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有愧_孙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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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我爸呢?”
“司叔在哄姐姐睡觉。要他听电话?”
“啊,那就不用了,让他也休息会儿吧,真是麻烦你们了。”
“哎呀不要紧呢小童大夫,姐弟俩都乖得很,不费事。”
“嗯,那我们出门了,再见。”
我听见司峻走到我身后,往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我挂了电话,知道他也准备好了,就提上事先买好的东西,和他一同出了门,开车回家。
毕业后的一年,我仅回过一次家,而且是独自一人回去。司峻知道我父母的态度,但他仍抱有好的预期,第一次回去我拒绝让他陪同,主要是担心父亲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虽说他看上去不需要我担心,我却总有这种隐忧。
好在他们终于肯做出让步,让我回家;当我鼓起勇气告诉他们我和司峻的孩子快要出生了的时候,我至今没从他们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
母亲开口问我,你们……怎么有的孩子?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很多,所以解说起来并不怎么吃力。我说,以现在的科学水平这不是难事。两个人先去医院做检查,在卵子库匹配成功的话就找代孕母亲,一样可以得到自己的孩子。我的是个男孩儿,他的是个女孩儿,预产期是下个月。
这之后又是一段令人无法应对的沉默。可我内心并不胆怯,不管会得到怎样的判决。
“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带他过来吧。”
——我和司峻站在门口,我看他和我父母问好,没有分毫不自在的表情,我知道这是他的本领,他总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很合宜。我相信他这一点。
交谈不多,我担心尴尬,就给母亲看了刚出生的孩子的照片,这时父亲也凑过来看。一张是两个孩子躺在无菌室里,一张是司峻抱着他俩让我拍的。他们明明不是一母所生,出世的时刻却没差多少,不得不说很神奇。
原本我是没想过要孩子的。自打走上这条路,我就尽量使自己在得与失中找到平衡,有些东西我注定得不到。可司峻给了我不敢奢望的。
当然,我不曾对他坦白过这些念头,怕时机不对或表达有差,便失去它应有的意义,宁愿藏在心里。司峻没问过任何让我感到棘手的问题,我猜他大概知道我在想什么,也可能压根儿注意不到。
我坐在一边,不敢做出什么让人不快的举动,其实一直侧耳倾听司峻和父亲的对话。听上去他们对于彼此的关系还不能完全进入角色,每句话都有所保留唯恐闹僵,即使拘谨得要命,我却觉得如释重负。
我庆幸当初听了司峻的劝告,终于等到他们肯原谅和接纳我们。
“孩子的名字起了没有?要不要衣服?你们要是忙,就送过来让我们带带。”
还好一切都没有白费。
回去的路上我们去保姆那里看了两个孩子,因为他们太小而我们两个大男人又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忙着工作又会疏于照顾,就暂时雇了人照看他们。
我跟司峻说我想辞职两年在家带孩子,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几次问我是不是考虑清楚。对此我也不是没犹豫过,男人的事业上升期可以很长,只是孩子错过了这两年,一辈子都弥补不回来。思忖过后我跟他商量,他便同意了。
“这不还是老公养你啊。”
他取笑我,在我准备争执一番之前赶我去屋里,“我在抽屉里放了给你的礼物,去看吧。”
表情还有几分局促,“我第一次送这样的东西。”
我想起早上出门前被他动过手脚的抽屉,打开来。里面是一封信。
“看完出来吃饭。”他在外面喊。
“知道了。”
我每次都这么说。
童童:
写下这些字比想象中容易。兴许是我在这之前只将心力投入遐想的部分,不怎么顾及眼前,提笔才知道轻重,并不比触碰你困难。
我没有那么多想说与你的往事,也没有什么言传身教总让你去听。你不是孩子了,我却总忍不住偏执的这样以为;以为你依赖我,每走一步都等我去扶,需要我照拂和保护,一切给予才有意义。
我不晓得你怎么想我,也可能是没说出来的东西太多,让你误认为它们是不存在的。
你正在我不远处,灯光下面,书桌对着厨房,不是我故意安排。非要看着你才写得出来,想要你记着的也只有这一句。
活着是因为念你的好。
向你承认这个看似难以启齿的事实并不让我感到尴尬,幸好我手中握着笔,否则可能一生都不再有机会。
至于选择,无法回首的事情得让人心甘情愿,我们常常用它去衡量值不值得。
而我从未后悔过选择你。无论回首过去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我记得你那时总爱问我为什么,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我不愉快的模样,我倒觉得是我欠了你。
你可知道,这世上非亲非故也肯一门心思爱你的人,他必定是欠你的。
当他历尽千帆、疲惫不堪的来到你面前,别问他走了多远。
来日方长。
司峻
第47章 番外二
来自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朋友的日记。
一、
我叫童麓,我姐叫司韶堇。爸说我们俩的名字寓意都很好,一个是“林中之鹿”,一个是“韶华似堇”。
然后我质问他,你知不知道,幼儿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开学第一天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只有我不会。
你姐呢?
