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差互-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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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不做声,他不想看到这些玩意,在他的认知里这都是错误的,所以他拿着烟走出去,在厂房外面抽。
他知道世道变了,从一个统一的大国分裂成这样。他知道各个国家都会因不同的国情制定政策,也知道分化会越来越严重。他在外面漂泊了五六年,也见惯了这些从错到对再从对到错的东西,可他没有办法接受。
人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的认知是很牢固的,而在那些岁月里,他被封闭于军营内部。
他不像犬牙在外头摸爬滚打,所以他比犬牙纯净,也比犬牙固执。
他就像一块沾满了青苔的玻璃罐,虽然看起来和一块木桩差不多,但玻璃罐终究是玻璃罐,洗一洗就能变回原样。
而犬牙就是那块木桩,青苔是长到了木桩里。即便想要洗,也得搓掉一层树皮。
他们是不同的人,即便都是兵,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兵。
但黑羽喜欢犬牙,这是一种十分奇妙又非常痛苦的感觉。
在漂泊的那些年里,黑羽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可是和现在不一样。
他曾经爱上过一个救下他的姑娘,那姑娘是一个农家的女孩,在他刚从岛上靠岸时,她照顾伤痕累累的他足足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他醒醒睡睡,无数次地觉着那姑娘是下凡的仙子。他被仙人遇到了,所以才活了下来。
当他意识清醒之后,他更确定了这种想法。
那姑娘就像是田野上金黄的麦穗,苍穹中飞过的黄莺,夜空里闪烁的星辰,以及严冬过去,在树梢枝头冒出的一点点生命的绿意。
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未经思考。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半年之后他和姑娘告别,他说只要复了命,他就回来娶她。
她也是爱他的,甚至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可黑羽拒绝了,他说要给自己留个盼头,那他就一定能成功复命,一定能及时回返。
承诺许下的时候是容易的,是深刻的,但走着走着,好像就越来越淡。
他以为自己只要花三个月,顶多不超过半年就能找到黑石。可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他非但走不进狼国,反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两年的波折让他身心俱疲,他打算去见一见那个姑娘。他为自己没能及时回来而抱歉,当然也接受姑娘已另觅新欢的结局。
但很遗憾,姑娘早在一年前因为疟疾过世。
他没有再见到那簇麦穗,那只黄莺,那颗星辰和那点绿意,村民们为了防止疟疾扩散,把她的尸体烧了。
她融在了土里和风里,和他还没有开始就早早夭折的爱恋一起。
第66章
黑羽离开了那片土地,又漂泊了一年。
那一年里他仍然在四处奔走,为没有身份而痛苦不堪,为寻找队长而殚精竭虑。
后来在一次被警卫发现的过程中,他和鹰国的卫兵起了矛盾,卫兵要抓他,他便与卫兵打了起来。
他喝得有点多,酒劲上来时不怕死地干架,被揍醒了之后便沿着热闹的集市一路逃窜。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除了找到队长外没有办法自证,所以不能被抓住,不能被关起来。
卫兵像蝗虫一样从各个街巷涌出,他对鹰国的街道不熟悉,几乎被逼入绝境。不管他往哪里逃,似乎都能见着那鹰头标志魑魅魍魉般如影随形。
这时候一个药店的女老板把他拉了进来,藏进了自己的储物柜里。
事后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本能地想救黑羽,或许是觉着黑羽好看,至少看起来不像坏人,和外面那些永远凶神恶煞的卫兵不一样。
那段日子黑羽就躲在药店里,接受这个寡妇的照顾和救济。
他们做爱了,这是黑羽第一次做爱。他从来没有过那么美好的体验,所以他如饥似渴,无法自持。
肉体的快感让他认定自己爱上了对方,丰腴的女老板也用不可思议的温暖与柔软给黑羽以安慰。
黑羽感到很幸福,那是漂泊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幸福。
他觉着着湿润的地方有造就家的力量,甚至让他几度在高潮过后,听着女老板的软声细语,疲倦地动摇了寻找黑石的念头。
是的,那是他最接近普通人的光阴。他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活下去,和一个寡妇造一个家,有几个孩子,有未来和归属。
直到女老板用同样的湿润和柔软,温暖了其他人。
那一刻黑羽忽然警醒——女老板不是他的,未来也不是他的,普通的居家小日子容不下他,而他所持有的,只有那几近干枯的信仰。
他再次离开了鹰国,继续往狼国前进。
后来的两年,他再也没有动摇过。他有过相互慰藉的时候,但再也没动过爱情的念头。
爱情的力量是可怕的,它前一秒能让人斗志昂扬,下一秒便能叫人坠入万丈深渊。黑羽不想掉下去,所以不敢再踮起脚尖,试图摘到树梢上的果实。
