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走过春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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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窝蜂地进洗手间洗澡不是个事,但这样的半大少年们,让他们自主地排队,也并不容易。
兵营里的教官站在门口一个个地吼了,大家才规矩起来。
教官是个剃着平头长相很张扬的高大男人,大概也就刚二十出头,但比起他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给人的感觉已经满身都是成熟的荷尔蒙了,和这些高中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带着碾压式的强势和力量。
闫然是只弱鸡,只瞄了教官一眼,就赶紧飞快地往宿舍走去。
他有些怕这名教官,但他非要经过这人身边才能走回宿舍去。
闫然作为一个敏感的人,总觉得教官一直盯着他,这让他十分不安,于是,他只得把脑袋低得更厉害了。
这时候,教官伸手一把拍在他的背上,说道:“你要多吃点啊,瘦得满身都是排骨了。你这样,比女生都要弱。之后军训莫要晕倒了。”
闫然被他拍得很尴尬,心里有种很奇怪的很介怀的感觉。
他没有回应教官,在排队的其他男生的哄笑声里,他飞快地跑了。
闫然回到宿舍,眼睛一瞄,就看到坐在他床上的萧子翀了,而除了萧子翀,房间里此时没有任何其他人。
闫然一边摆放自己的用品,一边偷偷瞄萧子翀,他见萧子翀沉着脸盯着书,好像是不高兴,就问:“你还不去排队洗澡吗?”
萧子翀把目光从书上抬起来,看向闫然:“现在洗手间肯定像下饺子一样,我才不想和一群男的挤在一起洗澡,说不定洗干净了又要被挨脏了。”
其实倒不至于洗干净了又被挨脏了,但闫然没说。
他脑筋一动,问:“萧子翀,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萧子翀桃花眼微微挑着眼尾,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闫然时,很有桃花春风里的风流感觉,“你怎么知道?”
闫然说:“我爸说你妈之前是做检验的,洁癖的毛病是职业病。”
萧子翀呵了一声,道:“还好吧。洁癖是一种有强迫症症状的精神问题。我和我妈根本不是,只是稍稍爱干净一点而已。”
“哦。”闫然意识到萧子翀不喜欢别人认为他洁癖。
排队洗澡的人太多了,等大家都洗完,洗手间空下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萧子翀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要去洗澡,正端了盆,突然,灯灭了。
楼里响起鬼哭狼嚎的声音,“怎么停电了。”
教官在吼:“小兔崽子们,都给我安静点,赶紧睡觉了,熄灯了!”
萧子翀:“……”
萧子翀还是端了水盆出去,闫然躺在自己床上,放下蚊帐,默默关注着他,直到他走出宿舍房门。
很快,萧子翀又回来了,宿舍里有其他同学在聊天,萧子翀鬼鬼祟祟撩开闫然的蚊帐,钻进他蚊帐里小声叫他:“闫然,你来一下。”
闫然被他这样突然接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还没来得及询问萧子翀是有什么事,萧子翀又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闫然只好穿了拖鞋赶紧跟了过去,萧子翀一直带着他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现在有灯,但没有人。
萧子翀说:“刚才,我正要洗澡,有只老鼠突然跑过去。你可不可以在这里陪一下我。”
闫然:“……”萧子翀居然怕老鼠?!
闫然无法拒绝,只得站在一边。盯着萧子翀脱衣服洗澡,他是绝不敢的,但是一眼不看萧子翀,好像又非常不正常,于是只得面红耳赤,心神不宁,在萧子翀同他讲话的时候,不时回头瞥他一眼,其他时间,就只敢盯着在灯泡周围起舞的飞蛾了。
萧子翀做别的事都快得惊人,脑子的运转速度是一般人的好几倍似的,偏偏洗澡奇慢无比,这对闫然来说,真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折磨。
等萧子翀总算洗完了又穿好了衣服,他才松了口气。
结果,两人回宿舍时,正好遇到教官们来查房,见两人还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回宿舍,教官不仅吼了走在前面的闫然一句,还要拍他一巴掌,只是,他那巴掌才刚抬起来,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不要随便拍人后脑,这样很危险。”
那教官瞬间板了脸,想要骂出声的人一句,转头一看,见是萧子翀,他就自然而然闭了嘴,语气变得随和,“赶紧进去睡觉,明天早上七点起床。”
经过晚上一二班的答题比赛,萧子翀现在是在军营里出名了,不只是学生都认识了他,各个教官也都认识了他,大家在承认这是一个天才的同时,不由就会高看他给他便利。
闫然和萧子翀匆匆向教官道谢,进了宿舍。
闫然躺在床上,望着架子床的上铺,他知道上面躺着萧子翀,他的脑海里不由就会浮现之前看到的,萧子翀雪白的皮肤,他在心里叹息——萧子翀可真白啊,像牛奶一样。只是不敢多看。
有这个想法后,他就有种浑身燥热的感觉,不由赶紧用手捂住了脸。
第一天的军训生活实在算不得什么,之后日复一日地站军姿,练习左右看齐,左右转,踏步走,齐步走,跑步走等等,太阳大,疲累,枯燥,满身是汗水和操场里的灰尘……
每个学生,不管他们是处在多么像花像嫩草的年龄,这下都被/操练得像泥猴子一样了,男生女生同等,没有区别。
大家筋疲力尽,晚上也绝没有什么精神再去玩什么活动。
不止没增进同学感情的轻松好玩的活动,倒是有各种让人郁闷的训练。
这晚,凌晨一点,所有学生睡得像死猪一样,铃铃铃,铃铃铃,警报响了。
有人起来了,没起来的,马上被总教官通过大喇叭传出的声音吓了起来:“紧急集合,十分钟没完成的同学,晚上站军姿两个小时!”
