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黎明中-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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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上没有其他人,闻辰易呆呆地走上前,忽地灵犀一动,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走啊。”
陈既明感到一点点温热从指尖渗透过来,望着远处愣了一阵,又将目光移回闻辰易身上,闻辰易的梨涡浅浅地出现,仿佛被春风生动的湖泊,让他觉得舒适非常。
良久,他握住了那只手指,紧紧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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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陈既明这两天想搞一件大事情。
他先是有事没事在警队晃悠几圈,假装无意地跟人唠嗑,瞎打听别人的恋爱史,然后蹭上足智多谋的梁初,装模作样要去跟人家谈公事。
办公室里梁初原本端着大厚杯子在悠闲喝茶,又看见是他连忙椅子往后一蹬: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找我,这么大个人了,谈恋爱还要别人教。”
陈既明赖在他办公室里,讨好地笑着不耻下问:“我这不是没经验吗,还是你见多识广。”
“前几天还一脸不情愿,怎么现在想好了?”
“谁还没个心路历程。” 陈既明倾身好奇,“要不给我讲讲你的心路历程?”
梁初斜他一眼,觉得这人脑子被多巴胺烧坏了,想泼他茶水又心疼毛尖:“滚蛋。”
“不要总这么暴躁,有损你的形象。”陈既明反射性地往边上闪了闪,“快教教我,怎么追人?”
“你消失了我的形象就保持了。”梁初冷冰冰啧啧吐槽,“追人都不会。”
陈既明可怜道:“头一次对象是男的,我生怕出差错。”
“上回看你俩不是挺亲密的吗?直接扛回家了。”梁初吹了吹茶叶。
“咳,那不是……”陈既明想了想说,“我就是觉得还差点什么,好像还没有正儿八经追过他就默认在一起了,掏心窝子的总是他。”
梁初看见陈既明为难的样子,勉开金口:“那不是很好,捡了一个大便宜。”
“那怎么行!”陈既明摆手拒绝,“对他不公平。”
“傻子。”梁初骂他的语气就像悟空教训八戒,“谈恋爱哪有公不公平的,你又没强迫谁。”
“不行。”直了快三十年的陈既明仍然表示不习惯,在他的字典里,谈恋爱就是应该他先行动和表达,媳妇儿是用来宠的,不需要累心这些事情,不论男女。他继续问梁初:“快说正经的,怎么追?”
梁初托腮想了想,模模糊糊磕磕巴巴地给出几个常去的场所,其内容无一不跟美妙的夜晚相关……陈既明无语,叫他认真点,结果梁初说:“我又没追过人,我怎么知道。”
得,问半天也是白问,看来还是得自力更生。
陈既明站起来拍拍裤子,灰心丧气地要往外面走,结果没走几步手机响了,声音震耳重叠,同时伴随的还有梁初的手机铃声。两人背向接了电话,眉头紧锁同时往外面走。
“去哪儿?”梁初抄起警帽快步跟上他。
“林镇。”
“一起走。”梁初指指手机,“两个部门都出动,事情不小。”
“通知警员,楼下集合。”二人分头行动。
上一刻还在谈论绵绵的爱情,下一刻就奔向犯罪现场,方才的话题戛然而止,牵动的思绪无暇看管,硬生生收拢于心。
林镇郊外的废弃工厂。
特警已经早早赶到,将工厂围得水泄不通。接到举报,工厂顶楼发生劫持事件,镇上警察过来时地上已经躺了个人。调查得知这座工厂是2012年开始盖的,没盖三年就停工了,其间断断续续发生过罢工事件,拿不到薪酬,施工越来越懈怠,后来资金链断裂,直接中断再也没有接手方。废弃工厂一共十五个嫌疑人,分布在各楼层的窗旁和楼梯口,都是这些年施工的受害者,楼顶被绑的加上楼下躺的一共三个人,分别是项目发起人、承包方和施工责任人。
他们站在楼顶,地上是名牌皮包和散落的钞票、卡片,两个中年男人被刀架着匍匐在天台上。那两人颤抖地说银行卡信用卡都在这里了,没有别的加起来能凑多少给弟兄们分分吧,只要能放过他们,钱总会还完的。然而带头的民工不为所动,咬死要再加两百万,不然就要他们和底下那个陪葬。
狙击手就位,陈既明做临场指挥,梁初带人开始技术侦查,两人默契地明白两百万不是凭空来的数字,背后一定有更深的缘由。
天气燥热,有蝉虫率先聒噪,四周荒地无树木遮挡,所有人都迎着烈日焦灼对峙。陈既明一边安抚嫌疑人的情绪,一边打量可以从哪里潜入进去。
拿着施工图比划一会儿,他把喇叭交给当地警方。坐上特警的车商量行动方案,不一会儿,他换了身衣服走出车外,跟梁初保持通讯,趁楼上不注意悄悄带了一小队人一起从工厂侧面沿管道爬上。
刚出发时日常用的手机振动起来,陈既明看也没看直接关了机,剑拔弩张,陈既明把自己绷成一道弓,一步一步踩向烈日高处。
闻辰易此时正休庭,一个电话被拒,下个电话关机,接着是无休止的无法接通,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进包里,进去开始句句带刀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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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陈既明一行人爬上工厂顶楼,躲在储藏室的后面,顶楼是空旷的视野和呼呼的热风,为首的几个民工梗着脖子对底下警察破口大骂,其余人踹着那两人要他们拿钱,他们被逼到穷途末路,面上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时梁初传来消息,说这些民工都是一个村口的人,互相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亲朋关系,施工期间出了桩事故,人被预制板砸死了,因为合约签的很不规范,又没有交保险,最后两万块钱忽悠过去,两百万可能是替逝者讨公道。
