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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我还是过得很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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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断鸢弯着嘴角摇摇头,一伸手拉下了窗棱上的帘子,“不晒了,你安心坐着。”
  安易持迟疑着转头看了眼,后座靠窗的大妈抱着孙子正在惊叹,“嘿,看这车车,真高级,窗帘是藏在里头的,这下不晒了,臭蛋乖乖,咱睡觉!”
  原来先前对着窗外景色的溢美都是假的,怕小孩儿哭闹,全靠着自己挡光,让孙子睡的舒服些。
  “我还以为她是要晒太阳。”安易持又好气又好笑,“早知道我就早点拉窗帘了。”
  浅茶色的刘海之下,那双时常显得散漫的眼睛笑成弯弯月牙,难得聚出粲然的星火,他皮肤很白,衬着浅浅的瞳孔和发色,就好像上色之后又叫人拿着橡皮擦了擦,透过太阳穴下的皮肤,都隐约能看到青紫的血管。
  可他唇色又很红,淡淡笑意就很能添彩,像春寒料峭的一株雪梅,有着不经修饰的惊艳。
  梁断鸢这时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安易持生的这样好看,他甚至没有多想,便顺着心意伸手拨开他眼前过长的额发,毫无遮挡的容貌脱离懒散疲乏,竟显得有些张扬。
  指尖碰到了脸颊的**,安易持直直对上梁断鸢的视线,他无法解读那漆黑一片的专注背后的神色,只是心跳突然丢了一拍,唇角弧度失了牵拉,溢出微小的一声质疑,“嗯……?”
  梁断鸢被这一声打断了思绪,他指尖轻轻抖了一下,很快收回,视线慌张垂下去,等到游弋一圈再转回来,生硬地转移话题,以至有些没头没脑,他说,“以后试着改一改。”
  梁断鸢耳根还通红着,好在安易持自己也在慌乱并没有注意到,闻言又是一声“嗯?”,这次再没了懵懂只剩疑惑。
  “害怕麻烦别人,很多时候就要委屈自己。”梁断鸢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几息之间回了魂,甚至敢再转头去看安易持,他说,“你会觉得委屈么?”
  “哦,你看过我的日记,差点忘了。”安易持突然垂了眼,他死死盯着膝盖上的一片布料,连最后一点笑意也没了。
  委屈的。
  安易持也会觉得委屈。
  虽然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害怕麻烦别人,所以自己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情,从来不多做计较。
  开学发下新课本的时候,同桌的女生拿到了封皮破损的一本,她大咧咧跟安易持做了交换,让他去找课代表再要个新的,安易持笑了笑,“算了,书总会翻破的,没什么关系。”
  期末考试答着题的时候,后座霸道的男生抓耳挠腮写不出来,他鬼鬼祟祟踢安易持的凳子,要他把自己的答题纸传过来,老师怒发冲冠,“一个人学习好就行了吗?你就这么害你的同学?”
  化学实验分小组的时候,班里统共43人,两两组队只落下他,安易持翻着课本觉得一人也行,于是在桌前坐定了没有跑动,老师紧皱眉头,“你是个木头吗,自己不找队友等我跟你组呢?”
  过年好容易回到家的时候,安济民大概受了尚小云的支使,抱着新年礼物的盒子亲手递给他,安易持打开看见一双球鞋,试穿发现小了半码,安济民不甚在意摆了摆手,“不用换,他这就是以前的鞋太大,把脚都涮大了,这个码合适!”
  那样多的时候,安易持都是沉默的,低头,闭眼,握拳,他不敢麻烦别人。
  于是没人知道他深夜想方设法扯平褶皱的课本封皮,没人知道校园霸凌有时候是种孤立,没人知道不给答案他会挨打甚至面对深夜濡湿的被单,也没人知道脱了鞋,安易持拇指被挤得青紫。
  不能让女孩子吃亏,所以算了,不能扫了爸爸的兴,所以算了,不能再给姨妈添麻烦,所以算了,总归只有三年,被欺负就忍着吧……
  安易持成了个烧水壶,每日坐在炉火上煎熬,却快乐地吹着口哨,幸福地吐着泡泡。
  是他演得真有那样好吗?若无其事强颜欢笑,就真的跟发自肺腑的快乐没什么区别吗?
  好像心照不宣,又好像无人知晓。


第二十三章 ——星空,活着的意义
  一路好梦的关其复被过道乘客拎行李的动静吵醒时,列车刚刚驶入终点站,他四下看了看,背好东西下车,安静的像个哑巴。
  不是他睡懵了,实在是气氛有些诡异。
  本来笑吟吟的安易持此时眼神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下垂看起来有点难过,好在有梁断鸢这个保镖跟在身后,总不至于失魂落魄一脚踩进轨道里。
  上车前还嘻嘻哈哈很是兴奋的陈琛突然就没了劲头,手脚全受万有引力的束缚乖顺归位,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人有些在意。
  不过最可疑的还是唐宵征,关其复虽然跟他不熟,但也听闻这是陈琛一起尿过床的亲兄弟,怎么此刻一反常态的远远落在后边,嘴角紧抿着成了个笔直的一字,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是刚刚被人绿过。
  关其复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险些撞翻一位腋下夹着孙子的老阿姨之后,拐个弯往小卖部跑去,“老板,给我六瓶可乐!”
