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书-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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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矢之的,她突然体验到了。
她不由得强压住暴起反驳的冲动,咬牙低头,开始反省自己到底有没有问题,可她从头到尾说得话不过一只手,说起来是最后一句最冲,可对一些心里正滴血的人来说,又似乎句句都很冲。
大概他们都觉得她会羞怒交加冲出去吧。
她偏不!
“张孚匀。”她转向那个小编辑,他倒是没有什么得意的样子,只是一脸苦大仇深,“张孚匀,对不住,我一时冲动,我口不择言了,对不住,请您原谅。”说罢,她略点了头,就当鞠躬了。
没有眼神对视,动作又那么潦草,她知道是个人都看得出她不诚心,可这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她不想落荒而逃,如果他们还是不肯原谅,那她……也只有圆润了。
“啊,没,没事。”张孚匀和其他人一样意外,“我也有错,我不该那样说,我,我向大家道歉!”他倒是真向四周鞠了一躬!
黎嘉骏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过分,涵养上就比不过这个小男生,下意识的也鞠躬回了个礼!
“哎。”席先生扶正了眼镜,叹气,“我也有不妥……嘉骏,你这些年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爱国之心赤诚一片,吾等皆弗如也。听闻南京之事,你必比我们郁愤数倍,是以有失理智,也是情有可原,是我有失考虑,不该如此斥责与你。然而,即使如此,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真的是……已经到了绝境了。”
果然是因为她表现太爱国!所以别人都以为她那态度是被打击疯了!
可是不是啊!亲!真的不是啊!我说的是真的呀!黎嘉骏心里泪流满面,几乎想跪下来立投名状,可一旦想通她就明白,在这些已经认定“这就是事实”的文化人眼里,她这种作弊的文化程度是完全辩不过的!现在别人还是“节哀顺变”的目光,她要是据理力争,迎接她就是看绝症晚期的同情眼神了!
黎嘉骏烦躁难当,恨不得掀个桌发泄一下,可表面却只能做出理解的样子,强颜欢笑:“那,席先生,我们登载这个消息,是否能顺带提一提五四精神,也好,振聋发聩一下。”她希望这个和谈的消息能像巴黎和会一样,被学生运动搅黄了。
然而巴黎和会和现在却又完全不同,此时在所有人看来,都已是绝境,若是不签,继续打,难保有朝一日,新首都都被屠了,那可真是彻底的亡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恐怕所有人都这么想。
席先生当然明白此中意思,他轻轻叹口气,略为感叹的看了一会儿她,轻微的点了点头:“我,亲自改。”
“当然,能不登最好。”黎嘉骏还是觉得不该登,这个消息一旦被正规媒体刊发,引发的震动不会亚于巴黎和会,可是她在后世却半点没听说,显然是不曾大众传播过的。
可这个要求,就没人搭理了。
小会结束后,无事的人都可以走了,黎嘉骏缓缓往外走,路过几个相熟的人,竟然还是同情的看她!一副担心她受不了打击的样子!
她加快脚步往外走,发现余见初开着车等在外头!
“接我的?”她二话不说上了车,然后才问。
余见初朝李修博几个示意了一下,启动了车子:“我听说你终于出关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余老板大忙人呀,我可不敢耽误您时间,回去吧。”黎嘉骏哪有胃口。
“得吃,南翔小笼包如何?”
“……行吧。”
随后两人简单的吃了点小笼包和小吃,期间基本没其他交谈,直到回到余宅,黎嘉骏被送到房门口,余见初才迟疑的说了句:“嘉骏,无论如何,你之前的,那些……出生入死……都没有白费,你,不要太难过。”
黎嘉骏目瞪口呆,半晌才结巴道:“你也以为我已经被打击疯了,强颜欢笑忍痛苟活来着?”
余见初立马感觉到情况不对,摇头:“如果是我多想,那便再好不过了。”
“……余见初,你至少该相信我。”黎嘉骏终于忍不住了,她受够了,她要说出来!她双手搭着余见初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没失心疯,我也没得癔症,我不是要你相信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这场战争,我们,中国,才是赢家,你知道吗?南京什么的,根本,打击,不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四个条件,这个我也是偶然看到的,
南京大屠杀始作俑者之一近卫文磨的百度百科,以及《日本帝国主义的兴亡》里面都有提到,四个条件是:(一)中国须放弃容共、抗日满政策,并与日满两国之防共政策合作;(二)在 必要地区设立非武装地带,并建立特殊机构;(三)在日满华三国间,缔结经济密切合 作之协定;(四)中国偿付帝国所要求之赔偿。
其实这个条件基本就是让你喊爷爷了。
貌似,我是说貌似啊,我看来看去这资料都语焉不详的,但好像表达的意思是,南京之后,果脯确实有考虑和谈,结果霓虹君提出这个四个条件,气得校长立马决定不谈了,娘希匹!谈个鬼!!
