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努斯之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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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喜欢死在家里。
伊恩问:“你真的没事?”
“我想没有。”诺尔回答,他检查了自己的手臂和脖子,没有伤口。
“不要大意,对病毒我们掌握的信息远远落后。它很有可能还在变异,如果有人产生了抗体,它会变得
更危险更难以捉摸。你是个例外,但绝不是唯一的例外,所以尽量别受伤。”
直到坐上吉普车的后座,诺尔的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那个被感染的女孩。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有伤感的
感觉,非常真实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恐怖。死亡并不只是合拢双眼安详离去,长眠于地下。死亡也是
残酷、肮脏、阴森、可怕。
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几乎立刻就被驱散了。罗比提着两个塑料桶,宣布他在一个车库里找到好几桶
汽油。
“足够我们用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他们根本无法带走那么多燃料,只好把油箱加满,带走其中一桶。
每一个夜晚都要小心。
这是伊恩的另一个提醒。
到了夜晚,很难分辨天上密布的究竟是真正的乌云还是诡谲的暗民。
伊恩似乎不需要休息,始终睁着眼睛凝视窗外的黑暗。
车子发动后,诺尔轻轻抚摸手中的枪。
这是一支旧枪,枪柄上的防滑纹磨损了很多。
他有点好奇地问:“在这个世界被病毒破坏之前,科技和我知道的差很多吗?”
“你是指什么?”伊恩头也不回地反问。
“比如那种可以瞬间治愈伤口的胶水,只要一小口就能吃饱的罐头,有多少这样的东西?”
“那不重要。”
“枪还是老样子。”
“因为足够了。”伊恩回答,“一颗子弹就可以造成死亡的结果,何必费心想别的点子。”
他的话永远隐含着残酷的真相,一颗子弹足以杀人,带来的痛苦也简单直接。人们可以研究出一种更好
的武器,更干净有效,瞬间致命,没有丝毫挽回余地,甚至不会带来太多痛苦。可是,不是那么回事。
武器追求的不仅仅是死亡,更暗示着除了死亡之外的痛苦和恐怖。所以一颗子弹足够了,光是想象弹头
钻进身体,切割肌肉,碾碎骨骼,把里面搞得一团血腥的感觉就让人心生畏惧。
诺尔把枪收起来,他毫不怀疑伊恩时刻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彼此之间始终存着戒心。
但是无论如何,他和他已经建立起了一种新的关系。
这种关系究竟能否让双方满意,谁也无法预料。
第09章 危险路线
还是没有梦,还是没有。
诺尔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
窗外是刺眼的阳光和一成不变的荒凉。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开车的人从罗比换到了雷吉。不知道这些士兵和伊恩的关系如何,似乎除了命令,
这支队伍中还有着更高于阶级的精神存在,令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投入不确定的未来。如果只是一两个
人义无反顾地追随并不稀奇,可这十几个士兵却像拥有同一个头脑,没有人在离开时想起回头看一眼曾
经守卫过的城市,看一眼那个对他们来说相对安全的避难所。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个比之前的落脚点更小的小镇。
诺尔看到岔道口的路牌,这个只有一条主街,不到十栋房子的迷你小镇有个相当耀眼的名字——闪光。
生锈的路牌早已被杂草包围,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烈,不是因为随处可见的尸骸,反而是因为疯长的植物
和成群结队的啮齿动物。
伊恩命令把车停在街上,留下两个人看守,其余人搜查房屋。
这些废弃小镇上的车辆大多都已经报废。伊恩希望可以找到一辆还能开动的车,用以运输从沿途居住区
中搜罗来的物资,为漫漫旅程增添几分保障。
搜寻的结果当然是失望。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具干瘪的尸体、几辆只剩空壳的皮卡之外,只有无尽的哀
怨和萧条。所幸,也没有感染者。
他们选择了一栋靠近路边、四面有窗的二层楼房,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一览整个小镇的全貌,遇到危险
可以及时撤离。
“有一件事,我想你们都知道。”伊恩说,“大部分民用通讯已经中断,但军方仍然有办法保持消息互
通。这意味着叛逃行为很快会从丘奇·克莱夫上校那里传到其他城市基地,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成了军
方的通缉犯。”
“怎么样?”罗比说,他似乎为此感到骄傲,“听起来很带劲,他们会像以前的西部片里那样画通缉令
吗?希望我的赏金是最高的。”
和他关系很好的维克特和沃克笑起来,两人一起朝他比中指,他也同样以神气的手势回敬。气氛根本没
那么沉重严肃。
“所以我们得避开城市,尽量不在军队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伊恩说,“但是有时候,我们又不得已要
经过城市。”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他们只是像逃亡者一样四处流浪,从一个又一个小镇上搜罗、掠夺生存物资,
成为末日绝境中弱肉强食的强盗匪徒,那确实会轻松得多。可是伊恩有一个明确目标,为了抵达目的地
,必然会有一条无法回避的路线。
“我们该好好研究一下。”雷吉问,“有地图吗?”