而在这种动荡的岁月里,信仰又重新燃起了光芒。找到黑石的信念越来越强烈,时至今日,已经成为黑羽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他一定要找到黑石,如果找不到,那他前半生,就真成了个笑话。
第67章
所以黑羽对犬牙的感觉很奇妙,那是一种带着惶恐的心情。
他害怕犬牙,憎恶犬牙,可是他又拒绝不了犬牙。
他深深地感觉自己和犬牙的差异,也知道对方买下他的初衷不过是想拿他来玩一玩以及给大家一起玩一玩。
可是现在却有东西改变了,变得暧昧又奇怪,让他不知所措。
在乘车前往渡口的过程中,他和犬牙挤在窄窄的后座里。犬牙的胳膊紧贴着他,也成为了身边唯一的暖意的来源。
他把窗开了一条缝,又被司机呼喝着拉上了。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臭味,就像几件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放了一周一样。
黑羽把头浅浅地枕在靠垫,闭目养神起来。
犬牙瞥了他一眼,也问司机要了一根烟。他把车厢里的味道熏得更浓了,然后他也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他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问到了蛇国怎么走,有什么规矩,啥时候跨境最容易,又问等会有多少人头多少货,晚上查得严不严,内湖还要到什么日子才会结冰。
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便到了码头。
犬牙跟着一起卸货,将改良过的水果搬上小货船。
黑羽则回避地站在一边望着黑黢黢的湖面,看着探照灯远远地在另一个方向扫荡。
过了不久,犬牙招呼黑羽上船。黑羽一上船,就听得一个集装箱里传来了咳嗽。他瞥了犬牙一眼,犬牙没解释,把目光转开。
从鸦国到蛇国,走水路要宽松很多。牛头马面也借着湖面还没结冰,赶紧多运点东西。人也好,货也好,现在屯点钱就像冬日降临之前屯的白菜,能帮他们抵御萧条漫长的冬季酷寒。
黑羽和犬牙站在码头,船便晃晃悠悠地发动了。
前方是能看到零星灯火的蛇国,回过头来的鸦国却漆黑一片。
两人都没有说话,飘飘荡荡过了很久,突然一记探照灯扫过来,几名船员马上开始呼喝。黑羽紧张地转过头,犬牙却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压下。
“别管,别看。”犬牙说,说着拦住一个正在发枪的船员,从他手上多接了一把枪递给黑羽,“等会可能要跳,水有点冷,先活动活动。”
黑羽明白了犬牙的意思,再次转过头来。
身后的喧哗变大了,探照灯时不时惊心动魄地扫过小船。
他听见铁链摩擦的声音,箱子推动的声音,还有船员的叫骂和低吼,最终是一记落水的喧哗声。
然后喧嚣渐平,船员又开始收枪。
他们放下了两只小船,把其中两箱真假参半的水果抛到船上。
小船便拼命地朝外划动,向鸦国的方向回返,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一个船员过来问犬牙,“跟不跟?”
犬牙眯起眼睛看了一下对岸,把枪交还给对方,兜里只剩老鬼的那把手枪,“还有多远?”
“十五分钟,绕过这边,等会他们会集中查我们这艘船,你们从码头侧岸可以上,”对方警惕地瞥了黑羽一眼,目光又转回犬牙脸上,“但冷得慌,你们自己看着。”
犬牙点点头,“那我走吧。”
船员想了想,又把枪给了犬牙,拍拍他的肩膀。
犬牙转而看向黑羽,问他差不多没有。
黑羽默默地点点头,跟他来到了船边。
两人一前一后地跳进了水里,瞬间被刺骨的河水冻得发僵。
第68章
他们在水里拼命地游动,心里十足紧张,就怕手脚冻得抽筋。
但还好,两人的身体素质都不错,看着灯光在船只靠岸的地方越来越亮,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亮。
正如船员说的那样,码头上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到大船的位置了。
黑羽先爬了上去,又把犬牙拉了上来。然后两人迅速地撤离码头,往大路的方向跑。
其实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冷是一个很短暂的阶段。
高度的紧张让他们肾上腺素剧烈地分泌着,冷风的吹刮只像薄薄的刀片在划,而真正的冷意是当他们放缓了步伐,并试着寻找可以搭乘的车时,才迟迟地再次填充了躯干和四肢。
他们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运石料的卡车。
上车之后犬牙用那把手枪抵了抵司机的后颈,哆嗦着嘴唇让他给他俩找件衣服换上。
司机似乎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也猜得出他们是从鸦国偷渡过来的家伙,骂骂咧咧了两句,丢了两件工作服。
犬牙赶紧把湿漉漉的衣服脱掉,换上了干燥舒服的一套。
他连内裤都脱了,那内裤还是在流放岛洗得发黄的一条。
他把两人的衣服拾掇拾掇,装进了个塑料袋,等行驶到车辆更多的路上时,他让司机靠边,和黑羽跳下了卡车。
他们把衣服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犬牙舒了一口气,笑着捏捏黑羽的胸口,道——“高兴点,住一宿要没什么大事,明天就过境了。”
但黑羽笑不出来,他脑子里充斥着集装箱里的咳嗽,落水的喧哗,船员的呼喝叫骂,以及犬牙先前对他的嘲讽和调侃。
他也待过那种集装箱,只是那时候他幸运地没被推进海里。
他走了几步,问犬牙,“我是不是很傻?”
