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我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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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答案并不能让戚时安满意,他甚至跳到了更刁难人的角度,问:“压根儿对我都不管不顾了?”随即想起文件内容,心情愈发的难以言喻,问出口的句子纠缠着一丝无可奈何,“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沈多意被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无话可答,细数下来没有一句与工作相关,在电梯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戚时安是问他与徐先生的合作。
没期望过表扬与肯定,但也绝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他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对方,也问:“我在你眼里,又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有的话不问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只要问出口半句,那所有情绪就如同开闸泄洪了,再说谁不会翻旧账?
沈多意没等戚时安回答,继续道:“你无非是觉得我为那晚的话生气,甚至躲避。实话实说,我的确很郁闷,我是在夜总会端过盘子,还为了两千块钱喝得直不起腰,但不至于和夜场混的人一并比较吧,所以我当时很不舒服。”
戚时安反击道:“你在背后说我乱搞,难道我就很舒服?”
那就互相扯平,又提起干什么?沈多意冷眼瞪着对方,有些迟疑地说:“你自己花名在外,连保险公司的人都知道。”
“你还主动提保险公司?”戚时安火气顿生,以为沈多意还在嘴硬,不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花名在外。把黑色文件夹摔过去,嘲弄道:“保险公司的上司比我好多了吧?一条消息孟平给你多少钱?”
沈多意没注意那份文件,以为戚时安只是单纯地发火,他猛地站起身,避免对方气极砸到自己,回道:“什么钱?你叫我上来到底要说什么?”
戚时安高声道:“你自己看!”
沈多意疑惑又生气地捡起那份文件,打开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戚时安的意思。最无解的是,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的态度和解释很重要,可戚时安刚才的问题说明他的可信度并不高。
沈多意执拗又失落地看着对方:“从过去到现在,我在你眼里都是一个用钱就能搞定的人,对吗?”
“那要看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戚时安也站起身,甚至绕过办公桌走到了沈多意的面前,他同样执拗,并且多添了把愠怒,“我在你眼里,不也始终不是什么正经人吗?”
偏见大于吸引,还是吸引大于偏见,股市都没他们那么难以揣摩。
人类是高等动物,但被情绪支配时还不如猫狗的自控力强。彼时都曾为了那晚的失言感到抱歉,而此时却又有了羽箭扎对方的心脏。
沈多意迎着压迫感抬起下巴,反击道:“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都搞过。”
戚时安笑得极其浑蛋:“我说什么你都信,那我现在说想要你,你是不是要报警?”
浑蛋、无耻!
沈多意反应了片刻才懂,他把骂人的话封在喉咙口,握紧拳头朝对方挥了过去,然后狠命打在戚时安的嘴角!
戚时安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并且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沈多意轻飘飘地说:“我袭击你了,你可以报警。”
嘴角破了点皮,戚时安捉着手里挣动的爪子笑开,更加无赖道:“报啊,就说沈多意啃破了戚时安的嘴角,看警察怎么处理。”
沈多意涨红了脸,气得颤抖着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自以为厉害的诅咒道:“你少缺德了吧!出门不怕被车撞么?!”
谁料戚时安眼神息变,气焰也顿时灭得不见踪迹,他低声道:“你忘了吗,你祝过我‘出入平安’。”
第9章
自从那一晚后,沈多意便再没去过那间夜总会。
他回家睡了一上午,将养自己时不时抽疼片刻的胃。平躺在床上,回想昨晚被温暖的掌心捂了一夜。他伸手自己捂住,可是他的手掌不算热,但也不是冰凉,触碰在肌肤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沈多意放弃了,闭眼之前翻身侧躺,把被子卷进怀里死死抱住,将缝隙和虚空全部都填满。他要再睡一会儿,睡醒了还要打起精神琢磨个新工作。
他忽然觉得特别累。
不是生理上的劳累,而是从心底生出的、充满无奈的疲惫。
三十层静得只能听见钟表的走针声,安妮已经下班离开,高级合伙人办公室紧闭着厚重的门,里面的两个人争吵完陷入了无限的死寂。
沈多意无奈顿生,疲惫感在他的身体各处肆意蔓延,要不是被戚时安捉着只手臂,估计摇晃两下就会跌坐在沙发椅上。
他恍惚觉得回到了过去那天,觉得他需要琢磨个新工作。
戚时安在刚才那场争吵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看着沈多意由干净的脸庞逐渐变得面红耳赤,他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而等沈多意面上的红晕褪去,脸蛋儿和薄唇一并发白,他又隐隐悔青了心肠。
调成静音的手机平放在桌面上,屏幕不合时宜地亮起来,闪烁出“孟良”的名字。沈多意已经忘记还约了人,他不知道要在这儿僵持多久,想着好歹通知对方一声,于是轻声问道:“我可以接吗?”
