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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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家,奶妈说我了。”
“说……说什么了?”
“奶妈问我,你的嘴怎么这么红啊,还有点肿。我说,我在学校吃了辣食,上火了,奶妈就让我以后不要吃外边儿的东西了,说是不干净。你说,我的嘴怎么会这么红?是谁弄的?”
陈欢慢条斯理地说着,赵戎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一个一个地钉进了自己的脑中,让人难堪。
“谁弄的?”陈欢继续问。
“我……是我弄的……”
“是吗?我看你今天都不和我说话,还以为你都忘了呢?原来你没忘啊?”
陈欢将手拿出来,和赵戎十指相扣。
赵戎手心里冒了些汗,黏糊糊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出手。陈欢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放弃了。
陈欢抓他手便抓得更紧了。
“没忘,只是……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
赵戎在陈欢面前总是格外地腼腆,他越是腼腆,陈欢越爱逗他,越喜欢他得紧。
世上怎么会有赵戎这么好的人,陈欢想。
“还想亲我吗?”陈欢问他,“现在还早呢,太早进学校,不就是浪费光阴么。”
赵戎回抓住他的手,俯下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闭上眼睛吻了过去,看上去无比虔诚。
赵戎在亲他的眼睛,很轻,像羽毛覆盖在眼上一样。嘴唇继续往下,从挺翘的鼻尖一直流连到薄薄的嘴唇。
他心里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赵戎没有后悔。
陈欢体力不好,过一会儿便有气无力地躺在他怀里,只是懒懒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等到陈欢骨软筋麻、没了力气,想要推开他,他却还是缠着陈欢,陈欢也不恼,只因他这索取开心,喘息着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好喜欢。”
赵戎停下来,抱他在怀里,沉浸在与陈欢的互通心意中。
这一刻,他像是终于放弃了与某种不可言说东西的抗争。
他喜欢陈欢,从在溪村见到陈欢,他便看上陈欢了。他总是梦到陈欢,一开始,陈欢只是在梦里和他说话。到后来,陈欢便躺在他身下喘息了。喘息的声音很好听,和今天一样。
陈欢,就是他的执念与欲念。
他试着摆脱这个梦,越是想摆脱,陈欢越是出现在他的梦里。
理所当然地,陈欢可以对他目中无人、飞扬跋扈,或是视他为无物,因为他爱陈欢。
陈欢独独就是不能对他好,愿望是不能被满足的东西。
他本来远远地看着陈欢便觉得足够了,也没有主动去招惹过陈欢,现在,陈欢自己来找他,陈欢对他好了,赵戎便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满足了。
他就是执拗地、坚决地要喜欢陈欢。
“啊,豆子糕,我想给你吃的,压坏了。”
陈欢从书包里拿出那盒糕点,已经被压坏了。赵戎压着他亲了好久,豆子糕放在书包里,翻开盖子后,已经成了一滩泥。
赵戎接过那盒东西,说:“我……我拿回去吃,下午接你放学。”
“行,”陈欢又想起了什么,说:“你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少爷了,我不喜欢。”
“好。”
“那你叫啊。”
“下……下次……”
“不行,快点,我要去上课了。”
“陈欢。”
“诶!”陈欢声音清亮,短短地应了一句,他说:“赵戎,你听我们的名字,多登对。”
他现在心里,早想不起自己之前觉得“戎”字没有福气了,一时甜蜜过了头,只觉得两个人好登对——外貌登对,姓名也登对。
总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陈欢那时还总是担心赵戎被外面的小丫鬟给引了去。
陈欢看着赵戎,想,他们这样登对,想必总会有灿烂光明的未来等着他们。
第十章
大川茶楼的名字叫“云宝轩”。
“云宝轩”这名字不是什么雅名,纯属大川脑袋一拍下的决定,他瞧着人家之前开的茶楼都是什么轩,便用云宝的名字加了个轩字作茶楼的招牌——咱云宝轩听上去也不弱。
不知是哪一年,一个大着肚子的卖花女来找大川,说自己肚子里怀的是大川的娃。
大川想了想,自己年轻时候确实和哪个卖花女有段露水情缘,时间也对得上,便让卖花女住在自家后院里。
卖花女生下云宝后就离开了,大川也不强求她留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之理,她愿意走便走。
