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流望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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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注意到此时的沈循川,就会发现他瞳孔收缩,脸色惨白,握住伞柄的手颤得厉害,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沈循川想,苏源西平时这么嬉皮笑脸的大少爷,想不到和人接吻的时候是这么一副温柔样子,应该是对着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才能这样吧。
当初徐子流没推开陈总王总张总赵总,是为了工作上的应酬,现在没推开对面的苏源西,想必也是很喜欢的吧。
倘若仅仅是朋友,就不会亲吻了。
他想,自己是来送蛋糕的,天在下雨,不能让蛋糕淋了雨,所以把伞往前面移了几分,肩膀上后背上的毛衣被雨一滴一滴打湿,他毫无察觉。
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可他脑袋浑噩,心绪浑噩———我只是去送个蛋糕,送完就要走的,他们也是要回去的。
他迈出脚步,任脚下的雨水渍溅在鞋上,溅在裤脚,到街对面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像踏着千程万里路。
他停在离车门一步远的地方。
明明刚才那么远,他都能看见两个人在做什么,这会离得这么近,又看不清楚他们是何种表情了。
沈循川木讷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突然轻轻地笑了笑,再次开口已然是隔了深渊鸿沟:“蛋糕忘记拿了。”
他想,今天可能真的是个好日子,寿星不用许愿,好像也能实现愿望了。
徐子流还在盯着他,不敢错过他任何一丝情绪,他的笑容让徐子流心慌,眼里的平静让他害怕。
他宁愿沈循川像那次看见他和陈总时一样,是愤怒,是失望,而不是这样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他愣愣地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
他想解释刚才的画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有和别人接吻,没有离开你。
可是他都做了。
“你衣服打湿了。”徐子流没了盛气凌人的气势,眼睛错开他的脸,去看他湿答答的肩膀。
沈循川仍然在笑,他晃了晃手里的蛋糕,说话间像回到了两个人刚认识时,他做徐子流的小跟班那会儿,欢乐愉悦:“你把蛋糕拿着,我就可以回去了啊。”
他想了想,又说:“唔,生日礼物晚一点送过来,其实也不算什么礼物,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又把蛋糕往窗口边递了几分:“快拿着呀,待会它也被淋湿了。”
徐子流见他这样,突然喉咙干涩,心口发紧,说不出一句话,伸手接过蛋糕,脑海中持续的混乱让他手足无措,以致于拿过蛋糕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放在怀里抱着,然后又去看外面的人,生怕一眨眼,这个人就要消失不见。
这放在平时,肯定是要被他自己嘲笑是很傻的行为。
旁边一直沉默的苏源西轻叹一口气,拿过他怀里的蛋糕往放在后座,旁观着这场戏。
沈循川也被他环抱蛋糕的动作逗笑了。
此时他站在车窗旁,徐子流坐在车内,抬头从下往上看着他,黑色软发更显这人的白皙皮肤,偶尔飘进几滴细雨,落在脸上,再看过去,竟是乖巧委屈的神情。
他想,他家小流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可惜,以后都不会属于他了。
忍不住有些贪婪地伸出空闲的手,捏了捏他的鼻梁,心想再放任自己最后一次,只有这一次了。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留恋,却不得不收回来:“忘了说,生日快乐,小流。”
“嗯。”徐子流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
沈循川已经连眉眼都带了笑意,没有人注意到他眼角发颤,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好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接着让开一步,抬起手挥了挥,是在给他们说再见。
“好。”徐子流笑出不来,只小声应着。
“那我回去了。”沈循川含糊回答了一声,再也撑不下去,狼狈地转身离开。他握着伞的手好疼,脸笑得好疼,他全身无力,却仍在快步地走,只想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开他们的视线。
走到半路时,他终于忍不住停下,也不管雨伞跌在污淖中,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颤抖,指缝泄出来的泪水顺着雨水滑落,冲洗着这个人一道又一道悲伤。
他嫉妒古人山穷水尽时,还能寻得柳暗花明,而今天,此时此刻,他也走到了山穷水尽处,却找不到任何一条路。