戚时安喉结滚动,咽了口空气,这口空气顺着咽喉向下,带着无色无味的酸性物质,把他的心软化了大半。
“接吧。”他松开手,“去赴约,我们明天再谈。”
沈多意拿起手机接听,目光低垂盯着摔在桌面上的文件夹:“孟良,我这边有点事情没忙完,明天再见吧,把孟老师也叫上。”
“叫上叔叔?”孟良应道,“行,那明天见。”
电话挂断,沈多意已经恢复了心平气和,他重新打开黑色文件夹,认真地翻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页,他郑重地说:“刚刚约了孟老师明天见面,所以我两天内会尽快给公司一个解释,严谨一点走书面吧,我到时候递交说明报告。”
戚时安把文件抽回放在桌角:“我等你的报告,现在下班吧。”
沈多意始终没有抬眼,他拉开挡路的椅子,哪怕往外走的时候也没直视前方。还有三两步就走到门边了,他忽然停下,背对着戚时安。
戚时安凝神望过去,不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
“其实,”沈多意垂着的手握成了拳,“你作为新上司,很好。”
在没有不耐烦的几封邮件里。
在投影下款款而谈的从容里。
在被替换掉的咖啡的香气里。
真的很好。
戚时安忘记了嘴角的伤口,“嘶”的呼了一声痛,却仍然笑着,他得寸进尺地问:“那我和那个孟老师,谁更好?”
他没想为难沈多意,于是自己抢答道:“知道了,我更好。”
沈多意慢慢走到了门边:“我的报告是一方面,公司的看法可能是另一方面,到时候叫上章先生一起,不管怎么处理,我都没有异议。”
“如果开除呢?”戚时安不动声色地拿了外套和包,然后缓步靠近立在门边的人,“而且如果你的解释没有说服力,是要赔偿公司的。”
沈多意回身:“金额很大的话,能分期付款吗?”
戚时安一边笑一边呼痛,嘴角的伤口被他生生笑得流了血。接过沈多意递来的纸巾,他轻轻擦拭了一下,说:“你可以雇我帮你炒股,我赚钱很快的。”
沈多意问:“你一小时多少钱?”
他们俩站在门边,把时间浪费在几句无意义却好笑的对话里。沈多意刚刚那句话一经说出,彼此俱是一怔。四目相对下,又同时陷入对方深色的瞳孔中,穿梭进脑海深处的回忆里。
戚时安曾去酒吧堵沈多意,也问过这么句话:“你一小时多少钱?”
沈多意撒谎说“两百”,然后把两百块钱全请了戚时安喝黄油啤酒,算是对夜总会那晚的感谢。戚时安喝完没再捣乱,只安静待着看对方工作。
一直待到打烊,他在门口执着地等,抬眼却见沈多意穿着整齐的校服出来。
那个瞬间,戚时安想到了无数种纠缠的方式,甚至猜测沈多意成绩好不好?有没有兼职做家教?有的话他一定要绑着霍学川找沈多意上课。
钟表响了,两个人从回忆里抽身,各自撇开目光,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电梯上的数字匀速跳动,电梯门映着的两张面容却无任何表情变化。
取车时,戚时安发现沈多意开的是黑色大众。
全国将近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开黑色大众,因此他不至于生出什么幻想。
背道而驰的两辆车消失在街头,沈多意握着方向盘转弯时,瞥见手背上擦破了一小块,应该是揍戚时安时磕到了对方的牙齿,神奇的是他居然丝毫没觉出痛。
可能当时真的太生气了,有种秀才遇到兵的崩溃感。
春困意懒,到家时沈老已经休息,沈多意把客厅的地板擦了两遍,然后又坐在阳台上把沈老的几双布鞋刷洗干净。他忙活完仍卷着袖子,仰头朝窗外的天空望了望,可惜看不见雾霾后面的星星,只能看到朦胧的月亮。
阳台上渐渐有些冷了,沈多意转移到了卧室,背靠床头,盘腿放着笔记本电脑,床头柜上的热茶白烟袅袅。营造完舒适的环境后,他打开文件开始继续忙活徐先生的方案。
期间一直无人打扰,十点多的时候手机在腿边振动起来。
“多意,我刚开完会,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开门见山的问题省了问好与铺垫,沈多意便直接答道:“孟老师,公司查到我在您那儿的信息了。”
电视开着,里面是网球决赛的直播,茶几上摊着外卖餐盒,还有三四罐啤酒。章以明钟爱沙发前的纯毛软垫很久了,于是席地而坐。戚时安半躺在沙发上,一边操作电脑一边注意着赛况。
“最后一块辣翅,你还吃么?”
