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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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都笑得有些勉强,干劲和努力的背后,这个公益项目带来的冲击,足以颠覆他们以往的认知。
在滨湖这个南方大都市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它名为幸福,然而乱搭的石棉瓦和破旧的塑料棚却让老天爷连一丝阳光都不愿意施舍,这里有妓女,有赌徒,有小偷,有贫穷,有病痛,有周而复始的生离死别和年复一年的浑浑噩噩,唯独没有幸福。
明明是同龄人,有的人读着六十万一年的名校,有的人连明天的家用都在发愁。
“幸好有以撒。”
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贺琛接着说:“对,我们花了这么多精力,也麻烦了以撒这么久,大家的心血不能白费。”
“对,能帮一个是一个。”
“一定会成功的!”
陈术脸上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
贺崇——还是太残忍了点,他如果真心不想让贺琛接触这些,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贺琛圆满修完社团学分,又不会牵扯到这些麻烦事中来,可是贺崇看起来却是鼓励贺琛这么做,陈术想,这多半还是因为贺琛太过优柔寡断了些,贺崇想锻炼他。
虎父无犬子,贺崇亲自教出来的儿子肯定不会差,可陈术还是有些可惜贺崇的优良基因无人可以继承。
趁贺琛收拾书包,陈术偷偷给贺崇说:“想好什么时候给贺琛找个后妈了吗?我那远房外甥可是天天求神拜佛,希望早点和你结婚。”
贺崇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明天辞职滚去旁边报社上班。”
陈术拍了拍他的肩:“嘿,我还不是想亲上加亲,咱俩二十多年的老友,又结个亲家,今年过年你还可以多拿一个来自老娘舅的红包,多划算不是?”
贺崇懒得理他,掉头就走。
陈术知道玩笑不能开过火,憋住笑跟了上去,果然一上车又收到了远房外甥的微信,这位富二代在微信里抱怨了一通贺崇的不近人情,最后附上一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陈术觉得这八卦能笑到明年。
他那远房外甥陈轩别的不行,缠人的功夫一流,可惜遇上贺崇,百般功夫成了空。
贺崇本来把这事给处理好了,可这几天陈轩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天天骚扰陈术,后来发现被自己舅舅也无视之后,一怒之下,跑去买醉。
电话拨到了贺崇的手机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这通电话并非陈轩本人打来的,而是他在路上抓来的一个路人,根据这位路人所说,这绝对是一场飞来艳祸,自己半小时前下了课回家写作业,被一位帅哥拦下,折腾到了现在。
“贺先生,请您一定要来。”电话里,这位路人的声音透着无奈,“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你,抱着我一直不放手。”
贺崇说:“抱歉,可以告诉一下你的地址吗?”
“我在楼西区春苗路的第一个路口,那里有一家书店,我现在就在书店大门前。”路人一边和贺崇通话,一边还应付着那边的帅哥。
“别亲我,你再亲我我就打你了!”
“他马上就会来,真的,你相信我。”
“真的别亲我了!!!!!!我要生气了!!!!”
路人有些崩溃:“贺先生,求您快过来,我撑不住了……”
贺崇本打算让自己的司机去接陈轩,一听这折腾劲儿,知道没自己出马,这事情是解决不了了。他又一次对路人表示了歉意,并告诉他自己二十分钟内一定会到。
“好好好,我一定等您。”
贺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你刚下课,是高中生吗?”
路人说:“我念的是夜校,没事儿的,您快点过来,我等您。”
贺崇立马打电话叫司机过来送自己去春苗路。春苗路后面一片是酒吧街,再过去则是一条街的网吧和夜市,也就路口这块儿清净点,开了几家书店,不过九点多,也早就关门了。
车停在了路口,贺崇一下车就看到了要找的人,这也不能完全归功于他视力好——在不远处的一片灯红酒绿中,这两人的行为怎么看怎么觉得异常。
那位路人看起来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坐在台阶上,脚边搁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正借着手机的光亮写作业,他身后粘着一块大号牛皮糖,抱着他嚎哭:“贺崇,你不爱我了吗。”
男孩一边写做作业一边哄道:“爱,爱你。”
牛皮糖继续哭:“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男孩手中的笔一刻也不停:“因为有种爱叫做放手啊。”
牛皮糖蹭了蹭他,嘴巴又凑到他的脸边:“真的吗?”
男孩连忙用笔挡住他的唇:“成就用英语怎么说?”
