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骚动-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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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我想说不是我买的,手机突然在兜里震了一下,只见上面是塞林格发来的——别说是我给你的。我下意识回头,他猫着背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举着手机,像在专心看视频,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海哥还在等我回答,我把手机揣了回去,说:“这张是我自己的。”
阿岚猛抬头:“哈?你自己的你舍得送?你还是不是我们的粉丝啊?!塞英俊我太失望了,你看看你,不洁身自好,你迷弟都变节了啊!!”
我心里哭笑不得,变节这种事,得等下辈子,他不是塞林格的时候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吧。
第二天就要飞那霸了,晚上我特意去了料理店,吃饭的时候问了老板一些冲绳的风土人情,聊起自己的家乡,老板变得像个小孩子,叽里呱啦说了快一个钟头,说了从爷爷辈传下来的蛇皮三弦琴,庆生时喝的泡盛酒,说了美军基地外高高的铁丝网,有战斗机掠过的蓝色天空,还有海边的红色瞭望台……最后露出一个苦笑:“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这个时代什么都变得很快,我说的那些东西,你多半都看不到了。”
老板的生日刚好是我们从冲绳回来后的第二天,我计划把专辑留到那时再送,说不定还能给他带点老家的小礼品,他没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过,我料想他一定是有不能回去的原因。可是他口中的那个胸无大志,慵懒闲散的少年时代,竟然有种迷之魅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冲绳,看看那些他曾经赤脚奔跑过的白色沙滩和甘蔗林了。和LOTUS一起,和塞林格一起。
——
去机场那天,阿岚刷着手机,找到了亚洲摇滚新势力音乐节的前九届获奖名单,越看越不服气:“凭什么都是老乐队得奖啊,太不公平了,销量,传唱度,实力,影响力,我们差哪儿了?就算季诗的唱功是短板,咱们不是还有你和塞英俊这样高得如埃菲尔铁塔的长板吗?”
笑笑神经敏感地往后瞄了一眼,一脸“还好主子去洗手间了”的万幸。
石头哥嗤之以鼻,说狂妄。
“我狂妄?”阿岚转向一旁玩《节奏大师》的塞林格,“英俊你也很不甘心吧?咱们又不比谁差,就算不拿最佳乐队,最佳专辑、最佳单曲什么的总得给个盼头吧!要不然回回去参加这个颁奖,都是给别人鼓掌做陪衬,你们真的不觉得尴尬吗?”
“不觉得,”塞林格说,“我暂时还不想拿那个奖。”
适时某个金发美女经过,阿岚一边扭头一边挑高嗓门道:“What?!Why?”
塞林格瞄着走神的阿岚:“和谈恋爱一样,太容易追到手的就不会珍惜。”
阿岚收回了被美女牵走的视线,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问:“那万一你一辈子都得不到那个奖呢?”
“那也不错,”塞林格收起手机,“我会把这个遗憾记一辈子。”
——
班机延误,原本下午四点的飞机,现在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石头哥和季诗他们在贵宾室里打牌,塞林格不在。我走出贵宾室,远方停机坪上的天空夕阳如火,那台国产立式钢琴还放在航站楼一楼,只是已经不像大半年前那样,被那么多人新奇地围着了。我找到了趴在二楼栏杆后打量钢琴的塞林格,忍不住问:“林赛哥,还要我去替你弹弹吗?”
塞林格摇摇头:“不用了。那钢琴很久没调过了。”
我们站这儿这段时间并没有人去弹钢琴,只有个小女孩在上面随手按了两下,就被父母牵走了,琴音夹在人声和广播声中,其实我压根听不见,更无从判断那几个音有没有变得荒腔走板。
我对这个人的好奇心又开始发酵:“林赛哥,你真的不想拿那个奖吗?”
塞林格看着钢琴,抿了抿嘴唇:“你有没有过这种想法,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想保持距离。”
“嗯,”有过,“怕自己配不上它。”说完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把胳膊搭在了栏杆上,像在模仿他的动作,我像一个露了马脚的人,又把手收了回来。
塞林格侧头看我:“我以为你会说怕幻灭。”
“以前是怕幻灭,”我说,“但后来就想通了,会怕幻灭说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欢,真的喜欢,再多瑕疵也幻灭不了。”
有再多瑕疵又如何,人们会因为月亮上满是陨石坑而停止在黑夜里仰望它吗?
“举个例子,”塞林格说,“好比如我吗?”