“不吃,嘴角疼。”戚时安盯着屏幕,“你多吃点,搞调查怪累的。”
章以明把辣翅塞进口中,利齿尖牙顺着骨头捋过,辣翅基本就骨肉分离了,他挑眉说道:“哪个突然跳槽的中高层不调查?何况他在原来的公司前景那么好。别说的像我针对他,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
戚时安敲键盘的力度大了些:“你有不喜欢的吗?”
“有,你啊。”章以明笑着把垃圾收好,“沈多意是游哲推荐来的,虽然咱们和游哲都是朋友,但我开始就留着个心。”
“你倒是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成想和他有联系的是旧上司。”戚时安敲下回车,“沈多意的信息已经被撤下了,还挺快。”
章以明问:“你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戚时安故意道:“咨询部归你管,别问我。”
“噢,行吧。”章以明清清嗓子,“也别递报告那么麻烦了,保险起见,我直接出解雇信吧。”
戚时安合上电脑,侧身靠着沙发看比赛,目不转睛地说:“随便,盛昭这单跟着黄了的话,你自掏腰包补上。”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孟平的咨询公司,沈多意不是合伙人。”
这话说完,章以明没有吭声,整个房间只有电视里的解说员在制造动静。
无名无口碑的咨询公司如同恒河沙数,担不起大客户,目标人群集中在散户之间,费劲巴拉忙活上十几单,到头来的盈利可能只够得上明安一个客户的交易额零头。沈多意连合伙人都不是,也就没有分红或抽成,只能领取一份薪水而已。因此但凡有些考量的,都不会为了那点薄薪,用明安的丰酬和发展空间去冒险。
戚时安斜睨了对方一眼,估计自己说得已经足够明显。比赛结束,他支持的选手赢了,便关电视起身:“解雇信省了,你还是安心等说明报告吧。”
章以明看似无精打采,但眼神中又暗暗逸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坏劲儿,说:“你这些只是合乎理据的推测,可是世界上有种东西最能打破理据,那种东西就是——情感。沈多意做了四年,前景大好,为什么突然辞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戚时安拿着笔记本电脑的手有些酸,没好气道:“你调查他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八卦之心?”
“都有吧。”章以明回答得理直气壮,“那你这么为他说话,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什么别的?”
戚时安不止理直气壮,可以称得上是振振有词了:“当然是为了公司,沈多意刚来没多久,马上就要搞定盛昭了。”
他向来吝于分享自己的感情活动,尤其不会和章以明这种万金砸过去也拉不回的浪子倾诉。又或者是,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份“别的”是指什么。
是喜欢吗?
可沈多意刚揍了他一拳,都流血了。他也把对方气得够呛。
戚时安动动嘴角:“我睡了,你自便。”
据说深蓝色的寝具最有助于睡眠,可惜戚时安的床单和被套除了深灰就是浅灰。他把双层厚窗帘拉上,然后毫不留恋地关了灯,睡前忍不住想,黑漆漆一片,哪能看出是什么颜色,估计理论不成立。
同样需要判断是否成立的,还有沈多意发来的自证说明。
挂靠信息对外都不采用真名,也没有照片显示,所以沈多意是被专门调查到的。他那晚告知孟平后,咨询公司立刻撤下并永久注销了他的信息。
会议室里,戚时安和章以明坐在一侧,沈多意坐在对面,中间隔着宽大的会议桌。两份说明报告分别被两位老板拿在手中翻看,沈多意十指交叉置于桌上,语气急缓适当地说:“我的信息几乎是一毕业就挂在上面了,截止到昨天差不多已经四年,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孟老师是孟良的叔叔,我和孟良是同专业的师兄弟,所以孟老师很照顾我。那时候我在攒钱买房子,为了让我多赚一点,所以让我挂靠了信息。”
精算师极少挂靠执照,沈多意那时候还只是准精算师,所以咨询公司对外的信息也没有什么噱头。“如果孟老师不是老板,应该也不会有公司让我挂。”沈多意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对方真的只是在帮我。”
章以明摆摆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一点先不论,说破大天不外乎是赚个外快。公司顾忌的是——同行竞争。”
明安随便一点内幕消息和客户数据都够小型咨询公司吃两年,而沈多意又对孟平怀着感恩的心,因此难免让人不多想。
戚时安用短而修整的指甲刮刮眉心,心说章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