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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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谦几步走过去“啪”地一声把冰箱门合上,力气很大地拽着他,想尽办法要打破他的平静。他把景言推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要逃避了,我说了分手吧。”
景言跌坐在沙发里,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他想说我并没有逃避,一直以来我都努力用各种方法尝试着解决问题,只是我失败了,我不想面对失败的后果。
“为什么要。。。分手,”那两个字景言吐出得艰难,“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前几天你不是也说我们好好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吗?”他神色灰败,眼睛却是通红的,直视着眼前这个真正逃避的人。
陆谦往后退了一步,膝盖后的筋肉磕在桌角带起痉挛和阵痛。他在稍远的沙发上坐下,双手交握肩背挺直,没有看景言。“我不想再继续了,觉得没意思。”
“我太忙了,实在没时间陪你玩年轻人那种恋爱体验,也没有精力和耐心应付你的情绪。抱歉,我觉得有点烦了,就这样结束吧。”陆谦把之前想好的台词背出来,其实后面还有一些什么,但他忘记了。
在沙发那端一动不动的人站起来,走到陆谦脚边。景言睁大眼睛,里面没有泪水,他很想让陆谦看看,让他知道现在自己不会经常哭,不会再有他厌烦的那些情绪。
哪怕是今天,我也没有哭。
他跪坐着,身体使不上力靠在他腿上,“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能。。。”陆谦猛地站起来,景言被这一下震得身子歪在一边。“什么都能改?林景言你知不知道我最烦别人说这种话。别再纠缠了,再拖延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陆谦觉得嗓子哑了,坚硬带刺的语句刮过喉咙带出血腥味。真的到了走不动的这一天,他要把身上背负的东西全都丢掉,把仅剩的那根线剪断放他自由。
“抱歉,这些年我没起到一个监护人的作用,也没真正用心照顾过你。你还不到20岁,失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几天你就不会难受了。我们只一起生活了几年,以后你自己过大概也不怎么会想起我。”
瘫在地上手脚无力的人像个被丢弃的木偶,景言僵硬地抬起头,“什么意思,我连家也不能回了吗。。。”“这里本来也不是你的家。”陆谦的声音像寒冰一样把自己包围,在两个人中间砌成一道厚厚的冰墙。
“你去收拾下行李吧,我把你家的小别墅重新装修好了,于嫂也会住在那陪你。下午我就送你走。”像是有一层白雾顺着陆谦站的地方蔓延开来,从他的脚边一路攀爬到自己身上,吸走身体所有的热度。
景言嘴唇发白颤抖着,身上还穿着眼前人的睡衣,他却说要把自己从家里扒光丢出去。他把腿紧紧收在臂弯里,不敢再往前伸出分毫,“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能五年前把我从雪地里救出来,让我在哪怕是虚假的爱和温室里长大,现在又要把我丢回白茫茫一片的空地。他牙齿打颤,传进耳朵里发出咯噔的声音,抱着手臂什么都听不见。
小卧室的门被陆谦砰的一声推开,狠狠撞到墙壁上,“要我给你收拾么?”景言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他勉勉强强爬起来,脑袋里只有陆谦在催他快点离开这一个念头。
他低着头把门关上,房间里还有陆谦昨晚在这过夜的气息。被子里熟悉的味道让景言眼眶发热,墙角那立着一个24寸的箱子,是他们之前去日本的时候买的。
连脚趾尖都传出疼痛,景言浑身发抖,那根针一路扎进耳朵让他连平衡能力也失去了。他裹着被子埋进枕头里,想让自己忍过这一阵再起来收拾。
然后他睡着了,在极度疲惫和绝望的这个中午睡过去。他做了好几个很真实的梦,梦到在小学课堂上背古诗,梦到爸爸从外地开会回来给他带的小纪念品,又梦到在别墅窗户边第一次看见陆谦。
之后就没有了,在这里度过的将近六年的生活他想不起来,在梦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暖和爱意溶入水里,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明明自己几乎从未想起过十五岁之前的日子,景言在梦里也挣扎着,有什么东西像气泡一样从他身边掠过飞走,他在一团雾霭中很着急,想要努力拨开去找。
梦里最后一个场景是在别墅以前住的房间里睡着,陆谦走进来摸摸他的脸。“要带我走了吗小叔叔?”景言不记得十五岁的自己有没有问出这句话,陆谦给他盖好被子揉着他的头发。
“我不带你走啊。你以后要一个人了。”景言伸手抓了一下,就醒了。
是真实的让人害怕的黄昏,他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太阳快落了,房间里被光线染成颓丧的暗黄色。陆谦坐在书桌前面的阴影里,不知道这样看了他多久。
景言手指动了一下,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汗水打湿的痕迹。他浑身都湿透了,可他并不想动,就这样黏腻发冷地躺着。
气氛压抑得陆谦四肢发麻,他在这坐了几个小时,一直盯着睡梦中的景言看。景言在做噩梦他知道,可他被自己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连碰一碰他都不行。
“东西我给你收好了。。。”陆谦开口说了一句。景言仿佛听不见,隔了很久才找回声音。“我真的好爱你,你知道吗。”
他语气里没有颤抖也没有哀求,甚至连伤心和恨意都听不出来,只是再平静不过的表述了一句话。陆谦手指死死扣着座椅,咬紧牙让自己什么也不说。
景言并没有等他的回应,他只是把身体里最后一块金属吐出来。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连一点实体也没有就这么四散在空气里。他撑着一点点理智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陆谦回答得很快,他觉得大概是景言猜测他出轨了才会问这个问题。“那你以前,是把我当作你男朋友吗?”