“给认真先生找一张地图。”罗比转头向身后的同伴说,维克特从背包里找了张已经被翻烂的旧地图。
罗比往密密麻麻的地图上看了片刻,似乎什么东西勾起他心中的烦躁。“有没有人怀念可以自动定位找
出最佳路线的导航仪?”他问。
当然,方便好用的东西只要存在过,一旦消失就会令人无比怀念。伊恩没理会他的抱怨,目光在地图上
扫过。
这个镇太小了,地图上没有记载,不过他还是很快找到目前所在的位置。
“最近的路线至少得经过四个城市。”
伊恩简短地说出了最大的风险。城市意味着更多被感染的人,军队接管城市,在无法有效控制疫情的情
况下,受感染的人数远远超过健康人,于是那些人口集中的地区很快被放弃了,人们惊慌失措地逃往没
有被感染的安全区。
里面是绝望的幸存者,外面是数不尽的幽魂。
“我们要走最近的路线是吗?”罗比问。
“是的。”
“要横穿整个城市?”
“确切地说,是横穿安全区外的感染区,因为这样最快,而且不用和军队交火。”
“但是这样就得和成群结队的感染者打交道了。”雷吉说,“我们需要更多武器和装备。”
伊恩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在抵达第一个城市之前先绕一点远路,这里有个武器基地,现在已经废弃
了。”所有被废弃的地点,无论城市、小镇、基地还是医院,情况如出一辙。某个被原初病毒感染的人
到了一个地方,无知无觉地把致命病毒传染给每一个接触过的人,受感染的人再传染给更多人。毁灭一
个半封闭区域对狡猾的病毒来说太容易了,但它终归也有做不到的事,无法摧毁没有生命的东西。
“那个基地在感染发生之初就被封锁,大部分军用物资应该完好。”伊恩没有提出备用选项,这是唯一
的计划。
“有没有可能在那里弄一辆装甲车?”罗比忽然问,“我做梦都想碾死那些恶心的怪物。”
“就算有也早就像外面那些车一样报废了,暴露在室外的东西容易损坏,但是武器库里的枪和子弹不一
样,只要保持干燥、足够的枪油,它们会完好无损地等待我们。”
如果这是个作战会议,它实在太简洁,没有那么多注意事项和紧急措施。有的人可能出于好奇,走到桌
边看了一眼地图,看看将要经过哪些城市。更多人并不关心未来的旅途,只是非常有效率地做好随时出
发的准备。
中午时,诺尔分到一小块用浅黄色纸包装的食物,雷吉告诉他这是浓缩鸡肉。他剥开外面的纸,看到里
面切割得十分工整的方块,大小和方糖差不多,只要摆放整齐,在背包里储存一个月的口粮几乎不占什
么地方。
诺尔始终认为人类的食欲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这一小块浓缩食物可以填饱肚子,却无法令
人产生心满意足的愉悦和快乐。
他没有参与刚才伊恩和银灰小队的作战计划,没有提出质疑和建议,仿佛整件事和他毫无关系,他们也
并不是在商量如何把他送到某个地方进行拯救人类的伟大实验。
伊恩在他身旁坐下来,目光望着窗外,凝视远方,嘴里咀嚼着同样的浓缩鸡块。他的头发剪得很短,反
而显得轮廓格外俊朗。诺尔对他身上的黑色战斗服感兴趣,伊恩穿着非常合身,到处是方便收藏武器、
弹药和紧急用品的口袋,可又很轻巧,丝毫不显臃肿地裹住全身。
“它能防弹吗?”诺尔忽然问。
伊恩回过头来看着他,大概没想到他还有聊天的兴致。
“什么?”
“你们的衣服可以防御什么?暗民吗?”