这下大家屁滚尿流地爬起来,飞速穿衣服,兵荒马乱跑去集合。
军训时,闫然站萧子翀前面,这时候,萧子翀站在队伍里了,他才发现,闫然没来!
咦,他四处都没看到闫然,又问了周围几个同学,都说没看到,萧子翀只得从队伍里又冲了出去,往宿舍跑去。
第16章
闫然可没胆子不参加紧急集合,他不来,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操场距离宿舍有两百多米的距离,深夜,月亮高悬,月光和路灯光映在路上,不断拉长缩短飞快跑过的人的影子。
随着学生都集合在了操场上,萧子翀一路上几乎没看到人,他担心闫然是出了什么事。
闫然怯弱又不懂得反抗,这样的性格,在一群最是争强好胜又还没有学会克制自己的恶意的男生中间,最容易受到欺负。
很多人欺负了他人,甚至完全不会把这当回事,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做法多么坏,有的人还会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全然想不到被欺负的人多么痛苦。要是被欺负的人表达了自己的痛苦,往往还能被说成“弱鸡”“矫情”“娘们兮兮”……
校园霸凌这事,萧妈妈吴岚在萧子翀上小学时,就和他讨论过。
萧子翀上幼儿园不是在M市里,而是在云山县,他奶奶那时还没有过世,他父母工作又特别忙,根本没办法带他,所以他被放在爷爷奶奶那里上了一两年幼儿园,直到他上小学,才把他转到了市里上。
刚到市里的萧子翀,和市里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入学不久,妈妈吴岚就被老师叫去了学校,原因是有另外的小男孩儿打萧子翀。
萧子翀那时候是个沉闷的小孩儿,和父母不太亲近,和班里的同学也不太亲近,被打了也只是受着,根本打不过其他孩子。
当时,吴岚去找打萧子翀的小孩儿家长调解这个问题,但对方家长完全谈不通,一直说“小孩子不懂事,我也没办法”,既不愿意为之前打过萧子翀负责,还意指他家孩子以后再打萧子翀,他也“没办法”,反正萧子翀这打是白挨了不说,以后还要继续挨。
吴岚被气得面色铁青,和萧爸爸省吃俭用,花钱把萧子翀送去少年宫学了几年武术。
那武术,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并不是用来打架,但这也足够萧子翀比其他小朋友厉害了。
吴岚让儿子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那他就打回去,小孩子的打,好在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拥有力量的同时,必须要拥有约束这份力量的理性。
萧子翀之后就经常被他妈询问,是否和其他小朋友闹矛盾了,并开始讨论能力、力量、约束自我、人性本善或者恶之类等等的问题。
也许成年人会认为小学生不懂这些,其实不然,这些问题的讨论,构筑了萧子翀之后的人生观的基石。
萧子翀对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同龄人的天真的恶可是记忆犹新,他妈说,这些孩子长大后,明事理了,也许会后悔,但要有这个明事理的机会,是需要被教育的。
被教育不是萧子翀现在想思考的问题,他只是担心闫然出事,例如,被人恶意关在了卫生间,被人推下楼梯之类。
萧子翀跑回了他们宿舍所在楼层,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跑去了卫生间,他将卫生间里所有地方都检查了,没有人,他这才又回到宿舍。
宿舍里依然处在停电熄灯状态,只有过道里的灯光照进去映出一片光亮。
他就着这点光,看到了闫然。
闫然正蹲在灯光和黑暗的分界线上,只穿了内裤,手里拿着裤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萧子翀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道:“你在做什么?”
