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1937-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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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这个日本军官便起身对艾文行礼告辞。
12月13日南京沦陷的消息震惊全上海。在这里的中国人个个深陷绝望,在这里的日本人普天同庆,他们甚至觉得首都沦陷,中国已然是他们日本的了。
这时的上海尚不知南京人民和被留在南京来不及撤退的中国军人活在怎样的人间地狱,那惨绝人寰的屠杀是他们完全想象不到的。
得知南京沦陷的时候艾文正在为自己泡咖啡,听到消息刹那他的眼前忽然一黑、耳鸣又起,用镊子夹住方糖的右手一颤,方糖直接掉出咖啡杯落在托盘上。
……他因此躺在床上整整两天。
艾文真的不明白,淞沪之时战局对中方如此不利,他们毅然坚守了整整三个月,为什么南京只用了十三天便被日军占领?
他不懂军事,不懂战略,但他知道这些中国军人从来不懦弱,他们的心从不输给那些不要命的日本人,因为他们会为自己的祖国奋不顾身。
他被强烈的悲伤堵在心口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陈雨辰,想到此心会更痛,绞着痛。
他真的希望、祈祷陈雨辰的父亲和大哥再次把他调离前线,那样……至少他还活着。
病倒后的艾文才真正意识到陈雨辰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他以为他只是自己的指路灯,却不知当一个人成为你的道标时,那么这个人已然占据了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位置,因为没有了那盏灯,你会顿时陷入混沌的黑暗中迷失。
“马艾尔,他到底怎么了?”法兰克看着再次高烧不退,昏睡不醒的艾文焦急道,“他的病早就好了不是吗?怎么忽然又变成之前那样?”
“……”莫奈医生为艾文挂上生理盐水后才道,“他并不是因为之前病倒的缘故,而是由于有什么事情刺激了他。”
“事情?刺激?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除了南京沦陷……”法兰克说到此突然戛然而止,就连身旁的向映岚也蹙起眉头。
他们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虽说南京沦陷让法兰克也感到非常震惊,但他毕竟是个法国人,同为外国人的艾文即便对中国军人有感情,按理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他懂得感情,向映岚也懂得感情。南京沦陷当然不会致使艾文病倒,但要是在南京有他非常在意的人呢?艾文在前线呆了三个月,足以让他对某个人产生感情。
“法兰克,也许我们该设法打听一下南京那边的具体消息。”向映岚建议道。
“……你说的很对,我会想办法的。”法兰克面色凝重地盯着他最好的朋友。
第二十五章 :受困上海(13)上
1937年12月17日,傍晚
艾文卧病两天又突然自己好转,虽然身体仍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就好像忽然之间打开了心结,他认为自己不该这样胡思乱想,相信无论是陈雨辰还是这个国家都不会轻易放弃一线希望。
期间,伊藤浩司来探望过他,并提议让平野医生为他诊治,被艾文直接拒绝。
这天,他受邀前往洋馆与法兰克他们共进晚餐,李苒不喜欢洋人的食物故此留在诊所自给自足。这个少年现在越来越能干,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医护实力也在逐渐成长,而且他从来都知道以卵击石得不偿失的道理。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也没有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只是他不会在自己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得罪那些日本人,即使脸上总是掩不住对日军的憎恶,也不会在行动上明着对抗。
“艾文,今天的小牛排非常不错,你一定要尝尝。”法兰克品了口红酒对另一边的艾文道。由于他是一家之主,自然坐在了长桌的正座处。
艾文微笑了一下,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安乃近的副作用会使他四肢无力,幸好小牛排非常柔嫩,能够轻易切下来。不过艾文发现切下的部分比他预期的小了一半,也就是说他原本是想切下一块3至4厘米宽的小牛排,实际切下来只有其一半。这些小差距如要放在平时并不会引起注意,然而艾文从醒来后已经发生过多次类似的事情,例如:稍一不注意手就会与想拿的物件错开,以为书在你的正前方,但当手伸过去时才意识到书在稍稍偏右或偏左的位置。
安乃近会使人头晕,却不会影响视距。艾文有一瞬间对自己的病情产生狐疑,可是当身体日渐恢复这个现象也在逐渐减少,甚至今天只发生过一次,因此他也不再在意。
由于刚病愈,艾文的胃口欠佳,因此他抬手略过红酒径直拿起一杯清水喝。
“马上就到圣诞节了,艾文。”法兰克笑着道。
是的,圣诞节,他当然记得,这是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的节日。
“要知道这里的人们不会过圣诞节,所以今年你必须到我这来一起过。”他的朋友仰着下巴显得特别高傲,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
艾文不由觉得好笑,事实上他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固执己见的不是吗?