“怎么说?”犬牙心不在焉地反问。
此刻犬牙正往一家小旅社前行,旅社的招牌一半亮,一半不亮。但亮的那一半写着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这就是犬牙最大的动力。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冬天的夜晚实在太冷了,还没尝到热水的滋味,心里头就已经暖了一块。
黑羽纠结了一会,那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可是他真的很困惑,这困惑几乎让他迈不动步。
他从小被教育着要守卫国家,造福人民,可那么多年来他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罪恶滔天与分崩离析。他们确实走到了蛇国,可也没有用过任何一条应该符合规矩的方法。
如果为了要做一件正确的事,却必须以先做无数错误的事为代价,那正确不知道还算不算真正的正确。
何况——“如果黑石真的已经不在了呢?”
黑羽的声音很小,他怕声音一大,就惊动了灵魂中的某一块沉睡的区域。
犬牙停住脚步,他回头望着黑羽。他的鼻子呼出白气,看着像在吞云吐雾。
黑羽则低着头,两手插在兜里。
他确实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了,可是不确定的结果也越来越让他惶恐。
他太在乎了,以至于一旦真相浮出水面,一旦黑石真的死了,他怕他会接受不了,他怕自己会崩溃。
犬牙见着黑羽不跟,往回走了几步。然后用力地搂过黑羽的肩膀,把他一同往小旅馆带。
“找了再说,”犬牙道,“你脑子冻坏了,得先用热水洗一洗。”
犬牙又笑了,他呼出了更大一团白雾。
第69章
但事实上黑石是存在的,他不仅存在,还就处在蛇国之中。
他是前一天晚上抵达蛇国的,近月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但却睡不好觉。
所以第二天,黑石起得特别早,闹铃还没响,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发了一会呆,起身把窗帘拉开。
训练场空无一人,天甚至还没完全亮起。屋外笼罩在淡蓝色的光线中,迷迷蒙蒙,像被轰炸过的岛屿上空弥漫着的烟雾。
他深吸一口气,从鼻腔到喉咙口都是凉飕飕的感觉。
他走回床边坐着,过了一会,床边另一个人也醒了。
那人眯起眼睛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黑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回事?”
“接连几个月起得早,睡不了了。”黑石站起来,打算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床上的人也坐了起来,他摸过旁边的烟盒和火机,点燃深吸一口。
桌子边放着那枚巨大的戒指,他拿起来握住,想了想又放回原处。
他静静地抽烟等黑石回来,直到黑石冲了个澡,裹着下半身再坐回床边,才把烟盒抛过去。
“你不是说一切顺利吗?”他问。
“顺利是指岛上顺利,”黑石用牙齿咬出一根烟,眯起眼睛擦亮打火机,“但逃出去的人没抓到,这就是不顺利。”
“哦,你想的是这个。”那人坐起来,笑着搓搓眼睛,“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边也很顺利吗?”
黑石别了男人一眼,皱起眉头,“你查到逃走的人了?”
“查到了,”男人说,他吸了吸鼻子,把烟灭在烟灰缸里,又把烟灰缸递给黑石,“我让人盯着了,等会我问问那人走到哪里了。”
“你早就查到了?”黑石有些不爽,回头瞪着男人。
“不算早……他们到象国时我的人才知道的。”男人抻了抻腰,小心地不让烟灰掉到被子上。
“那你怎么不早说!”黑石急了,他接过烟灰缸,重重地拍在桌上,烟灰还被震出来了一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岛上的事被人知道?”
男人又笑了,每次他看到黑石急的样子就想笑。他拍拍黑石的后背,让他冷静一点,放缓了语调,道——“我是想告诉你的,你不在岛上不方便吗?昨晚我也想说来着,但后来忙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