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远顾-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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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松口,李顾内心松快许多:“嗯,给找个离远点又稳定有人看着的,也省得他再走歪路。”
纪寒星神色平静,眼中温和不改。李顾拉着他往回家的方向疾走几步,纪寒星问他怎么了,李顾笑起来,“突然就觉得我命怎么这么好。”说话时贪婪看着纪寒星,纪寒星也深深朝他望过来,李顾凑到他耳边:“也突然特别想被你上。”
“你勾我,”纪寒星的语气危险起来,漂亮的青年浑身散发出拥有致命吸引力的荷尔蒙,李顾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发毛,多年锤炼出来的气场胆量在这里全然没有什么用处,纪寒星把他按在落花簌簌的树下面,倾身深深吻了上去,“李顾哥哥。”
这一句轻声细语的哥哥钻进李顾耳朵里,让他浑身酥软,毫无抵抗之力。一吻结束时,花落了满头,纪寒星认真又淡定地给他摘去头上的落花,神情专注得让李顾这种老油条也莫名有些脸红耳热。
以前总是他照顾纪寒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角色像是倒置过来,那个漂亮的小孩成长为英俊精致的青年,从他生命里一朵奇异的小小的花,变成一棵挺拔的可以遮挡风雨的树。
当年纪寒星刚被带去宁川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冷了,山里柿子比外面成熟得晚一些,正赶上这时候。
兔子是李顾同村的孩子,原名叫涂玉明,因为长了两颗迫不及待伸出嘴巴外面的兔牙,所以被小孩们起了这个外号。他家屋后有两棵长势特别好的柿子树,一到季节,火红地连成一片,老远都无法忽视的生机勃勃。
兔子他奶奶摘了熟柿子,早上摸黑从山路下去,去稍微繁华点的县城卖掉了两筐,预先留了一小篮子大的下来,让兔子拎着去给村长送点。
涂玉明抱着准备拿去上贡的东西,一路走一路被馋得不行。想着要是能偷偷拿两个就好了,吃掉几个篮子也没这么沉,自己还能尝点甜味。正要把心里的小计划付诸行动时,一个小石子飞了过来,李顾从高处山石上蹦下来:“嘿,兔子!你那么猥琐地盯着柿子干嘛呢?”
涂玉明老实了:“我就看看,天这么冷,别给它们冻坏了。我奶让我给村长送去的。”
李顾想了想:“行吧,那我帮你拎。”兔子只能眼巴巴把篮子递给了李顾,还得跟他道个谢,心里别提多纠结了。
半路恰巧遇到村长在给各家发东西,打了招呼,村长大手一挥,让他们吃几个然后都给纪知青送去。兔子得了村长首肯,迫不及待想对那篮柿子做点什么。李顾一个抬手,把篮子提溜得高高的,兔子蹦着都够不着,李顾说:“着什么急,等会儿有你吃的。”言毕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个兔牙小子往纪知青那里去,一路上王霸之气四射,吓得鸡都不敢近他身。
终于到了门口,发现纪知青家里没人在,李顾只能揣着手跟涂玉明一起等着。小兔牙第十八次把口水咽得震天响的时候,李顾终于受不了,不耐烦地努努嘴:“吃吧吃吧,挑个小的吃。”
纪寒星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兔子吃得一手加一嘴汁水的一幕。山里小孩都喜欢这个漂亮的新朋友,涂玉明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抓起一个急吼吼要给纪寒星递过来:“星星,星星,我来给你送柿子呐。”
李顾赶紧把这人拦住,在他把一手柿子水弄到纪寒星身上之前拦截了这枚人形武器。涂玉明心不甘情不愿被李顾抢走那颗刚挑出来准备献殷勤的大柿子,奈何武力值跟李顾相差悬殊,只能含恨嘬了嘬自己的手指,眼睛依旧巴巴看着纪寒星。
李顾嫌弃地瞅了一眼被自己抢过的柿子,一手粘腻汁水,也就个头还行,拉过涂玉明,不要脸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笑着招呼纪寒星:“来吃柿子,兔子他奶奶给的,村长让送过来。”
纪寒星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过来,十足富家小公子般的满分礼仪:“谢谢哥哥。”
他准备伸手接过柿子的时候,白嫩嫩的手指在李顾眼前一晃,李顾突然想起什么来:“你等下,自己手别碰,我给你剥。”仔细剥了柿子皮,露出里面汁水丰沛的果肉来,再一手托着下面递过去:“就着我手吃,别给滴自己身上了啊。”
纪寒星歪头打量了他一眼,眉眼微微弯起来,小声应了一下,凑过去,张开嘴巴抿了一口。
李顾突然就觉得特别满足,跟喂小奶狗似的,看到他吃东西也开心坏了。“好吃吗?”
