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醒花梦夕拾-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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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现在可不是咱们先动手的时候,要是咱们先动手,就真的是忤逆罪了,那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我等了。
——醒夜,你千万不可以踩进老狐狸设下的圈套啊。
“哈哈哈……”就在气氛冷到冰点的时候,坐在太后身旁的皇帝突然开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拉过老太监身后的侍女,那个侍女手上也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置的是匕首和白绫,皇帝一手拿匕首一手拿白绫笑着解释道:“二位皇弟别紧张,母后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而已。”
“玩笑吗?”醒夜似乎不太领情。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三皇弟不必认真,这次太妃寿宴除了要庆祝太妃生辰,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几位皇弟招来商量一些重要的事呢。”
皇帝开口之后,在座的几位并没有急于接口,他们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边打量他人的表情,一边等待他人接话,于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状态。
素淡不断咀嚼皇帝的话,这皇帝只对女人感兴趣,七年来根本没有过问过朝政之事,此刻一开口就说什么商量重要的事情,实在是很可疑。
而醒夜认真地看着皇帝把玩匕首的姿态,一直以来他从不知道皇帝会武功,而且从小皇帝就对功夫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以前父皇举办的骑射比赛,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每次都装病不去,或者是射猎的时候躲在树上睡觉,平日连弓都拉不开的人,今日居然能把匕首玩得如此顺手,难道是深藏不露的缘故吗?
显然,太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把按上皇帝玩刀的手,狠狠地剜了皇帝一眼,皇帝顿时面红耳赤,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把头低了下去,想解释些什么,“母后,我……”
太后并未让皇帝说完,一把夺过皇帝手中的匕首,一脸微怒地盯着皇帝缓缓开口道:“既然皇儿开了口,那本宫就开门见山了。”
各怀心思的人们,沉寂吊住的心终于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开始沸腾起来。
“刚刚那些,还是这些,还有……”太后依次指过托盘里的东西,呈上来的,没呈上来的,“这些都是给皇家被赐死之人所准备的刑具。”
白绫、毒药、匕首,因为皇室之人的特殊身份,得以保留全尸的宽容死法。
可是这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心有忐忑,素淡和醒夜都没有开口追问,他们相信,就算他们不追问,太后这老狐狸也一定会给出合理的解释和答案。
如他们所料,太后继续开口道:“陶战之死,想必各位都清楚吧?”
陶战、陶影照之死,他们虽不是亲眼目睹,但也知晓其中的缘由,而谁之死恐怕也不是太后所关心的内容,这关键点必然在后头。
“我圣天朝人才济济,一个陶战倒下了必有下一个陶战前来接替,但不是人人都能胜任陶战这个位置的。”言语间,太后精明的眼睛在素淡和醒夜身上来回兜转,最后把目光停在素淡身上,“倘若原物璧还的话,本宫必会既往不咎的。”
略去太后能穿透人心的犀利目光,素淡耸肩无奈地微笑道:“恕臣愚钝,未能领会太后的深意。”素淡出奇温和地和太后对视,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太后落在素淡身上的目光迟迟未收回,死死地盯住一脸温和的素淡,眼底闪烁着肃杀的光芒,片刻后,才以笑缓解紧张的局面,笑着突转话锋,对着御花园花坛空地中垒砌的戏台子说道:“既然是寿宴,怎能没有喜庆的氛围呢。”
啪啪啪,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快速的拍掌,戏台子上垂挂的幕帘被揭起,幕帘后的乐师们奏起了乐曲,然后数位蒙面着桃红色舞裙的女子翩然登场,舞着流云袖吟着意境深远的曲词,“弹指挥间古稀年,鬓颜已是白云天……”
“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歌舞班子呢,要好好欣赏噢。”太后的话语堪比寓意深远的曲词。
素淡和醒夜齐齐朝戏台子上看去,那些在大寒天穿着暴露的女子们,扭着纤腰、舞着长袖,抖着香肩,边舞还边吟着所谓贺寿的曲词。
原本凝滞的空气因为舞姬们的登场而被搅得更加混乱,素淡他们对于太后突然转变的行为,不仅难以理解,一时间内也难以适应,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如果太后说赏戏,那本王就赏戏,本王就是要看看太后这老狐狸能给本王演一出什么戏来。
如此想着的素淡紧紧地盯着戏台子上的动静。
配合乐曲和词曲,舞姬们在戏台子上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一会儿长袖飞天犹如九天玄女下凡,一会翩然旋转犹如水仙掀起碧波荡漾,最后舞姬齐聚围成一个圆形,收拢长袖成伏跪之姿,然后等到曲调奏到高潮之际,围拢的舞姬纷纷舒腰抖袖,霎时,长袖如虹在空中交织出纷繁的花之图案,待长袖舞落之际,舞姬们又下腰拜迎,长袖曳地就像一朵盛开的花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奏乐声渐渐回落,原以为表演结束,可奏乐队伍中一曲箫声骤然响起,舞姬们随着箫声再次飞旋起舞,零零落落的长袖纠缠交织在一起,拉出一朵花蕊绽放之画面,而就在这花心中间,随着舞姬们抽出的长袖竟升起了一座莲花座,莲花座被舞姬的长袖一点一点拉起,待莲花座被拉得足够高的时候,素淡清楚的看见,一白衣女子盘坐在莲花之内,额头绘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姿态安详端庄,头顶好像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乍一眼看去,一定会以为是观世音降临人间了。
可素淡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观世音,盘在莲花中、闭目静坐的那个女人是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人,也是他想念了多年欲见却不得见之人。
素淡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女人,悠悠地喊了一声:“母妃——”激动而又兴奋的嗓音里包含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喜悦以及担忧之情。
97
97、第二十三回 鸿门之宴?承之章 。。。
——母妃。
——母妃。
——母妃……
不管素淡怎么喊,盘坐在莲花座上的女人一直保持着安详端庄的姿态,面对亲儿的呼唤,女人睫毛都未曾眨一下,这让呆愣在戏台子下面的素淡始料不及。
“我母妃怎么了?”