闫然见他居然回来了,不由很诧异:“不是集合了吗?”
萧子翀走到他跟前后也蹲了下去,“我看你没去集合,专门回来找你了。你在做什么?”
说到这事,萧子翀又有些不自在,刚才紧急集合,他一跳下床穿好衣服就跑,当时根本没考虑闫然,不由感到羞愧,于是更是对闫然十分在意。
闫然把手里的军裤拿给他看,“不知道谁把我的裤子的两条裤腿打了几个结,我刚才已经解开两个了,剩下的还没解开,没军裤穿,我没办法去集合。”
萧子翀把他的裤子抢到自己的手里,他费力解了一会儿,发现那结打得太紧了,根本解不开。
闫然说:“算了,我不去参加集合了,总不能穿其他裤子去,会被教官看出来的。你快回去集合吧。”
萧子翀看了一下手表,“早过了紧急集合要求的时间了,现在回去集合,更会被所有人行注目礼。还是算了。”
知道萧子翀是为了找他才回宿舍来,闫然便非常感动了,但害得一直是好学生的萧子翀犯这种错,闫然又很内疚和担忧,“你不回去,到时候还是会被惩罚的。对不起啊!”
萧子翀去找工具来替闫然解开裤子上的结,又为闫然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烦躁,“这种事,道歉干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回来找你不是应该的吗?”
闫然腿蹲麻了,起身后慢吞吞走到床边去坐下,低声嘀咕:“没有事是应该的。”
萧子翀回头看他,很想骂他两句,例如他性格也太软了,但他知道这不是闫然的错,如果一个人因为性格好而受欺负后,却反而要骂性格好的人,那这世界,就只会变成恶人的世界了。
萧子翀说:“本来就是应该的。我说应该就是应该。”
闫然:“……”他诧异于一向理智的萧子翀突然之间居然这么激动,闫然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时常容易激动的妈。
萧子翀找了一支笔,又把闫然的裤子抢了过去,用笔费了半天力,总算将裤腿解开了。
萧子翀又把裤子拿去过道里灯下仔细做了检查,发现除了被打了几个结外,并没有其他问题,这才拿去给闫然穿了。
萧子翀说:“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
闫然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萧子翀叹了口气,说:“这种恶作剧,很显然是知道今晚会紧急集合的人做的。”
闫然:“为什么是知道今晚紧急集合的人做的?我们都不知道今晚要紧急集合。”
萧子翀:“这种恶作剧,要不是今晚紧急集合,那就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一觉睡到天亮,你早上一向醒得早,发现裤子被打结了,也可以及时解开,不会出现其他问题。对方就是要你不能及时去集合。”
“嗯。”闫然心想,萧子翀真聪明啊。
闫然:“那要把这件事告诉教官或者郝老师吗?”
萧子翀脸上流露出深思的表情:“还是不要了,告诉教官或者郝老师了,也没用。他们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清查整个宿舍。而且,出这种事,对教官和郝老师的考绩都有影响。”
其实萧子翀和闫然两人的父母都属于公职人员,还都有一位家长是教师,两人的家庭里都会讨论类似的事情,但萧子翀的家里,会让他参与或者旁听这些家庭讨论,闫然家里正好相反,他爸妈总会让闫然回房间学习,不让他“分心”。他爸妈还时常交代他:“在学校里遇到事情,要告诉我们,要告诉老师。”
闫然上小学的时候被同学欺负,就赶紧告诉了老师,又告诉了父母,结果是欺负他的小孩儿转学了,老师因为没处理好这件事,也被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别的小朋友会从中意识到权力的力量和好处,但闫然却在别的同学的“闫然害得某某和X老师走了”的讨论以及别的同学对他的孤立里感到了惶恐,之后几乎不再将学校的事告诉家里。
闫然其实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教官和老师,听萧子翀说不要讲,他反而觉得轻松了。
萧子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肩,是保护,又是安慰地说:“但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出来,给他些教训。”
闫然:“啊?”
萧子翀见他一脸茫然,就皱眉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总是这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你表现强硬一点嘛。”
闫然赶紧配合地点头,“嗯。”
萧子翀说:“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会找出这个人的。既然敢在宿舍里做这种事,肯定有蛛丝马迹。”
他问闫然:“你裤子一直是放在床头凳子上的,对吧?”
闫然点头。
萧子翀走到凳子处去检查了一阵,又把房间里每张床的位置都看了,说:“虽然我们大家都睡得实,但你的裤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