但在当时,社会各界的大风向,以及果脯内部众多文武大臣,包括曾经主战的,都劝校长和谈。
校长找那些领头的一个个单独面谈,最后勉强坚定了果脯的信念,才没有谈成。
啊,当然,这也只是小道消息→_→额你们看过就好。
然后,有关南京大屠杀
回顾了一下书才发现,南京保卫战最开始和日本干上的居然是大熊(苏连)空军!
双方空军干了好几轮,大熊几乎全胜,技术精湛能力高超,干得脚盆航空队嘤嘤嘤的……
然后……啊……南京机场被占了→_→
就没有然后了→_→
但是!
大熊援华空军志愿队1937年开始援华,一直到1941年因为德国入侵本土被调回,总共助战了四年,全情投入,战绩彪炳,光从时长,歼敌数量和牺牲数量看……
……完爆飞虎队。
飞虎队援华七个月,击落敌机是大熊一半,效率惊人,牺牲人数只有大熊的十分之一。
当然,完全没有黑飞虎队的意思。
我的意思只有一个,不要忘了,还有大熊。
第124章 自述身世
是夜,黎嘉骏辗转反侧,就等着第二天听游·行队伍呼啸来去。
可是,没有。
……大概学生们还没缓过来吧,再等等好了。
她可不想出了门跟游行伍撞上,虽然学生们所呼吁的事情是她所希望的,但是那个气氛她实在受不了,群体性的情绪激荡相当容易失控,一旦混在里面就难以脱身,这队伍非得裹挟着你走老远不可,想要离开必须做垂死挣扎状,那可捅了马蜂窝了,旁边立马围着你理论起来“你有意见吗?”“你反对我们吗?!”“来来来我们说道说道!”
最可怕的是遇到学霸,这年头的学霸不是个个君子,全都是闹事头子,凶得很,辩论起来博古通今文思泉涌,人说半个钟头,你除了知道人家在骂你,别的完全听不懂。
读的一样的书,但黎嘉骏的文学积累实在太分裂了,她信手拈来的还只有二十一世纪那套,连繁体字都Hold不利落的键盘党和人拼国学能玩?
可是她一直到中午,都没听到动静。
实在没办法,她下楼找到余管家要了份报纸,惊讶的发现,昨天吵得一边倒差点干架,今天结果人家压根没登!
什么鬼?逗她吗!?口嫌体正直吗?!
搞得她今天都没脸上班!原来她才是大赢家吗!
太坑爹了!黎嘉骏怒摔报纸。
“哟!嘉骏姐,谁惹你生气了?”头顶突然传来调笑声,余莉莉穿着睡袍,睡眼惺忪的靠着扶手从楼梯上往下看。
自从黎嘉骏出钱买人缘,在余家果然畅行无阻,余莉莉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收了那条裙子还没见她怎么穿,倒是隔三差五的给黎嘉骏带小玩意儿,虽然大多都华而不实,但总归是个心意。
“气倒没怎么……你刚起来吗?”
“恩……”余莉莉又打了个哈欠,“昨晚募捐会呢,天都快亮了才结束。”
“哦。”黎嘉骏点点头,这又是那群小孩子搞出的新花样,国难当头,要玩就得捐钱,捐了钱再玩那就没有心理负担了……立牌坊的技能算是满级了,她无话可说。
“有什么新消息吗?”余莉莉走下来,刚问完,紧接着又摆手,“哦不不不,还是什么都别说了,我想安心吃个午饭。”
黎嘉骏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耸耸肩,看报纸上已经没什么新闻了,便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外面还是如往日般萧瑟,圣诞过后,终究占了大多数的悲伤气息压制了节日的氛围,就连洋人都沉寂了不少。
她还是步行,到了报社所在的街上,正好看到张孚匀低着头匆匆经过她面前,他脸色青白,眼睛红肿,精神极差的样子。
“张孚匀!”黎嘉骏叫了一声,追上去,“昨日的文章,怎的没登?还有,你这脸色怎么回事……喝酒了?”
张孚匀远看瘦瘦小小的,跑过去却发现竟然比她高一点,但此时见到黎嘉骏,莫名的就有些气短,支吾道:“没,哦,昨晚喝了一点。那个……我,我也不知道。”他有些不安:“黎,黎先生,那消息莫不是……莫不是真的,真的是假的?”
