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人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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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里除了你还是你，本该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是我。
柏舟，我真的不敢跟你在一起了。
跟你无关。
是我自己，这么多年，彻底烂掉了。”

祝柏舟其实有很多想反驳、想倾诉，他的宝宝又正直、又善良、又温柔，做饭好吃、家务特棒、唱歌好听、画画可爱、脑袋聪明，那么多优点，怎么就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了呢，但是这些祝柏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最后红着眼颤声出的，是一句，“你是不是瞧不上我了？“
随着这一声，有些东西似乎“噗”地一声碎了。
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啊。
为什么。
我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了。
殷华眼睛干涩，竟是停住了泪，酸意从鼻梁窜入后脑，高高跃起千钧重锤。
祝柏舟红着眼，“宝宝，我不走，我等你回来。”
“你往前走吧。我不会等你，也不用你等我。”
祝柏舟愣愣的，“什么意思。“
膝盖撞击地板，空气冻结出爆裂声，殷华仰视着，一丝活人气息也无。
“求求你，咱们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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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万历效应
年末《万历八年》在官方频道播出，黄金时段。
为了宣传，祝柏舟参加了现下最红火的一档综艺。
剧组里的一堆老戏骨年轻人并不熟悉，且老艺术家们大多不适应综艺节目的氛围。但眼下市场不能完全指望酒香巷子深，作品井喷产出，这巷子也太深了。所以这次宣传，导演蒋原平带着游国明等主角出场露个面，余下的时间全靠祝柏舟和几个年轻演员参与，抖点包袱，营造效果，后来导演他们被逗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也能帮忙介绍剧情，一时兴起还调皮地卖个关子，虽然卖关子的方式是典型的90年代作风，但这种不合时宜的反差感的节目效果十分出彩，现场观众笑得头掉。
祝柏舟注意到主持人紧绷的面部终于放松下来。
之前真是难为他了。
正式播出前，祝柏舟显出广告博主的本色，连着几天每天一条微博。
因为除了给作品做宣传，祝柏舟向来微博发的少，粉丝们中兴起的一种游戏就是守着最近的一条微博。在底下纷纷留言竞猜下一条会是在什么时候，玩的不亦乐乎。
而最近祝柏舟每天一条带照片的微博，粉丝们顿时被吓坏，小小的世界蔓延着恐慌：这是透支了未来几年的自拍量？
以前天天求发照片，现在一片安抚“舟舟咱们不着急，细水长流可持续发展啊”。
祝柏舟的很多粉丝都知道这是他推了八个月中的一切活动也要全程投入的电视剧，虽然看起来剧情不太轻松，简介严肃得吓人，但还是靠着对偶像的爱在网上贡献点击量。这一看就不得了，要不直接充会员，要么直接采取原始方式蹲守电视机，就为了早那俩小时看到今天的剧情。
粉丝纷纷忏悔，称要转粉游国明老师，真是珍宝大叔啊，以前怎么是自己雷达失灵才没感受到这位叔叔的魅力吗。
剧内转粉不算爬墙吧。
游国明没有微博，祝柏舟就把评论截图给游老师看，老师平时挺和气一人，只有拍戏时特别严格，说话对戏，指出不足时毫不客气。
游老师还挺乐呵，说现在这群年轻孩子真有意思，看看电视剧就得了，还放着小鲜肉跑来粉他这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
游老师你其实也是网瘾男子吧，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问问这些饭圈用语是什么意思吗？？？
游老师您真的不考虑开个微博和小年轻们玩耍吗？
还是说其实已经开了小号默默旁观？就跟殷华似的。
祝柏舟大脑空白了一瞬。
算了吧。
不要再想了。

祝柏舟的粉丝虽然为了偶像看这种正剧，但后来的确是被剧情吸引后才真情实感地推荐的。但这样的宣传最初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带有粉丝滤镜的评价，只吸引到部分路人尝试去看这个过于正经的题材，但凭着让人点开必入坑的剧情魔力，自来水越来越多，泛滥到了所有的社交媒体。关于剧情的讨论热火朝天，微博和豆瓣难得和谐。
电视剧一共42集，播放至38集时，网络点击终于破百亿，收视低开高走从开播的0。5变成破3，随后四集结局就在这个数左右徘徊，十分稳定。
这部剧火的程度超乎所有主创者的意料，媒体有人评论说说这是观众影视取向的分水岭，意味着流量时代的黯然和真正好作品的春天。