只是这个孩子,那卖花女是不打算带走了,大川摸了摸背篓里那没了妈的瓷娃娃,突然觉得养个女儿也还挺不错,贴心孝顺,生活总归多了点乐趣。
人人都知道,云宝是大川家的小姑娘,有些傻。
大川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生来就不带姓氏宗族。有了小云后,也让小云随他,只有一个小云的名儿,没有姓。
大川小云,听上去自由自在,没了什么狗屁亲情羁绊的困扰,以后爱干啥都行,没人会说你又给某某家丢脸了,因为根本找不出是什么家——咱们是百家自由人。
小云乖巧可爱,大川宠小云得紧,按老家叫小孩儿的法子唤她云宝,吃穿用度恨不得给她最好的。
大川是在社会上千锤百炼过的铜豌豆,狡猾得像一只老狐狸,每天都单脚站在钢丝上求富贵,平日里听人一句话也要在心里揣度个千百遍,唯独对小云有一颗毫不算计的心。
云宝傻归傻,被大川教了些死规矩,说不能和旁人单独一起就不会单独一起,只听大川一个人的话,这样大川才放心让云宝自己在茶楼里帮忙给客人送些茶。
云宝轩不只是喝茶,还有其他的事儿可做。
去年各县遭荒进了城的人,不说成千也有几百,偌大的城里谁也不认识,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城里游荡。大川答应给他们做担保,从中穿针引线,让他们在这城里能有一份工作做着,不至于饿死。
郎中给赵蒙看完病,让他去清溪河边找大川,说有专门接济他们乡下的人,看能不能在城里找到一份活儿干,赵戎这才接触到大川。
大川算是溪村里头出人头地的人了,竟然能在城里开茶楼,但说实话,赵戎对他的第一印象算不得有多好。
大川当时坐在茶楼二层的柜台后面,赵戎见到这人,只觉得他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一副话剧本子里奸佞之人的模样,不像好相与的人。
这茶楼也不像正经茶楼,四处都是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
一个不到他腿高、扎着两根小辫儿的小姑娘轻便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着,手上茶盏里的茶水却能做到一滴不漏,一看就是个老手。
赵戎牵着赵蒙,想要找那小姑娘,询问这云宝轩的老板在哪里,眼前突然闪出一个身影将他拦住了,眯着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上下打量,这人正是大川。
“先生……有什么事儿吗?”大川问。
大川的语气不算客气,他略微扫一眼就知道这俩是打哪儿来的,这个“先生”二字也打了些疑问——虽说他平日也不会计较别人怎么称呼他,可真真能在他这儿买茶水的人才被他叫作“先生”。
“我想找云宝轩的老板。”
“找他干什么?”
大川声音又尖又细,赵戎大着胆子问了,平白又有些害怕。
大川把将小云缓缓拉到身后,并未表露自己身份。
小云手里还稳稳端着两盏茶水,从大川腰间探出一颗头,一双葡萄似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赵蒙,她许久没见到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我们是溪村来的,想在城里找份活儿干,给我妹妹治病,我……我会洗衣裳,还会制衣裳,什么都会,力气很大……我……”
“停。”
赵戎一闭嘴,大川和小云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转到了赵蒙身上。
赵蒙当时病重,齐刘海儿因着汗水浸湿紧贴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接到大川和他身后小姑娘好奇的眼神,赵蒙嘴巴一瘪,眼角噙着几颗泪珠,转身就想拉着赵戎出去。
赵戎低声哄着她,让她乖一点,过一会儿就好。
大川见了这幅景象,咳了一声,从柜台拿了份契约单子,扔到地上,要赵戎签自己的名字,摁上自己的手印。
“这是一年份的,你带着个拖油瓶,我只要你半份工钱,我不能给你白白担。你若愿意,便签字,我也不强求。”
小云听见“拖油瓶”三个字,拳头不停地往大川腰上招呼,小云力气大,以前大川没注意,今天发现小云揍人已经开始有点疼了,大川接过她的小拳头,弯着身子和她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不是说的你,没说你,我是说人家呢。”
赵戎想,还有什么比饿死更可怕的吗,没有。
他既不想自己和赵蒙饿死,也不想赵蒙病死。
最初刚到城里的半年,赵戎在大华服装厂做工,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总是凌晨离家,大半夜才回来。他不放心阿蒙一人在家,做工时便将阿蒙悄悄带到做工附近的地方,找一块极狭小的地方,让阿蒙待着别动,正好照顾着其他女工的奶娃娃。
