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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墨道不销魂-第14部分

小说: 墨道不销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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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
  他迈出门槛,又站住,甩甩头。曹恩凡从身后拉住他手,“你喝的不少,别走了。住我这儿吧。”
  严天佐回头,看曹恩凡眉目温柔地望着他,没犹豫:“好。”
  曹恩凡这才烧了水,让严天佐洗了,又喝足了水。严天佐坐在床上,看曹恩凡走到柜子旁,问他:“你睡里面睡外面?”
  曹恩凡本想从柜子里拿被褥,打个地铺,听他这么一问,手下停住。
  “我喝多了爱口渴,你睡里面吧,我半夜起床喝水也不会吵你。”说着脱了衣服,只剩一条内裤,拽开被子躺了进去。
  曹恩凡看他精干的身躯,一点不客气地钻进自己的被窝,身体里开始冒火。从柜子里拿了被褥说:“我还是打地铺吧。”
  “打什么地铺啊,你这床这么宽。你放心,我不是童飞,不对你动手动脚。”严天佐说完,不见曹恩凡过来,直接从床上蹦下来,把他手里被褥塞回柜子里,把人往床上拖。曹恩凡稍稍用力就能挣开,却由他拉着,到了床边才说:“总得让我再拿床被子吧。”
  严天佐看着床上那被确实小了些,自己也多少年没和人盖过同一条被子,便嘿嘿笑了两声松了手。两人这一闹,竟是忘了刚才还说了杀不杀人的事情。
  二人都喝了酒,又乏又累却睡不着。鸟儿叫了两声。
  “他们夜里总叫吗?”
  曹恩凡摇摇头,才又想到这么黑严天佐看不见他动作,说:“偶尔叫两声。”
  沉默。
  “恩凡。”
  “嗯?”
  “我要是真去杀了人,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曹恩凡没说话。严天佐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吃饭时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黑暗像一个面具,让人把脸孔躲在它后面,胆子反而大了,平时不敢说的话,似乎因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反应,变成了别人话,说的也仿佛是别人的事儿。
  “你说童飞不行,你行。”
  曹恩凡在等,然而严天佐没回答。
  一秒,两秒,三秒……严天佐动了动,侧过身看着曹恩凡。曹恩凡发觉,偏过头看他。二人在淡蓝的月光下对视,曹恩凡能听到自己心跳鼓噪,连呼吸都不敢了。
  严天佐从被窝里伸出手,覆在曹恩凡身上摇晃他,似是要让他清醒点,认真地说:“我不信童飞那种人能一辈子都对你好。”
  曹恩凡脑子一热,问:“那你能?”
  严天佐若有所思地拿开手,躺平。曹恩凡才把一直憋着的一口气舒了出来,静静等着严天佐的话。
  “能。因为我……也挺喜欢你的。”
  月光凝结,云朵停步,零落的桂花重新绽开在枝头。曹恩凡看着窗外的一切,窗外的一切也在看着他,他自言自语般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屏息再听,旁边那人的呼吸已经沉稳均匀,坠入梦乡。