——
那天如果不是中途遇到认出塞林格的粉丝,被拉着合了一波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吧。
笑着说“是啊林赛哥,我是你的脑残粉啊”,这样四两拨千斤的话,好像已经无法心无芥蒂地说出来了,更糟糕的是,我总会想他是不是已经对我有了某种看法,他是不是也曾经说过这样似是而非的话,然后紧跟着就看穿了孙思怡,以及他的第一任助理。
塞林格为什么想要一个男助理,我一直都记得,最近也一直提醒自己。
在飞机上,左耳已经不会再耳鸣,管他血管里沸反盈天,左耳始终静如死水,只有右耳依然躁动不安。在我后面,笑笑和Lisa在看某个手机视频,笑声忽大忽小,像隔着一只坏掉的喇叭。海哥把视频发给了我,那是某一年石头哥生日,季诗拍下来的视频。
几乎每次石头哥过生,队里都要整蛊他一番,第一次他们决定绑架石头哥,视频里,刚走出公司大门的石头哥和季诗就被蒙着脸的其他三人绑上了车,季诗装作很惊吓地在旁边叫个不停,其实实际憋着笑在录影。车上除了石头哥,所有人都用了变声器,对话听起来各种搞笑。
石头哥这样的暴脾气绝不可能乖乖就范,一路都在挣扎骂爹,阿岚搞不定,转头问副驾上的塞林格,用那种很混混的语气:“大哥,绑起来不?!”
塞林格说绑,阿岚就开始给石头哥绑手,很粗的麻绳照着手腕很大力地绕了几大圈,石头哥吃痛了一声,这时塞林格忽然转身按住了阿岚的手:“松一点,别伤到他手。”
石头哥听完一愣,立刻就识破了:“林赛?!我艹你大爷的!是不是你?!妈的你们这群小王八犊子还想骗老子,早了五百年!”还踹了阿岚一脚,“给你爷爷松绑!”
奸计没能得逞,季诗和阿岚一路都在骂塞林格。
阿岚:“我想过季诗可能会露陷,想过想哥可能会露陷,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
季诗:“就你们吉他手贝斯手的手金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石头哥:“得了,骂了一路了,我这个受害者都听不下去了。当猪队友的感觉如何啊,林弟弟?”
虽然插曲很失败,生日派对依然其乐融融,石头哥在蛋糕前许愿时招呼大家一起许愿,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唯独塞林格手插在夹克的兜里,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看着摇曳的烛光走着自己的神。
季诗大概在回放视频时发现塞林格没闭眼,后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就问你为什么没许愿啊?
塞林格那时已经被石头哥以过生为由灌了两杯白酒,醉得不轻,就扔下牌说了句“不想许”,向后重重靠在沙发上。
“为什么啊?”孙思怡问,“虽然不一定灵验,但是许一下万一美梦成真了呢?”
“不想就是不想,”塞林格说,“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石头哥问:“你难道就没什么还没实现的梦想,或者特别想得到的东西?”
塞林格白他一眼:“当然有啊笨蛋……”
石头哥黑着一张脸:“算了,看你醉成这个傻样,原谅你的口误了,来,”他把打火机打开举到塞林格面前,“想要什么现在就许出来,让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塞林格嘟囔了一句什么,可是谁都没听见,我总觉得他像是故意的:“别人的梦想我管不了,但既然是我的梦想,我喜欢的东西,那就一定要让我尝够苦头,流够汗水才能得到它。每天嚷嚷着‘啊好想要啊’,哭着让它掉下来给你,许一百遍愿,折一千只纸鹤,我一点都不觉得感人,许愿值几个钱啊,小孩子才那么搞……”说着就往沙发后倒了下去,“好了,本来不想说的,是你们逼我的,要打就打吧,不还手……”
叉子、盘子、杯子、扑克牌都一股脑甩到了他身上,二十三岁的塞林格趴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地睡了过去。
第35章
到那霸机场后天气完全变了样,微风和煦,晚霞漫天。推着行李上电梯时Lisa在我前面,原本扶着行李低头在看手机,却不知为何身子突然往后倒,我忙伸手托了一下她后背,以为她是脚下不稳,但实际比那严重得多,手碰到她的背几乎立刻就感到她是晕倒下来的,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猝不及防的右手上。
我松开抓着行李的左手,改用双手握住她肩膀才扶住人,还好只晕了几秒人就清醒了过来,前面的笑笑和海哥也很紧张地转身问怎么了。
“没事,我有点低血糖,偶尔会这样……”Lisa回头道,“谢谢你啊,迟南哥。”
上面有人走下来,是塞林格,他直接接过了Lisa的行李,对笑笑说:“你扶着她。”
笑笑忙扶住了有些虚脱的Lisa。
塞林格抓着行李箱,回头问我:“手怎么样?”
