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努斯之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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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尔觉得他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肩膀传来一阵轻微疼痛。
“要是我把她弄丢了,你就要杀了我对吗?”
罗比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但最后只是抬起手,在诺尔的脸颊上打了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声音,并没有那么疼。
诺尔在他转身离开时笑了。
雷吉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问伊恩:“他们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伊恩说,微笑挂在他的嘴角,“可能是在交朋友吧。”
罗比走回来,雷吉叫了他一声,但是这个家伙气呼呼地来到维克特身旁坐下,不管谁和他说话都不吱声
。
很快,队伍又开始继续往隧道前进。
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一些,士兵们习惯了黑暗,也习惯了隧道中一成不变的环境。
诺尔走在伊恩身旁,伊恩始终一言不发。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想知道罗比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对你说了什么?”
诺尔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出他声音中的笑意,恐怕他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伊恩是这支队伍的领
袖,他对每个人的了解都远远超过诺尔这个半途加入者。
“他打了我一记耳光。”
“要是他知道你在我面前告状,他还会冲过来打你。”伊恩说,“他也打过维克特和沃克。他们是很好
的朋友。”
“他把小刀送给我了。”
伊恩终于有了点意外:“是战争女神吗?”
“莫瑞安,罗比是这么说的。”
“那是他的宝贝,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
不,那是他的朋友。诺尔心想,也许他对谁也没说过。他是个很可爱的人,粗鲁而可爱、率直,有很多
缺点。不只是伊恩需要他,所有人都需要他。
罗比的手电光照着前方,把人影投射在隧道旁的墙壁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让注意力回到行走,以免再
次发生被藏在暗处的感染者拖入险境的意外。他奇怪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得格外平静自然,沉重的背包
和步伐也渐渐轻松起来。这是他在这支队伍中失去四个同伴之后,第一次有了完整的感觉。
“你看来心情很好。”雷吉注意到了他轻快自如的状态。
“没有。”罗比立刻否认,“我正在生气,别和我说话。”
雷吉笑了笑,他觉得很有趣,身后的维克特已经笑出声来,罗比无动于衷。
行走还在继续,每一次抵达站台时,四处游荡的感染者数量都在不断增加。这意味着他们正在接近城市
的枢纽地带,这里是中心区,每天有无数人匆匆而过,为各自的生活奔忙。
伊恩要求每个人都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我们得快些走。”他说,从站台上的路线图来看,他们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时间过了多久?大概有
一天一夜,现在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疲倦是不可避免的,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在负重情况下仍然还能保
持一贯的速度,窝囊废已经完全无法行走,只能靠艾奇尔、汉萨和其他人轮流背着前进。
诺尔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和上一次步行三天的情况不同,尽管那时他也在不停走路,但并没有这么
