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_凉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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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地处江南,冬日并不大冷,然而也绝不暖和,那种潜藏于空气中的湿冷侵入心脾,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寒意,一向看重风度多于温度的方老师很快就觉得忍不下去了,又不甘愿就此离去,想了想他掏出手机打算叫外卖,挑来挑去竟没有什么能勾起他的胃口,思虑一会儿还是叫了杯热咖啡。
然而就在他下单的那一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方靖蓦地睁大了眼,连呼吸都忘记了,眼看着顾卓然穿着一件单薄的高龄黑毛衣从里面走出来,将一包垃圾放在门口。
男人很快察觉到蹲在墙角的方老师,他皱着眉把人拉了起来,问道:“刚才敲门的人是你?”
方靖吸了吸鼻子,哆嗦着点了点头。
顾卓然叹了口气:“按门铃的也是你?”
方靖盯着他,头也不点了,顾卓然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不少,果不其然,方青青匆忙回来大概正是因为他又发病了。
“外面太冷了,方老师。”顾卓然拉过他的手,把他拉进屋,然后关上了门。屋内的暖气让方老师松了一口气,脑袋竟有些发昏。
男人仍然带着那副黑手套,这与他休闲的装扮格格不入,他在沙发上坐下,给方老师到了一杯热茶。
方靖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这客厅极具顾卓然的个人风格,一切都简洁干净得可怕:“你刚才在打扫卫生?”
“是,我试图让自己忙碌一点。”顾卓然礼貌地笑道,这音容里竟有几分当年的影子,“周末没有工作,容易胡思乱想。”
方靖紧了紧手中的茶杯,低声道:“青青告诉我了。”
顾卓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但足够了。卓然,我……”
顾卓然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他的嘴唇:“对不起。”
方靖:“!”
“前段时间是我过分了,方老师。”男人目光真诚地看着他,“我不该逼迫你与我发生关系,只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不太清醒,现在我想清楚了,你说的没错,我们不适合。”
“卓然,我不是来说这……”
顾卓然没有理会他:“方老师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也不再是情人,我不该想着报复你,更不该对你有欲望,但是我一看到你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
“你……”
“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关在门外,我母亲去世后她那边的亲戚总会来找我,我不想见他们,所以习惯了不应门,让你挨冻了,很抱歉。”
方靖感到自己的手在发颤,他不想听这些,然而眼前的男人却像不想听他的任何一句话一般自顾自地道歉,仿佛在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最终他丧失了所有的耐心,高声打断了对方喊出来,“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当年我是骗你的——我是骗你的……”
男人的眼神终于变了,不再平静温和,而是利刃一般灼灼地盯着他的脸,仿佛要剖开他的胸口,把他的心生挖出来。
“当年你突然音讯全无,我去你宿舍找你,你舍友告诉我你和你女朋友同居了……”方老师低着头快速说道,他垂着眼睛,不敢对上那锋锐的视线,“我……”
就在他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方靖直接把电话掐了,刚想继续诉说他的忏悔时耳边就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方先生,方先生!在吗,方先生?”
“有你的外卖!”
方先生狼狈地出门拿了那杯热咖啡,紧接着飞快地坐了回来。突如其来的打断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几分微妙。
他紧张地垂着头,颤抖着冰冷的手想要揭开咖啡杯的纸盖,然而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直到顾卓然开口,轻声喊了句:“方老师。”
他哆嗦了一下,差点把温热的液体泼在自己的手上。
过了好一会儿顾卓然才微笑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说服自己相信那句话吗?”