我姐也会。
我爸听完把我姐提溜过来,指着她作业本上的“司勺子”说,这不叫会写好吗?下回再把小名儿写上去,你妈打你我可不拦着。都滚,给老子滚去练字。
我和韶堇愤恨的看着他。
二、
今天有同学说我和我姐一个姓童一个姓司,肯定不是一家人。
我嘴上没应什么,但是回到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韶堇问我为什么这么忧郁,我说,你不觉得咱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吗?我们一定不是亲生的。
我姐不以为然地吃了口冰淇淋,说,咱俩还不是一个妈生的呢。
我茅塞顿开。
三、
下面介绍一下我的家庭。
我爸是做生意的,我妈是外科大夫,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平凡无奇。唯独有一点和别人家不太一样,那就是我妈是男的。
我爸我妈都是男的,他们相差七岁,感情一直很好。据说寻常夫妻是会有七年之痒的,他们俩都在一起十来年了,我爸还是叫我妈的小名,每天出门上班之前会亲他,会夸他戴了眼镜也好看;我妈也很迁就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说,从来不跟他生气。有时候我和韶堇会陷入沉思,为什么我爸被惯得比我们还无法无天。
同学们家里似乎鲜少出现我们家这样的情况,让我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与众不同,然而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说出去大肆炫耀的事。直到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们才敢请了班里的同学来家里做客,一些女生竟然对着我爸妈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天辣麓麓你爸妈长得太好看惹!世上只有爸爸好!
那好吧,我这就出去炫耀一下。
四、
比起处世态度,韶堇明显比我要淡定得多。
我姐平时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对任何事都举重若轻的感觉,所以我特别崇拜她。
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回我被高年级的人找茬,有个大块头把我拎起来就要揍,韶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撩起裙子一脚踹那人屁股上,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连我都被韶堇这个气场震慑住,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那大块头都忘记看我了,底气不足地问,你谁啊?
我姐又是一脚,不知道我是谁你还敢打我弟。
说完拉着我就走。特别的有性格。
五、
爸告诉我,要是以血缘作为区分,韶堇是他亲生的,而我是我妈亲生的;可要是以性格作为区分,我们俩貌似长反了。
这证明什么?我问他,是不是抱错了?
我爸叼着烟呵呵一笑,并没有,只能证明我跟你妈是天生一对啊。
这个没出息的老男人。不想理他。
六、
我妈说话就比我爸正经多了。他说不管这辈子他能不能跟我爸结婚、生孩子,是不是能被所有人接受,这都不重要,他不在乎这个。
他说他跟我爸在一起也不是没吃过苦受过罪,但他同样不在乎。
“这世上总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所以贪念越少就越开心。”他说,“那些年我只许了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爸平平安安的跟我在一起,后来实现了。”
“那我爸许了什么愿?”
我妈笑了笑,“看现在的结果,大概是跟我一样。”
七、
“那我能找个男朋友吗?”
