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只布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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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快给我闭嘴吧，留口气等我去听你遗言，我进电梯了。”
　　常城把从大呼小叫到最后还得靠搀扶着才上车的堂弟弄上车，在去医院的路上甚至没忍住往他自己的迈巴赫上吐了，常城一边开窗，一边把车速提高了点。等送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几乎是被搬上去的。
　　夜已经晚了，甚至对于这座大城市来说，都开始入睡了。路上几乎不见行人与车辆，仿佛只剩下医院里还有点人气。
　　看着常骏杰被送入手术室，常城跟着护士指点，拿着东西去缴费处录资料交钱，没想到回来路过输液区的时候，居然在星星点点的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的慢下了脚步，站在远处。
　　旁边的孩子，右手挂着吊针，带着一边耳机，很乖巧的低头看着手机，小小的身子往旁边器械。而旁边的父亲，一只手轻轻怀着孩子，另一只手则放在腿上，压着背包，头低低地歪向孩子那一侧。夜深，空调也有点冷，但是唯一的一条小被子盖在孩子身上，年轻的父亲则穿着浅色的蓝白条纹的V字短袖和深色牛仔长裤，睡在夜里。
　　时而有护士充满的经过，路过这对安静的父子旁边，也会自觉的放轻动作和脚步。
　　站在远处看了半刻钟，心情反复变换着，远处的人，他找了几年，想着把他找回来，抱在自己怀里，愧疚着当年的幼稚与火爆的脾气，倾诉着当时在异国他乡的迷惘与早已刻入骨头的思念，却又气愤着被背叛和转身离去的决绝，现在已经无法再拥有这个人的无力。
　　我爱的人，已经走了那么久，那么远了……
　　他已经有他的家庭，不再是我的了……
　　想靠近，却又靠近不得。
　　到最后，常城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了外套，静静的走过去。
　　小布丁感觉有个高大的身影靠近，抬起头发现常城就快走到跟前。
　　小孩子忘性比较大，对那天打火锅的这个叔叔突然不说话了这件事基本忘得差不多了，又回到了这个叔叔跟我爸爸拍照好好看的印象中。于是小脸都笑成一朵向日葵了，正想大声喊声叔叔，兴奋间动了动，想起旁边揽着自己的爸爸在睡觉，就乖乖的把声音调低，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叔叔~”
　　腰杆笔直海拔甚高的常城，只看见孩子仰着小脑的，那双跟他爸爸几乎一模一样的水灵灵的眸子充满童真与笑意的看着他，没有和小朋友相处经历的常城不知道孩子在说什么，只好俯下身侧着耳朵听。
　　小布丁的声音有点哑哑的，但是还能听得出他的欢快：“叔叔，我生病啦~”
　　常城的高冷禁欲人设差点崩掉。这生病了还那么开心吗？这种分享趣事的语气是什么情况，据我所知，你现在正在熬夜挂针。真想不懂小孩子的脑回路……
　　常城笨拙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布丁的额头，小布丁调皮的把脑门往常城手里拱了两下，然后发出轻轻小小的笑声。
　　看着那双相似的眼睛，澄澈得如幽静林间的清泉一般，泛着粼粼波光，眉清目秀，从他的小脸上，仿佛看得出宋欢小时候灵动可爱的模样。
　　常城自己都不知道，温柔爬上了他的眉梢。
　　他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子，把小布丁正在输液的右手放入他的掌心，白白肉肉小手贴着白色的胶布，泛着丝丝凉意，平平展开的手掌，背上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小窝，浅浅的圆圆的的，每一片小小的指甲上，都有一瓣漂亮的□□色的月牙。
　　凉凉的小手搭在宽厚而温暖的大手里，暖意从一边蔓延到另外一边，一边软软的、滑滑的，一边结结实实的、蕴涵阅历的，无声的柔情细细的从指隙穿过，宁静、简单、温馨、美好。那只柔软的小手，让糟乱的心绪慢慢缓和下来，归于宁静。
　　常城突然想起宋欢当时念过的那句文言“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
　　从来没想过，一个孩子的手，会是这样的，柔软、舒服。
　　五只短短的手指，调皮的合拢起来，指甲划过手心，痒痒的，像挠在了心窝里，小手握成一个小圆团，又倏然张开，爬过掌沿，最后轻轻的握住了大手的无名指和小指，耳畔传来孩子雀跃的偷笑声。
　　像遥远的那边，风把海浪拍打在细沙上，心随而动。
　　常城愣愣地抬起头，这个笑得狡黠可爱的孩子，那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内心滋长的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说的情感，在这一刻，都融入了血液里，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丝不落。
　　小布丁摇着他的小脑袋，亲切的对常城说：“叔叔，你的手好大呀~比爸爸的手还大~”