陆谦皱着眉,觉得这两个问题有些没逻辑,“以前当然是。”他以为景言还要用折磨人的求情来让自己心软。
然而景言看着他,神色怪异地笑了一下。“你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可以走了。”
后备箱里放着那个行李箱,景言没去看他给自己装了什么。车沿着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路开过去,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景言侧脸看着窗外,怀里抱着平时背的书包。陆谦忽然瞥见他食指出血了,再仔细看,十根手指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裂口和红肿。“你这手怎么了?”他没法做到忽视景言身体上的不适,可旁边人没有回答,也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就这么一动不动坐着。
从一条当初你以为会通往新生活的路走回去是会让人恐惧的,可景言心里很麻木。
人一生究竟要承载多少次别离和被抛弃才算结束。我又一次被爱的人永远丢下了,如果用苦痛的次数来计算,我是不是已经活得足够久,足够成熟了呢?
车开进别墅区,那个很久没回去过的屋子就在不远的地方。“在这停吧。”景言忽然开口,没等陆谦把车停稳就把安全带解开了。
把我在这放下吧,这样将来你想起来的时候,也许不算抛下我,是我自己半路走掉了。
他脸色由苍白变成不自然的绯红,嘴唇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在箱子旁边看起来那么瘦,好像拖都拖不动的样子。他提着箱子和书包下车,站在隔着副驾驶的位置和陆谦道别。“你回去吧,再见。”
陆谦不想和他说的最后一句是这个,心里闪过很多话,嘴角动了动。“再见。”是模糊又潦草的告别,然后飞快转动方向盘仓促离开了。
景言低头看着脚背,没有去看车开走的影子。别墅区很少能在路上看到散步的人,他推着箱子走了两步觉得很累,喘不上气,只想坐着歇一会。
他蹲在马路边上,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幻想陆谦会回来接他,把他哄上车,告诉他只是逗他和他开玩笑,再带他开开心心地去吃饭。
可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个可怜又可笑的幻想,景言抓着卫衣领口,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只有哭这一场的力气,连呼吸的力气都被分走了,他好想他,好想回家。
景言拼命扯着衣服,脖子被他抓出血红了大片,泪水在脸上糊成一团。“陆谦。。。陆谦。。。”他声音很低,甚至很微弱,嘶哑地喊着那个再也说不出口的名字。
第42章
尽管是工作日上午,超市里来买新鲜蔬菜的人依然不少。于嫂推着购物车站在竹笋堆前面挑着,景言胃口不好的时候喜欢喝白粥配她做的凉拌笋,她打算挑两根嫩一点的带回去。
有人站到他旁边,往车里放了两样东西。“排骨和鱼我都打好价格了,还有什么要称重的吗?”陆谦边捂着嘴咳嗽边跟她讲话。
于嫂瞥他一眼,没理他,直到挑好了笋又拿了两包青菜塞到他手里,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一会儿再去给他买点水果。”陆谦默默点头,又把头偏到一边咳个不停。
两个人并排走到水果区,于嫂忍不住念叨着要买些什么,“这两盒草莓还可以,再过一阵子过季就没那么甜了。桃子也要,他爱吃软的挑几个。”
“再买点百香果,他喜欢把这个放到柠檬水里。”陆谦跟在旁边说了一句。
他有些笨拙地撕下两个塑料袋打开,接着于嫂放进去的水果。于嫂看他满眼红血丝的脸,心里叹口气,面上仍然绷得紧紧的,“你要不也买点雪梨吃吧,看你一直咳嗽。”说完还要找补两句,“我可不给你煲梨汤了,你自己凑合吃吧。”
“不用了,就给他买吧。”手机在他裤子口袋震动,他接通随口说了几句就挂断。购物车里满满登登都是给景言买的东西,“从他那边别墅区出来买东西不好坐车,以后周三周六上午我都来接你。”
于嫂在买单的地方排队,陆谦在他身后掏着车钥匙,“平时有缺的东西也告诉我,我下班给你送过去。”
等把两个购物袋都放好,陆谦插上车钥匙看看时间,“十点多了,我赶紧送你回去吧,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他这几天身体还好吗?之前我看他手不知道怎么弄伤了,得注意点不能感染了。”
于嫂在后座整理着刚买的东西,头也没抬,“就只有中午吃得下一点东西,能好吗?整天闷在他那个屋子里,我叫他也不出来,给他拿了药膏也不知道他涂了没有。你都把他送走了还在这关心个什么劲儿!”
