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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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低头趴着的姿势换成侧枕着手臂,落地窗外面不断有行人经过,冬天终于过去了,怕热的漂亮姑娘穿上了裙子,裙摆像花一样飘着。这一年的寒冷已经结束了。
“谁都有过'这就是我人生中唯一的那个人”的错觉啊。”宋博叹息似的说了最后一句。
姚一航拿着一袋子药冲进来,犹豫地掏出两盒看着景言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吃药。景言接过他手里的药盒,就着宋博刚才倒出来的温水吞了下去。
一顿饭让他们磨磨蹭蹭从四点一直吃到七点多,景言难得地喝了两碗莼菜汤,又吃了小半碗米饭,菜和鱼都没有再动,但也夹了些好消化的东西吃掉了。
他们把景言安全送回来,于嫂早早就在院子门口等着,硬是给他们俩塞了好多水果。“下次再来找景言玩啊。”
等他们开走了,于嫂转身把大门关上,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每年这个时候景言也容易着凉感冒。“今天出去开心吗,阿姨给你洗了草莓,要不要看电视的时候吃一点。”
景言摇摇头,“我回房间了,有点累。”只不过出去了几个小时他就很疲惫,于嫂心里难受,但看他脸色好像比在家的时候好了一些,连忙给他拿换洗衣服上楼。“那你去歇着吧,我把水果给你放屋子里。”
不敢在浴室呆太久,他很快地冲了澡就出来了。有时候仰起脖子在花洒下淋水会让他条件反射地想哭,他近来都是低着头匆匆抹两下眼睛再出来洗脸。
他把姚一航给他的药拿出来,有一盒写着饭后半小时吃,桌子上水还很烫,他就这么把两粒药干咽下去。
床单被子都换上了新的,连窗帘都换成了浅浅的米色。于嫂好像趁他下午出去把房间好好打扫了一遍,屋子里有很清新的气息。
每个人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做什么,景言裹紧薄薄的空调被,上面有于嫂以前就经常用的柔顺剂的味道。他把头埋进被子里,第一次没有因为想起以前而发疯。
宋博说了那么多,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每一句景言都听进去想了一遍。可只有一件事他说错了。
和陆谦在一起的这一年,这五年,都不是虚假的,不是他幻想出来的,是真实存在又灿烂热烈的生活,是遥不可及又转瞬即逝的生活。
等景言四月末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他已经缺课将近一个月了。好在前面几节课的作业都是写报告,任课老师也记得这个成绩不错的学生,严肃批评了他几次让他在到期日之前把报告补上就好。
只是缺课导致他平时成绩会被扣掉不少,景言在办公室里低着头表示以后自己都会按时来上课。姚一航在外面等他出来,“老师没说你什么吧?”
“没事,”景言低着头看路,“以后我正常去上课就行了。”他看看姚一航,问了一句,“你宿舍还有床位吗?”
“啊?你要住宿吗?有是有,可是你每周就两天,加起来五节课,在学校会不会有点无聊啊?”
从小别墅到学校坐公交车要将近一个小时,其实也并不是多么远的距离。以前住在陆谦那的时候,再麻烦他也坚持要天天回家。可他现在不想一个人对着那扇小窗户发呆。
周一姚一航借了家里的车来帮景言搬行李,“你都有驾照了。”景言有点吃惊。“对啊,我大一就考过了,不过很少开。”
于嫂把那个大箱子搬下来,上面放了一个很大的行李包,忧心忡忡地又检查一遍,“非得住校吗?你现在身体又不行,在家有我照顾你才能休息得更好啊。”
景言心里生出一阵烦躁,避开她关切的眼神,“在学校比较方便,有很多课要补。”于嫂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什么,看着他们上了车,还在车窗边一个劲叮嘱他,“在学校要按时吃饭啊,不舒服就打电话回来我去接你,周末一定得回家啊。”
“知道了。”景言关上车窗把安全带系好,姚一航瞅着他,“你怎么了,跟于嫂生气了?长辈们不都这样嘛,念叨得多了点但都是担心你。”
他不说话,把卫衣外套的领子拉到最高,看着姚一航熟练地倒车开走。景言忽然发现只有自己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已经好多年了,他还是像那个15岁就被人接走的小孩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做些什么。
姚一航帮他把箱子搬进来就匆匆去上课,景言一个人折腾了一会把床单被子铺好,只是稍微干了一点活,他就喘着气坐下了。最近他总是很累,无论睡多久都好像不够,有时候只是稍微在楼下多走了十分钟就感觉呼吸困难。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抬起头下意识看了下镜子。昨天他刚剪了头发,刘海不会再遮住眼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以前这张总会被人捏起来的脸变得颧骨突出,景言伸手摸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像吸毒的人那样,骨头一根根分明地在皮肉下面戳出来。