紧张,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在公路上,他可以按时休息,感受日夜交替,感觉时间的流逝和重要的距离
感。但是在这条漆黑、封闭、静如死水的隧道里,剩下的只有不停行走这一个动作。
不知道别人的感受如何,时间越久,他越有一种仿佛身在噩梦中的错觉。到后来,他的双腿似乎麻木了
,失去了知觉,只是凭借着非常坚强的意志力在往前走。背包越来越沉重,像他的呼吸一样重,但是他
也没有听到自己每走一步发出的喘息声,直到伊恩抓住他的肩膀。
“把背包里的东西给我。”
“干什么?”诺尔似乎还有些不解地问。
“你走不动了。”伊恩说,“我们要在预定时间走出隧道,还要路过六个站台,可能遇到更多感染者。
如果你在这里垮掉,会拖累其他人。”
他说得毫不留情,但诺尔明白这是事实。体力上他确实无法和这些经受过严苛磨练的士兵相比,身后的
雷吉和罗比背着更重的装备却看不出丝毫疲态,布莱安、维克特、艾奇尔、汉萨和菲利普还需要轮流背
着窝囊废前进。
诺尔的背包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是水、食物、药品和一些武器。
伊恩拿走了大部分放进自己的背包,只给他留下一些必需品。
“走吧。”他拍了拍诺尔的背。
诺尔喘了口气,觉得轻松多了,士兵们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
期。
忽然间,黑丝带停下来,朝着一个方向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声。
伊恩抬起手电筒,向它低声咆哮的地方照去。
黑暗中亮起无数光点,是一双双发亮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也不属于几乎失明的感染者,而是可
以在黑暗中视物的野兽的眼睛。
黑丝带丝毫不像一只曾被当做宠物豢养的狗,咆哮过后就无畏地猛扑向那些发亮的眼睛,黑暗中立刻响
起搏斗的声音。
这里成了流浪动物的栖息之地,银灰小队的闯入无疑打破了它们的平静。因为环境太幽暗,伊恩无法分
辨这些眼睛属于流浪狗还是野狼,其中一只已经向他扑来。
伊恩对准那两只发亮的眼睛中间开枪,动物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大量血花洒在冰冷的轨道上。
罗比听到黑丝带的吼叫声,就把灯光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枪口顺着光亮瞄准那些正在翻滚撕咬的野兽
。说实话,他担心得要命,黑丝带可能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厮杀,很容易就会被这些群起而攻的同类撕
得粉碎。罗比打中一只正扑在黑丝带背上咬它脖子的动物。
是一只狼。
这个曾以繁荣、文明和艺术为傲的城市,这条四通八达如同城市命脉的地下轨道,如今被野蛮残暴的狼
群占领了。
诺尔瞄准正在搏斗的狼群和黑丝带,枪口一直在移动,却始终不敢扣动扳机。一只野狼发现了他,抛下
正在撕咬的黑丝带,往他和伊恩的方向冲来,另一只狼也紧随其后改换了目标。
诺尔被这些擅长猎食的野兽迅猛无比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调转枪口,好几次都失去准头。眼看利爪和
獠牙就在眼前,伊恩一把推开他,连续两发子弹击穿了狼的头颅。
“这里交给我们,你到后面去。”
诺尔没有坚持,对付感染者他还可以有抢在前面的理由,但面对这些凶猛的野兽,他的特殊体质没有任
何优势。
黑丝带挣脱了狼群的围攻,转身往回跑。诺尔以为它被吓坏了,伸出双手想去迎接它,然而黑丝带抖了
抖身体,不服输地发出几下响亮的吠叫,回头又再次冲进狼群。
罗比火冒三丈地喊:“快回来,黑丝带。”
似乎听出他语气中的暴躁和焦心,黑丝带往前冲刺的劲头猛然一停,转头看了一眼。一只狼爪朝它抓来
,这一下要是抓到,内脏就会被抓得满地都是。黑丝带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后退了一步,爪子擦过它的皮
毛,它的前胸受伤了,但伤得不重。在罗比的喊声中,黑丝带退回士兵们之间。诺尔觉得它并不甘心,
它的喉咙还在发出复仇的低吼,后背故意弓起,摆出一副挑衅的模样。诺尔忽然明白为什么罗比这么喜
欢它,丝毫不嫌一只狗会在旅途上带来多少麻烦。它和罗比很像,是那种不甘示弱的家伙,是即使明知
寡不敌众也会冲上前去的战士。
黑丝带退出混战后,事情就变得容易解决了。士兵们排成一个半圆,对准狼群一阵扫射。尽管有几只狡
猾的野狼侥幸突破枪林弹雨试图再次往人群的方向进攻,但经验丰富的士兵不给它们任何机会。
地上到处是尸体,残存的野兽们在枪声中四散而逃,消失于黑暗中。
第53章 从何而来
“小心那些逃走的狼,把手电筒都打开,剩下的电量足够撑到走出隧道。”伊恩问,“有人受伤吗?”
