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桥之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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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这样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
　　你来我往的称赞让二人会心一笑。几次来往，申子详和吴潮发现二人的性情意外的相合，竟油然而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意味。
　　吴潮先行切入正题：“你说要给我哥买礼物？难道是为了交往纪念日？”
　　“这倒不是，”申子详笑了笑。“过段日子他们有一个国际学术研讨班——还是论坛来着。我想顺势给他买条新的领带，顺便配上领带夹、袖扣之类的东西。还有眼镜，镜片和镜框的数据我这有，看个款式就行。”
　　“那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吴潮缩了缩脖子，本想做个鬼脸，却还是顾及对方的身份忍住了。“毕竟因为这个被叫出来还是第一次。”
　　申子详把手放在他肩上，略微低下头和他对视：“因为我看得出你可靠。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岳老板的事业刚起步的时候，迎来送往的活好像少不了你吧，选一些礼物大概也不是难事。而且和你们兄弟相比，我没怎么在大学待过，也不清楚怎样的东西才相衬。你和吴汐个子差不多，可以顺势搭着看看效果。”
　　吴潮抿嘴笑道：“那我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说罢，轻轻扯了下申子详的袖口，和他一道往商场里的专柜走。
　　眼镜柜台边的年轻姑娘介绍的很是热情，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的眼神却带着掩不住的探究与狐疑。被叫出来当模特和参谋的吴潮和负责刷卡的申子详自然明白别人的思路拐了多远。都是人堆里打过滚的，他们也没想着刻意澄清，毕竟这反倒容易欲盖弥彰。
　　“我觉得这个可以。”吴潮对着镜子左左右右看了半天，力求每个视角都不留瑕疵，苛求程度比起申子详要有过之无不及。“我看着挺好，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申子详双手轻轻抓住吴潮的肩往自己的方向转，盯着吴潮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错。到时就说是你挑的，要是不如他的意，那就麻烦你为我背黑锅了。”
　　“申总真是阴险啊。”吴潮笑着照他的手臂捶了一记，力道把握的很是到位，隔着衣裳可以感受到勤加锻炼的坚实肌肉。
　　“要不是岳老板捷足先登，我都想把你挖进我们公司了。”
　　“哪里的话——现在要想挖角，开的价恐怕不能低哦。”谈笑间，视线随意扫过申子详身后时，吴潮的目光突然一紧，怔怔地下意识抓住了申子详的手臂。
　　申子详马上意识到了吴潮哪里不对。他没有甩开抓着自己的手，而是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
　　震惊过后，吴潮往申子详身前躲了躲，像是想用他挡住谁的视线。“是岳岭。”他抬起头，用口型告诉申子详。
　　理解这个情况用不了一秒。申子详马上会意：吴潮或许会害怕岳岭，但绝不至于到现在这个程度；他最怕的，或许是“发现了自己和申子详私下也有来往”的岳岭。
　　敌人的朋友，同样是敌人。
　　申子详的手掌按在吴潮抓着自己的手上，嘴里叠声念叨着“没事别慌”把他安抚下来，一边顺势把他往货柜背后带。导购姑娘更是一脸状况外的讶异，被申子详和吴潮同时一瞪，也没敢说什么。
　　“没事，他没看见。”申子详从遮挡物背后朝外面看了一眼，便回头和吴潮汇报。
　　“跟做贼似的。”吴潮自嘲道。“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不是说好了和朋友出去——”像是意识到在外人面前说的太多，他半道收住了口。
　　申子详看着对方还有些泛白的脸色，没有再深究，并将自己看到的另两件事按下不表。岳岭进了对面的珠宝店；而岳岭身边还陪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至于知道这个女人的大金主身份，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
　　“是我的错，”申子详抱以歉意的笑，“看来我们约错时间了。”措辞很精确——错的是时间，而不是约出来的人。
　　吴潮也即刻领会了话里的意思：“没有的事。我刚才一时失态，让子详哥见笑了。”
　　申子详没有深究吴潮这股莫名恐惧的来源。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论崇高卑劣。在被撕开伪装之前，秘密本身都是平等的。他把自己的运动外套脱下递给吴潮：“披上吧——如果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换下一家。”
　　吴潮接过衣服套上，低声道了句谢，紧走几步跟在他旁边。