陈既明心里大概有了数,他向后方人员交代好指令,收起枪徒身走向前。
见有警察上来了,那些人立马激动起来,挥着刀警告他不要靠近。
“我理解你们的痛苦,”陈既明举起双手表示立场,“但这么做能带来什么,为亡灵安抚,还是为生者消灾?”
“你懂什么!”为首的人刀子杵在老板的脖子上见了血,大声吼道,“没你们警察的事,一群没用的东西。”
“别激动。”陈既明一步步走向前,在快要突破他们的安全距离时被止住了去路。“别动,你再敢走一步试试,我的刀子不长眼!”
陈既明冷冷地说:“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再死一个你真别想活了。”
“那一个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不管我们的事!”旁边立马有人辩解。
“哦?”陈既明说,“那还有机会,看各位大哥岁数也不小,想必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谁也不想家里没了顶梁柱。”
架刀的人不着他的道,恶狠狠地说:“别扯有的没的,我们就想要钱,还要他去坟头磕头认个罪,前几年这两龟孙躲国外潇洒去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上了,大家一起把账算清楚。”
“两百万你们拿来干什么?”
“我们这么多兄弟,进去了还有妻儿老小,还有那亡哥的家里,哪一样不需要用钱,怎么,你们警察觉得我们要多了?可笑!”
“按照法定赔偿金,确实没有那么多……”
“你以为是一个人吗。”那人笑了,看起来又苦涩又狠厉,“我嫂子知道消息之后大出血,死了,一尸两命。如果这些人能把工钱发下来,嫂子就不会去不起大医院,也不会死得这么惨!还有你们,法律?法律只保护有钱人。”
陈既明沉默了,他知道这些事情已经超过法律的度量,谁也没有办法对死者家属的意外负责,但还是心有恻隐,他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审视和敌意,最终他冷静道:“有的,如果你们愿意下来,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信得过的律师,他会非常妥善处理你们的事情,该惩罚的人一个都不会少。前提是,现在收手。”
陈既明小心翼翼一步步向前,“你做足了准备杀他,你的同伴是否做足准备成为你杀人的共犯?”他一个个挨着指过周围的人,“你,你,你们,是不是都愿意背上杀人的罪名?”
陈既明的话像箭射入周围人的心头,有的人脸上明显出现了迟疑,趁着这份松懈,他一个箭步猛地往上冲,左手拧掉脖子上那把刀,同时右腿踹开另一个挥刀的,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紧跟而上的特警迅速包围现场,将嫌疑人一一拷上。
被绑的两人丢了魂,就着被绑的身子来向陈既明感激涕零,陈既明扭了扭手腕看向他们,跟队里上来的人说拷上,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所有人集中在空地上清点完毕,整座工厂又恢复一片荒寂,陈既明叫人把他们拉上车,路过为首的那位,却见他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陈既明停住脚步,皱起眉头。
不过笑容收住的那一刻,那人突然从裤腰里掏出个小型遥控器,毫不犹豫地摁下去。
“嘀——”
陈既明瞳孔瞬间放大,踹开那人的遥控器,朝四周人员竭尽全力大声吼道:“趴下!!——”
一时间水泥松动,炸弹提前规划得极好,从最中心的承重柱开始爆破,接着是每一层的水泥板,由下而上,整座工厂转瞬间向下塌陷,巨大的轰鸣在耳边响起,接着是飞烟和碎石,随着爆裂的气流四散开来,引起内脏的震颤。
陈既明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巨大的尘烟模糊视线,他仿佛只身走入雪原,脚下是积雪的崩裂声不断。那一秒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随着虎啸龙吟般的震动坠落下去,耳膜还有刺耳的回音,是将他拉入死亡的召唤。他的脑海中出现弥留之际才会牵念的人们,有他的亲人、挚友,还有爱人。
听不见别的,看不见别的,他们在爆炸的余威中过了好几分钟,然后渐渐传来呼喊,是梁初在暴躁地确认人员安全情况。所幸大家都转移出了工厂,除了个别人员有碎石擦伤以外,其他人都无大碍。
陈既明从震颤中回过神来,把现场交给梁初,走到荒地更远的地方抽了根烟。有一段时间没有抽烟了,或许像梁初说的,他在某种程度上被管住了,现在闻着尼古丁的气味,竟有一种心虚的快感。
烟味令他镇定心神,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才想起关了机。
开机,桌面上显示五个未接来电,都是闻辰易,或许闻辰易跟他一样,心中有一份不安定的焦躁。
他把电话拨出去,那边刚刚开完庭,闻辰易终于结束庭审有些疲惫,接到电话语气也没几分精神。
“累了?”
