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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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执行官有给我说过他们为什么不接受让你安乐死的理由，不过现在……他们似乎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呵呵，说到底，我的生死不过都是塔区用来和联合政府博弈的道具罢了。”韩君倒是十分释然，他轻笑了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寂寥，接着，他转头看向了赵弘光，“你很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替我梳理好精神海。不过想要为我重建壁垒，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赵弘光不太确定韩君是否知道自己替他重建精神壁垒遭到反噬的事情，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以具体的字眼回应对方，说得多，错得也多，暴露得更多。
不过韩君似乎没有想要继续就自己的治疗聊下去的打算，他收敛起脸上那副戏谑的笑容，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我有过一个匹配向导，我们结了婚，还一起去过圣梵洛塔区度蜜月。”
“你说的向导是魏辰学长吧？他是我的校友，作为首席向导他的确配得上你这位首席哨兵。”对于魏辰，赵弘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他只知道对方作为向导拥有相当强大的能力，以及对方最终为塔区奉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他和我的匹配度是92％，这是个很高的数值了。我听说……你和我之间是95％，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有幸能接连遇到这么高匹配度的向导，要知道很多哨兵一辈子都盼不来一个60％匹配度以上的向导搭档。”虽然自己这些年很倒霉，不过韩君也知道在某些方面，自己是幸运的。
韩君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猜你肯定也对那场让塔区损失惨重的战役有兴趣。可惜，我的脑海里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甚至连魏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后来黑塔里的人告诉我，魏辰在那场战役中尸骨无存。现在，塔区在英灵墓地，以我的名义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
说完话，韩君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弘光。
“所以你想去拜祭他吗？”赵弘光轻声问道。
韩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将头往后仰去，让整个后背可以靠在医疗床上。
“他们不会让我离开黑塔的。我求过黑塔的管理层很多次，最后他们都以狂化哨兵必须接受强制隔离为由拒绝了我。我想，我或许没机会去魏辰的墓前为他献上一束他生前最爱的玫瑰了。”韩君垂下眼，此刻的他完全丧失了生气，那双棕色的瞳仁里，灰蒙蒙地覆盖上了一层阴翳，“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作为一名哨兵，我居然没能守护好自己的向导，我是塔区里最糟糕的哨兵，根本不值得受人称赞，该下地狱的人，是我。”
“韩……哥哥，你别这么自责，我相信魏辰学长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听到韩君这番自暴自弃的话，赵弘光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捏紧了，他不仅替对方感到悲伤，甚至替从未谋面的魏辰感到一份深深的遗憾。
“等你好起来了，我陪你一起去好吗？”韩君越是这样颓丧，赵弘光就越觉得自己应该拯救对方，他想，要是魏辰还活着的话，对方必定会和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会说谎的人，终究是满身破绽，韩君看着不太敢与自己直视的赵弘光，最后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
“啾。”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气息，让肥啾感到了不安，它在赵弘光的手腕上跳来跳去，最后更是忍不住用脑袋蹭起了对方的手指，它只是觉得自己的主人好像也变得伤感起来了。
赵弘光顺势抚摸着肥啾茸茸的毛发，郑重其事地答应了韩君的请求：“一定。”
因为替韩君构建精神壁垒失败，甚至引发了对方几乎猝死的后果，赵弘光不敢在短时间内继续行事。他去隔壁找到医务人员要来了一床薄毯之后，用镇静剂帮助早已难以自主入睡的韩君暂时陷入了安眠之中。
赵弘光仔细地将替韩君盖好毛毯，这才又坐了下来。
其实他很想问问韩君关于那位魏辰学长的故事，作为一名还没有匹配过哨兵的向导，赵弘光也想知道哨向之间的匹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书本上的东西终究只能作为参考，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肥啾，我到底该怎么办？”赵弘光陷入了痛苦的选择之中，虽然在林少安面前他斩钉截铁地声言要为韩君争取最后的机会，可是他却不得不面对任务失败会立刻害死韩君的悲惨的局面。是让韩君在平静中度过最后的时日，还是用自己的性命，也用韩君的性命去孤注一掷呢？