　　常城微微侧目，看着宋欢搂着小布丁的手，干干净净的，纤纤细细的，他曾经亲过的，用他的大手裹住过的，把他放在过自己胸膛上感受跳动的心脏的，他的手。
　　“是啊，也比你的小手大。”
　　常城站起身，看着歪着头睡着了的宋欢。多久了，没那么近，那么细的看过他了。像是做梦一样。
　　他的脸庞，比从前更加平和、更加温柔了，褪去了校园里的稚气，染上了清心怡人的气息，却仍旧让人感觉到他的疲惫。长长浅浅的睫毛微微的翘起来，遮不住眼底淡淡的青色的黑眼圈，嘴巴微微张开着，浅浅呼吸着，让人心疼。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个影子笼在他身上，睫毛微微的触动着，眉毛也跟着蹙了一下。
　　常城赶紧轻声地往小布丁那边挪动了一点，浅眠中的人又安静了下来。
　　小布丁拉了拉常城的食指，常城心有灵犀的蹲下凑近，小布丁像是分享秘密一样，用小手遮着自己的嘴巴，悄悄地说：“叔叔，你先不要叫我爸爸，我们最近要迈过艰难大关，所以他又要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又有好多工作，爸爸今晚还陪着我打针，他累坏啦。我们让他睡一觉吧~”
　　所有的语言都卡在了喉咙，后悔与心疼却跟涨潮般翻滚起来。
　　是他生气时把那个数目凑整夸大了扔给他的，是他自己在压着情绪弄凉气氛的。
　　常城，又是你。
　　他突然很想离开这里，哪怕这里有着他日思夜想的终于见到的人。
　　于是常城把外套披在了宋欢身上，带着一点点急躁。
　　宋欢在梦中隐约听到他儿子好像在和谁说话，听到他的笑声，但是孩子一直没有动，所以并没有把他吵醒。直到他感觉有人把什么东西盖在他身上，他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
　　宋欢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却又应该不会是那个人。
　　他朦朦胧胧的又眨巴了两下眼，这回他看真的清楚了，真的不是在做梦，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常城。
　　哦，小布丁的混蛋爹，前几天才换完债的巨额债主，他很多年前的男朋友。
　　等意识都回笼了，条件发射的开口：“你怎么在这？我钱没还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君收藏君都去哪儿了QAQ
　　五一不回家，在学校悲惨的补作业，有道友吗OTZ
　　


第15章　
　　刚刚醒来，声音有点哑哑的，头发可能还乱乱的。
　　他看见常城僵硬的木在了眼前，像偷吃被抓包的宋秉希小朋友，不敢动弹。果然是亲生的。
　　宋欢觉得基因真是种奇妙的东西，才见过几次面的父子，居然在许多地方有着异曲同工的相像，像是天生就是这样的，刻在骨子里的，流淌在血液里的。突然想起电影《阿甘正传》里面，甘和他多年不曾相见的儿子，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电视，看到某个镜头，两个人同时侧歪着脑袋去看，身体摆动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会吧？不会是真没还钱吧？我的钱打错账户了？
　　宋欢秒清醒：“我还钱了！你收到了没？不要吓我。”
　　常城从S木头的投入中□□，很想扶额：“收到了。”
　　“就行，还以为你追债追到这里了。”宋欢默默呼了一口气。
　　常城：……犯规了犯规了
　　“崽，你打完没啊？咱们什么时候可以换个地儿睡？”
　　小布丁一脸遗憾：“老宋，你可能还要等一会。”
　　宋欢一口老血：“你叫我啥？”
　　“老宋啊。”
　　“又是大黄那里学的？”
　　“没有哇，”小布丁开始晃他的小短腿：“刚刚旁边的阿姨这么叫的，我觉得很好玩，爸爸你不觉得吗？要不以后我都叫你老宋啦！~”
　　“……”
　　“那我叫什么呢？小宋吗？”小布丁从这种称呼中get到了迷之萌点“叔叔叔叔！你可以叫我小宋！”
　　常城觉得他前任的儿子有点皮……
　　宋欢也觉得他前任的儿子有点皮……
　　“小宋啊，你最近这个星期都不能吃布丁了，真可惜啊。”
　　“为什么啊？”小布丁一脸震惊。
　　宋欢慢条斯理的说：“因为你生病了。”
　　“你骗人，上次自己趴在床上动不了还让我给你拿棒棒糖！”
　　“你提醒我了。”
　　小布丁脸一塌，对着常城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宋欢：……真没出息，对着你爹就哭。我天！还能瞬间出泪！我还以为这功能你早忘了呢！
　　常城突然慌乱，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常城瞥见隔壁孩子的亲爸，一脸淡定的坐在椅子上，金口大开赐话：“你哭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别人要休息。”
　　孩子声音瞬间憋住了，大颗晶莹的泪水挂在眼眶里，仰着小脑袋咬着下嘴唇可怜兮兮的看着常城。
　　这几天的难受都抛到爪哇岛去了，连忙用他宽厚的手抹掉孩子脸上的泪水。
　　孩子的脸蛋又柔又滑，跟他粗糙的手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不禁把动作又放轻。
　　得到靠山的小布丁连忙扑进常城怀里，无声的一抽又一抽。
　　常城受到小天使的这般待遇，差点忙得手舞足蹈起来。又是擦泪又是拍背顺气。
　　宋欢看了会，站起身，问刚好路过的护士洗手间方向后便离开了。
