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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四月间事-第18部分

小说: 四月间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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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看岑今,她似乎也觉得冷,整个人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团。
  卫来起身,从前头跨进后车箱,拿了条盖巾过来帮她盖上,把盖巾的角掖进安全带时,无意间看到她的脸。
  心里咯噔了一声,凑近去看。
  这一番动作,可能弄醒她了。
  普通人或许辨别不出,但他分得清装睡和真睡,看气息频率、眼睛是否平静、还有睫毛的拂动。
  他仔细看她睫根,然后对着她睫毛轻呵了口气。
  她眼睛动了一下,睫毛微拂——清醒时的条件反射,装不来的。
  卫来笑起来,他伸手出去,指背虚顺着她眉,到脸颊,到嘴唇。
  然后低下头,吻在她眼睛上。
  嘴唇可以感觉到她眼睛的轻颤,还有睫毛,一直拂着他唇边,酥酥的痒。
  他在心里说:我知道你醒着。
  ——
  岑今醒来的时候,听到海浪声。
  她坐起身,有点茫然。
  天还没有大亮,海风是凉的,车子停在一处岸礁,车门全部打开,卫星电话斜挂在车头的反光镜上,天线拉的老长。
  向来路看,有一片低矮的小渔村,只几十户,棚屋都歪歪扭扭像是要倒,有只孤独的山羊,在空地上慢慢地走。
  卫来呢?
  她下了车,手搭在眼睛上,四下看了一回,终于找到他。
  他在海里,随着浪一起游泳,有白色的浪头把他整个包住,岑今以为他要消失了——
  下一秒,他又冒出头来。
  她盘腿坐到地上,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上岸,抹甩脸上的海水。
  岑今闭上眼睛。
  眼眉上,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个柔软的吻,炙烫、风吹不凉。
  再然后,忽然有水珠弹了满脸。
  睁开眼睛,卫来正对着她笑。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身的水,短裤湿透了粘在身上,后背上,有小的伤口撑开,那一片的水渍都带血的颜色。
  岑今皱眉,然后移开目光。
  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她不管。
  卫来指了指斜挂的卫星电话:“我发了GPS经纬定位过去,也跟他们通了电话,约了明天的时间。”
  “明天?”
  “赶了一夜的路,我觉得你需要休息,养养气势——不是说谈判要气势吗?”
  岑今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起身去拿自己的包,翻到烟盒,弹了一支出来低头衔住,点上了深吸一口,然后仰起头,把烟雾慢慢吐出去。
  烟雾模糊了她的脸。
  卫来忽然觉得,有一些事情,倒退回从前了。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说:“休息一天也好,养足了精神,一鼓作气,早点了结这件事。”
  “没那么容易吧,不是说有些船被羁押超过25个月,谈判一直不顺利吗?”
  他并不想这谈判黄掉,但也不想它顺利到风驰电掣般结束。
  岑今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那是双方都没什么诚意,谈判代表也没什么能力。我来谈,不会这么久。”
  “这么自信?不是说不了解虎鲨吗?”
  “我不需要了解虎鲨,我了解人就行了。”
  卫来笑:“说的好像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你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不了解。”
  岑今敏感地看向他:“你说谁?姜珉?”
  “这么聪明和精于安排,当初怎么会被他抓个现行?是他更难对付,还是你太疏忽?”
  岑今微笑:“你说这个啊。”
  “我比谁都了解姜珉。”
  “他在人多的地方讲话,会很紧张,汗流浃背。所以要带两件衬衫,中途替换。”
  “他从国内出来留学,遵从家人的意愿移民,很多想法都很传统。他是个好人,为人很宽容,但有些事绝对不能接受,比如,女人给他带绿帽子。”
  卫来一怔。
  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
  岑今还在笑,烟身在手边的石块上磕了磕。
  “他性情温和,胆子小,晕血,对一些惨烈的场面严重心理不适,想都不能去想——这样的人想死的话,会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不会跳楼、割腕或者走极端。”
  “他从来就没想过,是谁把他的药倒了一半,掺了维生素进去。也没想过为什么他的朋友会‘凑巧’去找他打球,门又为什么‘凑巧’没关严,让那个朋友发现了自杀现场。”
  卫来盯着她看:“你安排的?”
