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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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紧时间看能不能搞定吧,不敢保证只能尽量。”陆言蹊这才慢条斯理把后半句话补上,预备看顾旻突然开心。
但顾旻只是眼睛一亮,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行,没事,多订一张票而已。”
陆言蹊夹了块肉在他碗里:“你第一次非要我陪着去玩,工作都那么忙,还有心思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头经纪人不骂你?”
顾旻:“我最近挺乖的。”他顿了顿,又对陆言蹊说:“实在忙不完没关系,你别赶工……我就是想着这段时间去能看雪。”
纵使拐了好几个弯,于他而言已经是十分明显的邀请,陆言蹊硬着心肠说:“但还是得给你打个预防针,八成去不了,别太期待。”
顾旻:“嗯,工作重要。”
咬着筷子,陆言蹊从鼻腔里“嗯”了声,从他的一脸严肃里仍旧看出些失落,不由觉得自己过分,暗自谴责好一会儿,才故弄玄虚地决定把惊喜给他留到最后。陆言蹊心想:“我花这么大力气,可不能放过你。”
只是后来洗碗,厨房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陆言蹊佯装听不见,觉得这小子偶尔闹脾气好像也怪可爱的……不借题发挥,不吵个没完,就是老憋着,长此以往不太好。
那晚顾旻背对着他睡觉,陆言蹊去搂他,没过五分钟手就被挪开。以前偶尔他想做,顾旻累的时候也不开心,但从来是轻言细语跟他说明,两边谁也不强迫谁。陆言蹊凑过去,咬了咬顾旻耳朵:“怎么了,生气?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顾旻没睡,冷冰冰地说:“忙你的工作吧。”
陆言蹊:“……”
完了,这次好像不是小打小闹,真的生气了!
如此的低气压持续到顾旻出国前,连陆之遥都感觉到。她趁顾旻把自己关在琴房,偷偷问陆言蹊:“你是不是惹小旻不高兴?”
人小鬼大,一个比一个讨厌。陆言蹊揉着闺女的头:“他逆反期,你别学。”
逆反期的某人破天荒地收拾好东西,没跟陆言蹊一起睡,自己抱着枕头跑到客房去,陆言蹊问他,顾旻振振有词:“我明天五点就得起,待会儿吵醒你了,你不是怕上班迟到吗?一觉睡到七点不好吗,陆总?”
自己种的苦果陆言蹊自己吃下,理亏道:“哎,好……晚安。”
细细一想,那就是当天顾旻跟他说的唯一一句话。这段时间他变本加厉,成天早出晚归地拍MV,好几天都没在上海,陆言蹊稍有微词,顾旻就说自己忙。
陆言蹊想过,生气不可能这么久,应当在借题发挥——顾旻跟了他三年多,没见脾气这么大的时候。最近公司这边给他小鞋穿,天天看见自己不喜欢的人,回来一遇上陆言蹊就想起被他装模作样反驳回去的提议,一张脸阴霾遍布,就没放过晴。
“但惊喜就是要保留到最后一刻嘛。”陆言蹊苦中作乐地想,“受点罪应该的。”
自从他决定要认真对待,就没了从前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陆言蹊三十几年的人生里都是人群焦点,被别人讨好惯了,头一次琢磨真心突然遭遇冷脸,竟也甘之如饴。
他自我安慰到半夜,睡了一觉醒来,顾旻果真已经走了。
陆言蹊踱步去他临时休息的客房,床褥凌乱,睡衣扔在一边,不知是忘了带走还是故意不愿拿,几张白纸摊在桌上,错落有致。陆言蹊平时没有偷窥他写过字条的习惯,这天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最上头的一张。
顾旻的字其实挺清秀,中规中矩,不张扬,像他本人。没有划线的白纸上他歪歪扭扭地写着几首歌词,都没写完,其中一首便是《心火》。
“情长再深一分,陪岁月饮晚风的热忱。”
自顾旻说过,他就特别听了许多次,此刻蓦然见到词,耳畔都有旋律萦绕。陆言蹊眉间微蹙,记起他说“这首是写给你的”——过犹不及,顾旻深谙这个道理,每次的心声吐露都把握得刚刚好,七分真两分假,再带一分长情。
他又翻了几张,大都是些零散的句子,最后一页上四个字力透纸背:
“不会相思。”
陆言蹊嘴角噙着一抹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Jessica,是我,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打扰你,是想确认上次拜托你帮我订的机票是哪一天的……明天对吗?好的,航班号一会儿发我,谢谢你。”
