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残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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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再没有了。
毕业那天,几乎是下意识的,连几根大脑神经都来不及过,他拿起手机想拨给韩轶,告诉他这普天同庆的好消息,跟他说,这次是真的夜没白熬、骂没白挨、大腿没白抱,随后热度冷却也在一瞬间,陆益嘉看着通讯录里很久没点过的“师兄”,倏得垂下手,看窗外飞鸟掠过,天边一两抹浅淡的云,秋天要来了。
八月份,陆益嘉的外婆住进协和,他暂时推了南京和上海两边大学的邀请,专心陪床。
一天又陪外婆做完一次化疗,老人家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陆益嘉到住院部楼下转了两圈,最后蹲在小花坛边,从兜里掏出盒烟,抽了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半个月后,外婆去世,远嫁的姑姑带女儿回来奔丧。
她年轻时跟人私奔,陆益嘉的外公外婆都坚持跟她断绝往来,大半辈子没再见过,对陆益嘉来说,同样陌生大过亲近,也才知道,姑姑的女儿竟就在北京工作。
回南京办完丧事,陆益嘉同陌生的表姐回到北京,他遵守遗愿,把老人家的一部分骨灰带在自己身边,安置在向阳的书房,这样让他不敢过得太颓唐,好歹按时起床睡觉,牙也要刷三次。
又到周末,那前二十几年没见过面的表姐约陆益嘉出去吃饭,两个人年纪相近,表姐性格随了外婆家,跟陆益嘉竟然也有话说。
陆益嘉陪她逛完女装区,两人查了评分挺高的一家餐厅吃饭,他再不懂事,好歹已经二十六岁,能做个六十分的男伴,至少购物袋全部拎在手里,时而能接一两句意见询问。
一切都顺利,只是没想到跟着服务生入座时迎面碰上也刚进来的韩轶。
他身边另外还有两男一女,一身严整正装,明显商务午餐的模样,两人在人群中慢慢停下脚步,陆益嘉先开口:“师兄。”
韩轶看他又看他身边的女伴,只匆匆点头嗯了声便转身走开,似有要事缠身。
落座后表姐问道:“认识的人?”
“是我师兄。”陆益嘉道,“回国后在实验室带我的,一直帮我很多。”
“他刚看我那眼把我吓着了。”表姐玩笑般耸耸肩,“很凶啊。”
陆益嘉把菜单递给她。
吃过饭,两个人又去逛宜家,买了不少东西,陆益嘉跟着回去帮忙装好两个柜子,到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初冬夜风冰凉,陆益嘉紧了紧大衣,小跑几步,进了新租屋破旧的单元楼门。上到二楼,刚把钥匙插入锁孔,后心突然一阵发凉,心脏剧烈地跳,他来不及回头确认身后楼梯间角落那个模糊的黑影,就被一阵酒气包围。
胳膊和胸膛似铜墙铁壁,陆益嘉抬腿往后踢,手肘也狠狠后顶,耳边听到闷哼,桎梏却不松更紧,耳畔甚至有唇印上,擦着他脸侧的皮肤,陆益嘉浑身寒毛竖起,下一秒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突然听见久违却熟悉的声线低喃他姓名:“陆益嘉……陆益嘉。”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韩轶转过去亲住,只知道那吻杂乱无章,似乎极为留恋他嘴唇,拿牙齿和舌头撕咬舔舐,但又贪心想要描摹他眉眼与脸孔,浓重的酒气跟着热吻一阵阵冲进他胸肺。
