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弟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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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识忍不住笑,“去多久?”
钟鸣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玫瑰姐再要漂个金发,再要点粒痣,再要……”
周识打断他,“等等,你是不是把我的事告诉玫瑰姐了?不然玫瑰姐怎么肯帮忙?”
钟鸣就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同玫瑰姐讲,去夏威夷就不用再天天看到我爸做的点心,更不用天天吃糖火烧,更不用同我爸飚国语……”
想到钟植浩那一口国不国粤不粤的外星语言,周识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个人隔着铁栏杆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有路过的巡查注意。
周识遥遥抬手,示意很快说完,又问道:“就来找我说这个?”
钟鸣想起正事,“不是。”
他从书包里翻出只荷叶鸡,鬼鬼祟祟塞给周识,“小心别让人看见,这个今天吃掉。”
又翻出卤鹅一盒,“这个可以明天吃,我叫阿婆加盐了,不会坏。”
又翻出压缩饼干公仔面若干,“这些放着慢慢吃。”
周识满脸难以置信,“拿这些做什么?”
钟鸣说:“我去问过,他们说警队训练内容是地狱式,课室里无冷气无暖水,睡觉只有木板,蚊同蜘蛛亲密接触。你腿上有伤,落下病根怎么办。步操又难,还有什么单独求生,夜间步行……”
周识说:“说重点。”
钟鸣说:“说你们考核内容是‘斗吃得少’。”
周识啼笑皆非,“你问的谁?什么学校的?”
钟鸣说:“糖水档阿婆的外孙啊!他以前上的是什么皇家香港警察少年训练学校,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斗吃得少要赢就只能吃豆。不过你别怕,我给你送公仔面,还有猪蹄凤爪,吃什么补什么——”
周识说:“那所学校倒闭了。”
钟鸣说:“什么?”
周识说:“粉岭那所学校四年前就倒闭了。我这里有冷气有暖水,睡觉有床,也不斗吃得少。”
钟鸣:……
巡查终于走来,拿着计划册,“1班周识?”
周识敬礼:“Yes,Sir!”
皮鞋跟相碰,干脆利落“啪”的一声,小麦色手臂绷直肌肉线条,标准敬礼。
钟鸣在内心里“哗”,难怪要做警察,这么威!
巡查不假辞色,翻到一页,利索地标了个“0”,“私相授受,纪律扣一周零。”
周识:“Yes,Sir!”
钟鸣“哎嗨”一声:“什么啊,罚我款不就行了吗!欺负新学员有什么意思!而且你们这是什么新词,私相授受?合着学员都慈禧你们都李莲英是吧?”
巡查面无表情,又标一个“0”。
钟鸣闭嘴。
周识一走,真正是一入铁门深似海,从此识哥是周Sir。
钟鸣闲得发慌,满大街闲逛,结果被星探标记,皇后大道一条街逛下来,口袋里的经纪公司名片攒了一沓厚。
逛着逛着,碰到猫仔,两个孤独的男人面对面吃甜豆花。
猫仔说:“阿鸣,你也该考虑一下未来,总这么混着也不是办法,我看当明星就不错。玫瑰姐有几次都说,阿鸣长得不输——”
钟鸣懒洋洋,“有饭吃为什么要工作。”
猫仔说:“话不是这样说。你看我们大佬,有没有饭吃?为什么还要拼?”
钟鸣说:“和义堂是一把刀,可是后面还追着第二把。港口那边胜和社也不是吃素的,大佬伯不拼不就要被人砍。”
猫仔骂了句脏话,“也是,搞事雄当年就是白眼狼,跳到胜和社当了坐馆,更狂!”
搞事雄就是胜和社现任坐馆,搞事雄的儿子李慎庭就是十年前在除夕夜上门替父亲踢馆的恶少爷。
猫仔一口吞掉桑葚果酱,“不跟你说了,我走了。这两天胜和社又在搞事,庙街那里乱得很。”
钟鸣说:“等等,我吃完跟你一起去。”
整个港岛上方漂浮着台风到来前的低气压,一夜之间就变天。
等钟鸣拨开人群穿行到“地道北京小吃”摊,摊位上已经只剩一滩即将干涸的血。
街坊四邻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胜和社的新任“尖东小霸王”19K带人来庙街摆□□档,19K亲自睇馆,大马金刀地一坐,就要收钱。
钟植浩见他年轻,就低声说:“年纪轻轻,不要轻易沾‘白小姐’。”
19K斜着眼,“只有我玩白小姐,没有白小姐玩我!”
钟植浩就摇了摇头,“没有人躲得过的。”
胜和社做这个生意,19K正有一帮毒海沉沦的兄弟,听了这话立刻被戳了脊梁骨,一拥而上。
等到丑基带着人杀过来,钟植浩已经半张脸都找不到了。
钟鸣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只问一句话:“我爸在哪里?”
