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_二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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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桓半靠在床头,轻叹了一口气。
被子底下的手有些冷,忽然想起这几年的冬天总有人想方设法给体质凉的他保暖,经常大半夜穿着廉价睡衣蹲床边给他暖手,那个人从来没有上过床,总是一蹲到天亮。
可惜,那个给他暖手的人不在了。
……
苏舍回到家给流流做了晚餐,开始琢磨明天该去哪儿找工作。
因为伤人的原因被饭店辞退,一开始说好的工资一分钱都没有,还赔了一大笔饭店的损失费。
而且,还欠了白桓保释自己的钱。
算来算去,这日子还真是暗无天日。
“小舍子!!你没事吧!!!!——诶—啊!!”还没琢磨出来就被一阵叫喊声打断。
苏舍皱了皱眉,偏头往回看。
就见林安正趴在门口的地上,一动不动。
“你他妈是不是傻?”随着取笑声,一个男人从林安身上跨了过去。
苏舍眨眨眼,于是破功笑出了声,“你们怎么回来了?”
谢洋挑挑眉,将林安拽起来,语气温和道,“这家伙三分钟热度,本来就不指望他能在英国待多久。”
苏舍听罢啧了一声,给两人倒了水,“你们是听说我出事了才回来的吧?”
林安端水的手顿了顿,斟酌了一会儿说道,“那个变态有没有伤到你?”
苏舍摇摇头,将流流抱在怀里,“我差一点就可以杀掉他了,可惜没有。”
“白桓还是很讨厌我。”
“我什么都没了。”
谢洋叹了一口气,拍拍苏舍的肩,“你来我公司上班吧。”
“不了。”苏舍淡笑道,抚了抚流流的脊骨,“做设计的一旦名誉扫地,做出来的东西也会被人一棒子打死的。”
“我当初在恒天做设计时的客户如今统统倒戈吴臧的公司,我如果去你的公司,怕是会给你带来损失。”
林安闻言准备说话却被谢洋拦住了。
“行。你要是哪天愿意麻烦我你就来,我这儿随时欢迎。现在不想来便不来吧,换个工作环境确实要好些。”谢洋说完拍拍林安的头,又小声道,“你闭嘴。”
于是林安欲骂人的嘴又闭上了。
两人快要走的时候林安从门口搬了一大堆进来,苏舍粗略看了一下发现是过冬的衣物和取暖的器物。
林安最后还丢给他一大包零食,和两盒大蛋糕。
“老子就知道你爱吃甜的!别为了白眼狼待自己不好,你不心疼我心疼!”一边说一边钻进车里。
苏舍抱着零食看着蛋糕。
眼睛突然有些酸。
……
他爱吃甜食,白桓讨厌甜食。
于是,他再也没有碰过任何甜的东西。
(九)
林安收回看着苏舍的视线,谢洋正替他系安全带。
“阿洋。”他轻声喊道。
谢洋瞥了他一眼,发动车子,语气淡淡道,“下次我不让你开口就别开口,不要卖蠢。”
林安翻了翻眼皮,不屑道,“好好好,你聪明你最叼!你叼炸了!”
谢洋点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诶嘿不是老子说你啊,我叼炸了你怎么活啊?”
“……”
“姓谢的你臭流氓!滚蛋!”林安扬手准备揍人,谢洋坏笑着抓过来,忽然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你以后别老给苏舍说帮他的事了。”
林安愣了几秒,“为什么?”
路两旁的梧桐树往回倒,深秋里的阳光带着些慵懒。
“他也是骄傲的人。”谢洋思索了一会,又道,“他现在只是没站起来,你如果老是强迫他去接受你的关心,他会走。”
林安闻言皱了皱眉。
谢洋说的很对,苏舍虽然看起来弱了些,骨子里却有一种无法逆转的固执。
逼得太紧,他会消失。
“对了,我那天让你去找白眼狼你找了没?”
林安忽然想到了什么,突兀的说了一句。
谢洋一顿,有些不自在的眨眨眼。
“他是不是说了很难听的话?”林安语气拔高了一度,想到上次白桓骂苏生是婊子他就想揍人。
谢洋伸手拍了他一下,“别急,没有。”
“那怎么了?!他不认帐是不是?!打了人还不认帐!混蛋呸!”林安又道。
谢洋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给老子闭嘴。”
林安:“……”
谢洋看着他愤懑的眼神,忽然有些难过。
以前林安很崇拜白桓,总是跟在他后面喊他白哥,现在为了苏舍闹红了眼。
一提到白桓林安必炸毛,不知道还以为白桓抛弃的是他。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林安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打断了谢洋的思绪。
谢洋揉了揉额,无奈道,“你真想知道?”