殷华在办公室天天坐着写博士论文，休息时师弟师妹的闲聊时不时就能讨论到《万历》，一开始只有师妹激动，师弟的回复明显处于社交辞令阶段，后来师弟也沦陷了，几个人沉迷剧情不能自拔，还向殷华真诚推荐，殷华借口写论文太忙，没有时间。
殷华的社交圈，网页推送，所有与人相关的领域，都能看到《万历》的名字。
《万历八年》收官，口碑和收视双赢，对国产作品格外苛刻的豆瓣评分竟然上了9，“近年最良心的电视剧盘点”稳稳排行第一。
祝柏舟在节目上谈到培训的那些日子，仪态姿势，台词发声，还有专门的历史课。包括后来进组正式拍戏，组里的气氛没有一丝轻松，老戏骨居多，所有人都很认真，共同讨论情绪处理和镜头表现，而祝柏舟眼见着一位老艺术家在严谨剧本的基础上现场发挥，情绪饱满，台词贴合人物和情节，一向要求苛刻的导演脸上看不出么表情，这个临场发挥的镜头最后竟然一遍就过。
祝柏舟在节目里说这件事的时候特地带上了各位老艺术家的名字，语气恭敬，态度卑谦。
大家纷纷回去将对应的几场戏截下来作为知乎上的一个回答，“一个演员的演技能好到什么程度？”
老戏骨们不小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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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命运厚待
吴涛博士四年提前毕业，去年就在一家通信科技的巨头公司正式工作。这天请殷华吃饭，说自己要结婚了。
喝了很多酒，讲这些年的事，絮絮叨叨。
吴涛的女朋友，是在大学认识，小姑娘很早就开始准备托福和GRE，俩人异地四年多，现在女生还在香港读博，但已经决定领证了。
“你知道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吗？”吴涛突然问他。
“我从前在书上见到‘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时候就特别想笑。”
吴涛高中的时候差点上不了省重点，因为成绩太好。
他们那个县中之前就跟吴涛父亲谈条件说除了免学杂费，高中三年住宿和餐费也全免，另给一万块钱奖金。他父亲为了那个奖金自己就签了县中的协议。
父亲在乡下种田。收成总是比别人差一点，做什么都做不好，打女人撒气。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说是出去打工，再也没回来，大家都知道她跟村口修自行车的那个人跑了。
从此家里的钱除了用来赌，还撒给村里浴室几个敲大背的女人。
他不吭声地沉默，志愿发下来二次确认的时候当场直接更换。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家里像是过丧，父亲拿家里打菜籽的竹排往他身上抡，后来觉得不顺手，换成扫院子的扫帚。
他过了省中的优班线，不要赞助费，但是书本住宿吃饭都要钱。父亲不管他死活，他那个暑假就到处找活干，工地上不要他，只能去小餐馆做工，早饭五点去准备，下午两三点客人才走完，一个月累死累活五百块钱——老板说暑假工就这个待遇。
后来他帮初一初二的小孩做作业，五十块给一门答案，慢慢找的人多了，最后得来的钱比打工多得多，但还是没辞早餐店——那包两顿饭，午饭还有肉。
有一天在店里看见初中的班主任老张头，吴涛只说是暑假体验生活，但早班结束的时候却发现老张头等在门口，说是有事请他帮忙。
老张头办数学辅导班，还开药店，住的小别墅，大家都知道他很有钱。
去了商场和银行，吴涛有了新衣服，新鞋子，和银行卡里的学杂费和生活费。
老张头说大学之后再还他，要比银行多一个点。
吴涛一天一顿饭确实是为了节省时间，但也有经济的原因：省中的食堂是外包的，不贵也不特别便宜。他不想给老师添麻烦，觉得用的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大学有奖助金，他自己做家教，也帮人写作业或是代考，每年回去都会去看老张头，但大四初忙完回去，师母说老师脑子里长了个瘤，人在手术台上走的。
他想跟老张头说自己能去清华读博士了，待遇特别好，很快就能还完老张头的帐。

高中开始，吴涛总做一场相同的梦，梦里女孩的面容特别清晰，但不是青春期的那种春梦，而是纯粹的，淡淡的场景。
到大学吴涛才知道，原来自己梦里的那个女孩，叫姚衿。
而姚衿对他有好感，默默地跟着他早读和自习。
吴涛犹豫了很久，他又自卑又骄傲，一方面觉得自己这种家庭背景不能耽误人家，一方面又觉得凭着自己的本事，能给女生未来。
不管距离何许，女生还是在他左右。
吴涛因为保送成功决定和女生在一块，但博一还没结束就提了分手。
姑娘连夜坐飞机赶高铁，他晚上回宿舍在门口见到她的时候，下意识地看黑名单，发现有拦截了八十几通电话和一堆短信。
“我们不分开好不好？”女生眼睛通红。
他看到她的瞬间所有的意志土崩瓦解。
“你说不喜欢异地，那等你不喜欢我了再分开好不好？”
他沉默。
其实只要斩钉截铁说句“我不喜欢你了”，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但他自己都知道，按他现在的状态，这话说出来完全没有可信度。
姚衿跑过来抱他。
吴涛开口时才发现脸上早已泪水蜿蜒。
“小妗。”
“嗯。”
“我什么都没有。”