这个电话结束后,陆言蹊打开和顾旻的聊天框,算了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就简单留了句言:别气了,明天就去找你。
今年好像冷得特别早,秋天短暂得只在风中停留了几天,便又随着南飞的雁群一道离去更温暖的地方。十一月初,函馆已经下过场大雪。
他们乘坐的航班因为到达机场的积雪一时无法清除延误了,起飞时间还要等通知。顾旻没有打游戏的习惯,同行的人焦虑不安,他却不急不躁地坐在原地,手揣在兜里,望着窗外上海灰蒙蒙的阴天发呆。
手机突兀地震动一下,他以为是苏夙或旬肇宁来消息了,拿出来看,却见屏幕上陆言蹊那条消息前言不搭后语地亮着,一时怀疑自己在做梦。
顾旻用力搓了把脸,好把自己从室内暖气熏出的疲倦中唤醒。他定睛看好几次,确定陆言蹊不是发错,才不自禁地浮现一丝笑容。但顾旻没有立即回复,把手机又重放了回去,只是再看向铁幕般的苍穹时,居然觉得可亲可爱。
铅灰色的天空自尽头闪过一抹明亮,金色云层裹挟着西风,带来了一场雨。
头等舱休息室外不少跟机或是送机的粉丝没走,或坐或站,偶尔投来几个激动的眼神,端着相机不愿放过他每一个动作似的。
顾旻像个木头人,塞着耳机挺直了背,不知累地望着远方,姿势十分哲学家。他旁边的慕容恒打了个哈欠,把自家偶像和旁边那个笑逐颜开、频频与工作人员套近乎的尹白岺比较一番,还是觉得顾旻端着架子,显得比较大牌。
唐韶齐端来两杯热咖啡,站在顾旻面前:“刚问过地勤,起飞时间待定,如果过了中午还没消息,咱们可能得改签到明天。”
“谢谢唐导。”顾旻接过咖啡暖手,抬眼望他,客客气气地说。
唐韶齐笑着说:“我看其他人都挺浮躁,你一点都不急。换成阿夙,恐怕这会儿都得瘫在沙发里哭爹喊娘,顺带埋怨老天爷不给力。”
顾旻说:“今天到了也没法工作,待在家里还是无聊,对我而言没区别。”
唐韶齐无语半晌,钦佩地说:“要不怎么说你性格奇葩……一点没有二十几岁的朝气。我虽然就大你那么七八岁吧,但你看,都比你生机勃勃。”
顾旻弯了眼睛:“生机勃勃不是形容人的,唐导,你说话真好玩儿。”
许是被他安定的气质感染,唐韶齐都不由自主地心静,他放肆地拍了把顾旻的头,刚要开口,突然休息室内响起通知。他静静听完,露出个似笑非哭的表情:“……那什么,乌鸦嘴灵验了哈,今天真走不了了。”
函馆又开始下雪,不适合降落,航班统统取消,在十一月还是不常见。回程车上慕容查了好久的天气预报,叹息说:“还真是……十年以来最大的初雪啊。”
顾旻抿嘴,注视手机里苏夙刚发来的消息:“我早就告诉过你,尹白岺特别倒霉!非酋!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航班取消,还会得感冒,你小心点!!!”
怎么看怎么像恐吓,顾旻不在意地笑笑,心道明天就明天吧。他又切换到陆言蹊的聊天框,打下“航班取消了,你明天真要去吗?哪一趟?”
半分钟后,顾旻对着陆言蹊发过来的航班号愣住了。
苏夙还在叫嚣:“天意如此!要不你找个吉祥物随身带着辟邪?”——像个恰到好处的画外音。
第二天出发,队伍里多了个人。
顾旻局促地对唐韶齐说:“唐导,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陆言蹊,陆总。他恰好要去度假,跟我们改签的是一趟航班。”
唐韶齐意味深长地笑:“理会得。陆总好。”
他和陆言蹊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两人都没觉得局促。同龄人之间很容易熟络,唐韶齐差陆言蹊两三岁,又同有留学经历,候机时他们从大洋彼岸的风土人情一直聊到最近的股市行情,谈笑风生,相见恨晚。
顾旻在旁边低头打连连看,乖巧地坐在陆言蹊身后,借着他的角度挡住自己,免得被拍下一堆像石雕的照片。
他昨天回家还没向陆言蹊示好,对方先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顾旻就坡下驴,认了个错,说不该迁怒,陆言蹊本也没和他计较,自然又和好如初。直到今天一起上车,顾旻才意识到陆言蹊真的要和他一起去,心思雀跃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平稳。
“……最近工作压力也大。”陆言蹊说完,见唐韶齐深以为然地点头后,站起身,“好像登机了,我先去,你们一队的一起吧。”
他说完,不着痕迹地拍了把顾旻的肩膀,带着自己那个小型旅行箱先离开。顾旻没抬头,抽了抽鼻子,小声对唐韶齐说:“外面人都走了吗?”
