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心糖[ABO]-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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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棠果然抬头,直直看着他。这回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苏朔从他那双冷冽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未加掩饰的无措和脆弱。
苏朔被余棠赶了出去,心里还憋着气,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余棠下午三点就开始做晚饭。食盒下层有两斤新鲜的排骨,昨天让李婶帮忙带的,他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拿了一小半出来,焯水的时候被油脂的味弄得几欲呕吐,回卧室吃了药,又卧床休息了半小时才好。
回到灶台前时天已经黑了,山上没有城里的浮华喧嚣,这个时间已经万籁俱寂,透过窗户只能看到零星的灯光和摇曳的树影。
余棠盛饭的时候才发现米饭做多了,两人吃也绰绰有余。他扒了几口饭就没了胃口,收拾完餐具,早早地洗澡上床。
那家伙不在,他不用为了躲着他凌晨起来洗澡,也不用反锁卧室门,明明应该睡得安心,可是睁眼闭眼无数次,依旧无法入眠。
今年是余棠第一次在外面过春节,或许是一个人也想营造点春节的喜庆气氛,又或许是还怀揣这一点难以启齿的小期待,他准备了很多食材,香肠、腊肉、年糕、饺子,一样不少。结果除夕晚上端上桌,他就吐了个天昏地暗,满桌丰盛菜肴,一口都没能吃下去。
怀孕初期,又没有alpha信息素的安抚,余棠几乎度日如年,醒着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可他又不能回去,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收拾行李独自跑到山上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做好了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的心理准备。
他不是没有自尊心,待在苏家面对苏朔的冷言挑衅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他不敢想象如果苏朔不要这个孩子,他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余棠深吸一口气,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滑过眼角后洇进枕头,消失得悄无声息,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没人知道余棠其实很爱哭,长大懂事后,见过他眼泪的唯独苏朔一人而已。
正当余棠以为苏朔不会回来了,重又恢复到一个人的平静生活时,某天清晨出去洗衣服,赫然看见苏朔靠在门口打瞌睡,忽然打开的门险些将他撞倒。
只见苏朔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三件套,外头随便披了一件大衣,平时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被晨间露水打湿成几缕,狼狈地贴在头上。余棠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许是累极了,苏朔边揉眼睛边道:“醒了?还早,再睡会儿吧。”
被推进门时,余棠还蒙着,苏朔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搬来凳子拼沙发,然后倒头就睡。
余棠走近,想让他出去,刚躺下的人突然动了,窸窸窣窣地从大衣里摸出一个盒子,抬起胳膊举在半空中,懒洋洋地说:“给你的。”
定睛一看,是一台吹风机。
苏朔困得睁不开眼,晃晃手上的东西,没什么耐心地催促道:“拿着,以后别湿头发睡觉,会……会着凉。”
余棠踌躇片刻,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粉色的,又嫌弃地扔在桌上。苏朔从始至终没睁眼,放下手便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苏朔这一觉睡得极久,直接错过了早午两顿饭。
下午突然变天,外面狂风骤雨,温度骤降,余棠几次经过沙发,见苏朔把身上的大衣越裹越紧,终是看不下去,从卧室里拿一条厚毛毯,胡乱往他身上一盖。
苏朔睡觉不老实,余棠做晚饭的时候瞥见那毛毯几乎盖住了他的脸,无处安放的长腿一条蜷在沙发里,一条挂在扶手上。
余棠犹豫片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大发慈悲地给他把毛毯盖好,椅子放到正好能架住腿的位置。
苏朔睡得很沉,薄唇抿成一线,笼罩在昏黄灯光下的脸轮廓分明,总是带着笑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覆在眼下,褪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变得安静又温和。
余棠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睡着的人呼吸绵长,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余棠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指尖沿着温热的皮肤往上,掠过眉毛,摸到他饱满的额头,小心又仔细地帮他打理散落额前的碎发。
苏朔身上没有酒味,应该不是从酒吧过来的,这让余棠觉得安心和满足,alpha信息素温柔地包围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离幸福很近的奇妙感受。
当人心无旁骛地沉浸再某件事情中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观察旁的动静。于是余棠忽略了苏朔颤动眼皮,和悄悄从毯子里伸出来的胳膊。
等他回过神,在苏朔脸上逡巡的那只手已经被牢牢制住。
苏朔眯着眼睛看他,笑声溢出喉咙,低沉而狡黠:“还说不喜欢我?”
