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1937-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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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文疑惑不解,但也没去想太多,随即也返回了他的工作场所。然而他才走出几步,却又被一个人拦住。
“亚伯医生,有空借一步说话吗?”陈雨辰已经包扎好的手臂被挂在胸前,一脸严肃挺拔地站着。
艾文点了点头便跟着中尉走出了战地医院。现在已入深夜,外面似乎又进入了暂时停火时间,一片万籁俱寂,只有放哨塔在不远处持续转动它的探照灯,还有几个巡逻士兵一直在附近走动。
陈雨辰把艾文带到了医院的后墙,然后突然站定道:“你不该在这里,你应该在法租界。”
艾文能听出他很生气,然而中尉忽然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但我猜,又是你自愿跑来的,你的那位法国朋友根本拦不住你。”
艾文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个陈中尉虽然与他只见过一次,相处不到一天,但似乎对他的脾性跟法兰克一样了解。
“我现在也回不去了,你又何必追加这些?”
“虽然你现在正笑着跟我对话,但我能看出你在这里过得很辛苦,你需要休息,医生。”
事实上艾文的脸色很差,双眼凹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比眼前这个出入战场的中尉还憔悴的多。
艾文靠上墙壁,低头望着脚边。他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内心的变化,然而他的心却急不可耐地想要找个人倾诉。
“是的,我承认,我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前线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残酷的多。”前方的战士在奋死拼搏,后方的医生和护士却要忍受精神的折磨,“在这里的十几天里,我觉得我渐渐忘了自己是一个医生,忘了当初来这里的目的,我变得麻木不仁,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切开一个人的部位,我不再觉得这是在救人,只是在切开一个人的部位……是的,我都快忘记我是谁了,陈中尉……”
艾文没有意识到他的蓝眼睛在月光下正呈现出沮丧暗淡的深蓝色,故此当陈雨辰握住他的手时,他只是非常诧异地注视着他。
“医生,我们在前线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看着他们瞬间从我们的面前被炸得粉碎,但我们却不能停下,我们必须继续抗敌。队伍被打散又会被重新编入一个师,每天都有一个师的人在牺牲,可我们却要踏着同伴的尸骨继续抗敌。如果我们在那个时候因为同伴倒在地上而痛哭流涕,我们就会在下一秒被敌人炸飞。人类的本能在这种时候是会开启自我保护的,我们不得不在那个瞬间摒弃一些感情,你也是,我们也是,这并不代表你忘了你是谁,你只是为了继续站在这里完成你必须做的事。”
陈雨辰坚定的眼神和话语让艾文的整个心都在战栗,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然默默地流下眼泪,他漂亮的蓝眼睛犹如宝石般魅惑人心。
传说有种极品蓝宝石名为克什米尔,纯正的色泽亦如高原的蓝天,浓郁中带着微紫的颜色与蓝色矢车菊极为相似。当这两颗克什米尔被泪水蒙了眼睛,陈雨辰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滴水的宝石,瞬间被迷了心。
艾文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陈雨辰凝视他的目光发生了改变,就被拉上身前来吻住了。
他一时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瞪大了他那双蓝眼睛。直到陈雨辰缓缓放开他的嘴唇,似乎才终于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我想……我不该……”中尉好似也才回过神,仿佛方才那瞬间,他完全是无意识的。
“……”然而艾文却微笑着,粗神经地跳过了刚才那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吻,“谢谢你陈中尉,你又一次化解了我心中的疑问。”
“恩……”显然陈中尉可没有那么神经大条,还在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尴尬不已。
接着,两人便无言贴墙而站,望着悬在空中的明月,良久……良久……
“中国不会亡 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
中国不会亡 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
陈雨辰仰头望天,突然唱起了歌,而艾文就这样听着他唱……
四方 四方 四方都是炮火
四方 四方 四方都是豺狼
宁愿死 不退让
宁愿死 不投降
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 飘荡 飘荡