唐韶齐望了眼:“没呢,一会儿还得跟你上飞机。阿夙刚才跟我说刷到你今天预览,感觉你像个小媳妇似的躲在陆先生背后——哦,她们没拍陆先生,只是拍你的时候他难免入镜,你家小姑娘们都在哀嚎拍不到单人。”
顾旻哑然失笑。
上飞机后头等舱就几个位置,唐韶齐和顾旻换过,让他挨着陆言蹊坐。而陆言蹊又主动把靠窗那边给了他,要了条毯子搭在顾旻腿上。
隔着一条过道的唐韶齐自觉眼瞎,默默扭过头,扯开一张报纸挡住脸。
漫长的飞行容易造成某种心理上的不适,顾旻从平稳飞行开始就不自在,平均三分钟就想憋气,快被耳朵里的声音折磨疯了。他不知多少次望向窗外坐立不安时,一双手搂过他,在他耳根处揉了揉。
陆言蹊说:“你睡一会儿会好点,肩膀给你靠。”
他说得轻松,顾旻却不敢这么放肆,他“唔”了声,在毯子下握住陆言蹊的手。脖子上挂的颈枕是慕容非要给他安上的,这会儿半张脸都埋进去,长长的睫毛细微翕动,欲言又止地踌躇。
陆言蹊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要喝什么水。顾旻摇头,合上眼:“那我睡一会儿。”
在毛毯覆盖的黑暗处隐秘交握的手好像能安慰他的难受,顾旻认真地感觉陆言蹊的掌纹,他从手指到掌心都温暖。顾旻一动,就被陆言蹊握得更紧,他原本毫无困意,这么握了会儿竟感觉到了疲倦。
陆言蹊瞥向顾旻,他歪在座椅内,薄唇微张,显出几分懵懂。他将顾旻的毯子往上搭,把他整个裹起来,一扭头对上唐韶齐意味不明的眼神,两人交换了一个笑容。
唐韶齐:“千辛万苦让我劝他去函馆拍MV,陆总,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陆言蹊“啧”了声:“怎么能说阴谋,我想给他惊喜。这些日子谢谢唐导你费心了,等到时回国再表示我的感谢。”
唐韶齐摆摆手:“你都不知道,那天秦总叫我去如此这般地吩咐一堆,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到最后发现这个局,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绕了一圈回到原点……陆总难得贴心一次,这小子有福气。我不过跟着公费旅游,沾沾光。”
他说得晦涩,陆言蹊微笑着全盘接收。旁边顾旻睡沉了,自然没听见他们这番对话,倘若真听见,恐怕当场会翻脸。
几小时后在大阪转机,最终抵达函馆时已将近当地的日落时分。
出了机场,目之所及一片银白,雪后初晴,金乌西沉,从天际线尽头,蓝天被染成了层次分明的橘黄色,而东边还湛蓝,挂着一轮新月。
顾旻朝掌心哈了口气:“真冷。”
下一秒他被什么柔软物事砸中了头,陆言蹊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地欣赏景色,顾旻把那东西拿下来,才发现是条围巾。
慕容恒和唐韶齐咬耳朵:“唐导,我还没有女朋友,天天吃狗粮遭不住。”
唐韶齐抬手给了他一下,鄙夷地说:“拿人钱财□□,我就是这么有原则。你还是抽空多打掩护吧,尹白岺那边可虎视眈眈看着呢。”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酒店是公司的人定的,顾旻一点也不惊讶和陆言蹊住的同一家。他们被大雪耽误了一天,又因为不熟悉路况绕远半晌,最终抵达时已经入夜了。
顾旻接过楼陌递来的房卡,问:“我自己住一间?”
楼陌叹了口气,满脸都写着明知故问,扳住他的肩膀将顾旻180度翻转,推向电梯间。陆言蹊已经站在那儿了,见顾旻走过来,动手替他按了电梯。顾旻偶然一回头,突兀地对上尹白岺的目光,对方朝他笑了笑,他却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电梯间内顾旻一言不发,他找到自己的房间,才发现其实公司没那么过分,陆言蹊住在对面,并非真的就在一起。
“明天几点开工?”陆言蹊靠在走廊上问他,全然没把走廊尽头的监控放在眼里。
顾旻手放在门把上:“唐导想拍雪原的日出,他们应该一大早就会出门。空镜头没我的事,但我也想去看看——你去么?”
陆言蹊笑着说:“我跟着去不太好吧。今天一直在看你的就是上次说有高层靠山的人吗,奚落你的也是他?”
顾旻点头,陆言蹊却不问更多,抬手飞快地抚蹭一把他的脸颊:“快回去休息吧,今天累坏了。后面你不用在意我,先拍好东西要紧。”
他通情达理得令顾旻意外,但洗完澡出浴室,在房间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言蹊时,顾旻眉梢一挑,刚要问,陆言蹊摊开手给他看备用的房卡。顾旻失笑,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小腿一脚,趾头擦过陆言蹊□□的脚踝,更像调情。
陆言蹊拽了他一把,顾旻就坐在了他身边。
腰被握住,陆言蹊的唇贴上来。身在异国,还有个人无比熟悉。顾旻搂住他的脖子回应,觉得陆言蹊的吻太热,像能融化冰雪。
一夜之间他们好像回到了还没同居的时候,顾旻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钥匙给了陆言蹊一把。偶尔他刚说完“收工了”,半个小时后回到家中,就看见陆言蹊安然地坐在那儿看电视,还把冰箱里他的零食都剥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