第五章
“喜欢”这两个字对苏朔来说再平常不过,而对余棠来说,是要敲开一层层坚硬的壳,剥茧抽丝,小心翼翼,才能窥见一丁点迹象的稀罕字眼。
即便余棠曾不止一次主动朝着苏朔跨出第一步。
三年前的冬天和今年一样天寒地冻,那天下午,余棠在学校上体育课时,毫无征兆地开始手脚发软、浑身燥热。
16岁的他并没有把这种症状与生理书上的“Omega发情期”联系到一起,以为自己着凉发烧,跟老师请了假,就穿过跑道慢吞吞地往教学楼走。
摔倒在橡胶跑道上的时候,他尚有意识和知觉,听见班上的Omega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尖叫,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未看清来人的脸,先闻到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味道,比平时能闻到的浓烈无数倍。
运动会使信息素加快挥发,那人刚才大约在跑步,喘着粗气问:“同学,你没事吧?”
余棠想说话,嗓子干涩发不出声音,只得艰难地摇了摇头。
“嘶,这么烫,这是发烧了吧?”那人探了探余棠的额头,当即抱起余棠就往医务室跑。
余棠长这么大,几时被人这么抱过?他觉得羞耻,想让这个莽撞冒失的alpha同学把他放下,抬起的手本想推拒,在隔着一层布摸到那人同样热烫的皮肤时,不由得软了下来。
那人却误解了余棠的举动:“很难受吗?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余棠别开脑袋,拼命克制想往他身上贴的冲动。然而这种冲动仿佛源于本能,alpha的臂膀坚实有力,连信息素都是令人心驰神往,仿佛一颗从天而降的火种,迅速在身体里燃起燎原大火,他无力抵抗。
到了医务室,护士姐姐看了一眼余棠后颈的腺体,便知道这是发情了,把送他来的alpha当家属教训:“这么明显的症状都看不出来?生理课有没有好好听讲?”
Omega的发情期大多聚集在18…20岁,在中学校园里发情的情况少之又少。年轻的alpha愣了半天,看看躺在那儿的小Omega,再看看自己被捏皱的运动服,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然后脸色骤变,回头冲门口围观的同学吼道:“看什么看?都滚回去上课!”
信息素对发情期的Omega影响极大,有几个高三的alpha学生被Omega香甜的味道吸引,徘徊流连不肯离去。那人就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出去驱赶:“你们几个是苍蝇吗?赶都赶不走,要不要通知教导处给你们背个猥亵未成年Omega的处分?”
门口的学生鸟兽散,那人也自觉地没再踏进医务室。半小时后,隔壁班的beta同学送来新鲜水果,里面留了张字条,上书:多喝热水,好好休息。末尾是张狂潇洒的落款:苏朔。
刚入校时,余棠就听说过苏朔的大名,或者说恶名。旷课逃学,打架斗殴,换情人如同换衣服,这样道德败坏的人,余棠完全不理解为什么班上几乎所有的Omega都喜欢他。
通过这件事,他似乎能够感同身受了。
余棠的爱慕如同一场龙卷风,来得迅疾又猛烈,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沉迷至此。
他把苏朔的字条仔细地收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嗅嗅上面残留的令人脸红心跳的alpha信息素;他摸到高三教室,趁里面没人,坐在苏朔的座位上,摸一摸他用过的纸和笔;校运动会上,他挤不到前排,落在一群Omega同学后面,拼命踮着脚,不想错过苏朔夺冠的英姿;他还写了一封表达谢意的书信,拜托窗口位置的学姐带给苏朔,期盼许久,却始终没得到回应。
最疯狂的当属为了苏朔考进A大,在迎新晚会上有预谋地和他上了床,再顺理成章地逼婚。甚至苏朔不可能因为一纸婚书就乖乖就范这一点,余棠也早早地考虑到了,他不介意多花时间,也不介意做出一些退让和牺牲,只要结局圆满,过程并不那么重要。
苏朔的手心干燥温暖,恍惚迷茫中,余棠竟有些不愿挣开。
两人在昏暗的屋里对视,耳边沙沙的雨声让气氛更加宁静悠长。
先动的是苏朔,他手上松了劲,似笑非笑地说:“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余棠闷声不语,直勾勾看着苏朔的脸,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苏朔在他的凝视下慢慢收了笑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些慌乱,生怕余棠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跟余棠结婚并非他所愿,在他眼里,这场婚姻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他真正掌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这个心眼很多的小Omega离婚。
任何事情一旦沾惹上感情就会变得复杂难解,他不想在那之前节外生枝。
苏朔松开手,撑着胳膊坐起身。余棠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苏朔被他盯得不自在,故意不着调地问:“有这么好看吗?”