面对盛怒的素淡,太后笑得更加得意和鬼魅,“你母妃已经安歇了。”
安歇一次让素淡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安歇是什么意思?”素淡一字一句的问道。
“太妃半生操劳,也该是歇息的时候了。”太后毫无感情地解释着。
素淡涨红的眼眸好不容易才从太后身上移开,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戏台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母妃一定会没事的。淡儿来了,淡儿定会带您离开的,所以母妃,您一定要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越是走近,空气里流动的不安越是搅得素淡的心一团乱,越是走近,母妃的模样越是变得模糊,不知道走了多少步,素淡才走到戏台子前,隔着高高的戏台子仰望母妃安详的面孔。
记忆里的母妃是何等的绝代风华啊,而现在坐在莲花座内的女人,苍老的叫他无法辨认,唯一不变的是女人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那弧度就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些勾勒出淡淡微笑的弧度一度叫他迷恋不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舒兰苑变得异常冷清,日日驾临的皇帝大概已经忘了这块地方,甚至平常前来请安的妃子宫婢也走得一个都不剩,喜好热闹的母妃开始终日愁眉不展,但尽管愁容满面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弧度,从清早起就站在宫门口望着皇极殿的方向,不言不语地一直等候着。
不谙世事的素淡会心疼地拉着母妃的裙裾悄悄地问:“母妃,您是在等父皇吗?”
年轻的母妃对小素淡温柔一笑,那一笑里包含了无数期待与回味。
“母妃,为什么父皇不来了?”
而这一次,母妃的笑容里不再是期待和回味,替代这些的是失落和幽怨,尽管笑着,却让人神伤。
从日出到日落,皇极殿响起的笙歌总能把母妃的哀怨给淹没的一干二净,后来小素淡从宫娥口中得知,他的父皇有了新欢,是一位从江南来的绝色女子,已经被封为贵妃了,且品级在他母妃之上,这就是所谓的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还是孩子的素淡都气不过父皇的无情,忍不住愤怒地对母妃说道:“母妃,父皇都不记得我们了,您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笑着等候呢?”