“嗯。你刚刚在工作吗?”
“在办案,刚结束。”
“好好休息。”
“你也是。”
简单寒暄完,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话搁置着,有浅浅的杂音挠动耳膜。他们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却自觉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想挂断电话。
陈既明吸了一口烟,眼对面是那栋刚刚倒塌的废墟,寂寥一片,烈日消减有风吹动,卷走废墟之上擦身而过的危险与恐惧。
过了一会儿,陈既明屏息,用干哑的喉咙低低地说:“辰易,我想你。”
闻辰易站在法院门口的高台上面对同一片天空,面容上冰冷的线条融化成细细的流水,他笑道:“快回来呀。”
“好。”陈既明的眼眶有微不可见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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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闻辰易下班后草草收拾了会儿到楼下等陈既明,有几天没见了,心里还有点惦念。陈既明今天在电话中的状态有些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他的嗓音里都是隐忍克制,闻辰易站在小区门口,若无其事地思量着。
陈既明赶到已经八点,天气很热,闻辰易在树荫下出了一层薄汗,远远地看到陈既明的身影向他挥手。在陈既明那句“我想你”之后,闻辰易似乎放开了很多,在他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不需要扭扭捏捏。
陈既明走向闻辰易神情变得很柔软,方才生死一瞬的硝烟被闻辰易身上难得明亮的色彩融化,这个蝉鸣聒噪的夜晚,有个人在等他回来。他走上前跟闻辰易拥抱,温凉的皮肤萦绕上灼热的气息,是他的安定来源。
闭上眼是劫后庆幸,还有失而复得的恐惧,他又想起直直坠落的水泥桩,想起眼前白茫茫的视野,陈既明突然间害怕起来,害怕有一天会真的失去,那些柔软蓦地化作沉默,整个人被路灯打在阴影里,埋在肩头久久不放。
“怎么了?”闻辰易发现他的不对劲,像安慰一个失落的孩子,轻声道:“不开心啊?”
陈既明在他的脖颈上摇了摇头,被蹭的感觉酥酥痒痒。
脖子被什么东西轻轻刮过,闻辰易侧过头看,才发现陈既明左颊颧骨下方贴了一块创口贴。和普通创口贴不同,是非常精巧透明的,不仔细看不会发现。
“受伤了?”
“啧。”陈既明抬起头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梁初说肯定看不出来,我竟然信了。”
“不细看是看不出。”闻辰易环臂杵近观察,发现不只是脸上,脖子和手肘处也有创口贴,眉头一皱,“说吧,怎么回事。”
“就……被石头渣划了那么一下下。”
“哪里来的石头渣?”
“路、路上的,摔了一跤。”陈既明心虚地说。
“哦,摔跤能摔到脖子上去。”闻辰易淡淡道。
陈既明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尤其是在闻辰易面前,干脆小声实话说了:“就是……有个炸弹炸了,溅了点灰。”
闻辰易听完眼睛都瞪大了:“炸弹?陈既明你英雄的很,什么事都去!”他逮着陈既明的胳膊左右看看,幸好没别的伤。嘴上尖利地损着,手却轻轻碰了碰颧骨那块儿,像碰什么易碎品。
“没事儿,真没事儿。”陈既明握住他的手,晚上来往的人不少,陈既明也不在乎。
手指干燥,有微微的茧,闻辰易整个手掌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
闻辰易愣住了,他动了动手指,目光垂着看不清表情:“第二次了,陈既明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我知道。”陈既明的五官很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代表我喜欢你,想跟你过日子。”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沉沉地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