陆益嘉被抱得骨头根根作痛,背抵在门板上丝毫动弹不得,事实上他浑身都软,全凭腰间背部那双铁牢一般的大手支撑,韩轶边吻边叫他名字,慢慢有泪滴在他脸上,陆益嘉又觉得整颗心都跟着痛,他发着抖,睁开眼承受撕扯的吻,在黑暗中看面前痛苦皱眉流泪的一张英俊的脸。
外婆临终前既痛也怕,她心疼从此陆益嘉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怕他再活不成人。
可此刻陆益嘉才想,跟四年前不同,他现在不是了无牵挂,他怎么会是了无牵挂。
第十一章
陆益嘉痛得发懵,漫长的吻几乎令他窒息,幸好韩轶在那之前停了下来。
随后韩轶渐渐将脸埋在陆益嘉颈侧,一个非常依赖的姿势,陆益嘉好像能感觉到他湿着的睫毛还是额发碰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肤,灼热的呼吸几乎让陆益嘉也跟着微醺。
他比陆益嘉高出大半颗头,要做这动作不容易,整个人弯曲得别扭。
可楼梯间窜风,体感温度比室外还低,绝不是适合久别重逢拥抱感慨的地方,陆益嘉一手勉强护着韩轶,另一只手艰难转动钥匙,两人跌跌撞撞进了房间。
可是他很快就被再次按在门板上,韩轶甚至不给他开灯的机会。
陆益嘉推他:“师兄,你先……”
“别叫我师兄。”韩轶似乎又被这两个字激怒,跟他抵着额头,整个身体都贴紧陆益嘉,拿一种轻而发抖的声音问他,“陆益嘉,我能问问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吗?”
他又流泪了,一只手掌控着陆益嘉的脸,好像连他每根头发丝的主权都要拿走,受伤哽咽地质问:“你有心吗?你有良心吗?”
陆益嘉被他箍着喘不上气,但是顺着他,没有挣扎,只艰难地把一只手贴上他侧脸,拿掌心缓缓地蹭了蹭:“是我表姐,我阿姨的女儿。”
“我外婆没了,师兄。”陆益嘉哄他似的,也把声音放得很轻,“那是我表姐,以前没有来往,外婆去世后才跟我阿姨来的。”
韩轶确实是醉酒,但既然还知道打车过来,站在楼梯间没骚扰别人,只逮着陆益嘉亲,说明还是有理智残存,两人分开后,陆益嘉把他安置在沙发上,进浴室拧了条毛巾出来,给他擦脸擦手,又倒杯温热的大麦茶给他暖手,随后面对他在茶几上坐下。
这人头发微微凌乱,但整体还是中午见到时那副装扮精致的模样,西服外比中午多了件薄呢大衣,不看脸是很能唬人的样子。
他眼睛发红,不知是酒精熏得还是什么,刚刚做过恶的嘴唇也不体面。
陆益嘉问他:“还醉着吗?”
韩轶垂着眼,良久“嗯”了声,低声说:“喝太多了。”
陆益嘉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笑。真实情况是他内心也非常懵,在门外知道是韩轶以后就没有了任何的想法,不只是不再挣扎,他想让韩轶别哭。
韩轶怎么会哭呢,本科时候他这个人非常毒舌,脾气又坏,后来可能是长大了,要开始学着做一个成熟的男人,所以才又慢慢转变成一个寡言严肃的人。
但无论什么样的韩轶,都不适合流眼泪。
然而笑了以后,心里觉得非常放松,可能此时也是真的不需要什么缜密的计划和心思。
他拧热毛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睛里也有泪,所以谁都别笑话谁。
坐了一会儿,韩轶恢复了大半,低头喝了口茶水,问陆益嘉:“外婆没了?”