“医生你必须过来,没有亲人在身边,我们就是你的亲人。”向映岚附和。
“好吧!我的朋友们。”艾文微笑道。
“你该把李苒一起带来,可以吧法兰克?”中国姑娘向屋主征求道。
“说真的我不太喜欢像他那样无理,说话又大声的孩子,不过……好吧!上帝是不会介意这些的不是吗?”法兰克夸张道。
他的幽默感引来向映岚银铃般的笑声,艾文也不禁显露出近几日来真正放松的笑容。
虽然他不是上帝忠实的信徒,但他会在即将到来的那天为陈雨辰祈祷,为这个国家祈祷。
1937年2月14日,元宵
进入2月初春的上海越发寒冷,这里与美国真的不同,即使气温远远不如他的故乡那般低,但潮湿的寒冷依旧刺骨,甚至会让人觉得更冷。
这一天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然而自日军占领此地后,无论是春节还是元宵,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2月9日,《大美晚报》《文汇报》《华美晚报》等均收到所谓“正义团”恐吓信,称如有反日情绪,将与蔡钓徒(注1)同命运。
2月10日晚,文汇报馆遭到手榴弹袭击。
2月12日起法租界连日发现有人头被悬于电杆。
这里的平民活在恐惧中,这里的报社和地下组织从没有放弃抵抗……
*注1:19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租界成为日本侵略军包围中的“孤岛”。翌日,公共租界工部局总办费信惇警告租界内华文报纸立论要慎重。钓徒在福州路望平街(今山东中路一段)主办《社会晚报》,坚持爱国立场,报道谢晋元和“八百壮士”退驻沪西“孤军营”后坚持抗日的情况,遭日方忌恨,指使投敌青帮头子常玉清横加干涉,胁迫停刊。1937年2月4日,钓徒被日伪特务恐怖组织、常玉清纠集的“黄道会”骗往北四川路新亚大酒店赴宴,惨遭暗杀。6日,头颅悬挂在法租界总巡捕房附近萨坡赛路(今淡水路)口的电线杆上,血肉模糊,旁悬一方写有“斩奸状”和“抗日分子结果”字样的白布。1952年,追认为革命烈士。(本注解摘自百度)
第二十六章 :受困上海(13)下
2月14日,艾文穿着黑色大衣裹着格子围巾,戴着黑边帽和黑皮手套快步走进洋馆的大厅。里面的壁炉早已升起炭火,身子顿时暖和了起来。
他脱下帽子、手套和外套交给霍尔管家后便急忙向着法兰克的书房走去。
艾文接到法兰克的电话说有了南京的消息就立马赶往这里……距离南京沦陷二个月,兴许他终于能得到关于陈雨辰他们的一些讯息。
霍尔管家连忙为他推开书房的门,然而令艾文意想不到的是,书房里不仅有法兰克和向映岚,还有他一直想登门拜访,却苦无机会的严老板。
向映岚正咬着拇指,脸上痛苦又愁容满面,在她身旁的法兰克左手拿着一个文件袋,右手拥着他的女友小声安慰。
当法兰克在见到艾文进来时,他轻轻拍了拍中国姑娘的背脊。向映岚抬起脸后,艾文才发现她脸上竟有泪痕。
“艾文,严老板有些事要对你说。”法兰克不顾他的朋友满脸的震惊和疑惑,扶着向映岚,左手紧紧捏着文件袋走出了书房。
当书房里只剩下他和严老板后,艾文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追问,却被中国男人阻止。
“医生,我大约能猜到您想知道些什么。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件东西要交给您。”严老板说着拿出一封信……牛皮纸中式信封的上面什么都没写。
艾文立刻拿起放于壁炉上的拆信刀拆开信封的封口,直觉这封信可能是那个他牵挂已久的人写给他的。
结体严整的钢笔楷书在竖排式的信纸上写了满满数页……
艾文·亚伯谨启:
首当其冲,该先向你报个平安:我在重庆一切安好。
离开上海后我并没有被带往南京,而是直接被送回了重庆。委员长在淞沪即将失利之时便起了移都重庆的想法,故此赵晗奉我父亲之命将我强行送回。
我与你约好必在南京重聚,却是连南京的关门都没能进入,对此我焦急万分。当时怕你会被留在上海,然而现在更庆幸你没能去南京。你无法想象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上海沦陷那时,似乎已然预示南京被放弃了一半,甚至在情急之下移都至重庆。但是这个消息有多少南京人和守护南京的战士知晓……我不得而知。在保卫战开始前,我相信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南京已经不再是首都。
