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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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忆在奶奶无微不至的调解下很快恢复健康,在医院里活蹦乱跳的模样让许多女护士看了都忍俊不禁。那会的小孩儿,只要不哭,都算是好孩子。对于这“乖巧”的小子生出了无限的母爱。
然而楚忆才刚刚恢复,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把人家孩子的玩具给抢了。
他想,等着母亲来责骂他,哪怕,打他屁股也行。
那天,楚忆本该出院了,却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迟迟不愿意离去,抢来的玩具也早还给人家了,他又不是真的稀罕那玩具。
楚国成和宁秀只请了几天假,一大堆人等着领头的人呢。楚忆进医院的第一天,二人就坐上返程的火车回去了,连家门都没踏入。
……
奶奶牵着他,把他拉过怀中,小孩儿的眼里却露出一丝世事的神色。
坐了会儿电车,又步行了一会儿。楚忆一路上除了回答爷爷奶奶的问题,基本没说过其他话,两老人也看出小孩儿的心不在焉了,不停地讲着笑话逗楚忆,楚忆也不给面子地没有任何回应。
教师家属院的大门口很宽,里面还带着个很大的花园,印象中的那个职工宿舍大院完全比不上。爷爷提着刚买的新鲜蔬菜水果上楼,奶奶在楼下,逢人就开口介绍自己的小孙子。家属院里住的基本都是本校的教师,爷爷只是名誉校长,以后说不定还得谁照顾着自己的小孙孙呢,奶奶这样想,差点就想摆个摊儿把楚忆放上去,让各位邻居都来认识一下。
“茵茵!定邦!”奶奶热情地招呼了两个才从大门口进来的人,又让楚忆上前道:“阿忆,这是江阿姨,这是魏叔叔。”
门口的一男一女听到奶奶的呼唤,笑着走过来道:“孃孃①,这就是您小孙儿吧,真讨喜。”
楚忆一张小脸紧绷,却对这个笑起来很像他母亲的女人没来由得亲近,再看那高大的男人,虎背熊腰,身板硬朗,一双眼睛颇有威慑。
男人一个错身,拉过一个瘦瘦高高的小男孩儿道:“东棠!叫奶奶了没有!”
或许是他太高了,楚忆的目光被笼罩之下,完全没看到男人身后还藏了个人。定睛一看,这男孩和那人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稍微瘦一点,浓眉朔目,脸型不似传统南方人的清秀,反倒很像记忆中的小毛子,宽额下是英武的脸,黑亮的眼睛瞬间崩出了光芒,笑着给奶奶鞠躬:“奶奶好。”
“定邦啊,阿忆这次转学回来,我和老伴儿考虑了一下,就让他在咱们学校里读了,你不是正在教四年级吗?把他加到你们班吧。”
小学的教师都是按轮数带班,往往是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再换回来重新教一次,小学六年都由同一个班主任带。奶奶还是希望把楚忆交给个放心的人。魏定邦点了点头,一个年级也就四五个班,要调过来个学生也是件难事儿,只要提前和分配的人说清楚就好了。
奶奶还在和两人交代着,他们也不厌其烦地回着奶奶的话,反倒是男人背后这小子不安分了,趁着父母没发现,立马溜到楚忆身边。
两人互相打量着。男孩儿也是个半大小子,看着只比楚忆大个一岁半岁的,却装着成熟的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魏东棠,这院子的老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我罩着你!”男孩儿拍了拍胸脯豪爽地道。
楚忆不屑,你怕是没见过我在厂院里的威风样子,还敢在我面前称老大?他眼里迸出一丝戾气和不耐烦。他以前在厂院里好歹也算是孩子王了,哪儿有头头来了当小弟的道理。抬头正对上那人的目光,胸中一股火从脚底直冲脑门,眼里充斥着被挑衅的怒火。
两人像争夺地盘的小狮子一样,四目相对,都不让步。
碍于刚到个不熟悉的地方,还不太敢惹是生非。没了小毛子在身边,少了员冲锋大将,心里有些没底,但楚忆也不是好惹的主。
这边魏父把奶奶哄得团团转了,淡淡地一摆手,眼神朝这边一望:“东棠,回家了。”
男孩儿赶忙应了一声,咧嘴笑得灿烂,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忆一眼……
马上也临近中午了,爷爷在三楼朝下喊了两句,奶奶得赶回去做饭了,这小孙孙到家的第一顿,上次便错过了,加上生病,可得好好补补。
楚忆安安静静地跟在奶奶身后上楼,小孩子嘛,还是很容易被外界的新鲜事物吸引的,绿皮的冰箱,‘噗哧’响的电饭锅,柔软的席梦思床,最感兴趣的还是放在大客厅中央的电视机,拿着遥控器能换十几个频道呢。楚忆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就躺在凉席上,看着头顶的吊扇转啊转,盯着中间的小回环,眼睛都快看晕了。
房间是奶奶精心收拾好的,还特地去请教了有小孩的家庭,看看孩子们喜欢什么,这里添上点,那里再改改,撕下墙上的‘送子观音’,换上‘舒克贝塔’。楚忆蹭到窗子边上,从三楼探头往外看去,愕然瞥见了姓魏那小子。
“阿忆,来吃饭了 !”