……(注1)
*注1:据说这是国民党的抗战歌,但由于真的很难找到当时国军的歌曲,所以笔者我也不是很确定……
第十五章 :淞沪会战(4)上
1937年月31日,晨
陈雨辰坐在红十字会第一救护队的后墙边一动不动,因为艾文·亚伯医生正靠在他的肩上睡得香甜……即使对方正睡在他那支受伤的胳膊上,他也不敢挪动分毫。
这位美国医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他原本立体的五官现在显得消瘦骨感,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大部分的黑眼圈。即使憔悴如现在的艾文·亚伯,陈雨辰仍是觉得这个医生非常漂亮。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而联想到女性,医生虽然有着东方人的血统,但另一半西方人的感觉也十分强烈,这张英气的脸实在与女性联系不到一起,然而他就是觉得他非常漂亮。
如果他睁开那双独特的蓝眼睛,必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过陈雨辰猜想这位亚伯医生一定认为是自己混血的外貌才会招来众多惊异的眼神。
天翻着白肚渐渐亮起,有些护士和正在恢复的伤兵开始出来走动,路过他们两的时候都会不由面露惊讶并多看几眼。而这时候的陈雨辰必然是盛气凌人,瞪着黑亮的眸子逼得他们赶紧跑开,最后再也没人敢随意往后墙走动。除了不得不巡逻的士兵,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快步走过。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中尉瞪着他,但可怜的巡逻兵职责在身,不得不一次次路过后墙,逼着自己无视那道令他心惊胆颤的眼神。
陈雨辰低头凝视艾文,忽然想起夜里自己出乎意料的行为。他知道这不该,知道艾文·亚伯是个男人,更知道自己没有喜欢同性的先例。在那个瞬间,就像是被那双蓝眼睛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就吻了他……
想着,他便抬起左手,小心翼翼、轻轻地碰触艾文漂亮的薄唇。他本来只是想碰一下,然而当触感从指尖流过,一切都不再受控制了。他一遍一遍用指尖描绘着嘴唇的轮廓,仿佛这就能记住似的。
这时,那个巡逻兵又一次巡到了后墙。他原本真的没去看,他不想被那眼神杀死,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直是一个坐着一个靠着的两人似乎姿势有了改变,他便下意识地向那两人望去,谁知竟然望见他们的长官正在摸亚伯医生的嘴巴!他顿时驻足,目瞪口呆。
不不……也许是医生的嘴上沾了昨天的饭餐,中尉只是为他擦擦嘴巴!嗯嗯!一定是这样!他就经常把米粒挂在嘴边带到第二天。
单纯的巡逻兵快步走开继续巡逻去了。
医生睡得相当沉,对他的小动作毫无反应。其实陈雨辰对他很好奇,一个来中国寻亲的美国医生为什么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地帮助他们?即使他的身体里的确流着中国人的血,但他毫无疑问是个美国人。他觉得他是一个漂亮的人不只是因为他的外貌,更因为他的心。他就如同一块璞玉,从未雕琢、浑然天成。
当昨晚再次见到他时,那双蓝眼睛变得暗沉迷茫,陈雨辰猛然意识到,正因他是一块璞玉,任何颜色都会感染到他,故此这里发生的一切险些让他崩溃,然而他又是坚强的,他毅然站在那里继续他的工作。
一天,他只认识了他一天的时间,他不了解他,却又了解他。这种矛盾的感受让陈雨辰心跳加速,让他想要更深入透彻的了解他。
“嗯……”医生似乎终于醒了,他缓缓睁开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抱歉中尉……我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没关系医生,你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但我压到了你的伤口!”医生盯着他那处因为伤口裂开,被血迹沾染的绷带道,“我们进去,我为你重新包扎一下。”
他们坐在一个临时手术台上,亚伯医生为他拆下带血的绷带后紧蹙眉头:“我想我要为我昨天的判断道歉,你的伤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我必须进行缝合,否则以这个伤口的深度很难自行愈合。”
“好的医生。”陈雨辰并不责怪他,他知道医生昨晚的精神状态很差。
“但我不准备进行麻醉,你得忍着点。”
“没问题医生。”他以他十万分的配合度回答。
亚伯医生先用碘伏为他的伤口消毒,这东西就像是在往伤口上撒盐似的疼,而美国医生毫不犹豫地一直拿这东西往他的伤口上擦,使得他只能凝视着那双专注的蓝眼睛来转移注意力。
当针刺破他的皮肤,黑色的缝合线一次次的穿过拉扯,那伤口就像烧灼似的疼。
亚伯医生不会像护士那样温柔,但他的动作娴熟,缝合速度很快,最难熬的痛苦很快就结束了。
“好了!”重新绑上绷带后,医生满意道,“你暂时不能回战场,如果再裂开可就不是小事了。别以为只是伤到了胳膊不要紧,子弹和弹片对人体肌肉的伤害非常大(注1),你必须养好它才能举枪杀敌。”
“……”陈雨辰顿时沉默不语,他真的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中尉,等你好了我自然不会拦着你。要知道,你现在可能连一个敌人都瞄不准,可等它好了,你才是一个有效的战力,不是吗?”
