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书-第18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的心可真大,最着急的是你,现在最不着急的也是你。你是不知道,我进门的时候正遇上大哥出去,他要我别让你想起美国那档子事。”秦梓徽说着,瞥了她一眼,笑,“我觉得大哥心底里还是把你当三妹疼的,但我可不能太小看我的三爷。”
黎嘉骏听着,嘴里不停,没一会儿就觉得啃苹果都累,她把还剩大半个的苹果递回去,秦梓徽接过,放在果盘上,拿了旁边的湿毛巾给她擦手。
“我说怎么这两天他们都不爱跟我说话呢,我想宋哲元将军死了我也没表现那么伤心啊,怎么他们都一副我死了亲戚的样子……原来还担心这个。”她无奈,“现在平民老百姓和美国那儿联络确实麻烦,但我们家也不是到了什么绝境,多条路少条路的事儿,我至于这么呕心沥血的挂心上嘛,他们也太操心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秦梓徽笑,收回了毛巾,坐在她身边,给她的后背垫垫子,“你这个娘当得也是够舒服了,我就没见你疼过小三儿,都是别人给带,你说,是不是嫌少?要不咱们再努力一把……”说罢就凑了过来。
黎嘉骏压根不躲,在面前就剩下鼻梁的时候,狠狠的吸了一下鼻涕。
秦梓徽跟刹车一样的停住了,他一脸无奈的挪开脸,叹着气又把毛巾递了过来,一边递一边哽咽:“你嫌弃人家了~”
“……让开我要尿尿!”
原本每次秦梓徽回来,家里的年轻一辈吃完了饭总要头碰头开个小会,这次黎嘉骏病了,她一人被赶上楼先休息,秦梓徽和大哥二哥在聊了一会儿后洗漱回来,却不想黎嘉骏挂心着楼下的小会,一直都没睡。
“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秦梓徽坐在窗边擦着头,“不过其实你应该在场,毕竟有些事情,总感觉只有你比较有数。”
“什么?”
“不是在想以后的出路嘛,外头现在并不乐观,德国攻势猛烈,原本以为英法对德宣战,应该能打起来,结果英国就算了,法国似乎对他们的那个什么马其顿防线很有信心,一直没有动静。现在上海尚有英法势力存在,若是德国把法国……那边忙乱起来,那上海这座孤岛就真的要沉了,欧洲势力显然就不可靠了。”秦梓徽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所以大哥他们对捡起那边的线更不看好,也就越发希望能够跟美国搭上,但现在,你那位故人尚无动静,若是咱家自个儿摸过去,恐怕会触及上面那些人的利益,其实……并不好办。”
黎嘉骏病着,本来头就有点昏昏的,此时听着,就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和跑不动的CPU一样呼呼呼响。
“美国倒是有点掐日本的迹象,这是好事,近期我们装备了不少美国货,听风声他们和日本的交易正在减少。我的意思,要不要从我这条线开始,而不是从二哥那儿,并不是只寄希望于那位故人?”
“……大哥二哥怎么说?”
“不好说,美国现在谁的生意都做,不好把控,到时候遇到个不厚道的,让我们与日本方竞价,到时候我们自然是不能退缩的,岂不是正中了奸商的下怀?最好的自然是大家有共同的利益点,尽量排除恶意的竞争者,比如美国和我们是同盟,那还可以考虑一下……只是现在看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把美国拉到我们这边,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没参与进来的必要。”秦梓徽叹气,“你也说了,只有美国进来,战争才有希望。”
“如果只是担心这点的话。”黎嘉骏斟酌着语言,她总不能说上吧,拉美国粑粑进泥潭的事会有自信的日本来原子弹的,“你如果可以,那自然是多一条路子最好,美国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肯定,虽然不知道哪一天,但绝对不会久。”
“这么自信?”秦梓徽笑着摸她的头。
“这个重组世界秩序的机会是个强国就不会放弃,肯定会进来的。”她发现她为美国的参战找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毕竟在后面看来这就是事实。
“那明日我们再商量一下,下周那群美国供应商回国前还有一个欢送酒会,我也受邀了,如果定下了计划,那怎么执行还得斟酌斟酌。”
黎嘉骏上下看着他:“我发现你越来越能干啦!”