方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没说出话来——顾卓然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可怕,他礼貌地微笑着,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甚至还带着一种冰冷的锐意,仿佛在用这看似平静的视线无情地鞭挞他。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告诉自己,那是事实,现在你却告诉我是骗我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依旧冷静得反常,“转身出门吧,方老师,你也不必自责,到此为止了。”
方靖的心凉了一大截,他死死地盯着顾卓然,后者没有流露出一点挽留的意思,甚至连送客的打算都没有,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伸出右手往门的方向伸了伸,打算把他曾经的恋人驱逐出自己的领地。
“卓然……”
“出去。”
方老师最后的挣扎被生硬地打断,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涌上他的心头,让他觉得有点站不稳,只能虚虚扶着墙,跌跌撞撞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口走,只见顾卓然仍坐在那里,连姿势也没有变,如同一座冷硬的雕塑。
男人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不久后听到了房门打开又锁上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他全部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趴在茶几上猛烈地颤抖起来,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竟已经沾染了点点血迹。他把手伸到身前,许久不曾修剪的指甲刺破手套陷进掌心,暗色的血液涌出,他不仅没有觉得疼痛,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快慰。
“方靖,方靖。”他低声喊着这个名字,仿佛吸毒之人在渴望让他上瘾的毒品,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撕裂开的布帛。
强烈的破坏欲支配着他,他不愿意伤害自己深爱的人,只得选择攻击自己,他收缩牙关咬住了自己的手腕,血液和痛苦的呻吟一起从唇边泄露出来:“方靖,方靖……”
“顾卓然!”他耳边传来惊怒的嘶吼,起初他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只漂亮的钢琴手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方……方老师?”
方靖一把抱住顾卓然,不住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就知道……”
他就着这姿势把顾卓然按在沙发上,狠了心用力抓过他的手,将那副黑手套褪了下来,露出那双触目惊心的手。
“太过分了!”他低声喃喃着说道,“对不起,卓然,对不……”
话音未落顾卓然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那个亲吻堪称凶狠,像是野兽在用自己的獠牙撕裂到手的猎物,他叼着方靖柔软的嘴唇,像是要把它们咬破一样用力地研磨着,可怜的方老师起初还试图做出一些回应,到后来却被亲得如一尾脱水的鱼,只能哀哀戚戚地喘着气。
“你不该回来。”顾卓然把头埋在他的颈侧,粗着声音说道,“我会弄伤你。”
方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低声道:“那也是我活该——卓然,你在生我的气。”
“但我不该。”顾卓然仰躺在沙发上,连带着方老师一起躺倒下去。他双目赤红,嘴上说着不该,手上却越发粗暴地撕扯着方靖的衣服,“回国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责怪你,不能生你的气,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方靖,每一个发病的夜晚我都在想你,恨你,埋怨你,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方靖的衬衫很快被他撕坏了,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是静静地听着,过了很久才轻声应道:“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你不该回来。”顾卓然解开了皮带,重复道。
方靖伏在他的身上,放松了肢体,让自己显得格外顺从。他慢慢合上眼,有些无奈地说:“那你弄疼我吧。”
顾卓然没有弄疼他。
起初他确实是粗暴的,他用手指用力地揉捏方靖的腰肢和下身,他扼住对方的喉咙亲吻他,仿佛要把人活生生得吻到窒息死亡,然而方靖的迎合与顺从似乎可以软化他,方老师张开双腿坐在他身上,俯身含住他那性器的时候,男人身上的戾气似乎消失不见了,那双粗糙僵硬的手掌抚落到身上,变得柔软缠绵,轻轻地抚过对方的每一寸皮肤,温柔地抚慰他的下体,进入他身后张合的穴口。
性器进入身体的时候自然是痛苦的,然而方老师没觉得有多疼,他轻声问道:“卓然,你还难受吗?”
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凝视着他,暗沉沉的,溢满了情欲的色泽,眼睛的主人则是低头吻住他的嘴唇,舔舐了两下后轻声道:“你是味良药。”
方靖的喉咙一下子梗住了,他心里一酸:“对不起。”
