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何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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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点的时候医生被紧急叫过来,一番查探之后却找不到病症,只是低烧。但这一烧就烧了将近半个月,姚期守在他床边,只照顾,不说话。
佣人进来的时候常常以为房间里没人,推开门才发现他们一个在盯着天花板发呆,另一个在盯着窗外发呆。
直到省级最高人民法院宣判,何意坤判刑两年,缓期两年执行。
长久以来一直缠绵病榻的人精神忽然好了很多,拉着行李箱就去上学了。
江河看着自家老板一个人站着的孤绝身影忍不住提议道,为了小公子的病情,不然我们私下活动一下让法院多判两年?
姚期无语,总感觉何欢走进了一个怪圈,而自己误打误撞走得比何欢更深更远。
周五下午,姚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思考应该从哪里下手压榨一下员工的剩余价值,手机忽然响起消息提示音。何欢说,你来接我吧。
刚刚还立誓要好好工作的某公司总裁好像忽然看见了漫山桃花开,抛开手下几万人像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姚期到的时候何欢还在收拾东西,他身高腿长很快上了十二楼,看见殷超的一瞬间整个人滞了一下。
倒是殷超好像事先知道他会来,从容地过来打招呼。
“你为什么在这里?”姚期脱口而出问道。
殷超平静地看着他说,如果你是问我为什么在这所学校,我的回答是依照我的分数国内的大学随便挑,如果你是问我为什么在这个寝室,答案我想你知道。
姚期盯着他许久才苦笑了一下说,如果你能让他快乐,记得来告诉我,我就不等了。
殷超静默了很久,眼睛里藏着大雾。他说,你是真的不懂他。
何欢从走廊尽头的洗衣间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他们隔着几近百米的走廊对望,殷超从没有感到离何欢那么近又那么远。近到这个人的眼睛分明就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远到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沿着直线看进何欢的眼睛里。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就是这一点点偏差就注定了他是要失去的那个人。
有时候世事还真是不公平啊。
简单吃过晚饭之后天色已晚,他们赶着光线完全暗下去的那段时间往回赶。
何欢一路上讲自己新做的实验,讲他曾经带去酒店的那只凤尾蝶在产卵之后飞出窗外最终消失在了寒风里,讲他有机会去教授家里蹭饭,师母漂亮又温柔。
向来话不多的他一直滔滔不绝,直到最后无话可说才状似无意地问,瑶城大学教授撰书不实案怎么判的?
“两年,缓期也是两年。”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何欢好像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结果本该如此。
导航忽然提示说,回戴城最近的那条高速上发生连环车祸,将近十辆车撞在一起现场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只能临时变道从路口擦进旁边的小村镇里。
那时天已全黑,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远处村落里有零星几束光。远光灯的照射下姚期忽然看见前方路中央横着两根巨木,再过去则是和来时一样平坦的路途。
“是谁这么缺德在马路中间放路障?前面修路吗?不会这么倒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车查看,不想被何欢一把拉住了胳膊。
“别下去。”车里虽然开着灯但光线并不好,何欢的脸色看上去却比平时要白上几分。即便是面对由衷讨厌的何家他也很少这么失态过,姚期忽然觉得惊奇。
他安心靠回座位上,笑着回头对何欢说,这么多年都没见你低头没见你恳求过谁,没想到小欢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长见识呀。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说,怎么?黑灯瞎火的怕遇见劫色的呀?
他脸上戏谑难掩而何欢却仿佛没看见一般扬了扬下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今世道太平,抛去你姚家二少爷的身份不谈,单说我们两个青壮年,就算是走夜路也没什么好怕的。
姚期扬扬眉,不置可否。
何欢没看见一般继续道,如果今天下车了,等待我们的或许就是整个村子的人,不把衣服扒了都走不了。这种事情又求助无门,报案说自己被劫持了警察也不会信你,从姚家往过叫人手就算是用直升机怎么都得半小时,半个小时做什么都够了。
姚期终于收起玩笑的表情,问,小欢,你是不是遇到过?
何欢放下戒备,略带着无奈地看着他,说,有时候觉得你在社会顶层生活久了就像住在世外桃源一样,对外物一无所知。从小就什么都不缺的人根本不了解饥肠辘辘的生活,自然也就不会了解掠夺的憎恨的人之本性,放弃掠夺放弃憎恨就等于身前身后全部变成空白的人之本性。
姚期的脸近在咫尺,何欢微微侧身别过头去避开对方灼热的呼吸。沉声问,怎么还不走?
