我不过是在惩戒自己的女儿,需要什么解释?”她挑眉,一举一动,皆是说不出的从容雍贵。
她的身份,是荀二爷的妻子,是荀清的母亲,更是安朝最尊贵的公主,她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她惩戒荀清,端的母亲的名头,母亲惩罚自己的女儿,谁能说什么?
香姨娘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不甘极了。是啊,她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而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姨娘,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叫不得自己一声娘。可是,那又如何,最终给这个男人生下孩子的是自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也是自己!
“岁月真是可怕啊,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它会将你身上的棱角磨去,让你变得圆滑世故起来!就连当初年少轻狂的荀二爷,也抵不过岁月,如今也变成了沉稳干练的荀大人。”而当初恣然肆意的长公主,如今也成了一个磋磨时光的普通妇人。
长公主抬目看着一身竹青色长袍的男人,突然悠悠叹道,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见到了那个与自己相似的姑娘,她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她已经快不记得十多年前那个被称纨绔的荀二爷了,时间果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荀二爷沉默看她,目光里有一种沉沉的东西,半晌才道:“您是公主,微臣无权置喙您的行为。只是她好歹是个姑娘家,您别太过分了!”
荀清瞠目,一双好看的眼睛大大的瞪着,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说了什么——他就这么放任这个女人欺负自己?
“二爷?”香姨娘看他,抖着唇道:“清儿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荀二爷道:“我曾说过,让她不要过来打扰她的母亲。那么,她现在是如何在这里的?”
“香姨娘,你该知道,我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说着,他抬眼看了长公主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长公主轻笑:“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呐!”
香姨娘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四个月牙形状来,她只能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才不至于失态。
世人皆说,荀家二爷为了一个姨娘惹怒了长公主,十多年来,长公主因此拒不进荀府,二人夫妻之名名存实亡。而荀二爷屋里,也只有香姨娘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