  岑今没有看他,她用力把烟头往土地摁。
  “所以,你说,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是他‘劫难’?”
  “如果他觉得,后来遇到的女人才是他的真爱,那他最该感谢的,应该是谁?”
  
    
    第26章

  渔村醒的早。
  先是又一只山羊遛弯,然后有炊烟上扬,人声渐杂,有人扯网缀补,有人在岸礁上晾海货,天色只微亮,已然拉开了这一日闹腾过活的节奏。
  面包车很显眼,也稀奇,有几个拽山羊来洗澡的小孩好奇的围看,卫来跟他们讲话,他们都大笑,听不懂,然后七嘴八舌说话。
  卫来也听不懂。
  回头看岑今,她也不懂:“非洲有些国家语言不统一,地方部落语言上百种,但渔村要对外出海货,一定有会英语的,你问问。”
  卫来压服下一群爬上窜下的小孩,吼:“English!English!”
  小孩们大笑,拖拽着山羊回村,过了会又回来,簇拥着一个脸膛发红满头鬈发的中年男人,尖着嗓子回应卫来:“English!”
  卫来很纳闷:就不能把山羊留在这去喊人吗——小孩腿脚活,跑的太快,小山羊跟不上,四肢趴在地上被拖着走,一脸的生无可恋。
  那人叫桑托斯,自己有条快艇,经常驾去公海跟也门的渔船交易——临近的几个国家局势都不稳,几乎没监管,小打小闹的走私越界比比皆是,渔民也不懂什么法规条例,只觉得打鱼卖鱼,天经地义的事。
  这里像个贫瘠的世外之地。
  桑托斯说,这小村叫布库。
  “没有电话,想打电话,开车出去,往北二十多里地有个大点的村子,设了村公所,里头有部电话。那里还有警察,一个星期去一次村里,处理纠纷。布库村没有,警察不来,出事了大家自己解决。”
  一个星期去一次村里,这警力配备……
  “大家都在海边钓鱼,村里就我有船,有几家买得起网——我们的网都头天张在公海里,第二天开船去拉鱼……”
  “住的地方?你们自己去村里看,哪家没有人,你们就住吧。”
  “你们是国家地理的吗?”
  他居然知道国家地理。
  “前年来了个美国人,说是国家地理的摄影师,拍了一堆照片走了。去年来了个法国人,也说是国家地理的摄影师,拍了一堆照片走了。你们的机器呢?”
  桑托斯探头朝车内看。
  卫来指给他看破了的车窗:“路上遇到沙尘暴,摄影机被吹跑了。”
  桑托斯恍然。
  ——
  渔村里的棚屋,真是……一言难尽。
  难怪歪歪扭扭——没有技术难度,他看一眼就知道怎么盖的:全部都是树枝树棍,粗粗削磨了打桩进地里,用稻草绑了围起来,树棍间缝隙有大有小,顶上拉一张大塑料布,讲究点的人家会在塑料布上铺盖茅草。
  风大一点,就倒一点,再大点,再倒点,还有羊来啃,因为是用稻草绑的,有些羊会贪方便来吃草,啃着啃着,棚屋更歪了。
  歪的不能住了,就再盖。
  这样的棚屋,盖的有成本吗?真是谈笑间就盖了房子,风一大,羊一啃,卒。
  哪家没人住?越歪的棚屋越没人住。
  卫来把车子停在门口,进棚屋里搭帐篷,日头一正,马上又会热浪滚滚,棚屋虽然歪,加上帐篷,两重阴凉,岑今会待的舒服点。
  想起岑今,他回头看了一眼。
  她坐在车里等,没什么表情,垂着眼帘,并不管好奇的村民怎么看她。
  海里游泳出来,一切就不对劲了,卫来隐约觉得,昨天晚上,他可能做错什么了。
  他想不明白。
  帐篷搭好了,他去车里提行李,岑今想下车,眼前忽然一暗。
  卫来挡住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坐回去。
  卫来说:“是不是我昨天晚上亲了你,你觉得我太浪荡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太不浪荡了。”
  卫来听不懂。
  这一路,孤男寡女,了无人烟,欲望一个控制不住,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他没有,只偶尔放肆地想一下。
  昨天晚上,他可以更肆无忌惮,他也没有,甚至有些舍不得:有时候喜欢了,会不自觉地轻声细语、轻拿轻放,就好像爱花,他从来不攀折,情愿去养,撮细土壤,架起荫凉,风来挡风,雨来遮雨。
  折了花,只在床头香一宿有什么意思呢,他比占有想要的更多。
  岑今笑:“那天,在飞机上,确实是我先招的你。你让我想清楚,是不是一时冲动,在找安慰。”
  “是,就是在找安慰。”
  “我以为你也一样,难得聊得来,看的对路,这一路无聊,你情我愿的话,接吻、上床,未尝不可。毕竟你没娶我没嫁,冲动一下,又不伤天害理。”
  “但是你认真了,你吻我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意了。”
  她扬起头看卫来。
  哪个急色的男人,会那么有心情,那么温柔去吻一个女人的眼睛?
