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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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赢了”
楚忆兴奋地拍着手腕儿:“放我下来!”
东棠一松手,楚忆利索地跳下来,拍着东棠的肩膀道:“还不错!”
正说着呢,瞥见这人怎么有点不对劲啊?不会是转晕了吧?真不经夸呢,躲远点,别吐我身上了。楚忆迈着腿要跑,手腕被人一把捏住。一回头,正对上那人晕晕乎乎的脸。东棠脚下像是溜冰打滑,整个人把楚忆压到在草坪地上,嘟囔着“好晕”,“想吐”。
红红的脸隔楚忆就只有两寸远,两人呼吸再吐出的热气在空中交互融合,楚忆一撑手推开东棠:“你发什么疯呢?”
东棠全身软着没力气,又一次覆在楚忆身上,两人滚成一团倒在草丛里,重叠的身子都能把青草给压出汁儿来,带着草香味儿,芳香四溢。
似乎是魂儿归位了,东棠呢喃:“你真厉害。”
楚忆一挑眉,把人的脑袋掰走:“那当然了!”粘着草渣儿和绿色汁液的小脸糊得稀烂,却盖不住那股得意骄傲的表情。小孩儿的好胜心强着呢,做个啥都得争第一。东棠好容易有了劲儿,眼睛也不花了,近距离扫过楚忆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了个干净。楚忆被人盯得发毛:“看啥呢?还不起开?”
那人连忙‘哦’了一声,从楚忆身上下来,伸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楚忆愣了,歪着头仰视了那人许久,才缓缓把手伸过去。两手对接紧握,手上传来一股拉力,楚忆一个挺儿,帅气利索地就站起来了,身手灵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杂草,还叼着根草根嚼着。
东棠道:“下回还找你玩儿,你来不?”
楚忆看了看东棠,又和阳台上的奶奶对视一眼,抿嘴一笑,乐道。
“行啊。”
“那你算是认下我们这些哥们了吧?”
东棠一字一句十分中肯,询问的语气中却带着丝不容置疑。楚忆出乎寻常得没和人咋呼,吐掉嘴里嚼得发苦,烂乎的草渣,点了点头。
“算!”
东棠终于乐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又隔空招了招手,把刚才几个小孩儿都叫来给他介绍,这是谁,那又是谁。
孩子们玩骑马打仗滚了一身灰,个个都黑得像个煤球。家长们光是看着,根本分辨不出哪个孩子是自家的,带着责备的语气叫着名字,催促这些小祖宗回去洗澡。众人显然意犹未尽,挣扎着不肯回去,气得家长们就差拿个棍儿在后面赶了。
院子里的黄桷兰摇曳着风姿,拂过一缕飒爽的凉意,拂过两个少年的心事,拂过这一切的开端。在那个纯真的年代里,在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教师大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热血激情,朴实无华。众人演绎着真正的童年生活,谱写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记忆,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峥嵘年华。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夏日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火辣炽热的太阳晒得人颈子疼,在坝子里站一会儿就得中暑,捂着汗,痱子长满一后脑勺。楚忆焉了吧唧地趴在桌子上休息,窗外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吵得脑仁疼。
索性也不睡觉了,把头磕在窗台上打望。他坐在靠窗户的单人座,因为旁边就是窗户,想什么时候开小差看看风景,瞅瞅人家上体育课也是很方便的,所以即使没有同桌也不会无趣,这位置还挺遭大伙儿羡慕。
一群不怕热的小孩儿在操场上奔跑,顺着吊杠往上爬,在阳光下挥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泥沙筑成的跑道上扬起一片灰尘,从中冲出两个追逐打闹的人;花台的树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时不时传来一阵雀跃的叫喊声。那时候流行玩弹珠,一种直径一公分大小的透明玻璃珠子,放在个不大不小的圈里,谁先用自己的弹珠把别人的弹出界外,就算赢了。输家还得‘进贡’,任由赢家从自己的收藏中挑选一个拿走。
花花绿绿的弹珠,样式也五花八门,用不同的材料早就出不同的颜色,普通的都是半透明,也有的弹珠里会些小气泡,或者是嵌入了各种图案,多为彩色线条的,也有树叶花瓣形的,不过后者属于珍稀品种,要是能有一颗这样的珠子,能收到很多羡慕嫉妒的眼光。
楚忆也喜欢这玩意儿,只不过他从来不弹。一来是不太会玩儿,输了还得进贡;二来弹珠子在地上摸爬滚打,十分钟就能败一件儿新衣服,楚忆觉得划不来。他喜欢看珠子在阳光照射下折出的缤纷光泽,很好看,很漂亮。
花台那边又传来一阵欢呼,看来是哪个人又赢了颗珠子吧。
听说最近郭方信得了颗特好看的弹珠,纯黑色没一点瑕疵那种,算得上极品了。又用那颗珠子赢了好多其他人的弹珠,口袋装得满满得,每次路上遇见教师大院的人都炫耀地晃两下,‘稀里哗啦’地摇得人眼红。可这个游戏里只有真正用实力赢来弹珠才能被大家推崇尊敬,要是全是店里花钱买的,只会被嘲笑。楚忆爱干净,实在不想整天把自己弄成个脏猴儿,又怕花钱买的遭人鄙视,郁闷得直捋头发。
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刚刚转身,一道强光迅速从他脸上扫过,楚忆眯着眼寻找着光源,正好看见了楼下拿着块碎玻璃的东棠。
东棠:“阿忆快下来,我请你吃冰棍儿!”
