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风景的房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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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青皱皱眉,其他三人倒是面不改色,程冬凑近话筒:“原创歌曲,《必经之途》。”
司徒青一开始为了平息紧张,盯着山羊胡的脸光想着大象图,紧张倒是不紧张了,就是有点儿气息不稳,想笑,是唐真一阵激烈的拨弦把他的神智拉了回去。
他抬起头,看到站在前方的队友的背影,莫星微垂着头,抿嘴的侧脸比平日板得更紧,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唐真连手臂上的现出青筋,吉他手本是十分花哨的角色,但他却完全没有多余动作,尽兴处只是走近程冬两步,张口跟唱。
司徒青又去看程冬,虽然那只是背影,虽然在无数次练习中,他看到的也大多是程冬的背影,但他知道,那个一手组建了这支乐队,埋头跟大家刨盒饭的模样甚至也同样青涩的人,他在唱歌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程冬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但那不是让人挪不开眼的好看,甚至他与世无争又有点儿迟钝的性格让他在这个争奇斗艳的圈子里更容易被忽略。
只有在唱歌的时候,只有在唱歌的时候。
他是得到权杖的王者,他浑身上下都是要倾泻而出的东西,那些情感、勃动、欲念,和要一把抓住你的长驱直入的意图,都让人挪不开眼。
“山是矮的天巴掌一块
你是高的眼睛雾霾霾
那天你说你要带我上路路上摘朵太阳花
柏油被太阳烤化你还像坨冰块
火山爆发台风吹来
路被劈两半我不小心就跟你走散
风是静的雨水干巴巴
你是远的脚印寻不见
我有一点难过你不等等我只大步往前走
岔路纵横我心被分很多份
还有一块留给你
再多险阻我也向着你就要把你握进手里
不必后憾前瞻
我就来”
这首歌是程冬写的,乐队其他三人帮着修改润色,为什么选这首歌参加海选,曲调亮耳是原因之一,歌里头的决心也都是大家想表达的。
歌里那个“你”,是他们的梦想。
最后的尾音由唐真的吉他结束,司徒青抹了一把额头,之前出汗是因为他紧张,后面的汗珠可都是因为敲鼓敲得太用力太动情了,他看看评委,又看看另外三人的背影,这个时候程冬突然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他早就知道程冬这小子盘亮条儿顺,但没道理笑这么一下,就让他瞬间得到安慰了吧。
评委还没发话呢,他就觉得心脏归位,稳当得不行。
山羊胡手指滑稽得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竟然没有先开口,而是让另外两位评委先说,那两人指出了一些词曲的问题,说这是小瑕疵,主场的声音很好来唱摇滚看得出是想拓宽自己的声音发展空间,看得出尝试和练习的痕迹,鼓手刚开始不在状态,后面的表现倒是很醒目,说完这些必要的话,自然还有更必要的话。
“程冬,我们都知道你之前是职业歌手,这次怎么会选择乐队形式来我们这个节目复出呢?”
这评委把“复出”二字点到台上来,算是当即敲定近期的话题榜了,当晚的网络和第二天的纸媒,都会围绕在“程冬复出”这几个字上。
程冬凑近话筒:“因为这档节目没有参赛人数限制,肯接摇滚乐队的海选不多,乐队难有看点。”
于是山羊胡发话了。
“海选是这么着,但你们知道这个比赛的性质,摇滚乐队这种形式不一定走得远。”
现场一时噤声,在场媒体都迅速把镜头拉近,另外两位评委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对了。
虽然《音阶之上》推出宣传的时候,就着重点出削弱选秀性质,注重声音品质,但再怎么强调创作力和专业性,这节目也跳不开要迎合观众品味的圈,海选第一轮当然能给过,毕竟节目在前期是需要多样性的,等真的进到演播厅里,节目拼收视选手拼人气,评委也只能跟着投票走,这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但是把这话在节目里说出来,影响十分不好。
可山羊胡看着就像那种我行我素的人,当初节目组邀他来也是看中他的毒舌属性,让节目有冲突有看点,并不是要他掀节目的裙底。
“这个节目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条路,只是一段路而已,走完就算完了,能留下什么拿走什么自然好,但等着我们继续走的路,要走远的路,还在前面。”程冬微笑着说,这话听着很在理,但不免有些不看重节目的心气儿高的意思。
山羊胡笑笑,往后靠在椅背上,半晌,才说:“不愧是我徒弟。”
众人都惊讶了,旁边的评委立刻歪过头来问:“程冬是邱老师的徒弟?”
“对啊,我见着他的时候也很惊讶,我一直知道他是天生的歌手,却不一定能做得好主唱,不过现在看来,练得不错,有进步。”
“也就是说,程冬要来这儿复出也没跟您打招呼?”