秦梓徽苦笑:“有大哥二哥珠玉在前,我不好好表现,哪能在三爷眼里搏个地位啊。”他也不管黎嘉骏在另一个被窝里咔咔咔的咳嗽,径自把她搂在怀里,“更何况现在……国难当前,而且是越来越难,有些地方,有些事,若不同流合污,反而成了异类,我能做的,不过是尽量为了保住小家而略尽绵力,多的,若是为我自己,则饿死都不屑去做,若是为了家里……幸而咱家似乎更不屑,我既没有为难,又没有堕落,那有这个机会鞠躬尽瘁一下,自然是甘之如饴。”
他说得拐弯抹角,但黎嘉骏好赖是听明白了,现在郭军内部失败主义横行,有汪精卫那般带头,曾经阴私的事现在都有了点抬头的趋势,很多人暗地里滥用职权捞尽好处,心里安慰自己也是为未来做打算,因为谁也看不清未来的走向,连“党内圣人”都已经投敌,“留得青山在”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无需名言的默契。
这样的氛围中,出淤泥而不染反而会被那些人渣败类群起而攻之,秦梓徽和黎家人本也不是什么圣人,趁着职务之便能做点不损人的事情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哎,幸好咱家现在没人在前线了。”黎嘉骏感叹,“若是现在你或者二哥在前线,想到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全因身后那些越来越烂的蛀虫,我真是会气炸的。”
“以前不也如此,只是现在身在其中罢了。”秦梓徽给她拉了下棉被,“睡吧,不早了。”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早上。”秦梓徽每个月就一天轮休,累得睁不开眼。
“这么早?以前不都是晚饭前到就行吗?”
“鬼子又打宜昌的主意了,飞机频繁起降,总要绷着神经。”
这倒让黎嘉骏留了点神,毕竟宋哲元死后,她就老挂心张自忠,她快被这个殉国将军的命运折磨死了:“哪些人在那儿啊?除了战区司令李德公。”
“还能有谁呢?汤恩伯,孙连仲,张自忠……”他声音模模糊糊的。
“果然他也在啊。”黎嘉骏越来越精神了,“他守的哪块啊,我说张自忠将军。”
“不知……不外乎枣阳附近,那儿就是他的阵地啊,上次不也是绕着那儿打的。”
“枣……”黎嘉骏重复着,心乱如麻。
枣,随枣,枣阳,枣宜……到底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这次……她能做什么?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第203章 举起陨石
“我想做点什么……但又怕办砸了。”黎嘉骏望着天花板,轻声道。
回答她的是秦梓徽闭眼翻身,长手一捞把她连人带被裹进怀里,迷糊道:“除了离婚和通敌,怎么样都可以啦。”
“……我说得是正事诶!严肃点好吗?喂?喂!”
秦梓徽一动不动,睡得死死的。
“……你别后悔!”
黎嘉骏被自己一瞬间产生的想法惊到了。
这个想法让她很害怕,怕到发抖。
展望未来,她几乎看不到什么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没错,她阻止不了南京大屠杀,阻止不了花园口决堤,甚至四行仓库都是临到头才想起来,但是如果有一件事她可以尝试一下的,就是张自忠。
没办法,七七,淞沪,南京,重庆大轰炸,这些已经耗尽了她的储备,以至于在一九四五年前,对于“相持阶段”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最后两颗原子弹结束了一切,而在建国之前那几年,更是只剩下名字都记不清的四大战役。
国外,世界范围的那些转折点,她反而都努力回忆的七七八八,什么斯大林格勒,诺曼底登陆,珍珠港,中途岛……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所接触的一切都在向胜利进军,根本没什么需要改动的。
可如果还有什么遗憾让她印象深刻,就是驼峰航线的巨大损失,和张自忠的死了,这都是被歌颂千遍不厌倦的东西,可她一来没法改变美军飞机性能,二来没法替张自忠上阵指挥,能做的,竟然没剩下什么了。
她有点不甘心。
明知这人出门会被车撞,如果不在他踏上马路前拉一把,自己和谋杀又有什么差别?
那么问题来了,且不说她有没有这本事,如果她真的是能力爆表运气逆天一不小心顺手把张自忠拉了回来,那简直不是蝴蝶效应了,那直接就是往地球砸陨石了。
后面会怎么样?
张自忠活着比一个穿越者的影响大太多了,太多太多,多到可能她这么伸一伸手,自己都会把自己作消失掉,或者她没消失,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制度。
不管是好是坏,这个结果她承担不起。
五月,连绵的战事从地域上开始向她挣扎着倾吐一个答案,日军进攻第五战区,枣阳告急。张自忠据守襄河东面的防线,阻止日军靠近宜昌。日军攻势猛烈,仅两日就攻破了防线右翼,其势头和速度远超去年的随枣会战,形式非常不妙。报纸上和广播上虽然尽量安抚,但还是免不了开始担忧宜昌的安危。
没跑儿了,这就是枣宜会战,张自忠殉国之战。
黎嘉骏觉得自己若是一个合格的记者,这时候有如此作弊器,就应该提笔泼墨,写个一大篇张自忠将军的前世今生,痛惜他的牺牲以及勇猛,再结合宋哲元之死唏嘘一番,从兄弟情、战友情、患难真情和相爱相杀之情方方面面煽情一番,叮嘱主编一有风吹草动就往报纸上印,争取做头版头条的爆炸性新闻,抢夺本次大事件的第一个制高点。
可若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战地记者……
自己就是一个战地记者。
“嘉骏,嘉骏!昱亭!”熊津泽一声大喝,炸雷一样。
“啊?怎么了,我发呆呢!”