牛皮糖有点懵:“achievement?”
男孩收回笔,刷刷在作业本上写了,然后满意地合上的笔帽,笑了起来:“真的,歌里都是这么唱的。”
贺崇这时又走近了些,男孩刚好抬起头,漂亮的眉眼被路灯昏黄的灯光晕染,竟然让人心里生出些温暖的感觉。
如果没有那条伤疤就好了。
在看清那个男孩的脸时,贺崇心里竟然冒出和陈术一样的想法。
“啊,是你!”
看到贺崇的那一瞬间,方以撒立刻认出了他,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手伸到口袋里去掏东西,贺崇上前制止了他,将黏在他身上的人扶了起来。
“陈轩?”
贺崇叫了他一声,陈轩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了贺崇一样,眉头一皱:“贺崇?”
过了会儿,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方以撒,冲着方以撒也叫了声贺崇。
方以撒把作业册卷成一卷夹在腋下,捡起地上的背包拍了拍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贺先生。”
陈轩半倚在贺崇怀里,嘴里嘀咕着:“你是贺崇,我没认错。”
“我真的不是贺先生。”方以撒把手机递给贺崇,“这是他的手机,我借用了一会儿写作业。”
方以撒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带他去快餐店的,但是我没带钱,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有打电话给您了。”
“麻烦你了。”贺崇接过手机塞进陈轩的口袋里,陈轩身上一股刺鼻的酒气,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胡话。贺崇无奈,脱下西装打算给陈轩披上:“你到底喝了多少?”
“贺崇,我真的很喜欢你。”
陈轩挣扎着站直身体,转身抱住想抱住贺崇的脖子,可惜腿脚软着使不上力气,差点摔倒在地上,方以撒眼疾手快,丢了手上的包扶住了他,他腋下夹着的作业册“啪”的一声,也掉在了地上。
“小心!”
就在方以撒扶住陈轩的那一刹那,陈轩脸色一白,捂住胸口低下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方以撒的脸也白了:“大哥,我的作业册啊!!!!!!”
也就是这么凑巧,陈小少爷吐都得挑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方以撒一晚上的努力,全便宜了酒精。
若不是方以撒扶着陈轩,贺崇毫不怀疑他会去捡,这年头还有这么爱学习的小孩儿,贺崇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以撒,你听我说。”贺崇安慰道,“这件事是我的责任,作业的事情,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明天我联系你的老师。”
“算了……也没什么关系。”方以撒扶着陈轩走开了几步,以免他踩到污物,他万分后悔地看了几眼地上的作业本,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却痛得没法呼吸。
“是要把他扶到车上去吗?”他看到了不远处停的车,贺崇点点头,准备接过陈轩,没想到方以撒却把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扔给贺崇,自己把陈轩打横抱了起来,朝那辆车走过去。
“麻烦您帮我拿一下包!”
“……”
方以撒嘿嚯嘿嚯就把陈轩抱到了车边,司机赶紧下车来打开车门,和方以撒一起把陈轩塞进车里。
司机说:“哟,你力气还挺大的。”
方以撒说:“那当然,我可是靠力气吃饭的。”
刚一说完这话却被打了脸,陈轩一把把他拽进车里,搂住他的脖子吻他。
“救——救命——”
司机手忙脚乱地帮方以撒从陈轩的魔爪里救出来,方以撒一脸惊魂未定,狼狈地从车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在了车边。
“我的脸都要被亲肿了……”方以撒顺手一摸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脸口水印子,又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算了,本来脸也不好看。”
司机心里乐了,哎哟,这小孩儿可真好玩。
贺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以撒在电话里那么崩溃,他大概没有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身体接触,被摸了亲了,会害羞。
“贺先生,我走了。”
方以撒接过贺崇手里的书包,朝车里的人努努嘴:“以后千万不能让他一个人来这里喝酒,这里比较乱,他这么好看,遇上坏人就完蛋了。”
“嗯。”贺崇并没有上车的打算,他站在车门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方以撒。
方以撒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微微有些尴尬,他指了指车里,又指了指贺崇,嘴张了又张,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就……你们刚分手啊。”
贺崇说:“醉鬼的胡话你也信?”
方以撒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那会儿在做作业,听到他一直叫你的名字,就随口胡诌了几句。”
醉鬼在车里鬼哭狼嚎,眼看着又要爬出来,贺崇抬起长腿,把车门踹上了,一声“嗷”的痛呼声戛然而止。
司机下了车,问方以撒:“你住哪里,要不送你一程?”
