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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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余余躺在床上跟他聊天,想到关铭也是一晚上没睡,却已经去上班了,顿感心疼,一个人心疼别人的时候,就仿佛是全天下的苦都让那个人吃遍了,但事实也是,关铭确实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他总有无奈与不得已,相比之下一晚未睡实在不算什么。郑余余总觉得自己现在对关铭的爱里都带着疼,疼进骨子里,疼得恨天恨地。可见,命运不顺的人确实无法热爱世界,他终于理解了关铭的无所谓与冷漠。
关铭说:“你们卢队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刘彬都认了。”
“什么?”郑余余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全认了吗?那六个?”
关铭纠正说:“七个。”
郑余余:“那不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
“嗯,”关铭说,“你也可以休息了。”
郑余余怎么都感觉还是有点不太对,仿佛不踏实一般,他们当初跟了那么多条线索,没想到最后是这样把人抓住了,他觉得不可能,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郑余余问:“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刘彬?”
“我其实不太清楚,”关铭只说,“这部分都是卢队负责的,我已经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郑余余直接说:“拉倒吧你。”
他想也知道,关铭怎么可能不清楚情况,卢鹏昨晚一定都跟他说清楚了,他一定心里肯定早就有想法了。
“我觉得就是刘彬,”关铭说,“但我说了你也不信啊。”
“为什么不信?”郑余余反问,“你说什么我都信啊,为什么不信。”
关铭听出来了他话里话外的脾气,笑了,掏了一根烟点上,说:“别给我来这一套。”
其实事实上也是这样,关铭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去相信的人,他总有自己的想法,除了能相信他总会去做保护郑余余的事情之外,郑余余不相信他的很多话。
关铭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窗下的一小片树冠,说道:“那你怀疑什么?你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解释。”
郑余余问:“刘彬和叶明易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吧,”关铭是真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叶局什么意思,我跟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可能是他手底下还有别的案子,怕我在九江给他掀出来?”
郑余余:“……他一个死刑犯,还怕什么?”
关铭说:“有的连环杀人犯也不会把杀的所有人都招供,就算多一条命影响不了定罪的情况下也会隐瞒。”
“刘彬和七个受害者什么关系?”郑余余问。
关铭直接说:“那你应该问卢队了,既然认罪了,就要给一个杀人动机,看看刘彬说得合不合理。”
郑余余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但是他就是觉得不踏实,仿佛不相信这案子就这样了。
“如果是真的,”郑余余说,“那简直太好了,只不过我们关队的人头又被人抢了。”
关铭:“这无所谓。”
郑余余知道他是无所谓,但还是令人遗憾,最后关头关铭不在九江,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对卢队有意见,但这功劳确实是落在了卢队手里了,跟了这个案子这么久,大家都知道关铭在其中起了多么大的作用。
“我也觉得无所谓了,”郑余余坦然说,“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不求别的了。”
只是难免还有遗憾,他还是不知道,关铭每一次说无所谓的时候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像他一样,虽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遗憾。
关铭说:“你好好养病吧,等我过两天去看你。”
郑余余跟他耍赖了两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已经在拼命了,”关铭在窗台上掸烟灰,“刚下车我就来队里了。”
郑余余马上后悔了,说:“那你也要好好休息啊。”
关铭觉得熨帖,又深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出来,郑余余还在那边叮嘱,说:“你不早回来也可以,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你。”
“知道了,”关铭说,“放心吧,你什么也不用管。”
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郑余余才难以放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郑余余躺在床上,麻药劲儿过去之后伤口一直疼,睡觉才是最舒服的时候,但一时半会却睡不着,他只有案子和关铭两件事可以想。
关铭。
郑余余躺在床上咀嚼这个人,他想到之前,在他还小的时候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名叫关铭的人,支撑着他的职业理想,和现在跟他打电话的这个人,其实是两个人。直到今天,他仍然崇拜着关铭这个人,关铭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符号,但是这个符合不再等同于他的爱人。
和爱人在一起无疑是像脚踩棉花一样感觉眩晕的。但有时候,这两个关铭又会重叠,那个伟大的高高在上说:“我就在这里,你攀爬我。”
郑余余无疑虔诚极了,但另一个人又说:“你在攀爬你自己。”
世人所追逐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他追逐的关铭其实是他自己。
在他的世界里,所构想的关铭,都不及万分之一的真实的关铭,他世界里的关铭,也不及真实世界里关铭对他的爱的万分之一。The fifth time when she forbore for weakness, and attributed her patience to strength,第五次纪伯伦鄙视自己的灵魂,是它脆弱,却把忍耐当成自己坚强。郑余余是真的对纪伯伦没兴趣,也不喜欢别人来教自己如何做人,但他觉得他和关铭犯了总犯同样的错。他知道关铭肯定永远都拒绝想明白。
关铭能承认自己自卑,肯定不承认自己脆弱,所以可能也不能承认,他在把郑余余拉近的时候,其实是在把郑余余一次次推远。当年郑余余也色厉胆薄,所以真的走了,现在比以前出息了不少。
他掏出手机来给卢队打电话,第一个没接,他又打第二个,卢队接起来,问他:“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啊,”郑余余说,“我下午想回局里一趟。”
卢队:“回来干什么?”