“……只要别找你隔壁雷叔叔家的儿子,随你的大小便吧。”
第48章 日久生情(个人志番外)
“把我衣服拿来。”
男人低沉而怠懒的声音把聂棋空的思绪驱散了,他猛地回过神来,不由得显现出一种手忙脚乱的窘态,从床尾的一堆衣服里挑拣出属于对方的那些,双手递给旁边的楚清。
楚清嘴里还叼着半截烟,伸手把衣服接过来的同时,不客气的睨了他一眼,“不准碰我的头发。”
聂棋空连忙把手缩回被子里,拘谨的纠结在一起。许久,他讪讪的开口,“你,你的头发很漂亮。”
黑发一直垂到腰际以上的男人站起来把西服裤子扣好,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掐了烟头,口边倾泻出长长的灰雾,“谢谢啊。”
“我只是少数民族,不是女装癖。”有那么短暂的一秒钟,他带起嘴角笑了笑,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敷衍,“你在床上也见识过了。”
聂棋空闻言,脸唰得一下红到脖子根,被他扯了被子严严实实的遮掩着,楚清的衬衣只穿了一条袖子,走去酒店的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傍晚时靡靡的斜阳照进来,凌乱的铺了一床。聂棋空眼神发直的盯着墙壁上晃动的身影,那张原本算是温顺秀气的脸很轻易拼凑出了可称之为落寞的表情,有人只把这看成床事后本能产生的手脚放轻、不知所措的感觉,聂棋空一开始也是这么理所应当的以为。
也可能是他情绪流露的太过明显,他的床伴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低垂的眉眼望了半晌,弯曲的手指顶起了他的下巴。
聂棋空被迫抬起头,露出因为紧张而滑动的喉结和颈侧深红色的吻痕,他的眼睛是清亮的茶褐色,特别无辜的仰视着楚清,看得人无从下手,莫名窝了一肚子火。
于是楚清也放弃了他罕有的诉说欲望,将他们之间难得面对面的机会交给了沉默。他忽然意识到沟通是如此令人厌烦的过程,接触一个人的最好途径就是做,没错,做爱。
至于那些充其量只是附属品的感情,都很多余。
所以他仅仅是用手指,在这个年轻男孩儿略微干裂的嘴唇上抚摸了一下,两下,像对待路边一只看起来讨人喜欢的小狗。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提议。
“不了……”聂棋空摇摇头,小心的拒绝了,“我晚上要回学校宿舍。”
楚清也没再谦让,披上西装从几步开外把房卡扔给他,“钱付过了,我先走一步。”
聂棋空是他几个月前从交友网站上约来的、名副其实的床伴,只做爱,不恋爱。
楚清今年二十七,有房有车唯独没有固定关系,说起来相貌是足够吸引人,无奈性格有点难伺候,身边留不下一个人,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再刻意追求感情,能满足身体需要就好。
而聂棋空无疑是个合适的对象,二十一岁的大学生,模样好看,性格腼腆听话,更重要的是两人在床上契合度很高,单论这一点就构成选择他的理由。两人始一见面就感觉不错,进一步留了电话号码互相联系,稳定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快三个月,基本每周约会一次,大部分时候都是楚清主动邀聂棋空,毕竟和空闲时间多的大学生比起来他的生活计划更为严格,和冷峻桀骜的外表相反,楚清是个控制欲略微超出正常水平的人。
比如他在走下楼的时候,不知哪根神经拗不过来了,竟然别扭的觉得把那孩子独自丢在房间是一件非常有失风度的事情。
每次做完了都要坐在床边发呆,那怅然若失的眼神倔强的赖在楚清脑海里挥散不去,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焦躁又重新灼烧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加令人心烦,好像不做点儿什么弥补的举措就过不去似的。
所以他临时决定,在楼下等聂棋空出来。好歹送他走一程,从这里到他所在的大学路程不算近便,对自己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又抽了一支烟的工夫,聂棋空的身影出现在酒店门口了,他似乎是抓紧时间冲了个澡,头发末梢还是湿漉漉的,额前的几缕贴着眉毛,背着一个黑色的斜肩包,走出来的时候不忘替身后的女性拉了一下门。
楚清站在原地,也不打招呼,直到聂棋空看见他。
“你还没走啊?”男孩儿眨着眼,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握着衣角。
“我想送你。”楚清歪了歪头,“走吧。”
“为……”
“不为什么。”
他也不敢问了,急跨几步跟上了男人的步子,他嗅到那潜在晚风中的、城市特有的风尘味道,天刚刚黑下来。
楚清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拒人千里的气场,至少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聂棋空是这么认定了的。
有些看起来有故事的人,起码他们甘愿卸下防备被外界了解,而楚清总是不给人这样的机会,几乎是吝啬的让人来气。
诚然,聂棋空自认为是没有资格对他生气的。他们的关系只有在床上才具有时效性,其他涉及到私人空间的方面,楚清是不肯让他触碰到分毫的。
床伴就是这么复杂而又单纯的关系,客观上身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近距离,主观上心灵却相隔万里,彼此不曾接近和触碰,以至于把谈情说爱视为一种禁忌。
聂棋空原来是想要好好谈场恋爱的,偏偏遇见的是楚清,他在他之前除了一段幼稚的暗恋以外没有过任何恋爱经验,更别说肉体关系了。楚清不由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