“我知道你发呆……”他无奈,“工作的时候发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主任叫你呢。”
“王先生?哦我这就去!”黎嘉骏放下清理了一半的相机皮套,擦了擦手就跑了过去。
编辑主任王芸生先生是个消瘦的中年人,典型的文人形象,带着圆框眼镜,为人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是曾经凿壁借光悬梁刺股读书的刻苦型,他在几年前开始担任编辑主任,地位仅次于张季鸾先生和胡政之先生,因为胡先生主管运营,他则主要配合张季鸾先生的主笔工作,这些日子张老先生身体不好、每况愈下,报社的主笔工作几乎是全靠他支撑了。
“昱亭啊,来,坐。”王芸生点了点面前的椅子,进了报馆,同事间有字的都喜欢相互称呼表字,黎嘉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她并没有真的大喇喇坐过去,而是恭敬的问:“先生,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任务吗?”
“坐吧,别拘谨。”
她只能坐下,望着他。
王芸生直接给了她一封信,已经拆封,收信人是他自己:“你先看看这个。”
“先生,这是寄给您的……”
“看吧,公事。”
“哦。”黎嘉骏老老实实的看信,发现果然是公事,写信人大概是驻上海的线人,说汪精卫同意接受重庆方面的记者的采访,但要求不能只中央日报一家,需要申报和大公报都出记者,保证不是一家之言。
这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键在于,这人在结尾提了一下,说:“有一黎姓小友或可堪用。”
“……”她说不出自己什么感想,连忙看信尾,写信人名为方笑圆。
摔,一看就是化名啊,这人谁啊!
大概是她表情太精彩,王芸生直接就看出了内涵:“昱亭,本社姓黎的仅你一人,莫不是你并不知这位方先生是谁?”
“方……方……”黎嘉骏绞尽脑汁,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反应过来,“啊!武汉!”她把二哥拖回武汉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个姓方的人,听说也是个记者,当时也确实讨论过汪精卫的问题,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这个时候去南京采访汪精卫,要一般来讲如果活着回来,不管发表的文章是好是坏,对一个记者来说简直就是人生巅峰的前奏,说不定可以青史留名!
可她高兴不起来,她莫名的嫌弃这个方先生多此一举……虽然知道对于这样的苦心提拔,自己这样想简直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可她就是心底里不乐意。
然后她的表情又带出来了,并且挣扎:“我觉得,这位方先生,可能提的是我的哥哥,当时我俩一同遇到他的。”
“令兄也是本社记者?”
“……不是。”
“恩……”王芸生沉吟了一下,问,“你有什么顾虑,尽可以说来,其实人选尚未定下,此行如羊入虎口,我本也不建议女子去,并非偏轻于你们,只是若遇危险,总是皮躁肉厚一点的小子比较容易自保。”
“我当然不是怕危险了。”黎嘉骏苦笑,“我怕危险我也坐不在这儿,先生,我知道这是您与方先生信任我,看重我,我很感激,也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太难得了,百年难遇,可我这心里……总觉得……”她想法太模糊了,自己也说不清楚。
“刚才熊编辑似乎叫了你好几声才得到回应,你是不是正为一些事纠结?若是不可说那便罢了,若是我能帮上忙,自然是能解决最好,你也好安心过去。”看来王芸生还是觉得这次机会太好她应该不舍得放弃。
若问她在烦心什么,那还真有。
她好像找到了关键,而且在找到的同时,解决的人就坐在了面前,但是太快了,让她有种当初去长城抗战前的感觉,那时候也是一听热河陷落的消息,她当场就从廉先生那儿把去长城抗战的采访名额给抢了下来,其后在和家人公布出行的决定时,那个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不行,不能再冲动了,既然王先生已经主动伸出了大腿,就应该允许她冷静的、缓缓地抱住。
她要回去商量一下,爹那关肯定得过,小三儿话都说不清,大夫人那关估计有点悬但她不爱管这些……需要攻略的就是大哥、二哥、还有秦梓徽……那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