母妃笑得更加肆意,揉了揉素淡的脑袋,冷冷清清地告诉小素淡,“我们在这里等着,你父皇总有一日会记起我们来的。要是真有那一日,母亲想要你父皇看到我笑着的样子。”
——笑着的样子,笑起来美好而幸福的模样。
“母妃,孩儿会一辈子陪在您身边的,即使父皇不记得我们,您还有我。”还是孩子的素淡信誓旦旦地对母亲表白着心迹,孩子时候的他天真的以为,一旦发下了誓言就会一辈子遵守的。
孩子总归是孩子,还不太明白皇宫内的残酷和无情,孩子不知道一遭失宠,就意味着以后的年华要在寂寞和等待中慢慢老去,永无倒退的一日。
而孩子也会慢慢长大,一旦长大就不能成日腻在母亲身边,有了封号有了封地就必须远离京城、远离母亲,这一日不久就到来了。
在送别日,母妃哭得一塌糊涂,他实在不忍心看母妃哭得伤心,所以偷偷在母妃耳边再一次许下了诺言,他说:“母妃,你在这等着淡儿,等淡儿长大了就回来接母妃。”
尽管许下了这样的誓言,他的母妃还是没能破涕为笑,自母妃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到他掌心的时候,小小年纪的素淡心里就形成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不喜欢女子哭泣的脸,以后他再也不想瞧见女子哭花了的娇颜,再也不要。
——再美的女子,哭起来都会变得不美。
那头他父皇独宠的兰贵妃也哭得很丑,他一点都没有觉得那个来自江南的女子有多么绝色,比较起来还是自己的母妃比较好看;而盛传为后宫第一美人的他三皇弟的母亲,他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原以为送别日可以一睹芳颜,很可惜的是那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女子由始至终都没能走进他的视线,那时候他还欣慰了好久,因为他的母亲可以出城送他,而他可怜的三皇弟,在离去的时候连母亲的面都没能见着。
有了对比,会让别离时候的糟糕心情好上那么一点,但日子久了,他也渐渐发觉,他的兄弟们都很可怜,但这里面独独不包括太子,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皇家的子孙会一而再的为那个位置送掉性命,也许,要实现自己的诺言,自己可能也要走上那条道路……
朦胧中,想起那时候的那一段记忆,即便很久没有去触碰,然后等到你想要去回忆的时候,它便会一点不落地浮上心头,清晰可见的浮上心头。
很多当初的事情,以现在的心情回想起来,依旧会觉得那么的不可思议且毫无道理可循,远远的,寒冷的风迎面吹来,素淡恍惚觉得,那少数的几次别离其实早已经预示好了他今日所要走的路。
冷风拂面,吹冷了眸中的滚烫,素淡执拗的摇摇头,只看见母妃额间那朵娇艳欲滴的莲花心中似有滴滴嫣红的珠子冒出,寒风席卷而来,卷来来刺鼻的气味,素淡闻得出来,那是血的味道,那朵莲花根本就是母妃的鲜血凝绘而成的。
难道他的母妃也要在黑暗和冰冷中离自己而去吗?
像醒夜的母亲那样,死了也没资格前去祭拜,连坟头疯长的杂草也无法亲手为之锄去;也像夕拾的母亲那般,御赐的几尺悬梁白绫,不死也得死;素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刻一样,害怕母妃就此离他而去,也和他的兄弟们一样被迫与母亲分离。
结实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恐惧之感侵袭着他的感官,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望着母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
“母妃,淡儿这就来接你走。”素淡不由分说地爬上戏台子,可手才攀上台子,那些舞姬就挥起长袖,拉着莲花座急急后撤,不容素淡接近一分。
看着母亲被逐渐拉远的身影,素淡胸中压抑的火苗四窜而出,窜上眼眶烧红了眼眸,凡是妄想分离他们母子的人,就得死。
咻,突然一道桃色的长虹从某个舞姬的袖口窜出,长袖蜿蜒直击跃身上台的素淡,眼见长袖逼近,咻咻,从舞姬身后随之又窜出两道同样色彩的长袖,一只长袖缠绕住先前舞姬击出的长袖,而另一只长袖则缠绕住那名舞姬的腰身,长袖主人手腕一抖,舞姬整个人被掀到在地,倒地的舞姬还未反应过来,那缠绕的长袖蛇般舞动起来,让舞姬整个身子在半空旋转,几圈之后,长袖抽出,舞姬重重地摔下戏台。
其余舞姬见状也纷纷抖起长袖围拢而来,那名舞姬面对围势对着素淡大喝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去救你母亲。”
语毕,被合围的舞姬长袖舒展蹁跹起舞,腰肢纤细,手足律动,没几下功夫,长袖撕裂间,成合围之势的舞姬们就被一一打落台下。
“怎么样,你母亲?”舞姬揭下面纱赶到素淡身边焦急地问道。
素淡看着舞姬面纱下清丽醉人的眼眸,不禁眼眶一热,紧咬下唇,艰难地开口,“嫣儿,我母妃……”说着,连连摇头,满眼悲伤的神色。
慕容嫣平静的眼眸也不禁泛起了波澜,藏在袖下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了素淡母亲的鼻间,鼻间一片冰凉,探在鼻息间的手指,尽管很想让它停止颤抖,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颤抖之势。
慕容嫣顿下来,细细地看向素淡,试图在素淡脸上找到一些什么悲伤的情绪,可遗憾的是,那张无暇俊朗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带着温柔地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的母妃,这样的笑,让慕容嫣想起平时吊儿郎当从不把事当真、一副游戏天下、有着特殊癖好的怪异王爷来,面对他母亲的离去,他不仅没有流入悲痛之情,甚至眼睛里都寻觅不到一点湿润的痕迹,反而眸子里折射出了一种疯狂的喜悦和解脱之情。
这些异样的情绪,让慕容嫣彻底看不明白此刻的素淡心里在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