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过得很好-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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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钻石一般被晒的通透的车厢,陡然多出阴沉沉的一片暗影,斯剑和关其复拢在阴影里,变得很沉默。
“他们这是……”等一行人辗转着再坐上回程的高铁时,六人散成了三组,往不同的车厢坐好,安易持才犹豫着,碰碰梁断鸢的手臂,“发生什么了?”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心情不好。”梁断鸢想也不想,给他披了件薄薄的衬衣,声音很轻。
“啊……这样。”安易持眨眨眼睛,有些为难,坐直了身体犹豫,“我去帮帮忙吧,也许有人听他们说说话,能觉得好一点。”
“平常的事情大概可以。”梁断鸢按着他坐下,笑了笑,“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安易持面向他,眉头微蹙。
“听别人说些糟心事,会被传染。”被那双亮晶晶澄澈的眼睛看着,梁断鸢没忍住,屈着食指轻轻扣了下他的脑门,“尤其是对你来说。”
“需要我的时候……”安易持在那双手投下的微弱阴影里皱了下鼻子,那是鲜有的,不太认同的姿态,“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以前试过么?”梁断鸢不反驳,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安安静静的听别人诉苦。”
“试过的。”安易持被看的不好意思,笑意抿在嘴角,脸颊泛着微红,他视线躲闪着往下看,“虽然数量不多,但我也有过朋友,他们不开心的时候,我就陪他们坐一会,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就只听他们说话。”
“嗯。”梁断鸢问,“是什么样的朋友?”
“……各种各样。”安易持不自觉掰着手指计数,顿了下之后自己笑了,“啊,好像那些也不算是朋友。”
“怎么说?”梁断鸢伸手捏了他的指尖,粉白的指甲在末端带着一点红。
“高二结束的那年,爸爸给我转了学,让我回家读书……因为在之前的学校割腕被送了急诊,姨妈不肯再收留我了。”安易持靠回椅背里,提到割腕,声音压得低沉,“新学期开学又是陌生的环境,我很怕被孤立,所以拼命地在……讨好别人。”
“跟常去网吧的同学多说游戏,跟看动漫的同学可以提及番剧,遇到打架斗狠的混混就低头避开……各种各样的人,提前做好功课,总有办法应对。”安易持笑着说,“听他们发发牢骚是这些功课里面最简单的一个,我很擅长。”
“给人分门别类划分属性……真厉害。”梁断鸢故意歪曲了重点,他拍拍安易持的脑袋,“那我是哪一类的?”
安易持被他打个岔,当真细细思索着,盯着窗外急掠而过的高压线网,半晌后回头,
“不需要讨好的那类。”
梁断鸢指尖一抖,抬头看过去,正瞧见安易持指尖往空荡荡的鼻梁正中抬了抬,那是一时紧张,想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掩饰一下,显然忘了自己此刻什么也没戴。
“嗯,不需要。”
意料之外的回答,梁断鸢脱口而出的话里都带着笑意,他目不转睛盯着日光笼罩下白的清透的安易持,一忍再忍之后,终于还是凑近了,极快地冒出一句,
“如果不是在外面,我会吻你。”
在安易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退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询问,“那昨晚睡的怎么样,今天心情好么?”
“很好。”安易持呆了好一会儿,脸色红润的再也白不回去,好像飘在高高的半空,能望见自己含羞带怯的神情,“这个月第一次睡够了4个小时,很好,很好了……”
“凌晨6点还在翻身,后来那算是睡着了还是累昏头了?”梁断鸢的拇指拂过他眼底光滑的皮肤,“等到你能在正常的时间段里打着呼噜睡过去的时候,再去听这些‘别人’的烦恼,好么?”
“好……”安易持望着他,起先脑子里一片混沌,反应过来的时候问,“那时候还醒着,我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不会。”梁断鸢把衬衣下摆掖进他后腰与椅背的间隙,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被一句话撩拨的彻夜难眠,也许还有那一个吻的加持,谁知道呢,他摸摸鼻子,“只是刚好醒了一下。”
“我不冷的。” 被宽大的衬衣裹了个严实,好在面料足够单薄,不至于立马觉出热来,他吸吸鼻子,被洗衣液的馨香和似有若无的梁断鸢的味道环绕着,又不肯轻易地挣开,只在口头上反驳一下,身体乖顺地没动。
“空调温度有些低,睡着了会感冒……”梁断鸢手掌从他T恤下摆探了进去,往后背摸一把,掌心仍旧干爽,这才补了个马后炮,“很热么?”
