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撞南墙-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了你?昨天几点睡的?”
裴迟宴打了个哈切:“不知道,睡一半醒了就没睡。”
孟岑一乐:“有心事啊?”
裴迟宴看他一眼,慢吞吞地思考了一下,又看他一眼,反复几次,弄得孟岑莫名其妙的,终于说:“还真有。”
孟岑眨巴眨巴眼,期待地望着他。
。
“你喜欢你爸?!”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几乎要盖过四周的读书声,裴迟宴赶紧捂住孟岑的嘴,旁边大组后排的两个同学转过来看了他们一眼,裴迟宴凶巴巴地瞪回去。
等那两个人又转回去,裴迟宴才松开孟岑的嘴,斥道:“用喊那么大声吗?你不是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吗?那是我叔叔!”
孟岑把脑袋钻进竖起的书里,一脸难受地说:“那也……”
裴迟宴看着他,冷笑一声移开眼,说:“早知道你这种反应我就不告诉你了。”
“别别别。”孟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既然你都对我这么真诚了,我当然得表表忠心。说吧,你那心事到底是什么?”
裴迟宴沉默了一会儿没理他,呼出一口气,喉结不安地滚动几下,又独自犹豫好久,磨过去足有五六分钟,才组织起语言把昨天的事简单告诉给孟岑。
大情圣孟岑听完唏嘘一声,叹道:“他这就是对你很关心又不好意思说啊。”
裴迟宴坦诚道:“他一直对我挺关心的。”
“不,大少爷,你现在要忘掉他是你……爸,欸,叔叔这个身份,”孟岑凑近了,“按父母家人的角度来说,进你房间解救一下做噩梦的你,用得着那么矜持吗?而且你表白的时候会一点情绪都没有吗?”
“照你说的,我猜他肯定不是因为你做噩梦才进来的,而应该是早就在你床边,默默地看着你的睡颜。那么……”
说到最后他语速放缓,尾音拖长,裴迟宴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接着一锤定音:“别的我都不知道,反正他肯定对你有点意思。”
裴迟宴的那颗心咣当落地,摔坏了似的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开口,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颤抖:“你说真的?”
孟岑:“看你这样就没谈过恋爱。”
“我是没谈过啊。”裴迟宴故作沉稳地应着,拿书的手却不自觉用力,几乎要把封皮攒破,深吸一口气,又确认一遍:“他对我有意思?”
“对。”孟岑说,“而且八成早就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裴迟宴刚要开口再问一次,就被一句河东狮吼给打断,噎回嘴里。
“孟岑裴迟宴!你们又在说什么闲话!”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终于发现了躲在后面的这两个小祖宗,一拍桌子暴喝,全班一静,孟岑立刻开口背书,而裴迟宴还沉浸在“他对我有意思”的认知中,嘴唇都颤着。
语文老师来到他俩身边,用书拍了一下裴迟宴,骂道:“在干嘛呢?期末考试范围都会背了?就一个星期了!”
裴迟宴这才回魂。
。
下了课,裴迟宴拉住孟岑,把他按在桌上,眼里兴奋的光芒像一轮小太阳,明亮到几乎要跳出来。
裴迟宴抑制不住地痴笑:“我想好了,孟岑。”
四周的同学驻足愣愣地看着他们。
孟岑十分尴尬,拽了拽裴迟宴的衣摆,轻声说:“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可裴迟宴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没放,自顾自说下去:“我得把期末考试考好了,跟他要奖励,要什么,当然我说了算。”
“……你加油。”孟岑配合地鼓励一笑,挣扎了一下,愣是没挣开。
旁边的都围了一圈人,一群损友和女同学又笑又起哄的,弄得孟岑涨红了脸,欲哭无泪。
裴迟宴眨着大眼睛,认真且激动地询问:“你觉得行吗?”
孟岑真想一巴掌扇醒他:“你他妈能松开我吗!”
。
孟大情圣的一番金玉良言打通了裴迟宴的任督二脉,昨天一整晚下来,他从未觉得前路如此清晰明朗、境界如此开阔澎湃过,被浇灭的一点火苗又颤巍巍地重新燃烧起来,并且不管不顾地越烧越旺。
这份苟且卑微的感情竟能受到他人认可,对于裴迟宴而言本就是不可奢求的事,更何况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感情可能并不是单向的……
少年人的爱是很热烈的,又很顽强。
他们没有受过伤,太过理想化,所以愿意把一切都奉献出来,剖肝沥血、覆枷戴镣,换一句“可能”。
裴敬堂于裴迟宴来说,就是那堵南墙,他撞了,认定了,不愿回头。
5
陈助理发现裴迟宴最近几天消停了,裴敬堂的手机没有再在办公时忽然响起,迫他不得不去接听那个孩子抓着下课时间给他塞过来的短小问候。
这又叫人忍不住想念。裴敬堂甚至有一次坐在车上去参加应酬时像是随意地跟她提起:“宴宴这两天挺乖。”
她笑:“快期末考试了吧?可能准备着呢。”
裴敬堂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饭桌上她替老板挡酒,一杯杯白的下肚,肺腑都要烧穿。裴敬堂很少怜香惜玉,工作上约定的事再多说一句都欠奉,本就不是多暖心的人。大概是一腔温情都献给了家里那个任性的小孩,陈慧从未见过他对别人那样好。
好到让她觉得隐隐超脱什么界限。
。
期末考那天早上阿姨特地额外给裴迟宴做了鸡蛋面,起晚了的裴迟宴象征性吸溜几口就叼着吐司往外跑,一坐上车,忽从后视镜里看见驾驶座上坐着的不是司机,是裴敬堂。
裴迟宴先是愣了几秒,接着两三口咽下吐司,从后面爬向副驾座。
坐好后,他问:“今天怎么是你呀?”