不想吃冰棍,想要弹珠!
楚忆当然还是没下楼的,继续无聊地趴在窗台上,老远看见那傻子捧着两根冰棍儿,急匆匆地奔上来,献宝似地:“你吃不吃?”
看东棠把手递过来,楚忆傻愣愣地就接了。冰凉的老冰棍儿散发着寒气,一股白烟袅袅升起,冻成冰块的糖水慢慢化开,顺着小棍儿淌到手心儿。楚忆似乎觉得胸口躁动的火山熄火了,鬼使神差地把冰棍递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东棠笑得开心,也塞了半截冰棍儿在嘴里含着,却又耐不住那股寒劲,用舌头囫囵让冰快在嘴里翻滚着,上窜下跳得像只被烧了屁股毛的猴子。楚忆抹着嘴笑,实在是绷不住了又把脸转个方向,注视着窗外偷偷地抿嘴。
刚才还被楚忆嘲笑的人又贴上来,和他靠在一起:“你看啥子哦?”
楚忆没理人,专心盯着小花台的位置,站在楼上刚好能看个一清二楚。
东棠望了望花台,咬了口冰棍,瞥眼瞧着楚忆,“你想要弹珠啊?”
“你能赢他?”,楚忆揶揄地道。东棠没再开口,只是朝着他神秘地笑了笑,楚忆也没在意。你要真有那么大能耐,不早去臊着那郭方信了。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课,眼瞅着挂在教室中央的钟表,分针还差两个大格,楚忆就偷偷摸摸地收拾着小书包,往里面塞作业,侧头看向坐在后两排的东棠,甩给他个眼神,走不走?
东棠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赶忙朝楚忆摆摆手,做了个口型。
“我做值日,你先回去吧。”
楚忆倒是无所谓,铃声一响就背着书包飞奔出教室。再晚走几分钟,谁知道又有哪个老师过来让学生留堂,他可不愿意平白无故被留下来。
他不乐意呆在学校里,宁愿吃了晚饭坐在院子里被蚊子咬。正当他望着夜空数星星的时候,江茵过来了,略带仓促地问他:“楚忆,你看见东棠了吗?”
楚忆眼神回转,“没有啊,他不是做值日吗?还没回来吗?”
“他不是今天做值日啊?”,江茵纳闷了。
楚忆愕然,他骗我干啥?一大一小两人在大院门口,手足无措,楚忆安慰道:“没事儿,他……”
正说着呢,远处街角的大榕树下冒出个人影儿,瘦高瘦高的,不是东棠又是谁?楚忆话还没说完呢,东棠跨着双腿跑过来,低低地道:“妈。”
江茵黑着脸,教训道,“你又跑哪儿去了?”
东棠低着头不吭声,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母亲这么教育了,江茵手指头点着东棠的额头:“回家了再收拾你。”
这年纪的孩子都贪玩儿,难管教,谁家的小孩儿不顽皮啊?尽管江茵的语气还是很凶巴巴的,可显然已经轻松多了。人没事儿,才是好的。江茵拉着儿子要回家,东棠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妈你先回去,我有事儿跟楚忆说。”
江茵无奈地松手进了院子。东棠扯着脖子见老妈走远了,转眼就变了个人儿,欢喜地拉着楚忆跑到墙角,一手握着拳头伸到楚忆眼前,慢慢地松开。
“你看这是什么?”
一颗通体透黑的玻璃弹珠,在路灯的照耀下散射出别样的光芒…
第9章 第九章
那颗弹珠就静静地躺在东棠手心里。
楚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东棠咧着嘴‘嘿嘿’笑,眼睛都快笑没了,眼睛缝儿里,两颗同样黑澈得不见底的珠子,扑闪扑闪地亮着光。
“你去和郭方信玩儿弹珠了?”
东棠点点头,偷偷观察着楚忆的表情,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你先回去吧,”楚忆轻描淡写地道:“下次别这样了,你妈挺担心你的。”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东棠听着楚忆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连忙说道:“你不……不喜欢?”
东棠急了,拉着就要走的楚忆:“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弹珠吗?”