余棠果然移开视线,站起身前指了指他的头发:“丑。”
苏朔松了口气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尴尬地撸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厚着脸皮冲着余棠的背影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这一顿苏朔吃得扎实,整整三大碗白米饭,桌上的菜也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余棠吃到一半就放下筷子,捧着一杯热牛奶慢吞吞地喝,对面的苏朔夹走最后一块排骨,后知后觉地问余棠:“你要吗?”
余棠摇头,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瞥了一眼空碗。
苏朔尴尬道:“两天没好好吃饭了,这顿吃掉多少食材,回头双倍给你补上。”
余棠弄不太明白,苏朔朋友遍天下,就算被家里赶出来,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上?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发问,踌躇片刻,又摇了摇头。
其实苏朔下山的这几天,并没有来得及跟那些狐朋狗友见面。早在两年前,他就开了自己的公司,带着手下一帮年轻人做风险投资,打着积累经验的幌子,其实是在为自己和母亲留退路。父亲上了年纪,猜忌心越来越重,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等着他行差踏错的人,他对拿下苏家全部产业这件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几天就是回投资公司开会去了。小生意苏家看不上,苏朔却上心得紧,没日没夜地听项目汇报、批阅文件,他对市场风向的把控极准,公司上下都在等他拿主意。
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在山脚下下车时,积攒多日的疲累一涌而上,苏朔还是撑着去附近超市买了吹风机,一步三晃地爬上山,不知道余棠醒没醒,靠在门口就睡了过去。
买东西哄情人是他从前的惯用手段,这不,就算高冷如余棠,收了他的东西,还不是心软给他做饭?
想到这里,苏朔得意洋洋地推开碗筷,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摸了半天没找着打火机,叼着烟跑到厨房去借火。
余棠在洗碗,湿哒哒的手从水里捞出来,不由分说往苏朔脸上伸,拿走他嘴里的烟的同时,抹了他一脸油腻腻的洗洁精。
苏朔一蹦三尺高,爆粗口道:“操,你干什么?”
余棠把烟扔进垃圾桶,简洁明了地解释:“臭。”
临近毕业学校没有课程安排,公司大部分事情可以通过网络交流解决,苏朔这回足足在山上待了半个月。
事实证明,只要他少说两句,余棠尽量无视他,两个人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沙发睡得不舒服,苏朔买了张折叠床叫人送上山,顺便拖来一台全自动洗衣机。余棠起初不愿意用,某天做饭时苏朔瞧见他手上的冻疮,第二天就自作主张把两人的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机。
余棠起床一看,二话不说按暂停,把苏朔的衣服都拽出来扔地上。苏朔也不生气,还陪着他出去晒衣服,看他一蹦一跳的够不着晾衣绳,抱着胳膊在边上哼歌,满脸都是“快来求我呀”的嘚瑟。
余棠偏不让他得逞,去屋里搬了凳子。外面地势不平,凳子踩得晃晃悠悠,苏朔看得心惊胆战,实在没办法,圈起胳膊护着余棠,妥协道:“祖宗你还是下来吧,我来吧,我帮你挂好不好?”
从凳子上下来的时候,苏朔的手无意间碰到余棠的肚子,余棠警惕地往后缩,像在掩饰什么。
苏朔当他害羞,眉飞色舞道:“胖就胖了呗,有点肉才好摸。”
收获余棠一记凌厉的眼刀。
中午接到李老师的电话,问余棠什么时候来学校拿这学期的课本。余棠办了休学,却没打算放弃念书,当即便说下午就去。
苏朔许久没回学校,索性两人一起去。到校门口,苏朔说去学生会走一趟,让余棠把手机打开,方便联系,余棠说没带手机。
苏朔发现这段时间都没有见余棠用过手机,一个人住在山上仿佛与世隔绝,开玩笑道:“怎么,手机也臭啊?”
余棠严肃正经道:“对身体不好。”
苏朔被他的古板理论逗得捧腹大笑,分别前跟他约好五点在校门口碰头。
余棠先去宿舍取东西,寒假期间走得匆忙,办休学也全权委托李老师,算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宿舍了。
当初家里两位父亲不同意他住宿舍,怕他性子直不会与人相处,担心他受欺负。后来是哥哥余笙拍着胸脯担保会照顾好弟弟,又说余棠总要学着接触社会,两位父亲才勉强同意他试住一个学期。
果不其然,这担心并不是多余,一个学期下来,余棠有一半时间住在宿舍,却依旧连个能帮忙传达班级通知的朋友都没有交到。
A大宿舍是四人间,余棠住的那间四个都是Omega。拿出钥匙刚要开门,余棠敏感地听到自己的名字。
“听说余棠办休学了?是怀上了吗?”
“不能吧,苏学长是被逼婚的呀,去年还当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