阿蒙乖,知道自己让哥哥吃了苦,可那地方太小,总是腿麻,不由得有些委屈,便问他能不能去茶馆和云宝一起。赵戎看得出她委屈,可对大川并不放心,便对阿蒙说:“若是有人将你掳走了,你便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阿蒙听了这话,抱着腿嚎啕大哭起来。赵戎狠下心,拉着阿蒙的手,和她说:“阿蒙乖,等半年,等哥哥攒下点钱了,咱们就换个地方。”
等到这半年强撑过去了,大川看他勤勉,又给他介绍了陈府的差事,他换了工作,这才轻松一点。他最开始只是在陈府下面的一个铺子里做些杂货,不知怎地陈老爷后来又叫了他去学车,他这才成了送陈欢上下学的司机。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能再见到陈欢,还是以这种方式。
第十一章
陈欢长得好看,他自己知道。
好看分很多种,大家闺秀好看,小家碧玉也好看,男子英气的好看,俊秀的也好看……陈欢都不是,他是妖精,太过危险,像传说中的海妖,一般人只看一眼,便被勾住了。
陈欢越是做出高傲的样子,越被勾得心痒难耐,像是有个小人拿着根狗尾草,不断地挠着一颗肮脏混乱的心脏。
人类这种东西,得不到美丽的东西却不甘心,只敢在心里气愤地骂几句“妖精”。
对于陈欢,他们只敢远远地望,既想靠近,又避之不及。尽管人家也不一定会理睬他,也要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好像远离了他,便能保住自己卑微无比的体面。
陈欢看透了这些人,总有自己的法子捉弄他们。
阿娘待他好,视他为这辈子最重要的人,遇事总挡在他前面。
可现在回想起来,阿娘也不过是个矮小的女人,根本挡不住那么多东西。所以即使阿娘提前走了,陈欢也从不怪她。
夏日炎热时,他总爱躺在阿娘怀里,阿娘的手会轻轻在他背上拍着,嘴里哼着好听的小曲儿,助他安心入眠。阿娘死后,他整日待在屋子里,失了庇护,四周全都是吃人的妖魔鬼怪,不敢出门。
阿娘是自缢身亡,陈欢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那日英文和算术都拿了满分,内心里带了分男子汉的骄傲,想要和阿娘说,自己长大后会有出息的,以后可以带阿娘离开陈家。
到家后,他飞奔到阿娘的卧室,便看到了阿娘在梁上悬着的场景,穿着一身宽大的红色印花袍子,看上去空荡荡的,悲伤极了。
以前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到阿娘死了,陈向东带着他到处走动时,他才知道,自己的价值原来是这样体现出来的。以前都是阿娘陪着陈向东,阿娘死后,这个位置便由陈欢替代了。
那些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他只需要嘴角弯弯,做出虚伪的笑便可以了。
就像现在,司令府里那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也在盯着他,陈欢眼里挤满了笑,那大胖子便不住地夸陈欢,说他乖巧。
胖子和陈欢中间隔了个陈向东,陈向东这时候便趁机向那胖子提些要求。
色令智昏。
陈欢内心里满是恶毒的针,一些刺向觊觎他的人,另一些全刺向陈向东,他的父亲。
陈向东总是说:“又未曾真的逼迫你做过什么,只是为这个家,总要有人做出点牺牲的。等到以后,你照样可以娶亲,陈家的家业,以后都是你的。”
陈家是个大家族,没了底下那些铺子生意,怕是全部都要去街头要饭。陈欢只是在心里冷笑,却不回答他。陈向东自己不许旁人说什么,并不代表旁人真的不会说什么。
陈欢听过的闲言碎语都快要把他淹没了。
每次陈向东带他出去一次,那些闲言碎语便要比上次更恶毒一些。
最开始,陈欢还会哭,时间一长了,他便会直接叫下人将那人拉出来掌嘴。等到那人被扇得脸青鼻肿,陈欢再上去问他说过什么话,没一个人敢当着他面说,陈欢心里才会舒坦些。
连陈向东自己都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但是谁都不敢惹他。陈欢猜,如果他和陈向东说自己看哪个姨太太不顺眼,陈向东也会一边惋惜一边说:“那就杀了她吧,不过还是给她个痛快。”
月岭城的人买的布、吃的米、喝的酒,都是陈家产的。陈家是做生意的,家里生意做得大,要多亏那胖司令帮扶。哦,不是帮扶,是打压其他人。当陈家没有对手时,陈家便一家独大了。
过了几日,陈欢上的学校放假了,陈向东叫人给他安排了油画老师,说这老师是从西洋留过学回来,是响当当的人物。
陈欢忍不住想笑,觉得陈向东这是是下决心要把他卖个好价钱了。既要要学画画,又要学钢琴,就是不让他学算术与英文,花了这么多心思,大概至少也得是个值十个铺子的姨太太,能再给陈家续命十年,也不知道那胖司令自己能不能再活十年。
胖司令附庸风雅,最近迷上了西洋画,席间提了一嘴,陈向东这边便安排上了。
上次离开胖司令家时,陈欢听见陈向东的声音:“小欢性子烈,我还得下功夫再劝劝。”
那开车的倒是有趣。
“少爷,醒醒……”
阿娘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