丑基带着钟鸣去医院,白大褂的医生说:“可以救,但是治疗费用预计不菲,家属早做准备。”
钟鸣只看了钟植浩几分钟,就出来接过缴款单,说,我回去拿钱。
他回到庙街,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有点发愣。
钟植浩不太和他提钱的事,但他爸确实比他想的还要穷。
钟鸣在那摊血边上坐了很久,直到那滩血发乌发臭,常常在烂果摊边围绕的蚊蝇蜂拥而至。
他翻出口袋里的名片,然后去杂货铺打电话。
猫仔正在看场,见状把他拽住,“阿鸣,不就是钱!?跟我回和义堂,兄弟们凑一凑——”
钟鸣轻轻挣开他的手,“这几年大佬伯从哪些生意里抽身出来,猫叔,你心里有数的。这件事,社团不可以沾,只可以我自己来。”
猫仔说:“至少要问少当家!少当家去哪里了?我去叫他们找——”
钟鸣一声厉喝:“猫叔!”
猫仔愣住。
钟鸣说:“周识如果回来,势必要看在庙街的面子上去找胜和社。不管他输他赢,和义堂的破绽已经露出。大佬伯不在,周识一个后生仔对七个社团,谁死谁生?”
少年人的牙关咬得死紧,眼睛却亮。
猫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周识有胆识有热血,但毕竟太年轻,八大社团都不会买他的帐。黑道说到底,是靠脸面换交情。如果只凭周识去挑胜和社,到时候和义堂都会被闻风而来的喽啰铲平。
钟鸣跟经纪公司签了草率的合约,草率地拿到了第一笔薪水。然后他在公司通宵贴了一墙的马赛克瓷砖,又预支了一次。
薄脆的港纸落进病房,一个涟漪都不起。
周识从督查那里听说胜和社的19K杀了人,当时就有种不良的预感。
胜和社和和义堂一贯不对付,也许真的会趁着这个时机来庙街找事。而且从钟鸣九岁起,就从来没有相隔这么久不跟他见面过。
周识请不到假,连夜偷偷翻墙回家去看。
猫仔和丑基正蹲在和义堂门槛上,一人一支烟,都没有点燃。
隔壁门上的红联被撕掉,光秃秃的门棂。
周识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捞出来的死鱼一样毫无生机,他说:“阿鸣在哪里。”
他在长生店找到钟鸣,拥挤不堪的神龛佛堂中贴满陈旧的名牌。
一半阴暗一半光明的角落里,钟鸣正屈腿坐在地上,在一只小香炉里点线香。
少年人白瘦的手臂不知为何有些脱力的颤抖,无论如何都对不拢那点小小的火苗。
然后他的手被另一双拢住了,同样年轻但稳健得多的手指握着他的手,点燃了一注亮红的火星。
钟鸣抬起头,平静已极,一夜之间长大三五岁,可以直接和周识平视。
他说:“哥。”
周识只觉得一股邪火陡然窜进四肢,烧尽最后一缕青春,五脏六腑开始背着铅球越野。
他听了那一句“哥”,第一反应就是捏紧拳头,回头转身。
钟鸣知道他要做什么,未及起身,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小腿,“哥!”
周识的拳头捏得死紧,额头上崩出隐藏的青筋,居高临下地俯视钟鸣,逆着光,像一个真正的邪魔。
邪魔咬着牙,“杀人偿命!我要让他们通通偿命!”
钟鸣险些拉不住他,索性张臂抱住了他的腿,声音已经开始嘶哑,“偿什么命!你不是滥仔,你是警察!”
周识吼:“我不当了!”
钟鸣嘶叫:“周识!”
周识继续大声说:“我就不该当什么警察!我就是滥仔!我爸是,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我永远都是!”
钟鸣没有说话,掌心贴在他的裤腿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依然可以感知到周识小腿上起伏的一道新鲜伤疤。
周识挣开钟鸣的手,蹲下来,一只手罩住了钟鸣的脖颈。
仿佛与十年前雨夜的问话呼应,他说:“阿鸣,你跟我混。我罩你。”
钟鸣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
他又说了一遍,沉稳笃定,“阿鸣,我罩你。”
钟鸣抬起眼睛,一片澄明,细碎的星子在闪。
他说:“周识,各人有各路,我做不来黑帮。”
周识手指上有层薄薄的茧,是练射击磨出来的。指腹下是钟鸣的血管搏动,平稳真实。
钟鸣继续说:“你也一样。”
周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遽然松开了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陌生。
他像行尸走肉一样问:“是因为我。”
不肯以牙还牙,打落牙齿和血吞,是不是因为我,因为那个愚不可及的理想。
有那么一分钟或者两分钟,钟鸣没有搭腔。
周识又问了一遍。
钟鸣轻轻地说:“如果,真的是因为你。”
周识屏住了呼吸。
少年人的眼睛黑白分明。
他说:“你要让我白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听我解释!发刀只是一瞬间!说甜就甜没在怕的!