“现在还好。”安易持摇了摇头,下巴藏在硬挺衣领之后,愈显得脸颊精致。
梁断鸢眼神躲开,几不可查地吞了下口水,脑子里蹦出‘秀色可餐’来,面无表情地开始消化自己原来很有做流氓的天赋这一事实。
不论是大庭广众之下骤然贴近的耳语,还是伸手探进易持衣襟的动作,都太冲动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几年之前语文课上学了这样一句话,梁断鸢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于自己不可描述的冲动。
他掏出耳机来连好,在手机屏幕上摁几下,塞一只进安易持的耳朵里去,“先听歌躺一会儿,我去餐车一趟,带份盒饭给你。”
基于短暂几次一起吃饭的观察,他问,“除了青椒,还有什么东西不喜欢?”
“不用麻烦了。”安易持条件反射一般拒绝,随后反应过来这有些过激,他从衬衫底下伸出手来,抓着梁断鸢短袖的衣摆,“抱歉……从来也没人这样照顾我,不管在学校还是出来玩,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上你,欠了这么多,我……”
“易持。”在衬衫遮掩之下,梁断鸢一伸手握住他,却没有了下文。
他抬头看着列车顶,停了许久,在列车飞驰着闯进隧道时开口,“害怕亏欠,随时两清……人会因此变成一座孤岛,没人进的去,你也出不来。”
“就是彼此麻烦着,陌生的人才能成为朋友。”梁断鸢收回视线,“何况我还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他捏着另一只耳机,塞进易持耳朵里之前,说了最后一句,“可以帮你带饭么?”
钻过一座大山的身躯,阳光瞬间透窗而入,一片翠绿星红交杂的背景之中,安易持眯了眯眼睛,只瞧见灼热光束里边缘逐渐熔融的侧脸。
就像是,在逐渐消失一样。
“……带吧!”紧了紧被人握着的手掌,安易持仓促的开口,“想要炸鸡排饭,除了青椒都能吃,帮我带饭吧。”
“嗯。”梁断鸢拍拍他的手背,起身摇晃着消失在走廊尽端。
在车厢连接处贴墙避过排队等厕所的人群,梁断鸢越走越快。
想说但没有说的话是,他还没有忘记那张笑颜灿烂,却说着来年春天就去死的脸。
他对安易持好,甚至时刻计划着要对他更好,好到受尽照顾生出的亏欠能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割舍不下的牵绊。
多年之后,当梁断鸢成了闻达之人,酒后失神还是会回家抱着安易持不肯撒手,颠三倒四地倾诉着当初是如何——
在还没有得到的时候,就开始害怕失去。
第四十二章 ——肃肃宵征,寔命不同
唐宵征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从手机屏幕上匀速滚动的文献综述中抬起头来时,列车刚刚翻过一座山,脱离晴空万里的瑜魄,莽撞地钻入朔桑界限一般冗长的隧道里。
耳畔不甚清晰的传来微弱风鸣,宛如受困的野兽自压抑喉咙中挤出的呼吼。
他循声望去,看见澄澈透亮的车窗玻璃变成纯粹的一面水银镜,映着陈琛紧贴车窗压瘪变形的昏沉睡脸。
这个向来对交通工具“过敏”,每逢出行就难受的精神抖擞的陈琛,此时两手虚松拢着外衫,隔着轻薄棉料把唐宵征的背包抱了个严实,蜷在座椅角落额角抵窗,小扇一般的眼睫细微地发颤。
看来昨晚睡的也不踏实……
“什么造型这是?”唐宵征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一声,想起古老的动画形象来,“火车侠还是弹珠警察?”
他从陈琛怀里拽出背包来往头顶的行李架上放好,等到再坐下去,一伸手捏着脖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拉拢,“过来,那么窝着得落枕。”
“让我睡会儿,别动……”被这样一阵折腾,便是昏迷着的也该醒了,陈琛迷迷糊糊瞧一眼,顺力道靠上他的肩头,蹭蹭鼻子又睡过去,留下呓语似的一阵嘟囔,“什么火车弹珠的……”
“就剩这一件儿白衣服,给你蹭的全是油……”唐宵征说的很有些嫌弃,却是动也没动,等耳边传来陈琛平稳呼吸的声响,才极其迟缓地一愣。
他想起脑海里争先浮现出的,圆手圆脚蹦跶正欢的卡通小警察们,原本是陈琛喜欢的东西。
什么火车弹珠的……陈琛已经不记得了。
陈琛忘记,而自己还记得的东西,又多了一件。
温热的鼻息扑在脖颈,打个小小的旋儿擦着发尾溜走,余韵仍能激起一片战栗的涟漪。
唐宵征缓缓放松僵硬的肩头,小心翼翼靠进椅背里,望着不远处光洁的天花板出神。
好似突然走入一个结界,穿山而出的列车之外,晴空换做暴雨,密集雨幕骤然拍打在车窗上,绘出疾风流动的轨迹。
又是朔桑多雨的秋季。
梁断鸢穿越两节车厢远远走过来,凭着座位扶手间隙露出的外套衣角,一眼就看到了靠在一起的两个背影。
往日总是躲避的唐宵征在陈琛睡去的这一刻,像是踏踏实实享受着偷来的一份安宁,有种让人不舍打扰的岁月静好。
他顿了下,突然停住脚步,魁梧身躯投下的阴影惊得身边座位里的小姑娘哆哆嗦嗦猛然抬头。
“抱歉。”梁断鸢扯了下嘴角,插兜继续思索,半晌,缓缓踱步过去,拍拍唐宵征的肩头,“饿么?”