“打什么招呼啊,他还用得着给我打招呼?”邱余欢看向镜头,“他跟全国观众打好招呼就行了。”
第68章
《没什么,只是踩到了图钉》这篇专访占据整本杂志唯二的两张跨页,这本向来以高质量着称,读者基数稳定却不算热门的音乐杂志,花了很重的笔墨来介绍一支刚刚在选秀节目上亮相的摇滚乐队。访谈开头,记者问到乐队名字由来的时候,主场程冬说因为刚去训练室的时候那里还没打扫干净,之前被几个美院学生租用过,似乎是为了创作一幅图钉画,乐队里的司徒青,进去就踩了仨,还流了血。于是乐队名就这么定了。
毕竟这是图钉的第一次专访,记者抓紧机会问的问题乐队几乎都给了详细回答,但是当问题不可避免地指向了程冬的性向,又不可避免地指向了绯闻恋人的时候,连司徒青也不敢张嘴就来了。
就算是纯音乐杂志,也不可能不八卦,而性向这种事,被提多了,恐怕连吸引眼球的噱头都不算,只会起反效果。
“你有听过我们的《必经之途》吗?”
“歌里写了你的恋人吗?”
“歌里写了我的回答。”
程冬微笑着说。
然后这个特别温和包容的笑容被摄影师定格,放在杂志上,最后捏在了原殷之的手里。
“翟洁。”
女助理从手机屏幕上的血腥画面里抬起头,询问地看向自家老板。
“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地下乐队的演出,什么时候的?”
“就今晚。”
“还有票吗?”
“哦,那个不需要提前订票的,现场买。”
“那你发个时间地址给我。”
翟洁领命,不动声色地转过脸,露出一个憋不住的笑来。她看自家老板追人追得辛苦,恰好知道一个近期的演出,就提了下,程冬大概会对这个感兴趣,似乎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地下乐队,原殷之刚开始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他不是会迁就的人,比起那种听来就知道吵闹阴暗的地方,他更愿意带程冬去安静的海岛或者优雅的西餐厅。
他听了图钉的那首《必经之途》,程冬用深情而执着的声音唱着要追寻歌里的那个“你”,他在猜测和嫉妒中纠结了不少时间,甚至最近去找程冬的频率都降低了,直到今天在杂志上看到程冬说,那歌里有他的回答,这回答是关乎恋情的,所以不论是回答观众还是回答自己,那都是一个意思。
因为他的程冬从来不会撒谎。
原殷之又把那首歌找出来听,翻来覆去,然后默默笑起来。
程冬唱:岔路纵横我心被分很多份,还有一块留给你,再多险阻我也向着你就要把你握进手里。不必后憾前瞻,我就来。
程冬站在台上的时候确像披星戴月,能够伸手将谁救赎似的。原殷之心中近乎狂喜,接到翟洁给的演出信息后,立刻光明正大地翘班了,他手里有苏瑾给的程冬的详细日程表,知道今天《音阶之上》节目组没什么事,乐队在节目组安排的地方练习到五点准时下课,他便开车到电视台去等。
五点一过,程冬和乐队另外三人都从电视台大门出来了,原殷之下车去,他身高腿长,光是往那一杵,不需要招手程冬就看见他了。
“你们先走吧。”程冬回头说。
“哦哟,男朋友?”司徒青贱笑道。
程冬看向莫星,贝斯手抬抬眉毛示意交给我,便抬胳膊勾住司徒青的脖子:“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你那给你烧。”
司徒青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只剩下唐真还看着程冬,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总是出现,然而这次唐真没有忍住,问出口了:“你跟他还在一起?”
原殷之在路边有点不耐烦了,看程冬站在那跟唐真说话,那个眼馋自己人的小子一脸让人心烦的表情,他便大步走过去,在程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把捞住了程冬的手:“走了。”
程冬回头看他一眼,没拒绝,只是对唐真说:“明天见。”
原殷之很满意,不由把手握得更紧些。
可惜往回走的时候程冬就不动声色地把手又抽回去了,不过接下来原殷之的邀约他并没有拒绝。
接下来一起吃饭甚至在饭后去程冬的公寓把蛋黄牵出来遛了一圈,过程简直舒心到不行,直到原殷之按照翟洁给的地址,带程冬来到那间乱哄哄的live house。
说这里是live house还真是抬举,面积太过狭窄,音效也一般,人多也就算了,两人刚刚进去,就闻见空气里飘过来一阵大麻燃烧的气味。
原殷之当即皱起眉,去看程冬,发现对方也露出算不上好的表情。
“这里有点乱。”程冬说,他刚刚刚刚摘下墨镜,四下打量了一圈,“苏瑾姐会骂我的。”
“那现在就走吧。”原殷之满脸嫌恶,准备回去后让翟洁加班,一边想着不在这耽误时间也好,接下来把程冬哄回家好了。
“程冬?”