【其实也没有甜,因为作者还挡在柜门前。
第4章 春光
周识一面扮港大在读的黑帮少爷,一面当品学兼优的新晋警察,两边都不敢露馅。一边怕大佬周发现亲生仔是条子,一边怕上级发现新警员是黑帮少当家。
明明两个职业都威风,却被他做得抱头鼠窜,整整两年。
邹箬阳见他看日历,就想起来,“今天周日?”
周识点头。
邹箬阳就推开窗喊:“阿E!别走,等我一起吃饭,我下午换班!猪脚饭?ok!”
周识说:“多谢。”
邹箬阳见怪不怪,拍拍他结实的肩膀,“得啦得啦,孝顺仔,我知道。周日要回家看老豆嘛。你兄弟也回?”
周识想了想,“不一定。”
邹箬阳说:“见到他记得帮我要张签名。我表妹从大屿山过来追钟鸣,谁知道钟鸣红到海港城演出都挤不进人。”
钟鸣是红,一出道就爆红,天生大明星。
周识从进油麻地警署开始,一周至少五次送离家出走的少女回家,其中有四次能在少女书包里翻到钟鸣的写真。
刚开始他看见写真上钟鸣故作忧郁的深沉样还会闷笑,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听邹箬阳打趣少女。
“追星啊?追钟鸣啊?要不要我替你要个签名?你这样追追不到的啦,全香港谁不知道?钟鸣中意小龙女,御姐款来的嘛!”
时年神雕侠侣正在热播,古天乐白白嫩嫩仿佛一块玉雕豆腐,不也是被小龙女收归裙下?
少女们这么一想,哭得更伤心。
周识走离警署,三下五除二脱掉警服,叠进书包,换上黑衬衫黑仔裤,戴上墨镜。
又走过两条街,路边音像店水果摊米粉档老板见到一身黑的周识,纷纷站直行礼,“少当家。”
周识点点头当做打过招呼,径直到了一个水果摊边,挑了几只黄菠萝。
猫仔正打着扇子看摊,打了个招呼,“少当家,今天不上课?”又说:“巧了,阿鸣也刚挑了菠萝回去。”
周识说:“那我换芒果。”
猫仔看少当家瞎猫碰耗子似的一连挑了两只发青的芒果,多少有点不忍心,“少当家,怎么不戴眼镜?”
周识摸了摸裤袋,“忘带了,没事。”
其实不是忘带了,上次跟小混混打架,眼镜被踩得稀碎。
庙街和义堂门口,门槛上坐着两个人,正在吞云吐雾。周识眯着眼睛看了看,发觉其中一个是丑基。
另外一个回头来跟他打招呼:“哥!哟,有芒果?我这儿有菠萝!”
原来是钟鸣,穿着件风骚硬挺的红夹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明星。
周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脑后,“你抽烟?”
周Sir手劲惊人,大明星被打得差点吐出半片肺,但转手就又点一支,“哥,你也想想我是哪一行的好不好。”
当明星的哪有不抽烟喝酒的?也就是周识忙得心力交瘁,连TVB都少看,这都不知道。
周识不再说什么,洗了手坐在门槛上切菠萝,切完菠萝用盐水泡,又切芒果。
丑基说:“你以前喜欢小龙女,别人都不喜欢,现在别人都喜欢小龙女,想想还是你有眼光。阿鸣你下次买马提前同我讲,我跟几千块——”
钟鸣说:“小龙女啊?现在不喜欢了。”
周识提起耳朵听。
钟鸣说:“太威嘛!女朋友还是柔柔的软软的才得意。”
丑基说:“穆念慈?”
钟鸣把脸皱得像苦瓜,“哗,有仇啊?!穆念慈?!新婚三天,新郎官被幽怨之气榨干,吐血而亡。”
周识切好半只芒果船递给钟鸣。
丑基说:“那到底喜欢谁?”
钟鸣移开香烟,啃芒果啃得嘴角黄黄,胡说八道起来:“喜欢玫瑰姐,你管不管?”
话音未落,又一巴掌拍在他脑后。手劲更大,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大佬周一手揽着玫瑰姐,另一手还要再打,“你抽烟?”
钟鸣茫然地点点头,“抽啊!可是打我不是因为我说喜欢玫瑰姐吗?”
大佬周吞了口气,“废话,喜欢玫瑰不应该?”
又吞了口气,大佬周开始讲故事,“当年我在九龙城看□□档,一天赚三十块!可是我最后为什么不留那个帮?”
钟鸣说:“因为三十块太少——”被大佬周又一巴掌打回去。
周识低头,把另一半芒果船递给玫瑰姐。
玫瑰姐把坤包丢给丑基,自己接过芒果吃了几口。
大佬周说:“九龙城有多大,有没有油麻地大?九龙城里死了多少人,垃圾山里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