她话里有掩饰不住的怨怼,陆谦一声不吭接下了。车开了一段路他才声音很低地开口,“再怎么吃不下也想办法让他多吃点,现在也只有你说的话他能听进去一些。”
想着景言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情形,陆谦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他肯定会哭,不知道会哭多久,眼睛是不是又揉肿了。或者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贴着墙壁,直到脑子里的思绪快爆炸了才能睡一会。
要是能恨自己好了,他想让景言恨他,恨也比这些发散不出去的情绪好。
“你说得简单,你没看见他那个样子,魂儿都丢了!我知道我没资格问这些话,但是。。。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才让他伤心成这样?”于嫂越说越气愤,“你要真是因为这个不要他了,以后也别来假惺惺地问他怎么样。”
车越来越快,陆谦嗓子含着一口沙一样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他做那种事。。。”他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你当初说的是对的,他和我在一起会受很多伤害。我不能再让他。。。”
“你现在后悔了?这个时候后悔也晚了啊!我当时怎么劝都劝不住他,他还跟我说你绝不会欺负他。陆先生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哪句做到了呀!”于嫂在后面低头抹眼泪,又不想让他看见。
一时间车里没有人再讲话,开到别墅区了,陆谦在上次景言下车的地方停下来。
于嫂提着两袋子东西准备下车,陆谦想送她过去,被她制止了。“陆先生,”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着他说了这么一句,“你既然把他送走了,就断个干净,以后再别想着来看他了。”
陆谦一直到看不见她才调转车头,只是车开了没一会他就不得不在路边停下。心脏跳得很快,眼眶生疼让他看不清路。这些天他几乎没有能睡着的时候,昨天晚上在办公室里的小床熬了一夜。
家是不敢回的,从送走景言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回去过。房间里被他收拾行李弄得狼藉一片,像是打过仗一样。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景言那天在自己面前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露出的每一个表情。
这大概是景言会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了,尽管那天过得是那么痛苦狼狈,他依然把每一个画面在脑海里过了好多遍。
陆谦靠在椅背上喘了几口气,休息了好一阵再睁开眼才不是天旋地转的。
于嫂让他别想着再来打扰景言了,陆谦边开车边在心里苦笑,不要说想不想,我怎么敢呢?对他做了那种事之后我怎么还再敢出现在他面前呢?
“哈——”床上人喘着粗气惊醒,又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刚睡着了那么一会儿,噩梦就习惯性地找上他。从陆谦的家搬出来第不知道多少天,景言还穿着偷偷带出来的那套墨绿色的睡衣,衣服已经很皱了,重新被汗浸湿。
景言把衣服脱下来丢到地板上,这些天于嫂不知道洗了这一套多少次,袖口的刺绣已经有些开线了。他光着身子重新躺回床上。
冷汗消下去之后是潮热和战栗,景言捏着手心挨过去。他已经熟悉了这种从脚底开始传上来的带着疼痛的抖动,每当他从光怪陆离的噩梦里醒过来,又发现这一切不是梦,都会先经历一阵钻心的折磨。
楼下有轻微开门又关上的声音,这一点点响动都让景言开始头疼。他把被子又拉上去一点,才意识到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是这么不好。
开门的声音,外面有车经过的声音,晨起鸟叫的声音都会让他心烦。有时候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不想听见,就这么双手抱着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当思绪被禁闭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身体的其他五感总是会被放大。景言不想看到听到任何一点外界的信息,他像一个正逐渐报废的太空舱,把所有可能联系到外面的通道全部切断,放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