　　镜子里的青年双手撑在洗手皿上，低着头，脖子与肩部弯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宋欢抬眼，望向镜子里的青年。
　　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对方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又不可能抢你儿子。再说，儿子人家也有份嘛。何况阻止自己的儿子跟他另一个老爸接触更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天生的靠近，天生的亲密。
　　算了，挺好的。
　　等宋欢回到输液处，简直震惊。那个叠罗汉一样坐着的不就是那俩父子吗？
　　小布丁像只撒娇的小可爱，乖巧软糯的靠在常城的怀里，常城一手搭在孩子圆乎乎的小肚子上，一手搁在扶手上，结实的手臂上有一只藕节般圆润的小手。常城一脸专注又带着笑意的低着头，细心的听着孩子讲话，时不时还补充两句。
　　温馨的场面驱赶了黑夜的孤独和医院的冰凉。
　　宋欢一直在旁边站着，没有走近，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
　　最后小布丁发现了站在远处的宋欢，于是掰着常城的手跟他打招呼。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不远处侧着脸看着他，像一股温暖的浪潮，瞬间侵袭了宋欢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他真的很想有个这样的家。很久很久了。
　　宋欢是被收养的。
　　在某一天的早晨，夏日的微风拂过林间，露水还沾在草尖，在晨曦下晶莹剔透，像是撒了一地微光。有很多老人在这边晨运，打打太极散散步，多年以来都形成了一种习惯，早晨的公园总是充满了活力。
　　那日宋老头起了个大早，正想去那群老头打太极的地方打个招呼，却发现那儿都没人了。宋老头正疑惑，却发现三三两两的人都围在在那片草地的黄淮树树荫下。宋老头走过去之后便发现了睡在石椅上的婴儿，乖巧的闭着眼，粉嫩可爱的小脸，小嘴轻轻的吧唧了一下，微微翘起的睫毛上，还带着丝水光，仿佛是夜的精灵留下的亲吻。
　　周围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大家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小天使，良久才有人感慨道：“造孽啊……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扔孩子。”
　　这个点，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婴儿吵醒了，他迷糊地睁开了眼睛，片刻后呈现出那双圆溜溜水润润眼睛。那一刻，所有的老家伙们都被这个漂亮的小宝贝给迷住了，纷纷赞叹起来。
　　宋老头觉得这是上帝送给他们的天使。宋岩和杨山美是自由恋爱，由于双方家庭都不同意，最后两人私奔到了这座春意盎然的城市。杨山美生大儿子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用终生无法再孕挽留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双方十分珍惜，组成的和谐美好家庭却停留在儿子宋润出车祸的那一年。两人用了许多年才终于走出悲痛，却在这一天，收到了来自上帝的礼物。
　　于是，宋老头子变成了宋爷爷，杨山美变成了杨奶奶，用幽默逗趣和慈祥温柔为宋欢编织出了一个别样的家庭。
　　宋欢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虽然被抛弃了，但是却因为一个充满爱的家并未有太久的抱怨哀伤。
　　只是，他一直希望能有一个自己亲自组建的家庭，有调皮可爱的孩子，然后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有山一般的父亲水一般的母亲。
　　这个愿望，在高中的时候被打破了，他发现，他喜欢的远不是如水般柔软体贴的女孩子，他永远无法拥有一个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孩子。因为，他喜欢的是男生，充满力量的身躯。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和这般残酷的现实。
　　直到后来常城出现了，他觉得足够了。
　　再后来，常城走了，却留下了他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的生命。
　　很多个夜晚，他以为他满足了。埋下了心中许多想法。
　　到此刻却被赤。裸。裸的发现，还是不行的。
　　他想要的，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有深爱的人、有深爱的孩子的家。
　　在看着他们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笑意的时候，宋欢有点动摇了，他很想冲过去，告诉他们真相，去祈求他们，给他一个家。
　　不要再剩下我一个人，爸爸妈妈不要我了，爷爷奶奶也走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