在嘈杂人声中突然有这么个声音出现,程冬回了下头,不确定没有听错,然后斜刺里就伸出只胳膊来,搭到他的肩上。
“这不是程冬嘛,怎么,来看我的演出?”
程冬回过头,看到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一张脸。他进来之前瞟了一眼海报,没注意乐队成员,要是注意到了,怎么也不会进来。
对方见他不说话,啧了一声:“你那期节目我看了,嘿,你怎么想的啊,你确定那些傻逼能懂摇滚?”
原殷之已经开始往外走,扭头回来却发现程冬不在身边,正被个长头发的男人搭着肩膀,本来心情就不好,这就有个送上门来的了。
“他们比你懂。”程冬把自己肩膀上那只手不客气地甩下来,然后拿起看了看,也学着对方“啧”了一声,“你这手摸琴的频率不高吧,”他看着那双被烟熏黄看着无力又娇气的手,“茧没了,还蜕皮,我告诉你,那个节目组的任何一个评委,手指头都比你的能看。”
“滚犊子,你以为你算老几,在电视上遛两圈就以为自个儿牛逼了?当年要不是我罩着你和那个白斩鸡,你们早他妈饿死了。”他说着,就狠狠推了一把程冬,程冬早知道这人德行,提前避让,对方也不知道是嗑药嗑多了还是肾亏人虚,那一把擦了他肩膀,也一点儿力度都没有,他正想说什么,折返回来的原殷之上千两步,抓了那人还未收回去的手臂,往对方小腿骨上狠狠一蹬,人就正面着地,一条撂那了。
周围的人立刻散开,对方乐队几个人正要围上来,live house的保安先过来了。
“把墨戴上,到外面等我。”原殷之偏头对程冬说。
“可是你……”
“这片我认得人,没事,你等我五分钟,去,给手机上个计时,就五分钟。”
程冬也知道发生这种纠纷对自己很不好,原殷之那么胸有成竹,他只好一边后退一边给手机按出计时来,那屏幕给原殷之隔空晃了晃。
结果原殷之真的五分钟就出来了,伸手扯了一下程冬的衣服,是刚刚被那个人推歪的:“说了五分钟,不骗你。”
“你怎么解决的?”
“就一个电话,他们那乐队以后也别想在直霖混了。”
程冬就这么看着他。
“怎么,崇拜我了?”
他不过是过过嘴瘾,结果程冬真的点了点头:“有点儿。”
原殷之当即咧嘴笑开来,这种把八颗牙都露出来的笑在原殷之脸上很少见,程冬心里一阵痒,伸手捏了一下原殷之的脸。
原殷之愣了。
不管是程冬亲昵的举动还是自己竟然被当小孩子一样捏了脸颊,都有足够的冲击力。
“原殷之,我请你看电影吧。”
第69章
事实上原殷之并不想来看电影。
他们看的是一部快要下线的片子,因此影厅里观众不多,这种昏暗场景里跟程冬坐在一起本来应该很合原殷之心意,但他现在想要的不是这个。
影院是要保持安静的,在表面功夫上下足力度的原家家教自然让原殷之不好开口,他扭头看程冬,银幕上的光映在程冬脸上,那张年轻的侧脸上,曾经有的稚嫩生涩似乎已经淡去很多,原殷之回想起在live house里,程冬跟那个嚣张的长头发对峙时候的模样,他很少看到程冬跟人脸红,以至于那时候程冬的脸色让他觉得稍微陌生。
两人显然是之前认识的,原殷之知道程冬高中毕业后来到直霖,过了一年才跟奇亚签约,直到被伯诚签过来前,日子都不好过,显然那个长头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借由这个契机,原殷之想要了解程冬的过去,但程冬特意说请他看电影,其实就是不想谈吧。
原殷之将目光从程冬脸上移到他搁在扶手上的手背,然后伸手覆上去。
程冬的手指动了动,不仅没有抽开,甚至还因为维持这样僵硬的交叠而感到别扭,索性翻转手掌,跟原殷之的手握在了一起。
原殷之本来谨记翟洁帮他弄来的许多恋爱教程,心里还想着,这时候大概要跟程冬说:我等你,你想说的时候再说。结果被程冬反手这么一握,立刻把那些装体贴的指导丢在一边。
我的人我还不能过问了?受了委屈,哪怕是八百年前的委屈,也是要管的。
打定主意,原殷之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凑到程冬耳边:“刚刚那个副官说了什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