  此时唯二不明就里的兄弟斯剑姗姗来迟,站在关其复身边,给了他莫大的鼓励,“来的正好,你拿一瓶,剩下的分给他们就行。”
  关其复抓起两瓶小跑几步,赶上了出站口外呆愣的陈琛。
  “老大,喝冰阔落!”
  一声大喝伴着脸侧的一阵冰凉,吓得陈琛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终于是走出了自我纠结的怪圈,“要吓死谁啊你!”
  “拿着拿着。”好似地板烫脚,关其复等他把可乐接过去,才终于站定,“魂儿丢了?喊你好几遍了,你没理我啊。”
  “谢谢。”陈琛眨眨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落了单,“诶?人去哪儿了,我跟着小学弟那小红帽走的。”
  “往前边儿去了,你别——”关其复喊一声,急急抓住了陈琛拧瓶盖的手,“别打开,我跑着来的,晃了好几分钟,这会儿拧开你就没的喝了。”
  陈琛一愣,低头去看。
  原来关其复手挺大,裹在自己外头,包了个圆,不似女孩一般的柔荑,却也并不粗粝,只细细打量着能看到小指外侧的薄茧。
  他想,男生和男生的握手,原来是这种感觉。
  那视线带着电一般,看的关其复险些脸红,连忙就松了劲,顺道揪住陈琛的后脖领,欲盖弥彰,“快走快走,刚还在第一梯队呢,现在成吊车尾了,你腿短是不?”
  听闻此言,唐宵征留下的别扭在陈琛脑子里彻底烟消云散了,他出离愤怒,“老子穿鞋177,正常身高,你腿长我看看有两米不!”
  “那倒也没有……区区185,不值一提。”关其复着实的娇羞了一下,跨出一步后顺着膝盖往上摸,故作矜持,“可我还小,说不得过年就又要长个儿,哥哥别担心,我争取。”
  “你给我滚!”
  打打闹闹中,关其复偷摸蹭了蹭指节,像是要擦掉其上温软的触感,他瞥一眼陈琛生动的表情,笑意更盛。
  观览车像一头疲惫的小兽,翻山过水一路颠簸,扯着窗外树荫愈渐浓重,终于将满座游客“吐”在瑜魄山腰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像是沙画背景。
  远山巍峨,层叠相重,极力托举着抛出浑圆皎白的一轮圆月,繁星璀璨掩映其间,好似万家灯火飞升入云间,瑜魄山躬身相看,任脚下波光粼粼的永宁湖接天映月,攀入九霄。
  瞭望壮阔之景,诗圣杜甫写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豪迈广为流传,而千年之后,同片星空之下,头个下车的关其复极目远眺,转身看着陈琛,脆生生喊出“爸爸!”
  如此隆宠压得陈琛刚下车来便是一个趔趄,站稳去看时,惊叹之中带着掩不住的嘚瑟,搜肠刮肚也翻不出什么好词儿,是以极其直白的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标间就要686的地方,漂亮!”
  而彼时更加没有内涵的斯剑正举着手机到处拍照,像是步步高复读机化了人形,
  “这里好看!”
  “这里也好看!”
  “卧槽卧槽,看着那里了么,绝了!”
  ……
  唐宵征独自站在不远处,一身完美的夜行衣险些隐入黑暗里,粲然星光之下,他关了相机的闪光灯,轻轻一按,存好朗月映照的陈琛的背影。
  安易持跟着梁断鸢最后一个下车,脑门上还印着熟睡时留下的红痕,心神却瞬息便被宛若咫尺的夜空全部吸引,他微微张着嘴,露出莹白的一点牙齿。
  很认真的表情,就像孩童第一次听到母亲的童话。
  梁断鸢笑着,俯下身给他拉上拉链,站直了跟着他看过去。
  “是雾霾太厚,还是我们住的离天空太远?”很突然的,安易持声音沙哑,他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星星,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梁断鸢眯了眯眼,没有回答,他们沉默着,静静地呼吸。
  “易持。”很久之后,梁断鸢单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的喊,“你问过为什么活着,我一直在想,但是没有结果。”
  安易持一愣,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眼神落到这人的脸上,定定不再动了。
  “小学的《科幻世界》曾经普及过一个知识,说就算距离地球最近的星光,落进人类的眼里也要4年之久。”梁断鸢仔细挑选着,伸手去指最亮的一颗星,“你看这一颗,它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科学有些残酷的。但这可能就是活着的意义。”他放下手,也收回了视线,侧身微微低头,眸子映着安易持的脸,“它摸黑走了很久很久,最终在你眼前亮了一秒,这一秒让你觉得平静,这一秒就有价值。”
  梁断鸢平生从未觉得罕言寡语是个缺点,但不包括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早该多看看《演讲与口才》,也就不至于此时胸中有丘壑,出口却全是寡淡。
  “能明白吗?易持。”梁断鸢抿了抿嘴,几乎有些沮丧,“你一直在摸黑行走,你还没来得及照亮别人,或者没来得及被别人照亮,你决定放弃决定的太早了。活着一定有意义,但只有你活着才能找到这个意义,你不是没用的人。”
  “也许有人就等在几年之后,和现在的你一样,等着这一点点光。”梁断鸢皱着眉,“你是他人生的意义,如果春天你就离开,那他这辈子也等不到了,这……太遗憾了,对么?”