楚忆歪沉默。他喜欢,他真的喜欢这些珠子,尤其是那颗黑色的,挂念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说出不喜欢这种话。楚忆不解的是,除了爷爷奶奶,就连小毛子都没这样关心过他。包括父母,从来都是想着要给楚忆什么,而不是问他想要什么,这人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能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掂着?
不局限于那几颗珠子,这样对待的方式是真正被人尊重和理解。自己的话有人听着,有人关心,而不是漠视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楚忆抬眼对上东棠焦灼的目光,不自觉地点头启唇:“喜欢,我喜欢。““东棠,谢了。”
男孩儿满不在乎地摆手道:“都是大院的兄弟,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东棠是大院儿的头头,潜意识里就觉得应该对大院的每个人都好,担起大哥哥的职责,时时刻刻护着爱着大院儿的弟弟们。楚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得掩饰着道:“你先回去吧,你妈该着急了。”
东棠拉过楚忆的手,把掌心里的珠子郑重地放了进去,似乎是完成任务般拍了拍手。顺势背着书包走了,倒行着朝楚忆招手:“我先回去咯,拜拜。”
直到那扇窗户里传出弱弱的光亮,矗立在原地许久的楚忆才回过神来,掏了掏口袋里的珠子,沉甸甸的。
楚忆心里升起些莫名的情愫,神神叨叨地带着弹珠上楼,此时《三国》都已经播了一集了。
小孩儿把弹珠拿出来,在桌子上摊好,珠子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脑子里尽是那人把弹珠交到自己手里时的场景,羞涩地说。
“你不喜欢吗?”
楚忆的眉头渐渐展平,嘴角不自觉扯出了个弧度。这人,真他妈傻,和小毛子有得一比。找了个小盒子,把弹珠都放了进去。注视了半响,又觉得不太对劲,把那颗黑珠子拿出来,放在枕头下边,摊了摊床单,铺好,藏起来。
东棠和楚忆两人像是为了损郭方信,拿着赢来的弹珠逢人就炫耀:“郭方信输给我的,哈哈!”
东棠来来回回在郭方信的教室门口过了十几遍,每次经过都把弹珠高高抛起再接住,楚忆就在边上跟着笑,不怀好意地往教室里瞅。郭方信人都得气吐血了,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丢了面儿,只得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谁让他前几天那么嚣张跋扈呢?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从指缝里就溜走了、楚忆已经慢慢开始适应周围的环境了,他越来越像个土生土长的重庆人。
适应了吃辣,适应了爬坎儿,适应了燥热的天气,适应了身边始终跟着个人。楚忆开始不着痕迹得显漏出真性情,认真地考虑起身边的人,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呢,忘不掉的。至于东棠,楚忆也感谢他。在楚忆心里,已经把东棠当自己人了,那是挚友,更是自己的好兄弟。他的感情并未显山露水,只是心里,已经装进了一个人。
打打闹闹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每天上学放学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总有人能激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转眼过了半年,楚忆虽然磕磕碰碰,但好歹算跟上了学习进度,念完了一学期。反观东棠,倒像个转学的插班生,成绩还没楚忆好呢。
那时候,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儿,又在同一个班里读书,还住在一个院儿里。不管干啥都能抱团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久了,自然就越来越熟了。
临近期末,也到了检验大家学习成果的日子了。楚忆坐在小板凳上,手在书桌盒里,偷偷拽了袋儿棉花糖,小个小个捏着很有弹性,尝起来软软糯糯,可美了,在那时候可是稀罕货嘞。就这么小袋了,还得防着被那群虎狼给瞧见。
楚忆侧过头朝后面打了个手势,看那人比了个OK,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两人的暗号,意思是放学一路回家。
东棠跟两个小伙伴儿商量着:“放学我和楚忆做值日呢,你们先回去吧。”
严浩愕然:“你俩昨天不是才做了值日吗?”
东棠愣住:“是吗?嗳,怪我妈,她老让我给你们做榜样来着呢。”
马小川接了一句,“造孽啊,还好我没分到我爸那个班。”
东棠笑骂:“就你们事儿多,好好学着我和楚忆,多勤快啊。”
然后放学铃声刚响,最先走出教室门口的,就是楚忆和东棠这俩娃子了。
楚忆拍了拍自己刚换的斜挎书包,神秘地凑过来:“给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东棠削尖了脑袋扑过去,想看楚忆书包里到底装了啥好东西?
“别急,咱走工地那边去。”楚忆把东棠的脑袋推开,不让这人捣乱。要现在拿出来被人瞧见,还有我俩的份儿吗?这人又实在,当着外面儿从不和人抢东西,吃的亏多了去,白长那么大个儿了,脑袋傻着呢。没人帮你多个心眼,以后你准被人挖个坑埋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就换道儿去工地了,渺无人烟的废弃工地硬是被他俩给开辟出条路。楚忆拍了拍屁股,就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