　　送走吴潮回到家的时候，申子详看到吴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
　　他不用猜都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能让吴汐笑得如此频繁而真诚的，过去曾是他，但现在只有另外一个人。吴汐和薛涼会谈文学理论，谈几个得意门生，谈近期研究成果，谈学科发展大业——谈一些无关情爱和世俗，与申子详没有关系、他又恰巧听不懂的东西。然而吴汐笑得又是那么开心，让申子详觉得自己仿佛才是来得太早的局外人。他突然意识到，除去彼此和共同生活的这幢大屋，他和吴汐竟毫无社交圈子和生活空间上的交集；除去爱人的身份，自己对另一半而言，仿佛什么都不是。
　　“我可真羡慕你们，初恋到现在这么多年，还过得那么甜蜜，我都要觉着腻歪了。”吴潮还在车上的时候，曾歪着头笑着对申子详这么说。
　　申子详一手抓着礼盒一手握着玫瑰花束——花倒是自己的主意，而非吴潮的想法——等吴汐结束。他看见吴汐有些不舍地道别后放下了听筒，抬头看着自己，眼神里有惊异的喜悦；他看见自己把礼盒放在茶几上，向吴汐递出那束红的刺眼的玫瑰，却看不见自己矫饰过后的表情里温柔以外广袤的悲哀。


第4章　第四章　暗喻
　　无论是哪一方，都似乎没有资格也没有底气问对方去过哪里、做过什么。
　　傍晚，岳岭回到家时，吴潮正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笔记本屏幕，手边是一堆市场报告之类的文件，上头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各色标记和脚注，正是吴潮的习惯做法。这两年，岳岭分给自己的工作已比起步阶段轻了许多，可吴潮就是闲不下来，时常边忙着边埋怨新人水平不够，岳岭也就听之任之。
　　“你回来啦。”招呼的语气恰到好处，正如他们“相濡以沫”、中规中矩的若干年。
　　“你今天没出门？”岳岭在门口边换鞋边问——吴潮注意到，岳岭穿的和在商场里看到的不一样，竟是一副垂钓的装束。
　　“没，我中午才起来，看外头太热就没打算出去。”
　　在岳岭看来，这确是吴潮一贯的风格，似乎无可指摘。
　　吴潮抬起头看了看岳岭提进来的钓箱，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今天运气不好，白浪费那两袋鱼料了。”岳岭的反应极为正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今晚还是可以做你爱吃的——一块去的朋友倒是钓上好几条大鱼，说可怜我今天人品不好，匀给我一条。”
　　吴潮看着他提着渔箱走进厨房的背影，估摸着他又要亲自下厨，便顺势按下了心里的一连串问题，什么都没有往下说。
　　岳岭和吴潮没有雇人料理家务的习惯——在交际场上，岳岭曾直白地自嘲过，在创业起步最艰难的阶段还有过蜗居的窘境，导致如今即便是居于豪宅、二人时常忙于工作，也没有移交家庭功能的打算。
　　岳岭端出一锅鱼头汤放在饭桌上的时候，吴潮已经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整摞的文件被收在公文包的夹层里，显得分外厚实。他合上笔记本，径直走到岳岭身边，一手抓住领子一手捧着对方的脸，一言不发地吻了上去。吴潮闭着眼睛，任由岳岭近距离观察他稍微颤动的睫毛。
　　交往了若干年，岳岭知道，这种有些突兀的亲密动作是吴潮的习惯。当然，这只会发生在二人独处的情境中。放在过去，这或许是随兴所至的调情，是直白而青涩的示爱，或许还隐喻着即将发生的□□——不得不承认，这种直接中略带放浪的作风在当时确实成功吸引了他，也是除业务能力之外另一个使他选择了吴潮的参考因素。但放到现在，似乎又有了一些别的什么意味。
　　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就着这个姿势，岳岭拆下手上沾有油渍的隔热手套，和往常一样揽过他的肩背，脚下几步移动便把人挤到墙边加深这个突兀的吻。二人身高相近，松开时岳岭以微妙的角度差居高临下地盯着吴潮慢慢睁开的双眼——那眼里竟有几分陌生的神色。
　　“味道不对。”
　　“味道？”岳岭有些讶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刚才不是洗过澡了吗。”
　　吴潮抬眼看着对方的脸，开口时语调带着奇异的平静：“不是这个意思。”
　　岳岭的阵脚依旧很稳：“吴潮，最近你是怎么了。”
　　“我听得出你在撒谎。”吴潮主动攀上岳岭的脖颈，收紧手臂时头就靠在他的耳边，柔软的发丝蹭过皮肤，既像是示弱，又如同步步为营的试探。
　　岳岭不禁失笑：“只怕你的猜想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也坏不到哪去。”被挟制在墙与躯体之间的人闷声回应。
　　岳岭没对这一系列举动作出什么评价，只是收紧了放在对方腰后的手臂。不用侧过头，岳岭也能嗅到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有毫无杂质的清洁感。“别想那些虚的。吃完饭再说，鱼汤怕腥。”
　　吴潮在他怀里点头。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松开怀抱的时候，二人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再没有继续前面的对话，一切如常。严格意义上，这或许不算是粉饰太平，而恰是无形中互相坐实了自己畏惧的猜想。