  “我知道你的委屈,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夜太深,以至梁断鸢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安易持的神色,他走近了一点,搭着安易持的肩膀,补上最后一句话,“可是易持,最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这不是个适合谈心的时机,更不是个适合谈心的地点,观览车呼哧呼哧跑走了,一堆人提着行李开始朝酒店走去,星夜瞬间的震撼已经平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躲在黑暗中的安全感开始从安易持心里剥离,看着大批拖家带口朝他走来的影子,他怯懦地闭上了眼睛。
  最黑的时候……太阳刚刚落下,星光还未升起,那就是最黑的时候。
  安易持觉得自己就像推磨的驴,被人遮去视线一圈一圈地走,以为自己行出了十万八千里,可一睁眼发现还是在原地。
  他怀着即将看到曙光的希望,日复一日,从儿童走到成人,花了整整十年,他被生生磨去了几乎所有的信心和希望。
  过渡太漫长了。
  可梁断鸢的声音在脑海里一圈又一圈,像塞壬伏在耳畔的吟唱,有种难以抵挡的诱惑,安易持铜墙铁壁的心房依然坚硬,却不动声色的,在角落掉落了几颗铆钉。
  过去了么?安易持想,最黑的时候……真的过去了么?
  脸颊湿热一路顺着下颌滴进领口,半山的夜风也随之而至,安易持狠狠打了个寒颤,下一刻,就触及了梁断鸢温热又熟悉的鼻息。
  “山上风大,别着凉。”梁断鸢虚虚环抱着安易持,给他披了件外套,随后背起背包扬了扬脑袋,朝着酒店溢出的光彩,“走吧。”
  安易持抹了把脸,跟在后面,不想认输却又备受感动,声音小的像是耳语,“对不起。”
  可梁断鸢就是听到了,脚下停住回身等他,看着遥遥灯盏映亮了安易持的脸。
  他不走了,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摸索出一包烟,顺手拍拍身边的座位,“眼睛有些肿,等等吧。”
  安易持坐下翻开了背包,找了找,往梁断鸢身边凑去。
  那时梁断鸢刚叼着一只烟卷,低头摸索着周身的口袋。
  安易持点着了手里的火机,一手圈起来挡风,他伸手够到梁断鸢的唇边,掌心拢着一个温暖的太阳。
  梁断鸢低下头,靠近吸了两口,跳跃的火光中显出几分忧郁和深沉。
  他们好像离的有些近了,安易持觉得自己能看清梁断鸢脸上细软的绒毛,还有露出领口那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他们的确离得有些近了,梁断鸢一伸手就碰到安易持的脸颊,替他擦净了滞留在下颌软肉上的一滴眼泪。
  ——又来了——
  安易持的心跳又停了一拍,在旋即加速躁动的鼓点中,带着他似曾相识的心悸。
  “别哭。”他看见梁断鸢张了嘴,唇边溢出青灰的烟雾,“靠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很少,我没有那个指望。”


第二十四章 ——没办法了
  接待大厅是个钢骨架的玻璃建筑,点上了灯火从外面看去,就像瑜魄山腰的一颗钻石,散出静谧而温柔的光影。
  但身处其中的陈琛此时其实并不平静。
  六个人,三间房,该怎么分?
  准确的来说,是他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若无其事的按着老规矩,和唐宵征同住一间。
  陈琛还没有理出头绪,他在试图寻找自己喜欢唐宵征的理由,可不知不觉的,这场寻找就变了目的,成了阐释自己不喜欢唐宵征的原因。
  冥思苦想着,他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到这样的事情。
  “易持和断鸢比较熟,一起住这间。”正走着神,手上一空,唐宵征夺去了三张房卡,利索地递给梁断鸢一张,然后回身去看陈琛,“关其复跟斯剑初次见面,可能同住有些尴尬,他跟你一间,行么?”
  陈琛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的设想里居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景,原来有一天,唐宵征会在他之前,张口拒绝自己。
  “我这么好相处的人,跟谁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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