裴敬堂看了他一眼,只见那眼睛闪亮亮地发着光。发动、踩油门、打方向,裴敬堂把车开上路,才回答:“今天不忙。你不乐意?”
“乐意!”裴迟宴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我开心死了。”
他笑,简单的快乐隔空传染,裴敬堂也忍不住笑。
他原以为裴迟宴是灰了心丧了气,收起爱慕选择与他背道而行,昨晚算计着该给点甜头了,今晨却意外地发现裴迟宴那一小块稚嫩的感情依旧灼热,半点没变。
“我今天期末考试。”满怀期待。
“我知道。”
“你都不对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祝我考得好,门门拿第一之类的。”
“那就祝你考场上走运吧。”
“喂!”
裴迟宴笑着锤了一下裴敬堂的胳膊,转而弯腰俯身,抬眼看他,把眼与睫的优势恰当地利用起来,撒娇道:“如果我考得好,你有没有奖励啊?”
正遇红灯,裴敬堂低头望进他的眼,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裴迟宴却收起今晨格外湿漉而明亮的目光,转回头,笑眯眯地说:“那我得想想。”
“嗯。”裴敬堂淡淡一笑,“想好了再告诉我。”
。
裴迟宴高二,天近小暑,这是高三之前的最后一次期末考。整个鸿州的重点中学联合出卷,把关严密,最终成绩关乎到高三分班,连平时最能玩的那群崽都有了危机感,考前拼了小命复习。
裴迟宴就属于最能玩的那群。
但他的成绩又一向不偏不倚地保持在班内中游,往上窜他没兴趣,往下跌又嫌不好看,常年霸占第十七八名的位置,老师想提都提不动。
裴敬堂很少关心学校的事,既不关心,他便没心思放在这。可这次不一样,他定下目标,且向裴敬堂讨了承诺,那就得全力以赴。
考试连考三天,每门课他都拼到了收卷前的最后一秒,最后一门英语,答题卷上交完后如释重负,扬着笑容走出考场。
考完的那个中午便放暑假。裴迟宴拒绝了同学的散伙聚会,一个人跑出校门,被太阳晒得满脸汗,左顾右盼寻找平日接送自己的那辆车时,惊讶地看见了戴着墨镜倚在敞开的车门上等待的裴敬堂。
他也才三十二岁,命运和岁月都偏爱他,故拥有极完美的皮囊和骨架,站在那就自成一道风景。
“裴敬堂!”他喊他,得到那人的循声回视后撒开丫子狂奔过去,在众目睽睽艳阳滚滚之下投入他的怀抱。
裴敬堂轻松地接住裴迟宴,露出笑容:“跑这么急?”
“看见你高兴。”
裴敬堂闻言,胸口肌肉轻微地一收,小小的肢体动作被怀里的人敏锐捕捉,悄悄记下来藏进了心里。
“进去吧,外面热。”裴敬堂说完,把他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裴迟宴这才发现这辆车是裴敬堂在公司时开的,前面坐着另外雇用的司机。
后座足够宽敞,一看就是有用途。
车开了,裴迟宴抽纸擦掉脸上的汗,摇晃双腿靠近裴敬堂,眨着眼睛说:“我这次应该考得不错。”
裴敬堂转头看他,眼底依然不见波澜,湖面平静。他伸手抹掉挂在裴迟宴额角的一滴汗。
在裴迟宴因他这个亲近到旖旎的动作而愣住时,他轻声说:“少不了你的。”
少不了你的。考得好还是差,都会有奖励。
这是裴敬堂一贯的主张。在裴迟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地方,他其实被满满地宠着,小心呵护又纵容着,若他能发现那份感情,就会惊讶于它的高大挺翠、盘根错节,一棵树成了一座林,多少复杂的爱意年年积累、变化。可他尚未走进过。
裴迟宴只觉这句话宛如烈酒,却不知烈酒背后的陈与醇。
“哦……”裴迟宴呆呆地应,隔一会儿才回过神,神采奕奕地问:“叔叔,你特意来接我的吗?”
“路过。”老狐狸偏不按套路出牌。
裴迟宴也不失落,又接着问:“那现在去哪?”
