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阳光曾来过-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转了个弯,穿过一片苍绿的松柏,再往前走大概两三百米,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座棕黄色的凉亭,飞檐流角的古典特色与西洋风格的主宅完全不是一个格调,但没想到,却可以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想来,这一座凉亭是前人留下来的瑰宝,但恰恰也印证了顾家历史的久远。
不需要许信阳过多的介绍,顾常乐远远的就可以一眼看得出那一棵光秃秃枝桠的树木就是顾二爷亲自移植回来的梧桐树。他快步的向前跑了过去,但却跑到只剩下两三米的时候,脚步却忽然刹住。他直直的凝望着,幽蓝色的眼瞳深邃如潭,闪着莹莹光彩的眼珠子不知道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汗水黏湿,竟含着粼粼水光。他慢慢的走了过去,脚步沉重得几乎连如何呼吸也忘得乾乾净净。
许信阳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後,静静的看着他,更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
那一天,他只记得雨很大,很大。
自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了小乐的身後,久久的。
全身湿透的背影,清晰得仿若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仅仅是那抹茕茕伫立在梧桐树前的消瘦身影,更有他隐藏在苍白脸色下寂寞孤独的失落表情。
第28章 Chapter 28
顾常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後的事了。
当他一睁开双眼,就可以看到坐在床边的许信阳,只见他满脸憔悴,那一双原本如秋水剪影的黑色眼瞳如今却不知道为什麽竟深深的往内凹陷,眼皮底子下更是抹了一层浅浅的灰色阴影。他直直的盯着顾常乐,脸上的表情由乌云密布的阴天瞬间就转化为晴空万里的蓝天,就连眉梢眼角处的担忧也一扫而散,消失得乾乾净净。
“……许、许信阳,你怎麽还在这儿?”茫茫然的顾常乐看着眼前越渐清晰的身影,不解的问道。
闻言后,许信阳微微的一怔,“小乐,你……”
顾常乐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然後又侧着头左右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置身於卧室之中,不由得愣了一愣。他低眼瞄了瞄盖在身上的棉被,又抬起头直愣愣的瞅着许信阳,惊愕得瞪大了眼瞳,“我、我怎麽会睡在这儿?我记得刚刚、刚刚,我们还在外面?”
“小乐,你……你忘了吗?”见顾常乐一片茫然的表情,许信阳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气,继续解释:“小乐,你足足昏迷了五天……”
“五、五天?这怎麽可能?”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麽吗?”
“怎麽不记得?你不是带着我去找那棵梧桐树吗?然後,我就一直站在那里。我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很大,你好像就站在我的身後,还撑了把黑色的雨伞,至於後来,後来……我……我是怎麽回来的,我怎麽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乐,你站了几乎整整一天,什麽也没吃什麽也没喝,就那样直愣愣的站着那棵梧桐树下。我劝你回去,你却死活不回,说什麽话你也听不进去,所以我就一直陪着你站着。那时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我那把雨伞根本同时遮不了两个人,哪怕是全遮在你的身上,你也还是全身湿透。後来你晕了过去,我就抱着你跑回顾宅,还让老付通知孙医生过来给你看病。你一直高烧不退,孙医生和老付试了很多种方法,甚至就连土方法也搬来用了,直到第三天,你才好不容易退了烧,可是孙医生却说,说你……”
“说我再也醒不过来,就会这样走了,是吧?”顾常乐无谓的淡淡一笑,然後抬起手掀开了被子,慢慢的走下了床。“人,总是要走的,毕竟这是条必经之路,你我都逃不掉,又有什麽好担心的,况且,也不值得你这样做,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语气一转,顾常乐呵呵的说道,“对了,既然我都醒了过来,你就可以回去吧,省得……”
後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身墨黑蕾丝的顾慧仪就直冲冲的闯了进来。
“许信阳,你还要待在这里多久?”人还没有出现,愠怒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顾慧仪直直的凝注着站在跟前的许信阳,犀利的目光如苍鹰般死死的胶着。当她发现站在他身後的顾常乐的时候,表情顿时一怔,脸色瞬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将盛怒之气勉强压了下来,才把目光转回到许信阳的身上,她咬着牙,冷冷的开口笑说道:“人都醒了,这一次,你又找什麽藉口来敷衍我?许信阳!!”