“想想想!”林安连忙点头。
谢洋抿了抿嘴,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
“他哭了。”
……
刚下飞机就给白桓打了电话说要约他出来喝酒。
因为林安在电话里听朋友说那天去警局办事,看见白桓打了苏舍。
于是连夜买了机票就从英国飞回来了。
白桓到酒馆的时候整个人恹恹的,微眯着的眼下一片淤青,唇色也白的骇人。
“怎么就回来了?”他一边走进来一边问。
谢洋当时因为不爽假期中途夭折,眉头皱的不能再皱,“你好端端的又打苏舍干吗?”
白桓开了一瓶酒倒了一小杯,微抿了一口才开口,“你家林安倒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谢洋挑挑眉,眯了眯眼,“我媳妇乐意你他妈别废话。”
白桓轻笑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
“说实在的,从大学开始你就欺负苏舍,人也不容易。你说你上也上了,恋爱也谈过了,人也被你折腾成这样了,你就放过他。就当放过我,每次只要一听说他出事林安就跟亲爹被人抢了一样……”谢洋看着白桓的脸,在温酒的白气下有些朦胧,“他养父是个变态,就算过去不怎么干净,对你却也是真情实意。你何必再去为难他?……你说是吧,白……桓?”
说到一半谢洋手中的酒杯滑了下来,一声闷响。
温酒的白气因老板娘开窗后吹来的风慢慢散去。
白桓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怎么不说了?”
谢洋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白桓又问了一句,“怎么?”
谢洋这才说话,语气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他说,“白桓,你哭了。”
……
林安闻言愣了许久才回神。
“你开什么玩笑?”
耳边划过的风有些大,林安总觉得刚刚那是错觉。
谢洋微微侧眸,表情有些严肃,“我也觉得我那天是老眼昏花。”
“……是啦是啦,一定是。白眼狼怎么会哭。”林安连忙接口道。
“可是,徐悦在电话里说白桓高烧不退的时候一直在喊苏舍的名字。虽然白桓后来一直强调自己是应了感冒药上面的发烧流泪流鼻涕症状。”
“……”林安果断无视了后面一句话,有些心闷,“你说,白眼狼他是不是良心发现喜欢上小舍子了?”
谢洋笑了笑,“还别说,那天他哭他自己不知道,后来我说完他呆了好久才说风太大……情绪波动有点大,怕是喜欢上了。”
“……算了,也不奢求他喜欢小舍子,他只要不再伤害小舍子就好了。”林安叹了一口气,轻声嘟囔着。
不求别人能怎么关心他,只求上天对他好一些,不要再让他难过,不要再让他活不下去。
听了林安的话谢洋忽然有些好奇,虽然自己和林安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知道他和苏舍关系好,却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媳妇又不是烂好人,怎么会对一个人这么好?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苏舍?”斟酌半晌,问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结果被林安揍了一拳。
“……滚你麻痹!”还有他媳妇的一记大吼。
谢洋眨眨眼,表示自己不是有意的。
结果媳妇的安慰没换来但是换来了媳妇的眼泪。
“你混账!”林安红着眼瞪他。
谢洋一头雾水的看着林安,还是舍不得媳妇软了软语气,“……好好好,我错了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
林安忽然偏过头去看窗外,声音有些哽咽,“我这辈子都要对苏舍好。”
谢洋微怔,停下车子将身子转过来正视林安,“为什么?”
林安吸了吸鼻子,“如果不是他,那白桓收到的录像带就该是你收到了。”
谢洋闻言瞬间白了脸,“你说什么?”