☆、步步频将心事传

  严天佐醒来的时候,桌上的早饭已经冷了,烧饼老豆腐要热了才能吃,曹恩凡家的大灶他不会生火,只好忍了饿去喝口隔夜茶。拿开茶壶看到旁边还有一个油纸包,严天佐打开看,是他喜欢的杏仁干粮。认识曹恩凡没多久那会儿,他去正明斋买过,还特意给曹恩凡带了萨其马,自己要了杏仁干粮。
  严天佐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杏仁味甘香浓醇充满口腔,他闭着眼睛咂咂嘴,又吃了一块,三口五口就着凉茶就把一小包吃光了。打了个嗝儿,抹抹嘴,惬意非常,也不穿衣服,滚回被子里想接着睡。
  酒劲儿终于过去,他缩在被子里,闻到了一股令人安宁的木香味。他把被子摁到鼻子上使劲嗅,是陈年老家具的味道,楠木香。曹恩凡身上也是这个味儿。干净、踏实、敦厚,还带点儿倔。他想起昨天睡前曹恩凡从柜子里拿被,差点就被自己摁倒在床上。当时他上头有点严重,没什么感觉,只是晕乎乎的,想在重想起来,竟是十分动情。不禁遐想,若是他那时执意要跟他睡一个被窝,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后来呢?曹恩凡似乎躺下后问了他几个问题。“童飞不行!”严天佐忽然在被窝里急切地说出了声。说完自己又摇头,叹口气,简直想不明白自己着急个什么劲儿。曹恩凡才二十岁,父母都没了,也没什么亲戚,没什么朋友,认识自己没多久就拿自己当兄弟,这么傻的一个人怎么能被童飞染指。严天佐光是想到这儿,心里就跟又虫子抓似的。
  “那你能一辈子对我好?”
  曹恩凡昨晚好像问他这么一句来着。严天佐转头看看旁边的枕头,他翻身伸手摸了摸,仿佛曹恩凡还在那儿睡觉一样。
  “能吧……能。”严天佐自言自语,又四仰八叉的躺平。其实,能不能的他现在没法说,但是在心里,他挺想的,想一辈子都对曹恩凡好。严天佐深深穿了口气,低头一看,被子已经被他顶起了老高。
  他脑海中突然冲进一句话:“能。因为我……也挺喜欢你的。”
  他紧张地翻身,握着自己不敢动,疲惫地又睡着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生生被饿醒的。手里还握着自己,满手都湿了。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松了口气,还好没弄到曹恩凡的被褥上。把内裤脱下来胡乱擦擦,光着腿穿上了衣服,尴尬地把曹恩凡的床铺好,回了旅店。
  拿上换洗衣服去澡堂泡了个澡,再出来照照镜子又是一副假洋鬼子样,头发蓬松,这段时间不勤修剪,有点长了。前面的头发从额边垂下,挡住左边半条眉毛,不仅没显得邋遢,反而衬得他眉梢眼角有无尽的风流和当久了流氓才能养出来的痞气。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垂头丧气地回了旅馆,从抽屉里翻出两张早买好的戏票,揣进怀里。回身盯着行李箱看了半晌,一咬牙把枪别上了后腰,心想,这以后天天都不能离身了。
  曹恩凡提前收拾了回来,记着晚上要去跟严天佐看戏。推门见早饭还在桌子上晾着没动,杏仁干粮和半壶隔夜茶倒是都没了,便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太阳照到屁股才醒。他把剩下的食物收到厨房,收好了换衣服坐在堂屋里百无聊赖地等严天佐来接他。
  今天赚了不少,所以才能提前收摊。章晋平说他今天心情好,耍着枪都一直笑。
  “笑什么呢?笑了一天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章晋平终于忍不住问他。
  曹恩凡实则在出神儿,直到章晋平用膀子撞他才回过神儿来。
  “什么?”
  “问你这一天都笑什么呢?”
  曹恩凡尴尬地咳了一声,继而又毫不自知地笑了起来:“没事儿。今儿赚得多。”
  章晋平不信,嗤了一声,说:“往常有比这赚的还多,你也没像今天这么乐过。准是有好事儿!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有。”曹恩凡咬了口馒头,咕咚咕咚喝净了碗里的疙瘩汤,撂下碗,提着枪一个箭步冲上阵,四周爆发巨大的叫好声。
  严天佐要走了,曹恩凡自然舍不得,可昨晚他那句话,够他知足一辈子了。曹恩凡趴在桌上,摸着茶壶把儿,转来转去,既无聊又高兴,痴痴地笑着。
  小个儿的西洋钟被罩在玻璃罩子里,轻轻地敲了五声。曹恩凡等地犯困,迷迷糊糊枕在自己胳膊上,忽听“吱呀”一声。
  “恩凡!”
  曹恩凡坐起来,看严天佐大步流星跨进来。四目相对,彼此笑笑。严天佐拉起曹恩凡的手,说:“走了。车在外面等着。”
  曹恩凡拴好门,跟着严天佐上了车。洋车师傅照顾二位坐稳,而后抄起车把,亮堂地喊:“走嘞!”
  曹恩凡一路上低着头看脚,自己的布鞋和严天佐的皮鞋。严天佐则斜睇着他,昨夜里那黄酒上头的感觉又来了,他想说点什么,终是没说。倒是曹恩凡开口问他:“什么戏?”
  “哦。”严天佐猛地一被问,脑子里一下空了,伸手去怀里摸戏票,摸到一半想起来是《红娘》,但还是装模作样把票拿了出来,借着暗淡的灯光说:“红娘。”
  “西厢记?”
  “嗯。对。”严天佐莫名地有点紧张,又把票放了回去。
  曹恩凡也是不自在的,这不自在里还带着点心有灵犀。车夫跑得快,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这风吹透了曹恩凡,又吹向了严天佐,无形的情愫,随着这风流淌到彼此心间,谁都明白,谁都没说。
  哈尔飞门口的大水牌子上挂了一圈电灯,把中间的戏名和主演的名字照的明晃晃。戏院外挂着五米来高三米来宽的大海报。海报上的红娘娇滴滴俏生生,好一个二八佳人。
  戏院门口一众名流前来捧场,互相拱手抱拳,逢迎客套几句,躬着身子彼此让着往里走。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却有种自成一体的规矩体面,看京戏的人独有的做派。
  严天佐先跑上了楼梯,虽然一身西服革履却没半分稳重。曹恩凡在他身后拎着长衫下摆,一步步往前走,忽听后面一声:“小六爷!”
  转身一看,是康爷爷拄着跟玛瑙头的拐杖,颤颤巍巍地往楼梯上走。
  曹恩凡紧忙回声搀他:“康爷爷。您慢点。”
  “恩凡也来啦!”
  “来了。您自己?”
  “嗨!”康爷爷夸张地叹口气,“本来说有人请童飞那小子,那小子说最近城里巡防任务重,让我跟家等着,说让我替他来,有人上门接我。我一想,哈尔飞又不是不认识,自己先来了。”
  严天佐回头找曹恩凡,才看见他在楼梯下面扶着康爷爷。他又噔噔噔地跑下来,往康爷爷身后望了望,见没有旁的人,便笑了笑:“康爷爷。”
  “这是……”
  隔了一个月,这位八十来岁的康锡哩家大爷爷显然是忘了。曹恩凡见严天佐表情略僵,接过来说:“严天佐,我那个朋友,去您家把您桂花树砍了。”
  “哦哦哦,”康爷爷拍拍脑门儿,“是你啊。嗨!快别提了,你把我那树砍了一半儿下去,没几天花儿就都败了。”
  “是吗?”严天佐笑着走到康爷爷右手边,搀着他说:“我那枝倒还一直开的很好。前两天才败了。”说完,跟曹恩凡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曹恩凡无奈摇摇头,俩人一左一右搀着康爷爷上了台阶。
  到了门口,严天佐递上两张票给人检查。“老爷子,您票给我看看。”
  康爷爷愣了,拄着拐杖笃笃笃,转身往回走。
  曹恩凡伸手拦住他:“康爷爷,是不是请童大哥的人带着您来就能进?您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不知道不知道。”康爷爷挥着拐杖往下走,“不看了,不看了。”
  曹恩凡架着康爷爷的胳膊,叫他稍安勿躁,回头对查票的人说:“能不能问问你们管事的,哪位客人请了巡警总队童飞队长,这位是他姥爷,姓康锡哩的。”
  那人一听也是有来头的,不敢怠慢,回身进去找人说了两句,又出来说:“您稍等,问清楚了就来。”
  不一会儿,一个西装打扮的人走了出来,问:“哪位是康锡哩家大爷爷?”
  曹恩凡搀着康爷爷走到那人跟前,说:“这位就是。”
  那人很客气,躬身给康爷爷问了声好,说:“老爷子里面请。我们陈午阳陈先生恭候多时了。”
  严天佐眉毛一动,看着那人。
  康爷爷进去,那人回头看曹恩凡和他身边的严天佐:“您二位,是一起的?”
  曹恩凡摇头:“邻居,碰上的。”
  那人客客气气地点点头,没再多问便进去了。
  严天佐拉过曹恩凡的手说:“恩凡,这戏咱不看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曹恩凡一头雾水,这康爷爷岁数大了闹脾气,严天佐这犯得什么性子?
  “怎么了?好好的,说不看就不看了?”
  严天佐没得可解释,看着曹恩凡。
  曹恩凡用力把他往回拉说:“等你走了,我也就不看戏了,难得这么一回,怎么就不看了?再说童飞又没来。”
  “不是童飞。”严天佐顿时无话,点点头:“你说的对,看!凭什么不看!”
  曹恩凡无奈摇头,二人跨过门槛进了剧院。
  