许信阳上前两步,“慧仪,你听我解释,小乐他才刚刚醒过来而已……”
“够了,许信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麽,都这麽多年了,为什麽,为什麽陪在你身边这麽多年的我,却比不上一个与你相处仅仅三个多月的人?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他?难道,我在你的眼中就连一粒沙子的分量也没有?”
“慧仪,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你告诉我房间里面你画的那堆《睡莲》,究竟是为了谁?”
“我……”
“你看,连你自己也不敢说出来了……”
听着你一言我一句的,顾常乐终於受不了轻插了一小句话。“你们有什麽话要说的要吵的,请出去说出去吵,这里是我的房间!”他瞅着许信阳,又看了看顾慧仪,半分钟过後,忽然想起了什麽,乐呵呵的大笑说道:“五姐呀五姐,你这种接人回家的方法真是有趣极了,只可惜,你得要看看你接的那个人是否愿意跟你走,否则,这和强买强卖又有什麽区别?”
“顾常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
“我是打主意又如何?难道,只许你州官放火,就不许我这个小老百姓点灯?”
“你——”恨得牙痒痒的顾慧仪泄气的一哼,然後把目光又转移到许信阳的身上,“许信阳,一句话,要麽你现在跟我回去,要麽你以後就别再回来?”
顾常乐笑了笑,“五姐,劝说不行,现在又来威胁,你这样做是不是有所欠缺?而且,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你急什麽!”
轻轻的顿了一顿,顾常乐直直的望进许信阳那双澄清的幽黑眼瞳,轻描淡写的补充,“许信阳,机会只有这一次。你不是想要後山这一块地吗?我可以拱手让给你,但前提是……许信阳,你必须要留下来陪着我!!”
望着顾慧仪气冲冲的摔门离去的背影,顾常乐回过头望着脸色不大好的许信阳,冷冷的嘲讽笑道:“看来,这一块地儿,对你们来说,确实是很重要,我果然没下错赌注,五姐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的,虽然脾气还是那麽的暴躁,但最终还是让你留了下来,想来,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连一块地儿的价值都比不上……”
听着刺耳的讥讽,许信阳却还一如顾常的心平气和的表情,那一双黑亮如苍穹瑞星的眼睛依然深邃如潭,充满关切之情的直直盯着顾常乐。“小乐,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你手上这一块地儿,我是为了……”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顾常乐嘴角轻轻的往上一漾,“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这麽蹩脚的谎言,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亏你还说得出来……”声音顿了一顿,语气瞬时一转,“无论你的目的是为了什麽,但既然你能留下来了,那你就好好的陪着我吧,或许,我高兴的话,真的会拱手相让也说不定!”
语毕后,顾常乐随手从床边拿了一件灰蓝色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後从许信阳的身边绕过,一直往前走到书桌旁的楠木柜子前,柜子上面的牛皮包是他唯一带回来的行李,里面胀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麽。
从下飞机开始,许信阳就一直留意着,特别是看到小乐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是让他确定里面装了什麽很重要的东西。
望着顾常乐郑重其事的从里面掏出一个雕花红木盒子的时候,许信阳缓缓地走了过去,低着头不解的瞅着他手中式样简单的红木盒子,轻轻的问道:“小乐,这里面装的是什麽?”
顾常乐深深的注视着手中的盒子,然後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盒子上面的花叶雕纹,淡淡的说道:“这是一个梦,是一个关於过去的梦,也是她与他的开始,也是他最後的一个梦。我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他回来,回到他应该待的地方……”
“你、你要去哪里?”
顾常乐微微的昂着头,看着紧张兮兮的许信阳,莞尔的一笑:“当然是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站在树底下的顾常乐抬起头直直的凝注着头顶上光秃秃的枝桠,虽然天气还是那麽的晦暗阴霾,但一直往上延伸的枝桠就如同生机勃勃的蔓藤枝叶,更如一缕温暖和煦的阳光刺破了天空中的灰暗。
他慢慢的往前走了好几步,站在树身前时不由自已的伸出左手轻轻的抚摸粗糙不堪的树干,仔细入微的,就连一丝一毫的纹理也不轻易放过。半晌过後,似是想起了什麽,不禁脑袋一低,沉重的瞅看着抱在怀里的红木雕花盒子,然後又侧过头稍稍瞧了瞧身後的许信阳,最後才把深沉的目光定格回那棵三十来米高的梧桐树。
徳叔,你看到了吗?
我把你带回来了,把你带回到她的身边!
