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愿马上就笑了,做了一个很滑稽的动作说:“走起!”
因为有叶新铎所以何愿就理所应当地没有开车,他换了一套舒适的运动服摊在后座等着叶新铎载自己去吃宵夜,而叶新铎也任劳任怨地拿着他的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座,然后轻车熟路地往万塘路开去。
他们惯去的那家大排档是一对小夫妻开的,两个人都认识点的多但是每次都吃不掉的何愿,也模模糊糊地记得他那个不苟言笑的高个子同伴,于是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去雨淋不到的店面里坐,又拿了塑封起来花里胡哨的菜单给他们。
叶新铎一直是个对外物的反应都很淡漠的性子,虽然吃什么都无所谓但何愿看得出来他也不讨厌这种看上去脏兮兮但是味道很好的地方,毕竟他每次点了东西端上来,叶新铎吃得也不算少。
两个人照例点了许多,因为知道叶新铎会开车送自己何愿也要了冰啤酒,而叶新铎自己摸摸从冷藏柜里拿了一罐可乐打开,听何愿说今晚偶然碰到了温风至的事情。
不过叶新铎对温风至没什么兴趣,他只注意在字里行间摸索着何愿提及钟海雨的一些细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何愿说了许多却好像是刻意一样避开了钟海雨,然而即使只是听他描述蒋京倓也参与了今天的晚宴,就已经极大程度地加重了叶新铎之前惧怕的那个猜想。
钟海雨现在身边的长辈只剩下了蒋京倓,她带着何愿去见他的目的似乎太过昭然若揭了,叶新铎埋头连喝了好几口可乐,沁凉的饮料顺着他的喉管往下流,迸裂的许多气泡让他浑身炸开了一串串直冲头顶的鸡皮疙瘩。
而何愿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便转而又说工作的事,只是叶新铎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应答两句也聊不起来,他便很快就觉得没意思,正好这时候点的烧烤端上了桌,他便埋头撸串,也懒得再说话。
只是油腻的东西吃了一些就觉得饱,何愿感觉自己的食欲得到抑制之后心里的许多念头又开始翻腾,他虽然并没有要与叶新铎分享私人生活的念头,但是倾诉和加以讨论的欲望却不像食欲那么容易纾解,他看着叶新铎缓慢地吃了一串香菇又伸手去拿培根卷的间隙,用一种听上去非常随意但是又透着无限八卦意图的语气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叶新铎的手猛然一抖,含水量很足的培根卷就从竹签上滑落,一个接一个地连串掉在了脏兮兮的桌面上。
“哎呀,”何愿却并不知道叶新铎此时心里震动,他惋惜地看了看那一整串的培根卷,然后说,“浪费了。”
“不好意思。”叶新铎一边道歉一边用餐巾纸盖着将培根卷推到角落里,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以为何愿就此会把话题转移掉,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何愿仍然一脸所思地望着自己,这是他还没有得到答案的表情。
于是叶新铎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
何愿又喝了一口酒,他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每句话都好像说的话中有话,让叶新铎感觉有些莫名:“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叶新铎回答。
“你没有想过成家的事情吗?”何愿追问了一句,他这句话问的轻描淡写,但却让刚刚端起可乐的叶新铎无论如何没办法平静地喝下去,他神色为难地停顿了几秒钟,吞吞吐吐地说:“还、还没有。”
“你家里人不着急吗?”何愿不依不饶地接着问,他印象中叶新铎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家里人的事情,重大的节日也很少说自己要回家。
叶新铎又沉默了片刻,他已经彻底被何愿破坏了胃口,把可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非常缓慢地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老家只有一个祖母,她倒是催过几次,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想法。”
“哦……”何愿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音节,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叶新铎说起自己父母双亡的时候从胃部的底端升起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钝痛感。
叶新铎低着头望着自己面前盘子里还在滋滋作响的肉串,他虽然不清楚何愿今晚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些问题,但他至少可以再一次地确认一点,那就是何愿已经彻底把自己忘了,或者说当年的事情根本没有给何愿留下任何需要记忆的内容,山村里的穷学生和大城市里企业家衣食无忧的长子,他们的人生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无言的酸涩和郁痛顺着脊椎攀爬上来,小店外的雨声好像更大了,无数雨点砸落在烧烤店外的塑料蓬布上,发出非常嘈杂而响亮的声音,以至于何愿下一句说出口的话叶新铎一时间并没有听清。
但本能的恐惧和绝望已经一瞬间抓摄了他,叶新铎猛地向何愿的方向看过去,后者的脸上写了难得一见的羞赧,他用巨大的扎啤玻璃杯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唯独露出来的眼睛是清澈而湿漉漉的,叶新铎多爱这双玻璃一样的黑色眼睛,然而他此时此刻向那双眼睛里看去,却只能看到满脸震惊如遭雷击的自己。
“你、你说什么?”他第一次既没有用敬语也没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明明他的耳朵并没有清楚地接收到何愿说的那句话,但是大脑却像是已经听过了一千次一样马上就帮他解析出了那几个字最直白最浅显的意思。
“我可能要结婚啦。”何愿的嘴巴挡在扎啤后面,光线折射使得那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叶新铎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笑出来了。
何愿其实并没有准备把这件事这么快就告诉任何人包括叶新铎,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他仍然记得钟海雨的嘴唇触碰在自己脸颊上的热度,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女人笑着仰视自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用非常轻柔而认真的语气说:“我们要不要干脆假戏真做?”