“不能。”
诺尔索然无味地把鸡肉块丢进嘴里。他错了,这么一小块鸡肉还是给他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欣慰和满足。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暗民究竟是什么,但从那些遭遇暗民而死的尸体来看,它们无孔不入,会通过耳朵
、眼睛、呼吸道或是其他地方进入身体。找不到封闭场所躲避的情况下,配备面罩的战斗服或许可以起
到一些保护作用。”
“或许?”
“没有人敢让自己被暗民包围,战斗服的保护作用只是假设暗民是一种类似孢子的有毒物质。”
“它不是。”诺尔肯定地说,“它不但有生命,是活的,而且我认为它甚至有思想。”
伊恩看着他,目光忽然一闪,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飞蛾从眼前飞过。诺尔觉得他不想聊这个沉重的话题
。四处传染的病毒还不至于让人彻底绝望,但死灵一样的黑云却如沉重的噩梦一样压抑在每个人心头。
“你究竟要送我去哪?”诺尔换了个话题,这个问题现实一些。
“鲁斯·范宁教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学者,他和我父亲是多年好友。”
“他不会把我切碎或是掏空内脏做成标本吗?”
“他是生命科学、病毒学博士,不是屠夫和标本艺术家。”伊恩说,“总比落在克莱夫上校手里好。你
待过的那个地下室后面就有个焚化炉,面对失败没有什么人是特殊的,毕竟我们最终都是尸体。”
诺尔明白自己躲过一劫,无论丘奇·克莱夫上校能否从他身上得到拯救全人类的解药,反正他的结局都
是在焚化炉中灰飞烟灭。人们不需要知道胜利来自哪一位牺牲者,也没有人会去纪念死在实验室里的小
白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折叠着用来包装浓缩鸡肉的纸片,心不在焉地问:“那位了不起的博士离我们有多远
?”
“很远。”
伊恩再次往窗外望去,顺着他的目光,诺尔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苍穹。他想起曾在沙漠中见过的海市蜃楼
,地平线上浮现出一座通天高塔的幻象。
“比那座白色的塔还要远?”
伊恩感到有些意外地又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那座塔?”
“我在沙漠里见过……它的幻影,真的有一座这样的塔是吗?”
“是的。”伊恩说,“我们要去的就是那里,现在叫斯威顿科学研究中心。”
不只鲁斯·范宁博士,幸存的杰出学者都在那里。对研究者而言,那是一个终极乐园,也是一个绝望的
困局。在那座塔矗立的地方,人们争论不休,每天都有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案产生。分歧引起争执,争执
导致对立,短期探险成了漫漫无期的枯燥研究。
进入乐园固然不易,走出困局更艰难。
诺尔望着远方,高塔的影像还留在脑海里,强烈地吸引着他。然而想到本该死在焚化炉中,化作这个苟
延残喘的世界上空一缕令人不快的黑烟,想到每个人的最终结局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心中忽然又变得
无比平静。
午餐后的白天很长,尤其是无所事事的时候。
伊恩要求其他人休息,他和雷吉负责看守。
白天,阳光下一切都很好。
第10章 险地漫步
一条长长的、灰尘弥漫的道路蜿蜒向着前方。
它看起来如此枯燥,仿佛一个拙劣的画家在画布上留下的一道败笔。
天空蒙着层肮脏的暗灰色,太阳死气沉沉地挂在半空。
雷吉把旧地图放在腿上,罗比按照他的指示开车。他们是领头的,其他人跟在后面。
“这条路对吗?”罗比有些不耐烦地问。
“应该没有错。”
“应该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错。”
有时候他们会在路边看到一两个漫游的感染者。听到吉普车开过的声音,它们仿佛信徒倾听神谕一样专
注地转过头来,用一双泛白无神的眼睛寻找目标。
还有一次,一个被感染的孩子不知爆发了什么样的神力,从一片草丛中猛扑出来,双手抓住最后一辆车
的车窗,把枯骨似的手伸进车厢试图抓住什么。坐在窗边的汉萨折断了它的手臂,它浑然未觉,继续舞
动着裸露出森森白骨的上臂。
它看起来好饿。
第二天将近黄昏时,车队遇到了暗民。
因为远离了城市,暗民出现时没有警报,加上能见度很低,几乎只是一瞬间,一团黑色就将他们完全包
围了。几辆车差点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