肥啾歪着脑袋对赵弘光左右打量一番，最后它跳到韩君的身上，努力用自己的小嘴叼起了毛毯，向赵弘光暗示着什么。
肥啾站的地方在赵弘光的眼中是个有些尴尬的位置，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精神体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举动了。
毛毯之下，有着肥啾想要的东西，唯利是图的精神体，让赵弘光感到自己有些分裂，明明自己是个善良正直谦让的五好青年，为什么这只小山雀就这么贪婪呢？
最后，赵弘光只好哭笑不得地伸过手将肥啾一把攥住，他必须阻止这个小坏蛋在他尊敬的韩叔叔身上捣“蛋”。
“肥啾，我说啊，这一次搞不好我可能会死，到时候，你也会死。”赵弘光这么说倒不是危言耸听，他已经切实地尝过自己的精神触须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所灼断带来的可怕感觉了。肥啾疯狂地啄着赵弘光握住自己的手指，它那一身蓬松的毛发被对方这么一捏又要乱了，毛发乱了，对于肥啾而言，比死还要可怕。
“肥啾，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为了你的新房子，到时候，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完全没在怕的，赵弘光也算放了心，虽说人们认为精神体不过是哨兵与向导潜意识的投影，不过赵弘光却早已习惯将肥啾当作一个独立于自己之外的生命，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诚恳地和自己的精神体商量事情。
第23章 蛋包饭
第二天一大早，赵弘光的母亲就托人将儿子要的蛋包饭送来了，因为担心路上会冷掉，她还特意买了个保温饭盒。
一般情况下，非塔区内工作人员，或是作为高级哨兵或者向导的伴侣申请入住塔区的普通人，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塔区的，哪怕这个人是某位哨兵或者向导的父母，不过一张关系证明却可以让他们给自己的家人带一些东西进来。
毕竟，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亲情，也是难以切断的。
负责递送东西的工作人员将蛋包饭转交给了黑塔的守卫，然后再由守卫亲自交到了赵弘光的手上。
“我也觉得黑塔里的伙食挺难吃的，你妈妈对你真好，特意送吃的过来。”守卫有些羡慕地看着赵弘光手上那个小熊形状的饭盒，虽然没有打开，但是他从递送人员将饭盒递给自己时揶揄的那句“妈妈的小甜心”里仿佛已经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毕竟，妈妈是许多人心底温柔、依赖以及美味的代名词。
说实话，这几天赵弘光除了不停地服用能量补充剂之外，他压根没有去食堂吃过一顿饭，饭菜为了照顾五感容易敏感的哨兵们，口味整体清淡，与美味相差甚远。
“多谢。”赵弘光现在没心情和热情的守卫大哥闲聊。黑塔里面许多患病哨兵都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对方却在轻松地试图和自己攀谈关于食物的问题，当然，赵弘光知道这不怪对方，只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哥哥，蛋包饭来了。”赵弘光关上门，走近了仍被牢牢固定在医疗床上的韩君。
对方在镇静剂的帮助下并没有睡很长的时间，不过好的一面是，对方暂时也没有狂化的征兆。
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之后，韩君精神海深处的灼痛愈演愈烈，这让隐忍惯了的他显得十分痛苦。
韩君眉心紧拧，不时面容痛楚地地咬紧牙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让自己发出懦弱的呻吟声。
“是你妈妈做的？”韩君睁开眼，他比前些日子看上起憔悴了许多，那双晦暗的眼中微弱的光亮，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嗯。”赵弘光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饭盒，还冒着热气的蛋包饭以完整的形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金黄的蛋皮上，满满都是红红的番茄酱，散发着诱人的酸甜气味。
“我妈厨艺特别好，等你康复之后，去我家尝尝她的手艺吧。”赵弘光将别在饭盒盖子上的勺子拿了下来，舀了一口后送到了韩君的嘴边。
“尝尝吧，哥哥。”虽然赵弘光始终觉得叫韩君哥哥有些拗口，因为对方那成熟英俊的长相以及和自己之间的年龄差，实在不像他心目中的哥哥，而更像是一个长辈般的叔叔。但是考虑到韩君的心情，赵弘光还是愿意违心地叫对方一声哥哥。
“你不吃吗？”韩君喉头滑动了一下，记忆中的香味让他苦涩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唾液。
“你先吃。”赵弘光并不饿，他一大早就喝了两瓶娜塔莎给自己的能量补充剂，这种高科技的药物除了昂贵以及味道带着化学制品的气息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在给使用者提供身体所需的精神与肉体能量之后，它甚至能够让人产生饱腹感。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君乖乖地张开饿了嘴，被捆绑在医疗床上的他，连进食和排泄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是他的悲哀，却也是他的无奈。