何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觉得自己中了绝顶的□□,钟海雨是什么样的女人而自己又何德何能,就算钟海雨比自己年龄略大一些又怎么样,她温柔又貌美,还有宣乐总经理这样万人之上的背景包括和蒋京倓的关系,自己如果能和她“假戏真做”,几乎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情。
更何况他本来对于男女之情就单纯犹如一张白纸一样,钟海雨这样聪明又美艳的熟女他完全没有抵挡的余地,而且更致命的是钟海雨还很聪明,她懂得拉扯懂得进退有道,让何愿不至于觉得这个提议太过热情,但也会让他恰巧觉得这个想法极为诱人。
但是他不知道叶新铎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任劳任怨的助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乎要在这间简陋又肮脏的大排档里就地爆炸,他早就料到了钟海雨会喜欢何愿,在她那个高度的单身女人当然会喜欢何愿,她们见惯了一掷千金的总裁和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当然很容易喜欢这种又单纯又听话死心塌地的男人,他不会指手画脚也不会僭越算计,她只要抱着何愿的崇拜和爱慕继续在自己的位置冲杀陷阵就够了,至于何愿自己的事业和悦意,她只要随便挥挥手分拨一点点资源和资金,就足够何愿开心很久了。
叶新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狭隘和刻薄,但他真的没办法宽容,因为钟海雨没有给他任何宽容的余地,这一切都发生地比他设想中还要再快一百倍,他根本没有做好任何与之面对的打算。
“新铎?”何愿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透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给自己的助理,这件事他甚至还没有跟何意说,但是叶新铎却完全没有反应,他的眼神涣散,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令他费解又为难的事情。
但他如果真的知道叶新铎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也没有办法再坦然面对这个助理了,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叶新铎再清楚不过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他就什么都阻止不了,那么坦白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不管这个事实对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何愿是多么大的冲击,他总是要去冲击他一下,让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爱意陪伴他的,最好这个冲击足够强悍,能够动摇他现在已经完全偏向钟海雨的心。
“何总。”何愿看着叶新铎的眼神突然变了,他像是这一秒钟才恢复了视力一样聚焦,那双灼灼亮着的眼睛望着自己。
而叶新铎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将后半句说出口,他能看到何愿的眼睛里写满了愉悦,钟海雨真的让他那么喜欢吗,他们不是仅仅见过几面而已,还是说男人的心和灵魂就是这么容易偏离,动物的本能驱使他去接受那个没有缺点的优秀雌性。他好像很少看到何愿这样发自内心快乐的时候,上一次还是在何意的毕业典礼上,生活对他并不仁慈他也日复一日都活的很辛苦很艰难,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在那双玻璃珠一样的瞳孔里看到这样明媚的笑意了,他不忍心打碎那两颗粲然生光的珠子,他一秒钟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部消失殆尽,所以只能把自己内心的匕首再一次血淋淋地吞咽下去。
“恭喜您。”最后他只能这么说,原来所有的文学作品都并没有做任何夸张,心脏片片碎裂,真的会有声音。
——
陆邱桥把何意送到剧院旁边的酒店安排她休息,然后便借由要赶稿的事情离开了那间套房,当然走之前没有捱住何意拉着他撒娇,所以亲了亲女孩的额头。
走出酒店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天地间都是腥凉的雨水,他坐在车子里本来想要马上回公寓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不明所以的畏缩。
他知道反正自己反锁了门温风至是无论如何不会像当年那样突然消失的,但是这样的念头又让他觉得无限悲哀,这一夜他能锁住温风至,但是等到天亮了他怎么办,如果温风至一心要走他也不可能把他在那间公寓里锁一辈子。难道这就是他维持他们之间关系的唯一办法了吗,如果到头来他只能用暴力挽留那个人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廖长晞究竟对温风至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只是吃了一顿晚饭出来整个人就跟几个小时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陆邱桥终于意识到这才是症结所在,但是对话的内容他如果直接去问温风至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那么唯一剩下的办法就是去问问这场谈话里的另一个人。