“工作啊,”郑余余煞有其事,“咱们不是缺人手吗?”
卢队根本不让,郑余余说不通,又道:“那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
“你要什么让刘洁给你送过去啊,”卢队莫名其妙,“你回来拿干什么?怕人偷啊。”
他瞥了一眼郑余余的工位,说道:“再说你也没啥东西在队里啊。”
郑余余:“那怎么没有,我把案子落在那儿了。”
卢队无语了。
“这不光是关队的意思,”刘洁坐在办公桌上,对郑余余说,“你应该休息一下的。”
郑余余沉默,其实他的伤口确实需要养一下,疼得时候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他无法忽视伤口,也没精力开口说话。
“把你手机拿出来。”刘洁伸出手来。
郑余余递过去,刘洁说:“你从什么时候手机开始出现问题?”
“那天……”郑余余回想了一下,“叶明易落网那天,咱们晚上一起去他别墅数钱,不对,还要在那之前,我那天中午就已经收不到即时的消息了。”
刘洁给了他一个具体的时间:“是你和关队去漫展之后。”
“是的。”郑余余清晰地想起来了。
刘洁说:“是你遇见了余斌之后。”
郑余余:“是的。”
“我们一直觉得,刘彬不可能有渠道知道消息,”刘洁说,“所以卢队以为是咱们队里有卧底,昨天你被绑架,卢队就再查这个人。”
郑余余忽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刘洁把手机交给技术队,然后对他说:“昨晚上,关队提出了这个想法,他觉得你手机应该出问题了,咱们的所有计划,只要你知道的那个人都知道。”
刘洁说:“一方面是不想暴露,另一方面是你确实需要休息。关队也是想保护你,那人独独选了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郑余余马上抓住重点:“余斌到底是谁?他和叶明易有什么关系?”
“他和叶明易什么关系不重要,”刘洁叹了口气,“他和关队的1·13案有关系,他是刘连栋亲弟弟。”
“这不可能,”郑余余实在难以相信,“我查过这个人,再说了,余斌今年才二十三,七年前他才多大?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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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又失约了,这两天我太忙了,不知道怎么补偿大家,希望明天能有更多的时间写,我忏悔了,下次应该在更有精力的时候开文的。
第38章 破阵之乐(十二)
“十六岁不是他当年脱罪的理由; ”刘洁说; “关队当时之所以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是因为余斌当年在日本上高二。”
“现在他人呢?”郑余余说; “跑了没?”
他想起前两天余斌还在约他看漫展。
刘洁:“没有; 咱们这边的人在盯着呢,这两天不是一直在给你发消息吗,说没事了,要结案了; 这不是想安抚一下他吗?”
郑余余:“我都不信,他能信?”
“你说得有理; ”刘洁说; “关队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咱们没得证据; 所以没得办法。”
刘洁说:“刘彬那边认罪了; 他把作案过程都交代了,咱们自己的线索就断在刘彬这儿,如果说找不到证据报检察院,那任局肯定不会给咱们时间的,他会直接结案。”
郑余余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任局在叶明易那里都已经表明态度彻查到底了,那这个连环杀人案就没有道理忽然改变态度。
“这——不一样了; ”刘洁说; “从叶明易口中牵扯出武羊的事情就太可怕了; 再查下去可能就不只是咱们九江有问题了; 你又知道多少武羊那些事儿?”