“哦!来了!”
楚忆转身消失在窗口,对面那窗口也缓缓合上。
①孃孃:婶婶,阿姨。
第6章 第六章
距离开学的日子已经剩余不多了。本来爷爷考虑着楚忆之前学习的进度,是想让他重读三年级,适应下不同的教材,免得落后太多补不起来,还打击孩子自尊心。可楚忆死活不干,那时候的小孩儿都不想留级,觉得丢人,都要面子呢。
在楚忆软磨硬泡下,爷爷勉强答应了他的要求,以防万一还是给楚忆找来了之前的课本,让他提前熟悉一下,可楚忆最大的问题明显不在这儿。
从小生活在北方他乡,五湖四海的伙伴儿们说得都是各地方言,唯独就没有重庆的。突然被塞进了这全是言子儿的地方,甚是不习惯。还好那时候全国提倡说普通话,教师子女作为榜样更得起带头作用,家长们强烈督促下,孩子们就跟着电视上学,楚忆也勉勉强强能理解人家的意思。只是一旦别人话说得快了,就不自觉变成了重庆话,楚忆又没辙了,为了这事儿,硬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没出门,憋着劲儿难受。
九十年代那会学校还没有推广入学考试。到了上学的日子,爷爷带着家里的户口本,提前把楚忆的户籍转回了重庆,要花点时间和功夫。爷爷怕楚忆跟着无聊,让他自己在校园里玩儿着。楚忆谁也不认识,又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总归有点小郁闷,得空坐在校园的香樟树下面,略有兴致地打量着学校的坏境,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楚忆?”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楚忆刚抬眼就看见个高挑的女人站在眼前,正是江茵。爷爷跟他提过,那就是他的语文老师,楚忆抬头笑眯眯地打招呼:“江老师好。”
“在等你爷爷吗?”
楚忆点点头,在江茵面前依旧是一副乖娃娃的模样,江茵拉过身后的小子笑骂道:“你看人家楚忆多乖呢,不像你,一天到晚净惹事儿。”
东棠揪着耳朵挣开老妈的手,那耳根子被他老妈揪得像个煮熟的猪耳朵。江老师嘱咐两孩子就在这儿呆着,不要走远了,就赶去忙工作,刚开学,大家的事情都挺多的。
东棠偷瞄楚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道:“你要不要跟着我混啊?这里我熟!我罩着你!”
楚忆对此嗤之以鼻,把东棠的手打开。
那怎么行,他还是很要强的。小毛子说过,他楚忆不能给别人当跟班,只能当别人的头头。退一万步说,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保护了!除了小毛子还没人这么跟他讲过话呢!
楚忆就在学校里定下来了。他还是那个调皮,爱惹祸的楚忆。
开学第一天,他就在老师的帽子里放了一堆煤球;又当着人家班主任的面儿,把同学的书包丢进厕所里了。本来他好歹还算是校长的孙子,老师们教育一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过两年这小魔王就走了,到时候爱作弄谁就作弄谁去。
可坏就坏在楚忆那德行上,他本来就是故意的,哪儿会听人劝导?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让老师无可奈何,只能告到他爷爷那里去了。
这当然就是楚忆想看到的结果了,最好是爷爷不耐烦了,能把他做的坏事儿告诉母亲,让母亲来把他领回去。
可两老人哪儿知道楚忆生性顽劣,还以为是他不适应生活发脾气了。奶奶变着花样给楚忆做好吃的,爷爷四处搜寻着好玩儿的送到楚忆身边,感激之余反倒是弄得他有些难为情了。
到后来,他做的坏事儿传到母亲那里了,宁秀也只在电话里告诫了儿子几句,其余一概不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楚忆就明白了。
不管他再怎么折腾,他妈是不会来管他了。
……
九四年老版三国在电视上轮动播放,各给频道从早播到晚,这部剧火遍大江南北。小孩子们是见啥学啥,放了学就在院里聚拢。我是刘备,大哥;你是关羽,二哥;你是张飞,三弟。
东棠喜欢关二爷。唇若涂脂,面若重枣,那豪气滔天,威风凛凛的红脸美髯公一直是东棠童年时期的偶像,据说只要丹凤眼一睁,就能吓跑周围宵小之辈,上将军之称可不是白叫的。
可东棠要是选了关二爷,谁敢去演刘备?那可是大哥的大哥,不就算‘越权篡位’了吗?剩余两人等着选角儿呢,卡在东棠这里急了,赶快点啊,待会儿还得回去吃饭写作业呢。东棠没辙了只能选个刘备,望着严浩那细皮嫩肉的小子笑嘻嘻地演关二爷。三人正纠结着呢,一小孩儿麻利地从大门口跑进来。
“老大!那小子被人围住了!”一男孩儿从门口喘着粗气儿跑进来,提着书包跑到东棠面前:“老大,姓楚那小子在校门口被郭方信给围了。”
东棠一愣,什么姓楚的人,大院儿里还有姓楚的小孩儿吗? “张飞”马小川凑到他耳边道:“就是楚家小子,楚忆啊,你不会忘了吧?”