“当初上大学那会儿,我爸的合伙人为了钱绑架我,那些人可能是第一次绑人,所以没有拿我的手机。我情急之中就给苏舍发了短信说我在哪儿求他来救我……”
“他哪有办法救我啊…我他妈怎么就没想到呢…白桓那个时候不见了,我姐也不在…他怕我出事他就去跪着求他养父救我……他跪着求……他都不知道我爸的合伙人就是那个变态…”
林安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那个变态后来带着他来我面前,朝他说你跪着求我上你我就放了这姓林的。”
“……”林安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谢洋伸手握住他的手,“别说了。”
林安摇摇头,“小舍子他……他求那个变态上他……那个变态让他自己脱光衣服张开腿……求他……你知道吗……那个破房子里当时有十几个人……十几个人……看着他,看着他脱衣服…我,我后悔啊……我不该让他去的…”
“那个变态做完了之后…还,还打了他…他,他连动都动不了了还在安慰我别怕……”
“……阿洋,阿洋……那个变态后来让那些人都来…都来……”林安一边抽噎一边说,谢洋替他擦擦眼泪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凉。
“还,还录下来……说,男妓就是这个样子……男妓…后来,警察来了…我被救了…他,他快要死了你知道吗?他快要死了?如果他不来……他不来的话,被上的人会是我!”语调忽然拔高,谢洋伸手环住林安。
“别怕,阿洋在,阿洋在。我们以后要好好照顾苏舍,好好照顾他。”抱紧林安,谢洋抹了一把脸。
忽然想起白桓厌恶苏舍的开端。
就是因为一盒录像带。
(十)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冬日里的火光。
但是他从来不对我笑。
他总是背影向我,他总是温和待人,唯独遗漏我。
他是我喜欢的人。
他最讨厌我。
……
白桓因为生病索性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在家悠闲的打理院子,没事浇浇花除除草,穿着家居服步行去超市买菜回家。
趁徐悦还没回家,他打算大扫除。
正提着水桶皱眉看地板,忽然瞄到那个人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有一张白纸。
弯腰捡起来扫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将纸轻轻折成两层,装进口袋。
白桓打算帮那个人打扫房间。
……
白色木门打开后,白桓愣了愣。
上午的阳光从窗口洒进,带着秋日里难得的暖意。
窗外与屋相齐的大树被微风吹得枝干微晃。
房间摆设很简单,一张放在角落里的小床,一张他们大学共用的书桌。
然后,白色的墙壁上满满都是画。
各种类型的画,水彩,素描,水墨。
画的却都是同一个人。
微笑着的,眯眼的,微微抬头的,面无表情的,坐着的,站着的,正在跑步的,牵着别人手的,亲吻别人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背影。
全是他,全是苏舍喜欢的那个白桓。
那个给他背影给他难堪给他绝望的白桓。
白桓忽然想起那张被他叠起来的纸,里面有写道,“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冬日里的火光。但是他从来不对我笑。他总是背影向我,他总是温和待人,唯独遗漏我。 ”
……
胸口的地方忽然有些痛。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伸手抚上这一幅幅挂在墙上的画,每一幅上都写了日期和一些话。
——二月十二号,今天我生日,他在陪林洮吃饭,白色雾气里的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可惜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看他逗林洮开心。
画上的他正在微笑,水粉勾画的,生动形象。
——三月三日,好像是鬼节……我有些糊涂了。他好像怕打雷,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伴随着雷声,我替他掖了掖被子坐在他床边,听他梦呓,真是可爱。
速写的睡颜,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为了抚慰他在他的床前守了一夜。
——六月一日,今天好多小孩子啊,他们可真可爱,对着爸妈撒娇耍赖。他一直是好人…我知道的,你看,他皱着眉头喂小孩子糖的模样可真好看。
这张画里的他正俯下腰微微皱着眉头给一个小孩子剥糖果。
——十二月三日,他生病了。
——一月十五日,他今天第一次关心我!
——五月七日,他说他这辈子也不会喜欢我。
还有很多没有注释只有日期的画。
不知道……那个人是以什么心情画这些画,写那些让他都难以呼吸的话……
那个人,是如何拿仅有的感情去爱着他。
……
苏舍抬手擦了擦汗,重新握紧斗车的柄,巧一施力,满满一车黄沙堆在钢材旁。
漫天的灰尘迷蒙了眼,巨大的施工声在耳边轰隆,苏舍一边推着斗车往回走一边思索着工钱。
“一天一百……流流一天要吃大概二十…剩下八十,存一个月才三千不到……”念着念着苏舍皱了皱眉。
这得多久才能凑齐钱还那人。
他会不会以为是我故意托着不还……好伺机缠着他不放……
他这么讨厌我……会不会更讨厌我……
正午的阳光有些晒人,工地上的人们都端着家人送来的饭菜去阴凉处吃午饭,说说笑笑。
“诶!那个新来的……别做了!该吃饭了!……这大中午的太阳晒的难受的紧,过来我们这边,来来来。”
苏舍闻声往后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钢材,冲那些人微微一笑。
“不了,我不饿……谢谢你们。”
“做了一上午活怎么可能不饿?!别为了省钱啊,身体才是本钱!来来来,我们请你……不收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