虽然这一棵梧桐树并不是那棵梧桐树,但我知道你定会喜欢上这一棵的,毕竟,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宿。
对不起,我应该早早察觉才是,也应该听从你的话早一步回来,否则,怎麽会让你、让你错过见她最後一面的机会!
你会怪我吗?
我知道你不会的。
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埋怨过一句,哪怕即使是现在,你也不过是置之一笑而已!
为什麽?为什麽?
一滴滴的眼泪如同掉线的珍珠,圆滚滚的,如绿豆般大小,混着薄薄的一层霜花从冷得打颤的苍白脸庞慢慢的滑落,无声的掉在白皑皑的泥土上,消失不见。半蹲在地上的顾常乐,看着眼前埋在树底下的红木盒子,心就好像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轻轻的将心口上结痂多年的木屑一点一点的挑了出来。
虽然悲痛欲裂,但却有种完成使命的释然。
顾常乐低着眼眸看着掌心中的泥泞,更看着指缝间的霜花融化为混着泥土的水珠,不禁嘴角一弯,浅浅的淡笑。那种笑,是出自于心中无处可发的愁苦,更是阴郁多年的释然。他稍稍的抬起了头,深沉如海底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直直紧盯着那个岿然不动的红木盒子,心一沉,才颤颤的伸出手将捧在手心中的泥土一点一点的撒落在红木盒子上,逐渐的,掩盖得几乎只剩下点边角,随之就是归於天地的一抹尘土。
而守在一旁的许信阳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红木盒子对於小乐,还是对於顾老太太,是十分的重要的。他静静地望着小乐一个人从开始到现在,途中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出手帮助,因为他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如同虔诚的藏民对上天的祈祷,只能他一个人独立完成。
顾常乐慢慢的站了起来,默默地瞅望着恢复原貌的地面。
徳叔,你好好安息,不用再挂念我了,我会好好的,哪怕是一个人。
我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
“小乐,你……”
欲言又止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困惑,以及不解,使得顾常乐不禁回过神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许信阳。“许信阳,我、我怎麽啦?”
语气平淡无奇,但与脸上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
眼见顾常乐满眶的泪水永无止境似的从脸上滑落下来,一滴滴的,晶莹剔透的,带着微凉的体温无声的掉落,许信阳却不忍心说穿,更不忍心的任由它继续,只好快步地向他走了过去,一把伸手紧紧的圈他入怀。
“许信阳,你怎麽了?”顾常乐闷闷的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许信阳才慢慢的松开了手,然後低着头看着微微茫然的顾常乐,浅浅的一笑,“没什麽,我们回去吧!”
“许信阳,我不想回去,我想你陪我去後山看日落……”
许信阳仰起头望着灰霾的天空,说道:“可是现在的天气……”
“你不是留了下来答应陪我一天的吗?怎麽?现在还没有开始,你就开始後悔了?”
“小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的……”
“我明白什麽?我什麽都不明白,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麽会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麽!况且,假如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站在我的面前吗?”顾常乐轻轻的顿了一下,语气稍稍的缓了下来,“许信阳,我不想知道你心里装的是什麽,更不想知道此刻你的想法,我只想去看看日落而已,你可以陪我去,也可以转身回去,反正我从来就没有强迫过你为了我做些什麽……”
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中,许信阳仍若无其事的看着一脸正经严肃的顾常乐,“小乐,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你手中的物业,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刚刚才生了一场大病,我怕你没有人照顾,所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无论你留不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麽,至少,你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想法。”
“你怎样想我都可以,但请你好好的照顾你自己。”
“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
语毕后,顾常乐猛然的转过身向前走了好几步,身後便传来许信阳紧张的声音。“小乐,你要去哪里?”
顾常乐冷冷的说道:“去哪儿?不是说要回去的吗?”
“你不是说要去看日落?”
“我现在已经没有那心情了。”
回去的路程,不过是几百米左右,但他俩却足足走了十来分钟。
一前一後的身影,在松柏林木间徐徐的掠过,如风随影的单薄,只有踩在雪地上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响,才显得没那麽的冷寂。
“许信阳,阿政他、他是不是回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顾常乐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许信阳,微微的昂着头,静静的望着银灰色的天空轻轻的问道。
“在你昏迷的第三天的时候,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说是要带他回家。本来你的朋友是死活都不愿意离开的,但那个法国人却一声不吭就这样扛着他走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