他想,他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
—————
沈循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全身湿透,大脑空白,每条神经都在涣散,只有一件事哽在他的心上。
他麻木进卧室找了半天,把一只塑料袋子翻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是这所房子的产权拥有证。
还好,他还是有东西留给徐子流的。
那些衣物不要了,房子总还是要的吧。
沈循川盯着那张房屋产权证发了好一会儿呆,手上的伤口因为浸泡雨水而发白,可他感觉不到似的,找到手机解开屏幕。
壁纸是两个人的合照,上面的徐子流笑容灿烂。
互相喜欢的人是应该在一起的。
像以前的沈循川与徐子流,像现在的徐子流与苏源西。
他闭上眼睛想,就让他坏人做到底,这一次,还是由他来说。
第19章
徐子流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时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房间里空荡荡的,窗外的天还没有大亮。
他刚刚梦见沈循川像昨天晚上一样对他笑,笑着笑着人就不见了,不管他怎么用力呼喊也没人回应他。
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
打开一看,短短一行字,让他睡意瞬间清醒,不可置信地读了又读。
———我们分手吧,徐子流,祝你幸福。
发信时间凌晨三点钟,发信人是沈循川。
徐子流嘴唇紧绷,指节发白,按通拨号键,回答他的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关机。
蓦地把手机丢在床上,整个人散发出巨大的火气,怒不可遏。
他咬牙切齿地想,好好好,终于肯说出来了。
当初他从那个家离开,是有打算分手的决定,可不知抱着什么心态,一直拖延着,想着能等一天是一天。
从没想过这句话会是从沈循川嘴里先说出来的,他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连眼睛都红了。
是气自己明明可以先说,却犹豫不决输了气势,还是气那么笨的沈循川能够对他这么绝情。
陈妈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脸色黑沉,周身温度降到零下的徐子流,不由关心:“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徐子流拿过一块吐司撕咬着,一句话也不说。
陈妈看得叹了气,这孩子比起十年前,性情大变,就连回来这一个月,也总是喜怒无常,她有些看不懂了。
一想到他从小缺少母爱,就忍不住心疼:“遇到什么不好的,难过的事,你就说给我听听,陈妈虽然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得安慰人,不过说出来总会好一点。”
徐子流面色柔和了几分,嚼面包的动作也缓慢下来,他“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问她:“昨天我提回来的蛋糕呢?”
陈妈端给他一杯热牛奶,说:“你说桌上那个吗?你拿回来忘记放冰箱,早上起来我看见时已经坏掉了,就把它扔了。”
“……”徐子流正拿牛奶,听见这话顿了顿,忽而烦躁地说:“那就算了吧。”
昨晚,苏源西把他送回家,两个人一路上无话可说,气氛沉寂。待车子一停,他就解开安全带,去拉车门扣准备下车。
“蛋糕。”苏源西提醒道,他坐在驾驶座,还保持着开车的姿势。
徐子流沉默一瞬下了车,打开后座门拿着蛋糕转身就要走。
苏源西念了一句“shit!”,下车快步绕到徐子流跟前拦住他,盯着郑重其事地再次表明心迹:“徐子流,我喜欢你。我以为我对你只有兄弟之情,可当我看见你和别人成双走在一起时,我才知道我有多后悔,又有多嫉妒沈循川。”
他不甘心。
原以为这是个绝佳的日子,天时地利人和,却被沈循川的一个电话乱搅一通。
徐子流冷冷睨了他一眼:“还想做朋友,这话就不要再说了。”说完便毫不留情地越过他,大步流星进了屋。
在他心里,所谓的朋友一旦触碰了底线,就要另当别论了。
然后他提着蛋糕本能地开门进屋,满脑子都是沈循川怪异绝望的笑容,心里面乱成一团,随手把蛋糕一放就上了楼,哪里还记得什么冰箱保鲜。
坏了就坏了…蛋糕坏了还可以再做,可他不信,不信沈循川会说放手就放手,当初花了几个月把他追到手,现在一句话就要放弃。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能这么决绝。
—————
沈循川昨天淋了雨,又一晚上没睡,现在脑袋又昏又疼,他躺在床上身体发热,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咽喉时口干舌燥,勉强撑坐起来,只觉眼前一片眩晕,稳住身形走到客厅到了杯水喝。
一杯热水下去,才感觉好了一点。他呆呆坐在沙发上,脑袋像顶了千金重,昏昏沉沉似往下掉。
抬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又想起自己肯定探不出来,正要去拿温度计,听见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走路不稳地打开一看,王文旭正向门里东张西望,见他开门,欣喜道:“沈哥!”