“嗯,子宫癌。”陆益嘉捏着毛巾的手搁在膝上,紧了又松,“好在挺快的,没受多少罪。”
韩轶的手慢慢伸过来,牢牢握住他的,盖住那几滴啪嗒啪嗒滴下来的泪,然后另一只手按着陆益嘉后颈,把他抱进了自己怀里。
陆益嘉的眼睛贴在他肩上,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来,他到底不是个孩子了,可是当韩轶又说“还有我”的时候,他却又一次哭得不知收敛。
当晚韩轶没说要走,两个人倒是都挺坦荡,他喝完汤借浴室刷了个牙,等陆益嘉洗完澡后,已经躺进了被窝,谁都没别扭着撇开宽敞松软的床、抢着要去睡那张逼仄窄小的沙发。
陆益嘉住得稍偏,夜里万籁俱寂,能听见渐渐出现的扑簌簌的声音,竟然是这一年的初雪落下。
雪一落,屋里好像立刻就冷了,陆益嘉往被窝里缩缩,韩轶原本在他身后和衣躺着,很快凑过来,不很近,但还是伸了条手臂揽住他。
韩轶轻声问:“睡了吗?”
陆益嘉没说话,只伸出手,慢慢把他手腕上的表摘下,放在了床头柜上,韩轶就立刻将拥抱收紧,胸膛也靠过来,紧贴陆益嘉的背。
“师兄。”过了会儿,陆益嘉小声叫他。
韩轶低声答应:“嗯?”
陆益嘉的声音模模糊糊,要很认真才能听懂:“很想你,毕业那天,很高兴,外婆生病很累,都很想你。”
韩轶沉默很久,又嗯了一声。
他的心跳几乎快得让陆益嘉跟着血压飙升,陆益嘉道:“你计划过去美国找我?”
韩轶还是“嗯”。
几个月前,从韩家出来,韩滢送陆益嘉去地铁站,一路都拉着他聊个不停。
说她已经十五岁了,明年上高中,和韩轶当年读的是同一间,又问陆益嘉,说到他出国读研的学校,韩滢惊道:“之前我哥也差点儿去那儿!”
她八卦起来滔滔不绝:“小陆哥,你不知道我哥多牛,本来我爹妈都说读个博就完了,他读博的时候就跟大爷一样,成天在外面搞东搞西,没必要再耗时间,他非还要出去,后来妈好不容易松口,他自己和家里都准备了好多,可临门一脚,我哥又不了,你说多气人,我妈都给气无语了。”
陆益嘉突然想起来,回国后,他见韩轶的第一面,确实是在托福班外面,当时韩轶还拿了个背包,明显刚从里面出来。
他麻木地进站上车,站在车厢角落听两分钟一次的人工报站。原以为自己对韩轶的愧疚已经够多,不在多那一星半点,可是当他回到盛誉,收拾完东西滚蛋的时候,站在门口,听见身后门锁上的音乐,想起两年多以前,自己在商场碰到韩轶的当下记不起他的名字,就感觉被悲哀从头浇到脚,是替韩轶。
“不用说那些。”韩轶一字一字地,好像从齿缝咬出,极为艰难,他又一次在无意识中把陆益嘉抱得很紧,衬衣半卷露出的小臂上肌理分明,握着陆益嘉的手用力到几乎使他痛叫出声,“你怎么想?陆益嘉,我只在乎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他想要答案,又怕答案,那样引而不发的痛苦陆益嘉却好像全能体会,一秒钟都不忍心叫他多挨。
可陆益嘉也慌,为他无知无觉中七八年浓重的感情,为自己直了二十六年的性向。
这几月,他想韩轶,逼迫自己去想,也不由自主地想。他搜罗来很多片子,头一次,全是男人和男人的,大剌剌躺在视频播放列表里,进度条显示全都打开过,又全都没看多长时间。
很久,陆益嘉被韩轶攥住的手指动了动,肩膀一扭,面对面转了回去,干了大半的发顶挨着韩轶下巴,嘴唇在上看蹭了一下,又害怕似的躲开,钻进韩轶怀里,声音极低,好似哼出来一般,又似远方山上和尚撞钟,那动静在群山间回荡,一圈又一圈,渐渐震天动地:“师兄,你别把我、当女孩儿。”
韩轶一瞬间在被窝里将他抱住,像狼叼住了羊,不生吞掉不会松口,两人隔着两层衣服,却仍觉对方皮肤烫得要命,可被烫死也不松开,怎么能松,陆益嘉发顶被重重吻了几吻,侧脸贴上一只干燥热烫的大手,摩挲什么宝物似的笼着他,然后听他那收敛、克制、生怕吓坏了他的师兄哑道:“没把你当女孩儿,我拿你当我的宝贝。”
第十二章
被窝里,刚说开话的两个男人肩挨肩、胯顶胯得抱着,韩轶的脸凑得很近,眼神灼热,说出来的话也烫人:“还能亲一下吗?”