他不想再看,擦干手从阳台走回屋子。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外面有学生骑车经过的声音。景言爬到床上抱着膝盖坐了一会,调好闹钟想睡一觉再起来写作业。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是南方四月缠绵细软的小雨。景言正伴着雨声昏昏欲睡,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抓过来看了一眼,是备忘录提示。
是自从他高二买了手机之后每换一部新的都会添加上去的日期,是和陆谦的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可那一天天气是很好的,没有雨也没有阴云,景言记得很清楚。他握着手机没有想哭,因为那一天是很幸运的日子,就算一个故事的结局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轻易把美好的开始抹杀掉。
闹钟响了,他沉浸于过往景象的有效期也到了。景言揉揉眼睛从床上下去写作业,现实就是他是一个被人抛弃没有用处毫无能力的大学生,还因为逃课需要在一周之内补上好几万字的论文。现实就是美好的东西注定不属于他这样的人。
第45章
课代表在上课之前把一沓纸抱进来,里面是他们上周交上去的英语作文。她一边念着名字和学号一边满教室走着发作业,“林景言,1742。”景言举起手又很快地放下,看到课代表走过他身边把纸塞给他。
两页草草书写的英语作文,夹杂着红笔圈出来的一些语法错误,末尾是一个大写的B评分。景言看了一眼就塞到透明文件袋里,里面都是之前几学期大英这门课的随堂小测或者作业,他几乎大部分都是拿A或者更高的成绩。
可他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和羞涩,老师走进来开始上课了,景言拿笔低头翻着书,和其他大部分学生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思绪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最近他时常能放空几个小时,脑子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的情绪,就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景言,景言。”姚一航在旁边摇着他,“走啦,去吃饭了。”他才反应过来已经下课了。景言把东西收好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
姚一航一边走一边给篮球队的人打电话,走出教室一会发现景言不在他旁边,他回头看了一眼,景言站在离他有点远的地方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他匆匆挂断电话几步跑回来,景言有点勉强地开口,“我胃有点疼,早上忘吃药了,慢点走吧。”他这段时间胃总是不舒服,大概是慢性胃炎什么的吧,一直拖着也没去医院,想起来了就去药店买点药吃。
姚一航有点担心,“你早上是不是又没吃早餐啊,以后我们多买点面包之类的放在宿舍吧。”“恩。”景言敷衍着答应了,其实他不是很爱吃加工好的食品。
两个人在食堂排着队,前面是有点长的队伍,景言低头看着脚尖一点点往前挪。终于轮到他的时候,食堂师傅在窗口粗声粗气地问他要什么,景言抬头的瞬间头很晕,似乎因为长时间的低头有些供血不足。
“皮蛋瘦肉粥。”他眼前有点花,接过一碗粥尽量稳地端到桌前。“你怎么又吃这个,总是喝粥你都没力气了。”景言没说话,吃什么在他嘴里都感觉差不多,只是这个排队的人比较少,出餐也快一些。
他握着勺子吃了两口,隔壁桌坐下来一对情侣。女生穿着宽松的阔腿裤,脚上晃悠着一双人字拖。两个人的盘子里都装了满满的食物,女生咬了一口鸡腿又塞给男孩。
“怎么了,不好吃吗。”“没有啦,我觉得我要少吃点油炸的东西,脸上又要长痘了,还会发胖,下次跟你出去玩就不能穿裙子了。”女孩笑嘻嘻地夹着青菜吃。
对面的男朋友好像被她逗笑了,把鸡腿又夹回去给她。“你不是爱吃肉嘛,再说你肉乎乎的我也喜欢,多可爱。”说完捏捏她的脸。热恋期的情侣吃饭总是有格外多的小动作,做起来又有着旁若无人的勇气。
碗里的粥只剩下一小半,景言喝不下了,端起餐盘要离开的时候走到他们两个身旁。明明他不认识这两个人,却莫名其妙对着女生说话。
“不要吃炸鸡了,你会发胖皮肤也会变得不好,变丑了他就不会喜欢你了。不要听他说什么不管你怎么样都会喜欢你,那是骗人的,不可能的。”
女生张大了嘴巴看他,那一桌的人都安静了。“还有你穿的衣服真的很邋遢,以后不要穿拖鞋跟男朋友出来吃饭了。有点危机感吧,不可能会有人一直欣赏容忍你的。”
女孩涨红了脸,她男朋友站起来似乎在跟他吵架,嘴里一直喊着什么。
“景言,景言”姚一航拿着盘子站起来喊他一声,打断他脑中的幻想。“你怎么又在发呆啊,最近看你总是愣愣的。”
景言低头看看碗里吃了几勺的粥,隔壁那对情侣还在兴高采烈说着话,“走吧。”他把碗放到餐具回收处,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