☆、你要老老实实听我号令

  陈午阳自然是在包厢。严天佐抬头围着二楼看了一圈,没见到他,反而是看到康爷爷拄着拐杖踩着小碎步在一个包厢里坐下了,那么陈午阳不在那里也是离着不远的地方。
  他心不在焉地和曹恩凡坐下,周围净是朋友相认的对话,张三李四,大爷二爷的喊着。腰后的枪冷冰冰地卡在他的腰和椅背之间,他不舒服地动了动,盯着舞台一言不发。
  曹恩凡问他:“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他转头看他,努力笑了笑说:“没事儿,人太多,有点烦。待会儿开戏了就好了。”
  曹恩凡点点头也看着戏台。琴师在调弦,吱吱呀呀响了几声。这场操琴的是着名的琴师,几声试弦儿就引得哄堂喝彩。琴师无动于衷,继续调,几声之后站起身,从下场门的幕布后面露出半个身子,藏青色的长衫垂顺,风度翩翩。接着司鼓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两下,大声喊了几句。司鼓是乐队指挥,一切都要听司鼓的号令,文武场皆是如此。
  严天佐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这场面对他来说本该是令人兴奋,名角新戏这几年虽说层出不穷,但是能赶上首演的机会可不多。要是以往,他这会儿应该托关系找门路提前去看看行头扮相,然而他现在却提不起什么兴致。
  “恩凡。”
  “嗯?”
  “西厢记你熟吗?”
  曹恩凡笑说:“在天桥听说书的说过,偶尔也听过几段大鼓书,文本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他不安地四处瞟,瞟见二楼包厢走来个穿白西装的人。他定睛一看,果然是陈午阳。他过去跟康爷爷打了声招呼,接着招待着旁边的一个略胖些的中年男人去了前面包厢,身后跟着两三个跟班,完全一副商人生意场上交际的模样。
  曹恩凡见他又不说话了,便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上看,也见了几个西装笔挺的人物,看上去和严天佐倒是有几分气质上的类似。
  “怎么?认识?”
  严天佐收回视线,摇头道:“不认识,看他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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