“带你去吃饭。”裴敬堂说,“我请你吃饭,你给我做一下午秘书打工……”
裴迟宴简直求之不得,立刻应道:“好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裴敬堂慢悠悠地说完整句话,逗猫的恶趣味得到了巨大满足,仰头靠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闭上眼。
裴迟宴呲着牙,想咬他又下不去口。
6
成绩出来的那天,裴迟宴从早上就开始盯着查询网站,到了下午终于等到更新公布。
输入准考证,屏幕上跳出那行数字与排名,他激动得在床上打滚,滚够了笑完了,爬起来美滋滋地打电话给裴敬堂。
铃响三声便被接起,裴敬堂那低沉沉稳的声音从几公里外传来:“喂?”
“叔叔!”裴迟宴下意识挑了这个亲昵的称呼,音调不自觉拔高,像只扑棱翅膀的小麻雀,“老师有没有给你发成绩呀?”
电话那头有咔哒的声响,裴敬堂似乎关了门,接着轻问:“还没有,怎么了?”
“我总分考了615!班里第六!”小麻雀迫不及待地叫道,恨不得立刻马上飞到裴敬堂面前显摆,“厉不厉害!”
裴敬堂闻言低笑:“这么厉害啊。”
那笑声又酥又磁,听得裴迟宴耳根后颈发热,踢着被子说:“还有,我想好奖励要什么了!”
“要什么?”
裴迟宴把声音放软放轻,说:“晚上你回来做饭好不好?”
麻雀变成了刚睁眼的幼猫,奶乎乎地叫唤。
裴敬堂没犹豫:“好。”
“那我等你!挂了!拜!”
会议室里季度总结开到了一半,所有人都等着老板接完电话回来继续。裴敬堂等裴迟宴先挂,握着手机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
他重新坐下,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梁总继续。”
。
五点多的时候裴敬堂回到家,楼上的裴迟宴闻声窜下来,眼睛朝他眨巴眨巴,身后要是有尾巴都该摇上天了。
裴敬堂脱掉西装外套挂在餐厅椅子上,松了松领带,笑着看他,开口夸了一句:“是考得很不错。”
裴迟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滴溜溜响,问:“那能再提几个小要求吗?”
早料到了,这小孩哪会一顿饭就喂饱,铁定是要缠着你抓心挠肺的。
裴敬堂不动声色,挽起袖子打开冰箱,边挑食材边问:“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喝你放在酒柜里的拉菲。”
那瓶世纪靓年的红酒,一支拍到十五万。裴敬堂头也不抬,直接道:“自己拿。”
“我还想洗完澡穿你房间衣柜里的衬衫。”
够露骨。裴敬堂的动作顿了顿,几不可察地勾起嘴角,淡淡道:“随你穿。”
裴迟宴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此刻心跳得飞快,肾上腺激素快要飚上顶,紧接着说:“我今晚要和你睡。”
大概两三秒,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停顿不前,疯狂的心跳声中,裴迟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裴敬堂拿着几样食材关上冰箱门,转过身微笑着对裴迟宴说:“不行。”
说完便走进了厨房,摘掉腕表,打开水龙头洗菜。
裴迟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站在原地。
他拖着步子挪到裴敬堂身边,抬起头固执地问:“为什么不行啊?”
“你都多大了,还和我睡?”裴敬堂把洗好的菜放在一边,表情平淡道。
“我想和你交流交流感情呀。”裴迟宴说。
裴敬堂一挑眉,问:“为什么?”
裴迟宴笑嘻嘻地望着他,心里骂他臭傻逼,嘴上却甜甜的:“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公孔雀抖擞羽毛的架势简直就是要赶着开屏了。裴敬堂越发觉得裴迟宴前几天的消停是积淀武功去了,说起话来再不在乎遮掩,一颗心近乎坦坦荡荡地送到他面前,估计是逮着了点什么,便胸有成竹。他白担心了。
裴迟宴又问:“你喜欢我吗?”
裴敬堂答:“喜欢,当然喜欢。”
那双眼忽又亮了好几分,追问:“哪种喜欢?”
修炼多年成精的老狐狸没有立刻吭声,给足了时间让他想象期待,慢条斯理地切菜片肉,手臂上紧实的肌肉把衬衫绷出一个充满力度的轮廓。
老狐狸说:“对自己孩子的那种喜欢。”
。
裴迟宴快被搞疯了,实在不懂裴敬堂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他都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摘到月亮了,月亮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团乌云,遮住光芒,让他顿时陷入纠结的自我怀疑中。
这顿饭在裴迟宴的想象里应该是缱绻浪漫的,也失了味。裴敬堂那比米其林五星厨师做出来的还要金贵好几倍的一桌子菜全都黯然失色,他每样嚼吧嚼吧,觉得咽下去的都是自己的血泪。
翘了好几天的猫尾巴都垂到地上去了。
裴敬堂还贴心地把拉菲从恒温酒柜里取出来,开了瓶倒好一小杯递给他。
裴迟宴一口干完,又上楼去了。
还好这次没哭,就是一口酒喝得眼圈红红的,看着可怜兮兮。
裴敬堂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慢慢地抿了一口陈年的红酒。
目光很沉,似乎有无数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怜爱、关心、无奈、渴盼……各种各样的感情融为一体,分不出捡不开,到最后自成一脉。
他的感情太复杂了,而裴迟宴的爱意却简单天然,稚嫩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