陈雨辰不禁又注视起那双已然恢复本来色泽的蓝眼睛,微笑道:“确实如此,医生。”
亚伯医生回以微笑,跳下手术床,走了出去。他又开始继续他的工作了。
第十六章 :淞沪会战(4)下
炮火再度响起,然而陈雨辰只能待在医院倾听前方传来的轰鸣。他已被编入另一个师……他大哥的师队。陈雨辰知道是他父亲得知他负伤后,便又动用关系把他调离了原来的队伍。即使他痊愈归队,也很难再被派去前线。现年25岁的他违背父愿参军,却直接被按上了中尉军衔。那个瞬间,他非常气恼,但也恨不起他的父亲……他的大儿子已经参军,他不愿意再让小儿子也跟着参军。
现如今的战局惨烈非常,即使是身为师长的大哥,也可能在下一秒牺牲。
“中尉!”赵晗在他身侧敬礼,站得笔直,“我奉命来照顾您!”
“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需要。”陈雨辰蹙眉,冷冷道。
“中尉!这是师座的命令,我不能违背,你也不能违背!”赵晗又是一个军礼,完全不在意陈雨辰一脸的极度不欢迎。
事实上赵晗是个通讯兵,还是个少尉。无论是他的兵种还是军衔,都不该来照顾一个陆军中尉。
“并且全力帮助艾文·亚伯医生和克里斯蒂安·弗里德里希医生,他们的要求我必须完成!”赵晗又毕恭毕敬道。
“帮助两位医生?为什么?”医生需要的是护士,赵晗一个通讯兵能干什么?
“他们一位是美国人,一位是德国人,却愿意帮助我们全力抗敌,所以委员长对他们非常重视,故此派我前来。他们有任何通讯上的需求,我都将尽全力满足。”
闻言,陈雨辰恍然。两位医生都是外国人,他们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自愿支持中国,所以必然会得到特殊待遇。
“事实上艾文·亚伯医生正在找我,我必须先告辞了长官。”赵晗又是一个军礼,等着陈雨辰同意他离开,然而得来的却是另一个回答。
“我跟你一起去。”
赵晗顿时感到非常诧异,但他只能跟在长官身后。
院内又是一片紧张忙碌,伤员被源源不断地送来,没有一个医生和护士是悠闲的……这里是医护人员的战场。
“赵少尉!”张护士长跑到陈雨辰和赵晗面前,手里捧着一盆染血的绷带和被用过的手术剪,“亚伯医生正在做手术,他让我跟您说‘劳烦少尉晚上再过来,我有一封信需要寄往美国,但现在实在无法抽身’。”
“好,那我晚上……”
然而还未等赵晗说完,陈雨辰突然道:“没关系,我们在这等。”说着,他便站进一个角落,屹立不动。
赵晗愕然不已,他闹不明白这是怎样的状况。无奈他只能走到长官身旁一起站着。
张护士长看这两个军官杵在一边,也没妨碍到他们的工作,便匆匆离开继续忙她的了。
赵晗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像罚站似的站着不动,要知道战地医生一忙起来可真吃不准什么时候能见到人。但身旁就是站得纹丝不动,眼观前方的长官,他实在没办法开口脱身。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六个钟头。身为军人从来不怕罚站,然而毅力过人如赵晗也受不了肚子在疯狂叫嚣。他可以忍受在战场中饿肚子,却忍不了明明饭菜近在咫尺,怎想一粒米都沾不得。
“你想吃饭可以下去吃。”这时,一直纹丝不动、沉默不语的陈长官终于开了金口。
“不!长官!我一点也不饿。”
“那就好。”
“……”
瞬间,赵晗意识到他可能是被陈中尉怨恨了,他可能真正怨恨的不是自己,但却是被迁怒了,至于这怨恨的源头赵晗还是能猜到几分。
“陈中尉、赵少尉,让你们久等了。”艾文·亚伯医生终于掀开临时手术室的布帘走了出来。
他脱去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和身上的衣套对他道:“赵少尉,我从弗里德里希医生那里得知你可以为我们转发信件,所以我要拜托你把这份信寄给我在美国的父亲。还有这封,麻烦你们转交给法租界的法兰克·伊利亚德先生。”
他接过亚伯医生交给他的两封英文信,然后道:“医生,我可以为您转发,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必须检查里面的内容。”
“没问题少尉。”亚伯医生微笑起来后的蓝眼睛更加漂亮。
身为通讯兵少尉的赵晗自然懂得多国语言,所以他要读懂这两封信易如反掌。他拆开信正要读,怎料身旁的陈中尉竟然把他没有受伤的左手伸了过来。
“少尉,我知道你看不懂英语,还是我来代劳吧!”
“……”赵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明明陈中尉是清楚自己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