郑余余不是没想到这一茬; 他是没想到任局怕了,但任局又代表了谁的立场呢?他只是一个分局局长,上一个案子能查清楚,也不是任局自己能做得到的。
刘洁看他懂了,说道 :“而且,武羊那边也没有要翻案的意思,是那边局长的意思,一个是王局不想动关铭,另一个是这事儿牵扯太多人了,如果要翻,王局也要负责任,武羊那边的局长已经五十多了吧?他快退休了。”
郑余余说:“王局不是那种人。”
“任局就是了吗?”刘洁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任局已经很不错了。”
郑余余难以苟同,不觉得这样妥协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如果一部机器坏了,只揪出一个腐蚀了的零件,是修不好的。
刘洁劝他:“你不能活得太明白。”
“如果咱们都装糊涂,”郑余余说,“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是认真的?”
刘洁知道他性格如此,不强求自己说服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郑余余自我反省,他也是怕的,余斌和1·13案有关,他不可能不存在想要包庇关铭的心,那种想法一闪而过:希望这案子能就此结束。
“手机还你,”刘洁说,“你自己注意一下吧。”
郑余余只好从家里拿了自己以前换下来的手机,重新办了一张电话卡,另一个手机还是随身拿着。他妈今天下午才知道自己儿子又受伤了,他爸出差,只有她自己在家,少不了哭天抹泪一番,郑余余分出精力去安慰她,知道免不了这一遭唠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受了。
他妈说:“这事儿就怪你爸。”
她一直觉得是他爸逼着他做了这一行,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什么子承父业,实在没什么必要。
郑余余说:“怎么会是因为他,你别胡说了,我爸听见了还要和你吵。”
他妈说:“我不怕他,他自己也不嫌心虚。”
可郑余余这个当事人觉得,比起他爸,其实对他择业影响最大的只有关铭而已。
“我见过那么多警察,为什么就你们总是这么危险呢?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关铭把腿搞成那样,”郑母说,“他们局给赔了几个钱?”
郑余余惊了,没想到从他妈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太世俗了吧?”
“你不得吃饭活着啊,”郑母反而生气了,“你要是光喘气就能活着,我也不问你这个。”
郑母看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结婚后,人到中年,胖了不少,原先还要缠几道红绳的戒指紧紧地箍在无名指上,她说:“我这个妈当得还不够格吗?”
“妈,”郑余余握住她的手,“怎么还生气了?”
郑母说:“你活成这样,我有埋怨过你吗?你见到哪个孩子能像你一样,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借机发火,也有为了他和关铭的事儿生气的意思。可他确实哑口无言,没什么能争辩的。
郑母终于问出口:“你和关铭,到底算怎么回事了?我听你爸说,他回武羊了,他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郑余余更加没话说了,“他是被王局扣下了,没能回来,不过本来也是武羊分局的人,专案组的案子结了,肯定还是要回去的。”
郑母瞪着眼睛问:“还要回去?”
“我,”郑余余斟酌着开口,还是觉得难以启齿,说道,“妈,我可能还是要回武羊,关铭来这边没什么前途,我去那边还好一点。”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多么孝顺的儿子,总是把父母轻易地抛下,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如此,相比其他同学,他不怎么恋家,但却是还是会觉得,是亏欠了自己的父母。
可这笔账也不能这样算,如果他真的如他妈的愿望娶妻生子,那他爸妈也会背上自责,可现在郑余余如愿了,他们的局势调转,自责的变成了郑余余。
郑母着实生气了,居然一句话没说,拎起包走了。
郑余余开始后悔,又反省自己,可这本就不是在左右手中舍弃了其中哪一方的问题,他觉得自己谁都没舍下,只是做了一个很经济合理的决定。
就因为这件事,郑余余心情非常不好,关铭还不知道刘洁把底都给他揭了,晚上照常打来电话,给他那个莫须有的案子增添细节,说已经快了。郑余余问:“是哪个案子啊,我怎么没查到立案。”
关铭是何其精明的人,马上明白是露底了,笑着掐灭了烟:“不能啊,我们这按程序走的。”
郑余余是诈他的,见他没松口,有点生气。
关铭说:“谁给你说的,卢鹏?”
“他没有,”郑余余说,“我今天回局里了,卢队躲我来着。”
关铭说:“在医院待着别乱跑。”
郑余余伤口疼得他很郁闷,又被他妈伤害到了,整个人有些萎靡,关铭感觉出他状态不对,问:“不开心?”
“想你了,”郑余余看着天花板出神,“你要是局长就好了。”
关铭说:“别闹了,今天不去,熬不住。”
郑余余:“那我去找你?”
“晚上等我,”关铭服了,“晚上等我吧,我去。”
郑余余确实很希望关铭现在在他身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