清甜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纪寒星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汁水:“嗯,好甜。”
立规矩
老村长掰了一根生脆的树枝,在干得起皮的土地上皱着眉头划拉。看到纪知青走过来,他自觉地掐灭了自己嘴边叼的劣质烟。纪知青看了一眼他画出的意识流的东西,说:“想修路确实只有冬春合适,夏秋阵雨多,施工不方便。”
村长像小学生似的听他讲,恨不能把耳朵竖起来,生怕漏掉一个字:“是是,宁川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想趁现在组织一些人把路修起来,运气好能赶上过年边上的集市,还能给村里人添一笔小收益。”
纪知青没有直接去回他的话,把村长画的规划图图再看了一眼,又去看远远的群山,末了平静地指出:“那些山不行,秃得都没剩几棵树了,现在修了恐怕还是撑不过明年六月开始的雨季,泥石流会毁掉整个路段的。”
老村长把掐灭在地上的烟用脚碾了碾,嘴角不自觉地往下耷拉:“积贫积弱,杀鸡取卵,没办法……”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口气好像是从他这具皮囊的深处发出来的叹息,还带着让人心颤的回音。没办法,大概是别人对这个小村庄最多的评价,可是所有人都有权力这么说,村长不能。他不可以没办法,他必须从荒芜和困顿里面上下求索,为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偏远之地找出一个办法来。
留在宁川的青壮年劳力不多,年富力强的都出去打工谋生,剩下来的多多少少有点毛病,组织出来的修路队乍一看过去像个老残联合会。村里也拿不出其他好处,只能给参加修路的人补贴中晚两顿饭。村长没让修路这件事影响村里面小孩子的求学,依旧是雷打不动,要他们全员到齐了去听纪知青讲课。
李顾在修路队开工前一天罕见地跟老村长吵了起来,他看着养大自己的这个人为了规划出一条可行的路线夜难成寐,为了一点石料来源跟人磨破嘴皮子,胸腔里小小的责任感一点点发热膨胀,说什么也要参与进去。
“管你们小孩子什么事,村里男人还没死绝呢!你念你的书。”
一句话扑灭小少年想要顶天立地的伟大梦想,李顾梗着脖子像只不服输的小兽:“凭什么!隔壁村的邵力他爹都说了今年回来就带他出去,我今年也十四,怎么不能干事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让你来让你们来,可你那么大年纪了,还有那么多的事儿,你都能来得了么?”
老村长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走过来用手背敲敲李顾的胸脯,拍了两下,讥讽道:“你年轻了不起,就这小身板扛得了几袋东西?你现在多高,门都顶不到吧,想去挑就挑两天啊,压得你这辈子都矮人一个头。高兴不?”李顾被他气得像个煮开了水的壶,腾腾往外冒着热气,“我才不可能长不高,倒是你!本来就快老得缩回去了还使劲儿逞强,你就等着挑不动那天吧。”
本来想去领皇命为国效力,没成想被嘲笑了一番,李顾觉得跟这老头简直没办法沟通,气哼哼带上门走了。没两步又倒了回来,把老村长的洗脚水端出去倒了,恭恭谨谨做着事情,鼻子却是朝天仰着,不想跟这老东西多说一句话。
村长就看着他把水倒了,把盆归置好再带上门。自己坐床上笑出声来:“哼哼,小畜生倒是个好娃娃。”
隔天村长带着老残联合会浩浩荡荡去修路,李顾坐在课堂上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恨自己不够强大,不够有用。只能困在小小的一间破落教室里,听老师把本该教授给小孩子的知识给他从头说起。
他想自己要是能像邵力的父亲那样就好了,能在外省当个小包工头,逢年过节有余钱可以寄回家。他不得不承认,底心里面,他是羡慕邵力的,能够出去打工,这是他们同辈里最有盼头的人生。
午饭时候他偷溜过去看修路队的情况,天气都这么凉了,一个个的汗水还从头发芯里往外冒,顺着裸露在外面的沾满尘土的黝黑肌肤流下来。李顾看到老村长扒了两碗干饭,走到避开人的角落里,撩起裤腿,慢慢揉起自己有点发肿的脚踝。
眼泪几乎就要从这少年人的眼里夺眶而出,李顾咒骂一声,硬生生把那点不知来处的难过憋了回去。
下午的课堂上,纪知青没有看见李顾。
当老村长在采石场看到李顾的时候,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谁让你来的,回去!”
李顾梗着脖子:“我不回!我有力气,来回一趟比你快多了,我就应该在这里!”
不少正在干活的人都朝这里看过来,老村长也知道他犟起来是说不听的,脱了鞋就要抽他。旁人都两边劝,让李顾服个软的有,让老村长抬抬手放过小孩子的有,但都没能阻止这两人杠上。
鞋板子没把他打醒,老村长气头上抽了一根扁担过来:“让你逃课!让你不读书!小畜生才认了几个字,就觉得自己能上天了,你他娘的将来想挑一辈子石料吧!”