顾卓然又吻了他,显然是不爱听到这句话。这场情事不如以往,男人不曾用戏谑的语气羞辱他的老师,整个过程中都很安静,只是偶尔埋在对方的颈窝处喘息。深深浅浅的进出让方靖发出小声的呜咽,但他却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喜悦——至少这时候他们的关系不像数月之前,不仅仅只是欲望的宣泄,还充斥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默契和依恋。
完事后他们随意在浴室里清洗了一下身体,两人都没说什么,方靖试探地跟在顾卓然身后进了他的卧室,后者也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黑色的床单,极简的装修风格,让方老师刚热起来的心下意识的发冷,顾卓然一言不发地揽着他躺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两人赤裸的身体。
“你还生我的气吗?”方靖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卓然摇了摇头。
“我不信任你。”对方的否认并没有减轻他的自责,“我猜忌你,怀疑你,因为别人的一句话选择了欺骗你。”
“不是你的错,方老师。”顾卓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仿佛来自一个身负沉疴的病人,“是我不信任你。”
方靖的心一颤,他思量了片刻,终于没有忍耐住:“青青给我看了她写给斯科特医生的邮件。”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方靖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终于问道:“斯科特医生的回信,我可以看吗?”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顾卓然,对方的脸苍白得吓人,仿佛在承受一场残酷的拷问。
男人的额头上泛着涔涔地冷汗,伤痕累累的手又一次握紧了,看得方靖一阵心痛,他终究不忍逼问,开口道:“也不着急……”
“看吧。”顾卓然沉着声音打断了他。
“看吧,我一时半会儿没有搬家的打算。”他又重复了一遍,“看完了,如果你还愿意来,就到这里找我。”
12。
方靖站在精致的玻璃橱窗前,盯着里面那些银白色的圆环发呆。
这是他和顾卓然坦白后的第二个周末,他收拾好东西,收拾好自己,准备再次拜访对方的公寓,只是在那之前他想准备一样东西——一对戒指。
这个礼拜他过得很糟糕,工作之外的每时每刻他几乎都在思考,到底怎样才能让顾卓然安心,怎样才能让他信任自己,怎样才能让他心无顾忌地待在自己身边,思来想去他最终只想出了一个最俗气最普通的办法,也就是用一枚戒指锁住他。
方老师一边谴责毫无创意的自己,一边想着给那修长粗糙的手指戴上戒指,耳根发红。
他挑选的是一枚莫比乌斯环,设计简洁大方,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用手指估量着它的尺寸,轻车熟路地找出那枚最适合那男人的戒指。
售货员小姐笑着说:“你一定很爱你女朋友。”
方靖也笑了,笑得有点羞涩:“是男朋友。”
那姑娘显然吃了一惊,却也没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包好递给他,方靖道了声谢接到手中,紧接着快步往门外走,踏出大门的前一刻他又一次感到自己的胃部隐隐作痛——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生活作息实在不规律,又不注意饮食健康,他的身体开始报复他,时常传来难以忍受的胃疼。
这个星期他不分日夜地看完了斯科特医生的所有回信,每一封每一个字他都仔仔细细地看了。医生详细地分析了顾卓然心理疾病的成因,症状和纾解方式,出乎意料,他并没有觉得很惊讶。
从顾卓然青年时期的奇怪表现开始,到那本《俄狄浦斯王》,再到李老太太描述的顾家曾经的生活情况,所有的点最终连成一条线,正如那本被顾卓然藏在钢琴凳夹层中的精装书,这是个命运弄人的故事,他拼命地躲避挣扎,却无法摆脱自己心头的阴影。
顾卓然出生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
起初李秋萍和顾博宇的婚姻是美满的,他们之间有过一段令人艳羡的高调恋情,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和商界闻名的富家千金在一场隆重的婚礼后生下一个相貌标致、脑袋聪明的男孩,毫无疑问应该使这段婚姻锦上添花,他被赋予了一个具有极高期待的名字:“卓然”。
然而从顾卓然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庭就产生了裂隙,李秋萍掩藏得极好的控制欲暴露无遗,她打算把自己的儿子培育成一个超越自己、超越顾博宇的精英人物,而顾教授对此提出了异议: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能够依照自己的兴趣支配时间,如水一般顺势发展。两人就此争吵了不止一次,最终毫不意外地以李秋萍的胜利告终,从此顾卓然的生活被安排成精细到分秒的时间段,每个时间段该做什么都仔仔细细地规划在他的日程表上,李秋萍从最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掌控他、改变他,把这个男孩子一点点地养成了和自己一样的锋锐精明的少年人。
三口之家逐渐转变成了围绕着顾卓然和李秋萍的母子二元关系,顾博宇在他们之间仿佛是一个外人,他不被允许拥抱、奖励他的儿子,因为这会被当做是过度的溺爱,他和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生疏,甚至堪称陌生,因此他不只一次和李秋萍争吵过,然而争吵的结局则是他和李秋萍的关系越来越僵化,李秋萍越看他越觉得“懦弱迂腐”,他越看李秋萍越觉得“泼辣市侩”,最终他们在顾卓然初中升高中的时候选择了离婚,而顾卓然几乎是顺理成章地跟了他的母亲。
没有人关注少年的内心世界,就在这个阶段他的精神状况受到了最可怕的冲击。
李秋萍是个信佛的人,每到周日,她会带着儿子到佛堂里烧香祈福,同时这也是顾卓然最害怕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