东棠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郭方信又来挑事儿了?挑到楚忆头上了?他急迫地逮着那小孩:“他应该知道楚忆是新来的吧?”
那小孩也是可怜,跑了半条街,跨了无数坎儿,被东棠拎在手里摇来摇去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一口进气两口出,断续地道:“郭方信说……说楚忆把他放了曹老师的车胎那件事情……告诉……告诉江老师了,楚忆说不是他,刚才在校门口我……”
那小孩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东棠暗道这人真不靠谱,赶忙火急火燎地问道:“看见什么啊?你快说啊。”
“我看见……郭方信带了好几个人,放楚忆单线①了。”
学校里的小孩儿们分成三拨。一拨是楚忆这种教师子女;一拨是教职工宿舍对面的铁路大院;剩余的就是最后一拨,两边都不属于,自成一派。
铁路大院就坐立在教师楼的对街,周围只有这一个小学,到了年纪的孩子都是往这儿送。所属阵营不同,小孩子又争强好胜,非要掰扯个输赢,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些摩擦,还没停火就又出现了新的冲突。印象中的小学时代,就是这么磕磕碰碰过来了。
铁路大院说教师大院的仗势欺人,骂他们是小女生,出事儿了只会告老师,找父母。半大孩子的时候,最羞辱男生的方法就是说他像女生,大家都看不起。教师大院的熊孩子也忍不了了,反击这些“外来户”,你一句我一句骂起来,骂不过就上手了。还好正直小学年龄的孩子们不多,两方纠结不起大的势力,就这么执拗地对持着,谁也不让谁,谁也没赢过什么“大仗”。做的事无非也就是你藏我一支铅笔,我捉只虫子吓唬你。小孩又没坏心眼子,最多是恶作剧程度深了一点,被老师抓去质问,也学着人家抗战先烈,打死不供出自己的“同党”。
在大人眼里,孩子们这些行为无非就是为了炫耀,为了逞能耐和所谓的兄弟情谊。最多就是教训两句,严重的叫来同事,语重心长地交谈两句就让家长领着孩子回去了,翻不起什么大浪,也实在没那闲工夫去解决。
教师子女这一波熊孩子中,东棠算得上是最有威信哪一个。长得最高,个头最块儿,对人义气,心里又有自己的主意。加上从出生到成长都在院里,按照资历来排行,同年级里,东棠俨然是一副头头的样子了。不过这领头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个有勇气有担当的,有能力解决事儿的那种,要都隔壁严家小子的怂样儿,见到狠人就开溜,大家还要不要脸了?
开学不久,这期间楚忆也一直没把东棠当回事儿,而且从来不和院子里的孩子玩儿。可东棠既然是自诩是老大,楚忆再怎么也算是院子里的人,哪儿有任别人欺负的道理?
东棠急切地瞟眼数了数,这边刚好也是几个,手一挥。
“耗子小川,跟我走!”
“就在校门口右边的工地上!”
路上随手抽了个修车铺的扳手捏着,东棠跟着人跑到了荒废的工地上,定睛一看,果然是郭方信那群人,被这几个围在中间的人,正是楚忆。
书包扔在地上,楚忆的小脸抹了点灰,像块洁白无瑕的碧玉染上了疵痕。再看楚忆,云淡风轻地站在一群人中间,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的表情,保持着帅帅酷酷的姿势。
崭新的白色衬衣上粘着汗水,黏着工地上扬起的灰尘。楚忆转了转脖子,身上很不舒服,手上拽了个钢筋管子挡在身前,眼神冷峻地盯着众人,完全没有被包围的样子,反倒像一个人拿着武器把十多人堵起来了。
东棠心里暗自琢磨着,真不错,不亏是我们大院儿的人,没丢人呢!
那时候的重庆,还处在一个动荡时代的过渡期,发展的同时带着很大的治安问题,保不齐哪天就在街上被人给敲了,基本上人人的书包里都有家伙防身。
可毕竟是孩子,学着人放钢管,放砖头,放小匕首,可真敢拿出来挥两下的,也占少数。东棠隔老远看着人,只觉得这楚忆真他妈爷们。
楚忆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拿正眼瞧了东棠,足足五秒钟。
这下子,反倒是把楚忆包围的那群人尴尬住了。小孩子打架,就是咋呼,基本都是看哪边人多势众,两句聊完就撤退,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