陆益嘉刚从嗓子里含糊地吐出个“嗯”,他就急匆匆贴上来,单手按到陆益嘉后脑,把四片嘴唇粘到了一起。
强吻时用的是蛮力,全程怎么能制住对方就怎么来,可等正儿八经地接起吻来,两个人其实都没有章法,但奇就奇在好像不管怎么弄、怎么着都是甜的,先是碰在一起挨蹭,陆益嘉就觉得昏昏沉沉,脑子也不会转了,过了会儿韩轶的手下意识扶上他的腰,陆益嘉轻哼一声,两人的舌头就凑到了一块儿。
韩轶的舌头刮过上颚和齿缝,过电似的错觉从喉咙通到尾椎骨,陆益嘉下意识含着口中那根作乱的舌吮了吮,似乎是想求它安生些,可他师兄一愣,接着翻身压上来,干脆捏住了陆益嘉后颈叫他仰起头来,这才更加痛痛快快地吻了下去。
韩轶吻得急,又留恋着不肯分开,偶尔稍停片刻叫陆益嘉喘息,没等他心跳歇歇,便又缠了上来。
“……好吗?”陆益嘉魂儿都要被亲跑一半,模模糊糊地听见韩轶问他,勉强回神,对上对方凝神看他的眼,执着地问,“你感觉好吗?”
韩轶的衬衣叫陆益嘉揉皱了、扣子开了两颗,右边头发还因为陆益嘉情迷意乱时曾把手插进去过所以显得凌乱,现在他还要问感觉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陆益嘉拿胳膊挡住眼,却挡不住泛红的半张脸,偏头道:“很好。”
他们似乎比两个初尝禁果的少年还要青涩,明明贴着对方一刻也分不开,可在床上纠缠半夜,只把自己吻得舌头痛、嘴唇也痛,最后抱着睡着,韩轶的西裤还没脱下过。
前一晚睡得晚,第二天陆益嘉就没能照着生物钟清醒,迷迷糊糊地睁眼看韩轶起床进了浴室,就又睡了过去,过了会儿,听见韩轶在他耳边道:“上班去了。”
陆益嘉睁开眼低声道:“嗯。”
“今天有事出去吗?”韩轶又问。
陆益嘉努力地想,然后在枕头里摇了摇头,韩轶就笑了一下,似乎被他犯困的样子逗乐了,又很舍不得地在他嘴巴上亲了亲:“睡吧。”
陆益嘉又睡了半个多小时,醒来是九点多,手机上有韩轶发来的消息,叫他准备搬家。
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了——这件事昨晚韩轶已经向他确认过无数次,他们情况还和别的情侣有些不同,似乎进度也很不一样,连陆益嘉本人都没觉得现在搬到一起住有什么不合适。
没谈恋爱的时候都再一再二同居过不短的时间,没道理在这个上面再多犹豫。
他捏着手机靠床头坐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在摩挲韩轶的微信头像。
陆益嘉回复道:噢
韩轶回得很快:醒了?
陆益嘉道:刚醒,师兄你几点下班?
韩轶道:很快。
他确实很快,两点多就到了陆益嘉家,门铃响的时候陆益嘉还没想到是他,打开门后,两人一里一外站着,竟然都愣了一瞬,陆益嘉后退道:“师兄……”
韩轶跟着进来,迈了两大步走到陆益嘉面前,伸手捞过他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