但我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拥有你的心呢。
姚衿缓缓松开怀抱，离开一步，正视着他。
吴涛想，她是后悔了吗？
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什么。
离开也好。她这样的女生，还是和门当户对的男生在一起比较好。
“吴涛，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有情饮水饱的女生，有了爱情什么都不考虑？”
不是的，你是我见过最独立、最优秀、最温柔、最好看的女孩子。
“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我告诉你，吴涛，我这个人又精明又势利，我不仅喜欢你，还觊觎你的潜力，我就等着你以后出人头地，你以后挣来的家产全部要被我揽在手里，天天赶着你出去挣钱，我在家逍遥自在。”
吴涛猛地抱住她，姚衿的恨恨的言语混杂哭声，“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图你，我图的特别多。”
“嗯，特别多。”
“小妗，对不起。”吴涛接着说。
再也不放开了。

“我之前总是觉得老天不公，只能靠自己拼出一条路，但是遇到她后我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了。
以前的那些经历都算不上什么，我现在只想对老天说，谢谢你把她送给我。“
二十八的汉子，哭得涕泪横飞。
这天晚上，殷华接到了国外课题组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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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牌坊
国外空气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由，种族歧视还是有，学校里还好，只要成绩做出来，大家即使心里怎么想，在政治正确的风向下也不会表现的多么明目张胆，殷华有次在地铁上被几个小痞子无由头的劈头盖脸一顿骂，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车里的一个肌肉男就撸起袖子直接开撂，旁边一个胖胖的老妇人安慰殷华，这种人是不会得到救赎的，这时那些词才在他脑中转换成相应的侮辱词汇，殷华直接起身一句国骂加入肌肉男殴打的行列。
美国本国内各州的口音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来的大一新生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怎么在学校和家庭中切换说话习惯。但官方不承认有标准美式发音，硬说口音平等，一本正经的将这种现象命名成Switch　de。
寒门难再出贵子在美国就真是再适用不过，介绍信最重要，本科生中寒门称得上珍稀。
殷华一段适应期后就老老实实呆在组里做研究，老板严厉至极，之前已经赶跑过两个博士后，但留在组里的学生都觉得他不错——其实只要达到老板的要求，他对学生称得上体贴。
殷华早上睁眼就去到实验室，晚上回来做模拟。周五组会老板派给他任务，周一就要看成果。这里的学生有“2个小时”的说法。活干不完就别吃也别睡了，实在撑不住睡俩小时，到点起来灌咖啡，殷华有一个星期没回宿舍的记录。但实在洁癖作祟，有一天直接没睡跑出去洗澡。
殷华在这认识的中国留学生大多名头响亮，但也有一位传奇：三本出身，在哥大念硕，来这读博，成果闪瞎眼。殷华和这人没有熟识的机会，但默默将这人在心中列至仅次李修平的地位。
和李修平即使在同一个学校，见面的机会比起从前也少得多。
大家都忙成狗。
圣诞节附近，老板仁慈地给大家匀出假期，任务的量酌情减少。殷华对圣诞节没什么兴趣，那几天呆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把手头上的事做完，决定元旦歇两天。
跨年的这天晚上，他和李修平吃完饭驱车到附近的一片园地。
俩人在铺天盖地的压力中重见天日，都没有说话，安然享受这一刻的喘息。
星星特别亮。
殷华盯着看，嘴角出现久违的笑，“真漂亮。”
“嗯，很漂亮。”
李修平盯着他看。
殷华怔怔扭头。
“殷华，我很喜欢你。”
殷华张嘴，但发现出不了声。
礼花燃烧，周围的一切亮如白昼，有过度曝光的不真实，但对方的表情清晰得足够映入眼底。漫长到折磨的礼花，殷华的大脑紧抓时间运转，将冒出的一个个蠢问题自行消解。
他知道李修平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重寂黑暗。
在夜色的保护下，殷华找到一点勇气，摸出一支烟点上，觉得能够开口。
“你是我珍视的人。我不愿你这样做谁的消遣，我也不愿意拿谁做消遣。”
“如果消遣可以让伤好的快一点，为什么不采用？”
“治标不治本。”
“谁告诉你爱情就是本了？”
殷华一时无话。
李修平继续，“上一段感情留下的习惯，我帮你培养新的，你的自我，我陪你寻找，你的心，我帮你补好，你的伤口，我陪它痊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