罗比的膝盖被抓了一下,战斗服为他挡住了伤害,只是擦破一些皮肤。其他人也多少受了点小伤,只有
维克特的手臂被咬了一口,雷吉在为他清理和包扎伤口。
相比之下,黑丝带的伤势更重一些,漆黑的皮毛被咬得伤痕累累,到处是血。但它始终站立着,目光冷
漠而坚定,凝视着黑暗深处,向那些落荒而逃的狼发出胜利的低吼。
“好了,你是好样的,小宝贝。”罗比伸手在它坚挺的背上摸了两下,黑丝带似乎处于一种忘我的警惕
状态,本能地躲开了,转身望着罗比留在半空中的手掌。
“让我看看你的伤。”罗比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和颜悦色。黑丝带平静下来,慢慢走向他,舔着他的
手掌。
诺尔看着这一幕,很难将这温馨的场面与刚才的恶战联系起来,只觉得心酸。他看到了一个生命在这个
危险的世界拼命求生的姿态,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战胜了自己本不能战胜的敌人。黑丝带是如此,
其他人何尝不是。
灯光照亮了隧道,队伍继续往前走,离开这条漆黑的隧道已经成了所有人迫不及待达成的目标。诺尔不
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时他们抵达一个站台也看不到任何光亮,那意味着是晚上。他被黑丝带那种纯粹
的生存意志所激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行走这件事上,那种专心致志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感到不解和惊讶
。
伊恩一直在注意他,担心他在这样高强度的步行中累垮。到了最后一天,连罗比都露出倦容,整支队伍
的速度都慢下来。伊恩在相对安全的地方要求所有人就地休息,窝囊废一直在昏睡,把轮流背着他的士
兵们搞得疲惫不堪,但他们还是没有抛弃他,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上有着未解之谜,也因为他是和他们一
样的生命。
走出隧道是在第三天的晚上,每个人都很庆幸这个夜晚,月光柔和,没有在他们走出地下出口的那一刻
刺伤久不见阳光的双眼。
呼吸到外面清冷空气的黑丝带很兴奋,它的左前腿受伤了,走路有一些跛,但还是不顾疼痛来回跳了好
几次。
士兵们全都站着不动,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空气中充满杂草的气味,罗比一直对这些极具野心、肆意生长的植物心怀怨恨,此刻却也深深地吸了口
气。
“希望今晚暗民不要出现。”他说,“我想在外面睡觉。”
“我也想。”维克特说,“我想躺在草地里。”
“就在这里吧。”伊恩说,“不要离出口太远,每个人半小时值守,到天亮再出发。”
除了自告奋勇第一个守夜的雷吉,几乎每个人都立刻睡着了,诺尔也不例外。士兵们经过训练,有着在
极短时间里迅速入睡恢复体力的方法,诺尔却是自然的、因为过度疲倦而昏睡过去。
他以为不会有梦,但还是有。
这次的梦更古怪,不是黑色,不是白色,而是透明的。
他梦见在一片虚空之中,既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也看不到自己。
他仿佛是个乌有之物,存在又不存在,消失又未消失。他在这片虚空中看到了整个世界,看到了过去和
未来,看到了每一个人的想法。
他感到无比自在,可以去任何地方,成为任何人甚至任何物质。
这种纯粹的、无拘无束的状态让他万分惊讶,又极其享受,忘却了所有烦恼,沉浸在虚无之中。
等他从梦中醒来,阳光已经洒满全身。
没有人叫醒他,当他爬起来询问伊恩时,得到的回答是没有轮到他值守,天已经亮了。
他睡了足足六小时,精疲力尽的身体恢复了活力。
士兵们在整理行囊准备出发,接下去还有三十英里的路程要走,没有吉普车,沿途的危险并不比隧道中
少。他们必须时刻提防暗民出现,尽量避免长时间在空旷的路上行走。
“如果能再有一辆车就好了。”罗比说。但是找到一辆可以发动的车已经很困难了,能够搭乘所有人的
车几乎不存在。
对这段生死未卜的旅程,士兵们却没有放在心上。诺尔甚至不能说他们视死如归,因为没有人想死,每
个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为了活下去不断努力着。
诺尔还在回想刚才的梦,他已经不再把梦当做脑部的自然活动,认为它们都有各自的意义。他回忆了每
一个梦的细节,似乎那些梦和当时发生的事都有关联。黑色的梦就像暗民,白色的梦又像穹顶的画像,
那这个透明的梦是关于什么?
他望着远处的阳光,他们离那座高塔很近了,已经能够靠肉眼看到直通天际的轮廓。这是诺尔第一次看
到高塔的真实影像,也因此对这趟漫长旅程的终点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他们就快到了,经历了那么多
的磨难、生与死、希望与绝望,终于离终点不远了。
但是终点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开始往前走时,听到身后传来挣扎的声音。窝囊废蜷缩在阶梯和出口的角落里,双手死死抓住扶手,
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怎么回事?”罗比试着把他的手指掰开,但窝囊废的力气大得令他吃惊,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像钳子一
样牢牢扣住金属扶手,除了把它掰断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办法让他离开那里。
他的双眼充满惊恐,视线一直盯着远方。诺尔走过去,示意罗比先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