就在何欢越来越无所适从再继续下去宁愿下车面对暴民的时候姚期好像才终于看够了,散漫地收回目光倒车往回走。他说,不管你以前承受过什么,往后准备承担什么,我通通都包容。这一点我相信别人做不到,也没能力做到。
何欢看着前方的路和暂时性失聪一样没有丝毫反应。但后面的一路他都没有再说话证明他一字一句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过自己将来可能会和人结婚,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宝宝,生活不必要多么波澜壮阔,平平淡淡就好。他还想过自己这辈子或许都难以容忍另一个人完全闯入自己的人生,那么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殷超表白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自己将来喜欢的如果是个男孩子也一定要对他好,以弥补这个世界对同性恋的种种不公。
他几乎想过所有可能,却独独没想过是姚期。
不是因为不接受男生,也不是因为不接受熟人甚至不是因为不来电没感觉,他只是觉得姚期这样一个各种条件都能符合最苛刻的择偶标准的人就应该有一个同样生活在童话里的女生来和他门当户对。
当晚他们住在一个高速路旁的小旅馆里,第二天一早启程回戴城。下午,是一个福利院的联谊会。何欢曾把自己工作室第一年的盈利全部捐赠,因而在联谊会上坐的是首席。
这种场合坐的都是名流,宴席体面又庄重。但何欢记得,在这座用来撑门面的大厅后面就住着将近两千个没有姓名的智障儿童,再往后就是老年痴呆患者以及一些精神失常的人。
宴会无聊,何欢从后门出来顺着旁边的长廊一路走到孩子们的寝室和后院的医疗室。
后院的接待室里坐了一个身影熟悉的人,何欢只愣了一下,随即便释然了:姚期要做什么世间还真的没人能拦住。
姚期看见他过来把福利院副院长撇下就远远地跑过来了。
何欢无奈道,下次要做什么能不能考虑和我商量一下?
姚期据理力争道,是你不愿意把我这个移动取款机带上,而我又觉得需要钱的地方没有我真的是种损失。
何欢无语,果然天下间的富二代除了无所畏惧的行动力值得称赞之外浑身都散发着我很欠揍的气质。
福利院后面是一排有些年头的梧桐树,再后面就是老式的白墙。月亮微末的光照在青瓦白墙上,恍惚间让这世界多了一分寂寞的痛色。
何欢沉着步子无声走在前面,姚期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知道,他有话想说。
最终,何欢停在一栋四层小楼前,望了望楼上的某一扇窗。
“八岁之前,我经常到瑶城的一家福利院去,因此经常在这样月光如水的夜晚看到三楼右边第二个窗口坐着一个人,平静又孤独得望着这世界。”
姚期沉默,他想不到多年以前一个八岁的孩子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踉跄着脚步穿过杂草丛生的小路跑到看不见家的地方。
何欢抬头,静默得望着夜色下肃穆的大楼,就像望着一个旧友。良久,他说,那里坐的是一个精神病人,但这世间又有谁不需要垂询的耳朵,只不过世间真的有人一直在说,因为无人聆听而一直在说。
此前,姚期一直觉得自己裹着满身的风雪有足够的阅历随时随地回应任何一个人的情绪,直到这个认知被何欢一次次打破。眼前人好像没有心,脸上的表情永远恰到好处,就算曾经露出微微痛色也不过是为了获得认同而使用的手段。什么位置几分感性永远都是用皮尺计量好的,没有丝毫差错。
仿似清澈澄明一身正气,实则徐徐图之稳操胜券。
看似天真的少年才是操盘手。
何欢整个人被困在幼时的记忆里,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伪命题,精神病患者没有思想。即便有,也没人在乎他们怎么想。人一生中但凡有一刻是疯的就会永远被定义成疯子。可悲的是,精神病就算痊愈了也随时有复发的可能,换言之,终身无法治愈。
本就广阔的夜因为他这几句话无端变得更加空旷,寂静的四周铺出大片大片的空白来。姚期轻轻挪了一小步,把肩膀降到何欢刚刚好靠着舒服的地步。
他知道眼前人就算没有依靠也可以站稳,但一个人承受毕竟还是会难过。
第四十一章
家里资本堆积成山不知道该如何花费的姚期紧跟着何欢的步伐开始进军慈善领域。
实地考察的时候他怀着笑对何欢说,考虑好了吗?抽屉里的那份儿合同要不要签,只要签了以后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就不用束手束脚的,捐给福利院的资金就能翻倍,千倍乃至万倍。
何欢微不可察地点头,然后抿了抿唇说,再给我点时间,我自己也可以。
无论从什么角度说,自己得来的东西和接受别人的好意始终都有区别。只不过,总有人能坚守底线放着现成的不要非要选择自己奋斗,何欢就是里面最倔强的那一个。
姚期看着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想了一会儿后说,我给你介绍几个客户吧。拒绝资本是正义拒绝人脉可就是犯傻了。
何欢回敬他一个同样无奈的表情,但是到底没有拒绝。
那时春寒还未退,走出大厅时凉意扑面而来。姚期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把挂在肩上的大衣拿下来要披到何欢身上,却被何欢闪身避过。
领先他两步的人脚步忽然停住,下定决心一般问,叔叔,我一直在尽力让你我之间回到从前,你明白吗?