李顾被他打得狠了,更不愿服输,疼了也不喊,生受了老村长的扁担。旁观的也看不下去了:“小孩子是好心来出劳动力的,耽误个一两天认字也没啥。”“是啊是啊,天天让我家娃念书,家里猪都没人喂,村长要不就减点认字的时间嘛。”
……
话钻进耳朵里,村长的扁担顿了一下。就在大家以为这场闹剧要结束的时候,他冷着声在李顾膝弯敲了一把:“跪下。”
周遭鸦雀无声,只听见竹扁担打在肉体上的声响,一下一声,丝毫没有缓和余地。以为不过是大人小孩之间置气的人,渐渐也都表情严肃起来。李顾咬着牙,地上散落的石子戳破他的裤子,把膝盖戳出了血。李顾一声没吭,周围也没人说话,天地间好像忽而安静了下来,硬生生早出那么一点端肃的气氛。
不知过了多久,村长的扁担才停下来,他也没看围观的人,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大道理也讲了,不听就来硬的吧,小孩子必须念书,从我这里起,就是宁川的规矩。”
一条
李顾一睁眼,跟前看到的就是自己小板床上的大花枕巾,敢情自己壮烈牺牲一回去当了杀鸡儆猴的那个鸡,回来被摆成这么个造型。
他觉得自己这个睡姿十分不雅,像一只多年瘫痪在床的老王八。于是努力动了动,想要翻个身来,这一翻身不得了,发现了两件让他很想立刻就义的事情。
一件是纪寒星正捧着一本书端端正正坐在他床头边,闻声朝他看了过来,明亮的眼睛盯得他无处遁形。第二件事,他此刻正光着屁股蛋子,原本被一顿竹板炒肉打得火辣辣的屁股应该是涂过了药,风一吹过,凉飕飕的。
李顾有点蛋疼。
在见到纪寒星的惊讶和光屁股的屈辱夹击之下,李顾垂死病中惊坐起,奋力想把自己翻转过来,再不济也想揪点被子上来盖住他的光屁股蛋子。但他伤势惨重,这一用力结果当然不会太好,一个失去平衡,屁股再次激烈地亲吻了硬床,翻面失败,只能毫无形象发出“嗷”的一声呼痛。
纪寒星十分冷静地放下书走了过来,帮着这位已经生无可恋的李顾哥哥翻了个身,一双漂亮的眼睛噙着刻意压制的笑意。李顾继续被摆成了一只屁股朝上的王八,巴巴盼望着小朋友把屁股上那点被子留给自己,能保全最后的尊严也好,结果还是被小孩毫不留情掀了下去:“刚刚兔子奶奶来的时候说不能盖东西,李顾哥哥你别动了,就先这么趴一会儿吧,反正屋里还暖和。我再给你补点药。”
“……我的药,是你给上的?”李顾声音是颤抖的,内心也是颤抖的。
纪寒星眨眨眼:“兔子奶奶教我涂了左半边,右边是我涂的。村长让我照顾你,以后都是我涂。”
李顾:“……”可见天要亡一个人的时候通常不会只给他一种不幸。李顾内心哀嚎一声,一头栽倒在枕头里,简直说不上来到底哪件事让他更想死。
“哥哥,你很疼么?是不是难受了?”
小朋友轻声软语在他耳朵边上问,李顾向来单线条考虑问题的内心终于知道心绪复杂是个什么滋味了。转过来露了小半个红脸:“星星啊,哥哥其实可以自己来,没事的。”
纪寒星很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澄澈如镜,补刀却利落又准:“你刚刚自己翻身都不行。”
李顾内心在流泪,这也就是逞英雄的时候一时痛快,没料到英雄的待遇是这么的……一言难尽。
于是生硬地岔开话题,“我睡了多久啊?”
“从回来这里算起,大概两个小时……对了,你中午饭都没吃,是不是饿了?”
李顾很想云淡风轻说一句“没事,哥不饿”,奈何肚子在他之前弄出了声响。李顾觉得他这辈子的脸大概也丢尽了,本来想在纪寒星跟前当个有点酷的小长辈,没成想造化如此弄人。
纪寒星很努力压了压自己要翘起来的嘴角,把原本在看的书放到他床头,蹦蹦跳跳跑开:“我去给你热饭。”
李顾看着他搬了个小板凳到灶台前,踮着脚给大锅里倒上水,放进隔水蒸架,再捧着盛好饭菜的大碗小心翼翼放上去。看得李顾胆颤心惊,就这小孩的个头,他真怕纪寒星饭没热好把自己给烫到了。索性也不再顾忌面子,一边挣扎着想下来,一边扯着嗓子喊:“星星,你小心热水!站稳咯,不行就算了。”
说话间纪寒星已经老练地合上锅盖,从小板凳上下来,顺手擦干净了凳子上的脚印:“你放心吧,我经常做的,不要紧。”
李顾松了一口气,准备再挪回去,因为是正面朝下的,这么着平移有点难度,不小心又蹭到了自己脆弱的地方。
纪寒星抱着板凳回来,只看到他一脸纠结和莫可名状的痛苦。
“哥哥你还好吗?”
“没……没事……嘶……疼啊。”
纪寒星原本担忧得要命,看他模样实在又怂又惨,忍不住笑出了声。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