虽然韩君一直心心念念叫嚷着想吃蛋包饭，但是当他真正地尝到这份久违的美食时，他早已失控的五感却令他着实感到了一阵来自舌尖的强烈刺激。他喜欢番茄酱在舌头上就像流动的岩浆，酸甜的口感被放大了数十倍，而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早已无法防备这样的刺激。
“唔……”韩君差点没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抿紧了双唇，然后强行将嘴里那一团折磨人的东西吞了下去。他已经没法尝出自己喜欢的食物的味道了。
“哥哥，你怎么了？”赵弘光慌了神，他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从韩君痛苦的表情中，赵弘光早该料到对方这样的情况是无法吃正常食物的，可是他却不忍心让韩君的愿望一次次地落空。
“呃……呕……”随着韩君强行将食物咽了下去，接下来遭罪的就是他的胃了。
因为长时间在治疗期间都是靠营养剂液补甚至是鼻饲进食，韩君以前一个人能吃掉五斤烤牛排的铁胃早已萎缩，食物里稍微多了些油脂或者硬物就能让他的胃难以消化，甚至出现排斥情况。
这样的后果就是韩君突然呕吐了起来，他虽然只吃了一口蛋包饭，却吐出了一大滩胃液乃至是胆汁。
赵弘光不得不放下饭盒，赶紧替韩君抚胸拍背。
“别担心，我只是很久没吃外面的东西了。”
韩君吐出之后，自觉舒服了不少，看到因为自己不适而惊慌失措的赵弘光，他这就出声安慰起了对方。
“对不起！”赵弘光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考虑得周祥一些了，以他在向导学院所学习了解的知识，他明明知道韩君的身体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可是……
最后，赵弘光不得不自己吃掉了剩下的蛋包饭，他吃得很认真，当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在替韩君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赶紧将这个不吉利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有妈妈真好。”韩君看着赵弘光捧着那个可爱的小熊饭盒一口口地吃掉了自己最爱的蛋包饭，发出了一声感慨。
赵弘光抬起头，舔了舔唇边的饭粒之后，这才问道：“对了，哥哥，你的父母呢？你病得这么重，他们不能来看望你吗？”
“我的父母？”韩君愣了一下，“我出生后不久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一起生活，然后在我十岁的那年，我父亲也死了。嗯……他也是个哨兵，S5级的，他没有匹配向导，又因为性格暴躁孤僻，也没有正规战队肯接收他，所以他只能接一些别人挑剩下的任务，赚不了几个钱，而且十分危险。”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君顿了一下，他平静的神色里，很难看出他对自己父亲抱有一种怎样的感情。
“有一次他出任务的时候，据说受到敌人的精神攻击，导致壁垒损坏陷入狂化，后来他就被塔区的‘清道夫’给当场荣誉处决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别人给我说的。那天，他说了他接了个值钱的活儿，还特意买了只烤鸡给我开荤，我吃了半只，留了半只给他，毕竟他再怎么讨人嫌，也是我爸。”韩君垂下了目光，然后轻轻笑了笑，“对了，清道夫早改名叫‘守护者’了，毕竟以前这个名字听起来总有些像回收垃圾的，是吧？呵呵呵……”
在赵弘光打扫完病房之后，肥啾又自觉地从主人稍微放松下来的精神海中跳了出来，而这时候，韩君也正好讲完了关于自己身世的故事。
“啾。”肥啾轻轻啄了一下赵弘光的耳垂，因为它察觉到对方的思绪中充满了悲伤，真是个不省心的主人。
“抱歉，让你想起这段不好的回忆。”比起轻描淡写描述自己悲惨经历的韩君，赵弘光的鼻子却逐渐开始发酸，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那些超出他常识的事情，他一时难以消化，自然也很难对韩君进行适当的安慰。
在赵弘光觉醒向导能力之后，虽然他与自己的父母聚少离别多，但是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到位于A1安全区的家中，他总能感受到双亲那发自内心的关爱，也正因为有着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作为后盾，他的成长可以说充满阳光、一帆风顺。他难以想象十岁的韩君在夜晚一边守着半只烤鸡、一边等待父亲回来时有多么孤独，多么无助，他真希望自己能穿越回那个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可以陪在对方的身边。
“用不着对我说抱歉，我倒是很高兴有个人愿意听我说些废话。别人都把我看作圣内伦萨的英雄或是传说，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过往的日子里有过悲伤，也有过幸福。其实，我不是那么倒霉的，你不用太过同情我。毕竟我曾睡过这个塔区最棒的向导。”韩君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一点要责怪赵弘光的意思，也并没有继续沉湎于那些悲伤的过往。
赵弘光微微别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