方以撒背起包:“没事,我走路回家,你们快回去吧。”
司机说:“贺董,那我们走吧,还要送陈先生回去。”
贺崇却示意司机先走。
“现在还有卖作业册的店吗?”
方以撒不明所以地看向贺崇:“什么?”
贺崇说:“我赔你一本作业册。”
方以撒讪讪地说:“这个就不用了吧。”
他不是不在乎作业册,而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遇到过贺崇这样细心的人,还能记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贺崇顺手拦了辆出租车:“不用客气,一本作业册价格也不便宜,给你现金,你应该也不会收。”
方以撒说:“钱我肯定会收,就是我没带零钱,没法找给您,那本作业册22块8毛。”
贺崇被方以撒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帮他拉开车门:“那就走吧。”
方以撒有些犹豫,出租车师傅按了按喇叭:“到底走不走?不走就关门,我去接前面的客人。”
“好吧,那就谢谢贺先生了。”
方以撒不再坚持,刚低头打算钻进车里,看到出租车里干净整洁的座椅套,又退了出来。
贺崇问:“怎么了?”
方以撒说:“还是算了吧。”
他抬起袖子,给贺崇看上面的机油:“白天上班时机油溅到了身上,然后刚刚在地上又滚了一身的灰,蹭到座椅套上就洗不掉了。”
“哦,原来是这样。”贺崇扫了一眼方以撒的衣服,长袖T恤上果然有些块状的脏污,而且袖子短了一小截,应该穿了有些年头。
方以撒也察觉到贺崇在看自己的手腕,悄悄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扯了扯。
“嘿嘿,今年个子长得比较快。”
“所以这件应该勉强能穿上。”贺崇把刚刚穿上的西装又脱下来,替方以撒披上,“这下应该不用担心蹭到椅套上了。”
西装上还带着贺崇的体温和古龙水味,这个突如其来的包围让方以撒傻了眼,最后还是被贺崇晕晕乎乎拽上了车,让出租车司机开到附近的职校。
方以撒在车上缩成了一个球。贺崇逗他:“怎么,怕我吃了你?”
方以撒说:“不怕你吃了我,但我怕你让我赔您的西装啊。”
他又低下头左右看看,自顾自叹了口气:“哎,应该已经脏了,就别把这椅套弄脏了。”
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对贺崇说:“我特别抠门,多赔一点钱心里会纠结很久。”
他脸上的刀疤旁,竟然有一个小酒窝。
贺崇下意思想去摸一摸,手伸到方以撒脸边察觉到这行为太唐突,便替他把衣服拢好:“不会让你赔钱的,穿好,别着凉了。”
“嗯。”
这段路似乎格外漫长,让贺崇有了更多时间来了解方以撒。
“你叫方以撒?”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修车店听到你的同事叫你就记住了。”贺崇问他,“你的家人里有基督徒吗?”
方以撒点点头:“我嬷嬷是基督徒。”
“难怪了。以撒是圣经里亚伯拉罕唯一的爱子,你有个好名字,应该也有一个疼爱你的好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方以撒愣了一下,随即,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让这小小的出租车厢里都弥漫着无尽的温柔和幸福:“是的,我爸爸很疼爱我,他一直在等我回家。”
他一直在等我回家。
贺崇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钟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个感觉像是一种与生俱来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直到此刻,才释放出来。
以撒过得并不好。
看过太多人太多事,贺崇很轻易地便从交谈和观察中看出了方以撒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他应该是孤儿,和嬷嬷一起住,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所以早早出来打工,后来手头宽裕了一些,就开始念夜校。
然而他似乎从方以撒身上看不到一点被这种贫穷生活磨砺出来的棱角和世侩,他连说起自己抠门时,都带着孩童般的纯真和真诚。
贺崇又想,他的父母,出身应该相当好,在传承下来的基因里,保留了优秀的那一面。
Chapter 3
到达书店时正好是夜校第二波下课的时间,这所夜校除了方以撒这类念中专的,还有不少成年人过来进修。书店里外熙熙攘攘,有人在翻阅报纸杂志,有人在聊天,方以撒把西装脱下来还给贺崇,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准备戴上,贺崇问:“你戴口罩做什么?”
“不戴会影响市容的。”方以撒把口罩绳子套上耳廓,开玩笑说,“有些小孩看到我会害怕,有些女孩子也会。”
贺崇说:“其实你不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