“啊,有点。”唐宵征问,“准备去餐车?”
“嗯。”梁断鸢点头,没用询问的语气,“一起吗。”
若有其事的郑重像一种极其明显的暗示,他有话想说。
唐宵征抬头对上梁断鸢的视线,鼻腔里笑出一声来,“好,一起。”
人高马大的两个同时站起来,瞬间让走道显出逼仄来,梁断鸢不好堵着,伸手指指陈琛,“我在车门那里等你。”
妆容精致的乘务员小姐说着“借过”与他们擦身,视线扫过梁断鸢单手插着的裤兜表面凸起的方形痕迹,笑容满面指一指上方。
广播恰好播到,“本次列车全程禁烟……”
梁断鸢眨眨眼应一声“明白了”,手从裤兜里取出来,抓着一包好丽友巧克力派。
“不好意思,误会。”乘务员眯眯眼睛道个歉,点点头转身走远。
“差点忘了。”梁断鸢探身把巧克力派放在陈琛身前的小桌板上,“易持给陈琛的点心,他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走吧,可以了。”此时唐宵征刚刚安置好陈琛,给他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起身跟梁断鸢示意。
过了饭点,5号车厢里工作人员比乘客还多,两人寻了角落的位置坐定,点了餐等着。
“45一份……”唐宵征看一眼小票,抽出一张餐巾纸随意折叠,“突然舍得花钱了?”
因为自己供自己读书,同住两年,梁断鸢很少把钱花在不必要的地方,总被说是提早进入了养老生活。
“炸鸡排饭贵一点。”梁断鸢知道他的意思,笑一下说,“还好,能接受。”
“这就更奇怪了,没见你说过非要吃什么……”唐宵征坐正,“安易持点的?”
“嗯。”梁断鸢只应一声,低头看一眼时间。
“……断鸢。”唐宵征捏着纸巾折叠的边缘,一下一下的按压,大概半分钟之后突兀地单刀直入,“你喜欢安易持。”
猝不及防成了被盘问的对象,便是冷静如梁断鸢,也着实慌了一瞬。
摁亮手机屏幕,又摁灭,好像斟酌着反复了数次,他抓了抓脑袋,好像不太习惯人前的坦白,“……我想照顾他。”
梁断鸢不说喜欢,他本能的不相信这个词儿,巧的是唐宵征也一样,“看的出来。”
“陈琛很少难过。”梁断鸢极其生硬地转了话题,这是他叫唐宵征一起过来的目的,“你肯定比我清楚,关于为什么难过和怎么才能觉得开心,一类的。”
“我朋友不多……能做的得做一些。”梁断鸢觉得自己的措辞能力再次丧失了百分之二十,习惯性摸烟摸了个空,自暴自弃了,“为什么不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你猜到了?”唐宵征把叠好的一只千纸鹤摆在眼前,眼神定定地,就落在身躯柔软的这只鸟身上,自问自答,“就知道你猜的到。”
“多多少少。”梁断鸢指甲磕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响,“陈琛不会撒谎,说漏过一次……你怕被别人看到么?”
“不是。没人会把性向写进简历里,我不怕这个。”唐宵征笑一下,那只千纸鹤被气流推出去一截。
沉默。
“断鸢,你说我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在梁断鸢以为唐宵征大概不会回答,准备尊重他的意见不去逼迫的时候,唐宵征开了口。
“……哪里?”梁断鸢是个纯种的理科生,收了份有关哲学的超纲试卷,一时语塞。
“我他妈也不搞哲学,没那么难的。”唐宵征觉得这份严肃有些好笑,理一下思绪,说,“你知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多久么?”
梁断鸢看着他,不出声。
“至少十年,从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一天起,想了至少十年。”
唐宵征短短一句话的功夫,手上不停,抽出一张纸来,再叠,直到一模一样的小千纸鹤成型,把那一对儿放在桌面的两端,随手指一指,他说,
“我们都从家里来。从一个家里搬出来,不管怎样努力,都是为了往另一个家里搬进去。”
把两个纸鹤摆在一起,他接着说,“读书,工作,恋爱,成家……你看,是不是都为了这个?”
“嗯。”梁断鸢点点头,继续听着。
“在哪个家庭出生,这没得选,富裕的家庭就养的矜贵些,贫寒的家庭就拉扯的肆意一点,都能长大。但是走向哪里,就是一种选择。”
“我们希望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