“你怎么到这里这来了,不去上班?”沈循川见说话时声音有气无力,沙哑嘶沉得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王文旭感觉到面前人的不对劲,上下察看沈循川的情况,发现他脸色烧红,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惊呼道:“沈哥,你发烧了。”
他关上门,把沈循川扶进屋里,越着急越念叨:“你今天没来,上面说你也没请假,我就说嘛,沈哥你从来不翘班的,打电话你也不接,我猜你肯定出事了,就趁中午休息过来碰碰运气了,还好我来了,你这样一个人怎么行。”
这才知道自己一觉睡到中午,沈循川咳了两声,觉得脑袋更痛了:“没事,休息一下吃点药就会好的,你快回去吧。”
王文旭不听他的,让他在床上躺好,又拿被子给他捂严实了,才给公司打电话请了假,然后问沈循川要了门钥匙,心急如焚出了门。
此时沈循川混沌力虚,犹如躺在棉花上浑身软趴趴的,他没有精力再去管王文旭做什么,蜷缩在床上迷糊睡去。
后来他被王文旭叫醒,吃了一大堆药,他靠在床头,虚浮地笑笑:“麻烦你了,文旭。”
王文旭忙完后也松了口气:“不说这些沈哥,你快点好起来就行。”
他有些感慨说:“最近发生好多事,爷爷走了,我妹妹也突然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支教,现在你又生病了。”
沈循川眉目微动,他哑着嗓子问:“去哪里支教?”
第20章
一连几天上班,徐子流都持续低气压。周良坐在他对面,容色不变地把资料递给他,又埋下头自干自的,继续工作。
女秘书敲门进来:“徐副总,有您的快递。”
徐子流烦恹恹一指:“放那里吧。” 忽而一顿,问:“什么快递?谁寄的?” 最近他没有在网上购物,也没有谁说过要给他寄东西。
秘书小姐把上面的信息仔细看了看,才准确回答:“寄件人叫沈循川,寄件内容暂时不清楚。”
听见沈循川三个字,徐子流猛地站起来,不管对面的周良是什么表情,直接过去把快递拿到手里确认无误后,再翻来覆去地看,嘴角弧度不自觉上扬,露出这几天第一个微笑。
他就知道,沈循川坚持不了多久,也不过短短三天而已,就向他示弱了。
想起那天的话,徐子流猜想这里面该不会就是沈循川所说的生日礼物吧。他让秘书下去,当着周良的目光拆开包装,迫不及待地把东西抽出来一看。
里面是一张房屋产权证,房屋地址他再熟悉不过,在产权拥有人一栏上,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那是沈循川的字迹。
看到这里徐子流已经彻底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可他不明白似的,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意思?
脑袋里突然闪过那天的分手短信,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再抬头眼中已然带着凌乱,拿着一张单薄的产权证手足无措,后知后觉地问已经停下手头工作正盯着他看的周良:“这是什么意思?”
周良仍旧不动声色,直直朝他走来,拿过那张颇有质感的纸扫了一眼,眉尖轻蹙,没有说话,把掉在地上的袋子捡起来倒着抖了抖,里面又落下一张白纸。
徐子流从周良手里抢过来一看,上面是用黑墨钢笔写的一段文字:
小流,迟到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我说过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实质也是物归原主,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小流,原谅只能我用这种懦弱的方式给你说再见。沈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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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了一张房产证给他,上面还只有他的名字?”
“是。”周良点头。
徐建鸿沉吟片刻,继续问:“还有呢,你查到了什么?”
“我觉得不对,就让人及时过去看了看,屋里没人,听守门的说那人两天前就托着行李箱出去,没看见回来。”周良没有犹豫,把所有情况都报告给他的老板。
“嗯,看来那晚苏源西的手段不是没用。”他转头对周良说:“告诉苏家那小子,他的目的达到了。对了,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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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流回家的时候,陈妈叫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少爷?少爷?”陈妈心里嘀咕这孩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晃了晃他手臂才见他回神,脸色茫然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想了一下措辞:“嗯,心不在焉的。”
徐子流神色疲惫,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就上楼去了。
这幅模样看得陈妈直叹气,她端着一杯热果汁上去时,卧室门开着,她敲门后直接进去,里面的人像没察觉到她一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她张口欲言,又无奈地摇头摇头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此时徐子流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聚在一起涌动着,却就是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