　　“你手艺还是那么好。”
　　“这种恭维不太像你啊。”岳岭笑道。
　　“我这好像从来没有‘像不像’，只有做没做过。”
　　“这倒是真的。”酒足饭饱，岳岭和吴潮各占着一张沙发，缩在空调被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当年在于教授那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不懂规矩，一进来只顾着和于老说话，叨逼叨一串不带中场休息，还直接管我叫‘叔叔’——我也就大你几岁，看起来有那么老么。后来你听话的时候反而不太像你了。”
　　岳岭的心情似乎不错，至少要比愤怒或冷漠到极致时要好不少。吴潮在他对面礼节性地笑着，听他讲以前的事，谈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生疏地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
　　岳岭和吴潮都不是会把情感生活带到工作上来的人。这点，尤其在涉及舒远城的合作业务时十分明显。当然，这只能体现在吴潮身上。
　　“那么这次还是你来负责他。”岳岭稳坐在办公桌后，仿佛前一天晚上回忆完往昔就把人按在沙发上从背后干到筋疲力尽的并不是他。
　　吴潮翘着腿坐在旁边，盯着电脑屏幕点头，无意识地按揉着手腕上的淤青。
　　至于实际的工作过程，不能说复杂，也不能说简单。对上舒远城，很多客套话就可以免了，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送冠冕堂皇的礼仪微笑，甚至连小型饭局都可以省略。就像动物一样——吴潮这么想着——反正都是在舒远城的床上，先谈正事后上床，或者反过来。对吴潮而言，舒远城也是一个优质的不走心的床伴，不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事，也不拿着多余的东西行下作的要挟。
　　“大白天的你先别发情。这次不跟你搞，我伤都没好，难受着呢。”对话开头，吴潮就简单粗暴地拒绝了舒远城的肢体暗示。同时，看到舒远城脸上挂的彩，他也有些疑惑。“你不是回家结婚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舒远城心不在焉地一摆手：“快别提这茬。我拒绝了，说了个理由，就被我爸暴揍了一顿。”
　　“你该不会是直说自己喜欢男人？”
　　“是的，我还说男朋友是以前的同学——以你为原型编出来个形象。”
　　“你滚。”
　　舒远城轻松地避开了桌底下吴潮踹过来的腿。很快，吴潮的注意力被茶几上的一大叠名片吸引。他百无聊赖地洗牌般耍着名片，勾起嘴角问：“都是你□□？人这么多，怕是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吧。”
　　舒远城暧昧地笑笑。正想详细解说一番，一个电话却打了过来，截断了自己的思路。接电话的时候还皱着眉，没几句却又说笑起来。
　　吴潮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
　　舒远城挂了电话，有些遗憾地说自己有事，和吴潮只能晚上接着谈。
　　吴潮耸耸肩表示不在意——在过去，他试过以通宵麻将谈生意的理由彻夜不归，岳岭也没有怎么拒绝。他从名片堆里抽出一张，饶有兴致地问岳岭：“你总不会连申子详也睡了吧？”
　　“怎么可能！连我都知道他对他家那个副教授用情多深，插足他们我良心上过不去。”
　　“对吧，优质男人一个，我都眼红的很。”吴潮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公司和岳岭交代了手头进度再做打算。
　　“等等，难道你还想勾引他？”舒远城揶揄着观察吴潮的背影。
　　关门离开前，吴潮笑道：“我还是很有原则的——不碰好男人，尤其是有主的好男人，更何况主是我哥。”


第5章　第五章　旧事
　　吴潮进门的动作卡在了把钥匙□□锁孔前的一刹那，中断的原因是房里传来的不和谐的声响。他的表情凝固了片刻，看不出愤怒还是悲哀。没有太多迟疑，他又把钥匙扔回了公文包的暗格，靠在门边等着屋里安静下来。
　　他突然想抽烟了。
　　然而烟盒并不在他自己手里。
　　等到里头像是没了动静再开门进去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刚套好裤子，正手忙脚乱地从床下的衣服堆里找自己的钱包。吴潮就这么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里面的情况，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他其实是没有必要等这么久的。舒远城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他。而那个男孩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拿齐了东西就匆忙地往外走，路过吴潮时低声道了句“借过”。
　　吴潮哼哼了两声，一把踹上了男孩离开时忘记关的门，边往里走边扯开自己的领带。“都说我没猜错了，你的口味还是这种嫩出水的年轻人——刚才那个，本科毕业没有？”
　　“只是看着小，已经快读完研究生了。”
　　“哦——那我应该没在你的名片堆里见过。看起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