他在想象中对着不认识的人说了粗鲁无理的话,把自己心底的负能量一股脑倾泻到别人身上。但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很想让所有困在爱情里不自知的人都清醒,每一句对方的话都是陷阱,你跟着他往前走一步,只不过是会离最终跌落更近一点罢了。
他们俩走回宿舍,宋博靠在一辆单车上低头翻着背包。“你怎么来了?”姚一航跑上前两步。宋博脸色阴沉地抬起头,“上楼去你宿舍说。”
姚一航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来找他的,刚把宿舍门关上,宋博从包里掏出一叠纸,“林景言,你自己过来看。”他忍着怒气把论文放到桌面上。
景言没有去碰,姚一航被吓了一跳,伸手拿过来看了一遍,“这怎么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没什么问题?你让他自己说。”宋博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和任何一个严厉的老师一样没有差别,“你是不是以为你在搜索引擎随便找几个论据论点填充拼凑进去就没人能发现了?赶作业赶得连自己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你压根就没动过脑子想!”
景言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老师说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宋博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站起来,“幸好你这门课的老师这几天不在是我先帮他看的,你知不知道这份交上去被发现不仅要打回来重写,连带着老师对你的印象都会一落千丈。”
宋博恨不得抓着景言的脖子逼迫他抬头看自己,“你以前学习那个钻研认真的劲儿去哪了,现在对待学业就这个态度吗?是不是失恋分手就要了你的命让你什么都干不了了!”
宿舍里一时之间很安静,只有宋博发火过后稍微有些重的呼吸声。姚一航出声想缓和下气氛,“其实。。”他还没讲下去,景言语调平缓地开了口。
“我本来就不是多聪明的人,我之前那么努力都是为了他,为了能早点追上去。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可以及格不就行了吗?”
谁都不会为了没有结果的事再去努力,连一点奖赏都看不到往前奔跑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勇敢无畏的人,他追过,受伤过,就再也不想迈出第二步了。
他直白赤裸地展露出自己的无能和懦弱,等着被人推开和鄙夷,宋博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大声责备他。
他把手搭在景言肩膀上,靠得离他近了一点,“你不要这么想,你真的很聪明,学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应该是为了别人,终极目的也不是为了工作或者赚钱,而是丰富充实你自己的人生。”
宋博难得的用温和低沉的声音说话,连被他冷言冷语嘲笑惯了的姚一航也在旁边呆住了。他没有让景言把头抬起来,而是微微弯下腰和对方平视。
“我不知道那个人以前是怎么说你的,但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你有很多优点,值得有更好的生活。再努力试试好吗,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
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任意理由丢下你抛弃你,唯有“自己”是不会背叛你的。宋博把眼镜摘下来,不再隔着玻璃镜片,直直地注视他。景言的眼珠是有一些深棕色的,闪着均匀细碎的光,宋博希望他能读懂自己想说但还未说出口的话。
这些话不是不诱人的,景言被这双眼睛迷惑了。他总是低着头,太久太久没和别人的眼神交汇过了。
也许是宋博的眼神过于真挚,又或者是他说完话用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头,景言没有把那些话屏蔽掉,而是放进心里慢慢地消化。
这一天最终以景言答应把论文拿回来重新修改结束了,姚一航松了一口气,送景言去车站的路上还悄悄问他有没有不高兴。
“不会的,我知道宋老师是为我好。我拿回去改一改就行了。”他背着书包坐地铁回了家,手机没电了就没有提前告诉于嫂。
开门的时候于嫂好像在和谁讲话,景言有十几秒的害怕僵硬,站在门口的阴影处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听出似乎是在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但他这几周周末都回来了,状态看着比之前好了一些。就是还是瘦。”对方说了些什么,于嫂再开口就有些着急,“我说了他也不听啊!之前一说让他去医院他就脸绷得紧紧的走了,那天给他收拾屋子还看到买了一盒胃药。。。”
声音渐渐小了,又忽然高起来,“我还能怎么办,陆先生你把他丢到这就不管了,让我一个人发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