“没事,就杵了一下。”我甩了甩手腕。
他点了点头。
除了这个小意外,来冲绳的第一天一帆风顺,Lisa也在短暂的休息后恢复了精神,晚饭时石头哥还一个劲给Lisa添菜,让她多吃一点就不会低血糖了。晚饭过后乐队都关在石头哥的房间里,要为两天后的演出做准备。
Lisa提前休息了,朱莉姐留下来照看她,笑笑和海哥约我一块儿去岛上逛逛,我又再一次充当了蹩脚翻译的角色。下楼时在旅馆外看到不少徘徊的年轻面孔,那种眼睛里在冒星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粉丝。原本还很安静地蹲守的粉丝们某一刻忽然纷纷抬头,激动地大喊出声,我和笑笑海哥也闻声看去,三楼阳台上,季诗朝大家比了个高举过头的爱心,下面的粉丝纷纷回给他爱心,天团主唱乐得抓着阳台扶手,直接笑蹲在了地上。
石头哥冲出来把人拉了回去,门边的塞林格直接拉上了阳台的玻璃门,还把窗帘也拉上了。
我听见粉丝中有人委屈地嘟囔着:“好无情啊塞林格……”
讲道理,把季诗拉回去的明明是石头哥吧,你们怎么什么都推在他身上啊~
——
第二天傍晚,音乐节正式拉开序幕。亚洲摇滚势力音乐节举办至今已经第十个年头,以往的九届在公园举办过,也在森林、湖畔举办过,这是第一次在海边搭建超大的露天场,放眼望去整片海滩乌压压的人群,连海岸公路上也停满了车辆,没有买到进场票的年轻人或举着望远镜,或三三两两站在车顶眺望。快七点半的时候天空变成了暗蓝色,星光乍现,舞台上的灯光也亮起来,人声夹着潮声,海风裹着热浪,将人们期待的情绪带到了顶点。
LOTUS和所有受邀的乐队一起坐在舞台下方前排的位置,舞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金色幕布,七点半时,随着一声钟响,幕布坠落,我想象中那本该是伴着喷薄的烟雾,轰然垮落,气势逼人的一幕,然而因为滚滚海风,那么大一面幕布竟像是翩然飘落的,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温柔矜持地撩起了舞台的面纱。
这样的开场,大约是冲绳独有的诗意吧。
开场乐队是保密的,直到这一刻才露出真容,竟然是已经解散的一只老牌日本乐队,成员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能看到他们再次为了摇滚,为了音乐集结,演唱上个世纪的经典曲目,令人振奋不已,全场气氛高涨,现场的嘉宾乐队们也纷纷起身鼓掌致意。
可能这成千上万的乐迷中就我一个人挂着耳机,因为离舞台音响太近,为了不显得不尊重,我早早拉上了卫衣的帽子,然而看着四周纵情投入的歌迷,只有我一个人隔靴搔痒,那种感觉实在是很不甘心。
开场乐队的两首名曲后现场气氛彻底热了起来,两位主持人走上台,男主持是一位人气颇高的日本三栖艺人,是歌手也是演员,会乐器,组过乐队,也自己写过歌,四十岁以后开始了主持生涯,亚摇第一次在日本举办时也是邀请他作为颁奖主持的,他的女搭档也依然是老面孔,负责将他的话翻译成英文。摇滚音乐节的开场词都十分简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进入了颁奖环节,这次也不例外。
“离我上一次主持亚摇已经过去五年了,今年是亚洲摇滚势力音乐节举办第十个年头,”男主持感慨道,“十年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但是对音乐节来说这个年龄还远远不够,我知道亚摇一直在追赶那些成立已经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乐队,也一直被更多刚成立的乐队追赶着。和音乐节的创始人聊天时他告诉我,最初亚摇只是一个音乐节,之所以会加入颁奖环节,也是希望能让更多人看到优秀的摇滚乐队,颁奖环节其实只是音乐节的一个彩蛋,却没想到年复一年,这个颁奖被越来越多的人重视,我们也不得不更加认真严谨,这些年亚摇颁奖一直有个遗憾,就是奖项设立得太少,而好的乐队,好的专辑,好的歌曲太多了,评奖时大家唇枪舌战,每次评奖其实遗憾比满足多,所以这一次,米娜桑,音乐节要做出一点改变了。”
这个关子卖得相当让人想入非非了,台下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既然是说奖项太少,难道是要增加奖项?可我仔细想了想,从年度最佳乐队,最受欢迎乐队,到年度最佳专辑,最佳单曲……似乎能颁的奖都囊括了……
“这次音乐节奖会颁发个人奖项,没错,颁给台下的主音,吉他,贝斯,鼓手和键盘手们!”
主持人一语惊人,这着实是个大惊喜,连坐在嘉宾席的乐队们都面面相觑,难掩惊讶。
“那么我们话不多说,今晚的第一个个人奖就是——”主持人转向舞台正上方的大屏幕。
屏幕上闪出Asia Rock Power Festival的字样,所有人都看着同一个方向,屏住了呼吸。
颁奖VCR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