人生第三次,他叫他叔叔。
姚期站定:“你没说过。我的感情你也从未拒绝。”
何欢有些迟疑,紧抿着唇想了很才开口说,你我之间如果回不到最开始的状态,不如往后就做陌生人,不问不恨不相逢。
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前几日刚刚见过的殷超,殷超明明同样不怀好意却还是留何欢身边,而何欢却对他说,不如就做陌生人。
姚期收回没能握住何欢肩头的手,放下,轻轻攥了攥,用力撑起一个微笑的表情,说,我本来想的是给你时间好好被我爱着,不过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打算拒绝,就不用担心,我不会一直缠着你。
“好。”何欢留下干脆的一个字就转身大步离开了,就像再难忍受和姚期在一起多待一秒。姚期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小欢,七年了,你不要我,我就去找别人了。我也不是没人要。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能给的都给了,再不放手,就只能等着对方嘲笑他自作多情了。
那些日子里,听说何欢的工作室迎来了第一笔投资,第一个大客户,开了第一家分公司,一路大开绿灯,事业风生水起。
后来有人空闲之余调查戴城商业历史上的青年才俊,惊讶地发现最近十年里最著名的两个少年创业者不仅认识,关系好像还不一般。
不知是资本聚集现象使然还是一个莫大的巧合。总之姚家仅有的两个小辈确实没丢姚家的脸,硬生生把戴城最近几年的商业发展史写成了一个人的诗。
那时候姚期一边通告整个姚家他交了女朋友准备下个月就结婚一边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不准因为他针对何欢,除非姚宇从地下爬出来亲口说他要离婚否则何欢就永远都是姚家的人。
电话里的罗田轻轻叹了一口气,问他,真的要做到这个程度吗?他都不需要你的感情还会在乎你的照顾吗?
姚期站在他和何欢一起生活了七年的房子里低头望着窗外的绵绵青山和悠悠绿叶,哑声道,他在我身边长大,没有亲人,接触的所有人无不和姚家有关系。和姚家断了联系就意味着过去的一切变成空白。
顿了顿,他又说,我都要放弃了,怎么还会用这个威胁他。
远隔千里的人在姚期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许久之后听筒里传来手掌紧握成拳咯吱作响的声音。
旧爱就此放下新欢才能顺利登台。
短短几天内定下来的新娘子是个银行里的普通职员,某天深夜从酒吧里出来后胃难受抱着路灯吐了很久,吐过之后就是天昏地暗的暴风式哭泣。姚期刚好路过,缓步走到她眼前,问,嫁进姚家做全职太太,你同意吗?
头晕目眩大脑昏沉的人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张线条冷硬的脸,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人很难过,心里就像在流血。
一念之差,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答应给她一个家,给她世间所有女人都期望的平淡幸福,只求她不要过多问询过往。她答应入主豪门,替他挡下除了事业之外的所有繁杂,同样只求他对过去不闻不问。
婚纱婚戒婚礼,一切都按照最高的规格预定。虽然规模不及和魏梦订婚那次隆重但这次显然要更慎重,因为无论置办什么东西姚期都全程陪同,人们都说,姚家二少爷这次真的要结婚了。
大概是初夏气温陡转,否则何欢解释不了那几天的温度为什么那么高,而他自己为什么莫名地焦躁,
得知婚讯是在公司员工嘴里,而他自己对此全然不知。婚期越来越近,但何欢却没有收到任何邀请,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从公司回了南山别墅。
草坪上停着一辆棕色的新车,主打沉稳内敛的设计,一改姚期以往张扬的风格。大门微微敞着,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何欢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刚好撞到姚期砸了一个碗然后被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