“别叫我先生啊,叫嘉骏姐好了,我不比你大吧。”黎嘉骏哭笑不得,“不管真假,不都没登么?担心什么,去报馆吗,一起。”
“恩……”张孚匀垂着头跟在她身侧,心事重重的样子。
黎嘉骏从一个“胜利者”的角度看,那自然是不尴尬的,但是张孚匀就难说了,她也可以理解,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加快脚步往前,进了报社,里面只有寥寥数人,总编助理席先生也在。
她一进去,场面都静了一下,黎嘉骏不欲多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凑到席先生那,一脸诚恳的道:“先生,我真没找茬的意思,只是昨晚的文章……”
席先生端详了一下她的表情,大概是确认她真不是来嘲讽的,才苦笑:“是我们冒进了,此事确实应该听你的,都印完了方得到消息,上头根本不欲理会此和约,说出去徒惹骂名,只能作废,加急重印。哎,想隔壁申报总编坐镇就是老练,同样收到消息,硬是忍住没登。是我们冒进了,冒进啊。”
黎嘉骏听明白了,原来是当局连夜和谐,顿时放心不少,心想自己果然记忆力还没废,说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此事一了就松了口气,到旁边去与同僚一道挑选新一天登报的照片去了。
期间张孚匀扭捏了过来,又和她道歉:“嘉骏姐,昨日是我失言,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黎嘉骏失笑:“你又不是咒我,我气什么,以后长点心,嘴别那么快就成,我是听过就算了,搁外头学生那儿,当场就跟你拼了。”
张孚匀连连点头,钻回去工作了,没一会儿就听有人喊:“张孚匀,外头有人找!”
张孚匀哦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只听到砰砰两声枪响!紧接着尖叫四起!
所有人下意识都感到是张孚匀出了事,立刻跑出去,果然看到他仰天倒在地上,手捂着肚子抽搐着,血流了一地!
“怎么回事!”席先生脸色全变了。
黎嘉骏位置不好,跑出去时在人群后面,只看到两个男同事大吼着往街角追去,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她只能去看张孚匀,他脸色已经死灰色,似乎是已经不行了。
旁边有目击者惊魂未定:“刚才有两个人来喊了这位小哥出来,就喊了一句什么亡国奴,小哥争辩了两句,那其中一人掏出枪就打,打完就跑了!”
“可见那两人长什么样子!?”席先生双目赤红。
“没,没注意看。”那目击者摆手,旁边的人也尽皆摇头,有人补充说行凶者围巾遮了半张脸还戴了帽子,看不清面目。
此时几位同事小心抬起张孚匀要往医院去,留下的人全都不知所措呆若木鸡,都猜不出张孚匀是为什么要遭此飞来横祸,旁边的路人也都议论纷纷,却听有一人支吾着道:“我倒是听了一耳朵……”
“说什么?”众人连忙问。
那人组织着语言:“不甚清晰,但似乎提到什么国家危亡之际,妖言惑众之类……”
这话听得其他路人都一头雾水,但几个报社的同僚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黎嘉骏。
黎嘉骏傻在那,看到张孚匀被抢击的震撼全都没了,只觉得膝盖生疼:“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我还会为那一句话买凶杀人啊?”
众人都摇头,收回了眼神,却还是在黎嘉骏身上游离不定。
实在是在这个话题上,据这些人所见,和张孚匀矛盾最深的,只有黎嘉骏了。
这真是躺着中枪!她蛋疼无比,浑身都不舒服,看着地上张孚匀被抬走时流下的一串血迹,只觉得刺目。
而此时,去追凶手的两个男同事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无奈的摇摇头:“跑太快了,没追上,看不清是谁。”
黎嘉骏闻言,下意识的四面看了一圈,等到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时,不由得又一阵蛋疼!一九三七年,她居然在街头找探头!
所以就算报了警,捕快也很难找到凶手了,目前来讲她买凶嫌疑竟然是最大的!
今天出门绝壁没看黄历!黎嘉骏欲哭无泪,她问心无愧,站在那没动,谁看她她就瞪回去,直到几个巡捕房的人过来,四面问了一通,得到的情况和刚才一样,顿时不出预料的重点关照黎嘉骏,把她请到一边盘问起来。
“昨天离了报馆你在哪?”巡捕小哥长相嫩得很,气势倒挺足,一副老油条的样子。
“余宅,我寄住在那。”
“谁证明?”
“余家大少爷,守夜的仆人,门房……哦还有吃东西的地方,什么店我没看,太暗了。”黎嘉骏老老实实的。
“余家大少爷……”巡捕小哥一脸暧昧,“你和余家大少爷什么关系?”
“朋友。”黎嘉骏想也不想就回答。
“余家做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巡捕小哥一脸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