守护南京的卫戍部队除了有三个师是从汉口派来的增员,其余均是由上海战场撤出,受创整补中的残部。事实上队伍没有满编,甚至有三万是新兵。
虽然在气势上远远不如淞沪,但开战后守军毅然节节抵抗,牺牲无数。
十二月七日,鬼子兵临城下。
十二月十二日,我军下达撤退命令,可是守军撤退失序,多数被滞留城内。
艾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我们始料未及、难以置信的。
被滞留的守军大多不是战死,而是俘虏后被屠杀。事后得知这一消息的我们用悲愤交加都不足以形容。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沦陷。那一天是南京人民的痛,是中国人的痛。那一天开始,南京城和周边地区成了人间炼狱……
鬼子对上海采取的是所谓“温和”伪管制,因此你肯定想象不到他们对南京人民做了什么,就连我们也不曾想到他们会如此泯灭人性。
他们屠杀我们的士兵,他们屠杀我们的百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们惨绝人寰的行径进行了四十多天!四十多天,他们竟然在比赛谁杀的人更多,几十万平民和战俘被惨无人道地屠杀。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艾文,我真的想把他们全都撕成碎片。
我们必须赢下这场战争,无论实力差距有多少,无论战斗有多难,我们都必须赢,不能让南京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不单单是守卫国土的战斗,更是关系到名族存亡的战斗。
艾文,留在上海法租界或是选择回你的美国吧!只要你在安全的地方,我便再没有顾虑。
下一次战役打响,我不想再退居后方,即使父亲威胁要打断我的腿,也不能再阻止我上前线。
我是一名军人,我是一个中国人,我只是在做一件必须做的事。请你不要为我担心,只要知道你平安,我定会全力战斗,更会全力活着。
想你、想你、想你……
请你一定要待在安全的地方,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敬祝
康健!
陈雨辰 三八年二月五日
第一章 :武汉会战(1)上
1937年2月14日,元宵
读完这封信的艾文整个人不住地摇晃……屠城,屠城是怎样的概念?几十万人被屠杀又是怎样的概念?
他一时不能消化这些信息,只感到有股恶寒自脚底传来。当他们在上海迎接圣诞节,为这里的人们祈祷的时候,南京人竟活在地狱之中。如要说近几日在法租界出现的头颅已让艾文真正感觉到日军的野蛮,那屠杀几十万人又该作何形容?
“南京……南京……竟然……”他用双手撑在法兰克的书桌上才能勉强站立没有倒下。
“信里……果然提到了南京吗?”严老板微微垂头盯着羊毛地毯。他当然没有看过信里的内容,在上海的往来邮件都会被驻沪日军一一检查的当下,他能将这封信交于亚伯医生手上已是不易。
“医生,等一切结束,我们必会把日军的暴行公布于众,这件事定要让全世界知晓。事实上我们还得到了一些实质证据,它们被偷偷带来了这里。然而这些证据留在我们中国人手里,要是哪天被发现必然会直接销毁,所以权宜之计就是将它们交于哪位外国人手中,我们不能把这些证据留在中国。”
“这里的国际邮件一直没有中断,更没有受到日军监控。”艾文立刻明白了严老板的意思。
“没错。虽然我认为您是把这些证据带出中国的最好人选,但是您一直被日军监视着,故此我决定把它们托付给伊利亚德先生。”
闻言,艾文忽然想起先前法兰克手上的文件袋。
“他为我们的难民出谋划策,又是您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的人格,更相信您。伊利亚德先生是您最好的朋友,您的朋友必然与您一样有颗正直的心。”
“是的、是的,严老板,您说的没错,他当然是一个正直的人。”艾文肯定道。
“我们怀疑,除了我们得到的这些证据,当时在南京的一些外国人也有留下证据。他们很可能会通过上海将那些证据送出中国(注1),但我们不能指望那些证据还能回到中国人的手上,所以只能请求你们保护这仅有的一点证据。”
“严老板,我相信法兰克绝对不会把它们交给日本人,即使那些日本人怀疑他的手上留有证据,也不敢动他分毫的不是吗?它们会很安全。”
“是的医生!”严老板感激地看着艾文,“还有……医生,陈先生让我务必千叮万嘱……请您万万不要冒着风险穿越战场与我军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