陆邱桥这个念头出现,便立即掏出手机和名片夹里那天酒会上廖长晞递给他的名片,虽然现在时间并不早了贸然打电话有些不礼貌,但是陆邱桥对廖长晞的尊重早就在他知道那个人也对温风至有所觊觎的时候就全然消失,所以也没有在顾忌很多,直接给名片上廖长晞的私人手机打了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廖长晞的声音有些慵懒,还能听得到背景里有不甚愉快的低声抱怨和嘈杂的音乐,似乎他这个时候正在哪个酒吧里,所以被陆邱桥的电话破坏了兴致。想到那个看上去正人君子背后的糜烂私生活,陆邱桥不禁一阵冷笑。
“陆先生?”廖长晞听到他自报家门有些疑惑,毕竟两个人怎么说也不像是会有交集的关系,更别说大半夜打电话过来了。
“是我,”陆邱桥声音冷定不卑不亢,他打定主意要从廖长晞这里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语气也不像从前谦卑,“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廖长晞也听出他的态度严肃,便快步走出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陆邱桥听到他那边的音乐声渐弱,这才接着说:“您今晚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告诉我他要回美国去了?”
陆邱桥这两个问句连温风至的名字都没有说,但他明白廖长晞不会不懂他说的是谁,他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确保自己的语气不至于咄咄逼人,不那么像是在质问对方,但是廖长晞却显然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反常地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过蒋京倓这个名字吗?”
这一次换成陆邱桥完全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廖长晞此时说的这个名字,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
“没有听过。”他如实回答,又忍不住追问,“他是谁?”
“宣乐的总裁。”廖长晞简短地抛出一个头衔,他的语气凝重,听上去并没有嘲笑陆邱桥的意思,但是无知带来的羞恼仍然让陆邱桥感到非常不快,他有些恶狠狠地说:“所以呢?”
“我们今天的谈话没有任何不愉快,”廖长晞叹气,他很诚实,因为他知道向陆邱桥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分享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或许会让他们两个人都很容易了解温风至,所以并无保留,“我带了一个合伙人与他见面,他也没有回绝我的邀请,我们讨论了许多关于今后发展的细节,直到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看他都并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陆邱桥感到非常不解:“那他为什么告诉我他要回美国?”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廖长晞说,他提及几个小时前温风至的样子还是感到有些后怕,“他似乎在一楼碰到了蒋京倓一行人,之后他的态度就改变了,他跟我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但是我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回答我。”
“蒋京倓?”陆邱桥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但是他完全不记得从温风至口中提及过这个人,更不觉得这么多年都在国外的温风至为什么会与选了的总裁有任何交集。
“风至现在在哪儿?”沉默间廖长晞又问了一句,他这么问难得让陆邱桥没有生气,而是带着几分自傲半真半假地说:“我跟他在一起。”
“蒋京倓的事情先不要问他,”廖长晞对于这种幼稚的挑衅没有任何反应,他认真地说,“至少今晚不要,我想办法慢慢去查。”
陆邱桥在很短的一瞬间很想反驳他,他们哪里还有慢慢去查的时间,温风至那样的人如果打定主意要走很有可能天一亮就要往机场去,如果一旦让他离开杭州,那么就算查出再多关于蒋京倓的事情都无济于事,他难道要再等七年,他哪里还有那么多七年能等。
但他最终还是把那句几乎要冲出喉咙的“今晚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的句子艰难地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