  “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我是玩玩,你是认真的,这怎么行,多不公平。”
  “不过也还好,谈判要开始了,三五天内,我可以了结这条船,到时候,大家各走各路——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合约是到谈判结束,虎鲨点头的那一刻,你就自由了。”
  她再次下车。
  这一次,卫来让开了。
  岑今走过他,一直走进棚屋,低头掀开帐篷,矮身钻了进去。
  地布铺的平展,她坐下来,帐篷的飘门在晃,晃出缝隙的同时,晃进外头的嘈杂和白亮。
  天真热啊。
  ——
  小渔村里的外国面孔和面包车,比岸礁上搁浅了鲨鱼还要新鲜,卫来几乎经历了全村人前仆后继的指戳和观看,还没收着门票。
  其中以小孩最为好奇和热衷,再加上无所事事,围着他简直不走了。
  桑托斯觉得,外国朋友既然不通土语,自己有责任在一旁陪伴,哪怕没有酬劳,也是件风光荣耀的事儿。
  有他居中翻译,卫来和小孩儿们很快打成一片。
  门口叽里呱啦,闹腾得岑今脑子疼,她把飘门掀开一条线——
  卫来坐在棚屋门口,旁边居然还有头驮水袋子的灰毛驴——驴都跑来看热闹了?
  他身侧围满上窜下跳的小孩,有一个最矮的小黑孩,两手攀着他肩膀,拿他后背当山爬。
  你不知道自己背上有伤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大踏步过去,把小孩拽下来扔到一边。
  她咬牙。
  不是她该管的事,随便他,后背被踏烂了都活该。
  卫来忽然回头。
  她飞快掩上飘门。
  过了会,有人进来,在帐篷撑架上敲了两下:“岑今?”
  “嗯。”
  他掀开飘门,半蹲在门口:“跟你商量个事。”
  “这村里没有水井,最近的淡水洼在两公里开外,渔民要打水的时候,都向有驴的人家借,驮水袋子去打。”
  “刚有个小孩,打了水回来,我看了,水都是混的。”
  “倒了点我们的水给他们喝,都稀奇坏了,说没见过这么清的。”
  “我想了一下,明天就上船的话,我们车上的水还挺富裕——我给你留足喝的,剩下的,我用我们的,换他们的。”
  “他们的水,我可以简单做一下过滤,你洗澡没问题。可以吗?”
  岑今没看他:“随便,可可树送你的水,又不是我的。”
  卫来有些感慨。
  “刚开始倒给那些小孩,都不敢喝,说没喝过这么清的,怕喝死人。”
  岑今说:“觉得这世界差别好大,是吧?有人捧一手金都觉得不够,而有人为了一口水会送命。”
  卫来沉默了一会,起身。
  岑今以为他要走,但并没有。
  她抬头看他。
  卫来笑起来。
  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他很喜欢笑:满不在乎的、敷衍的、促黠的、笑里藏锋的。
  他说:“岑今,其实,你不想跟我产生瓜葛的话,说一声就行,不用讲那么多。”
  “我喜欢你了,我就说出来了,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让人猜,也不喜欢藏。”
  就好像那一次,察觉了埃琳是来真的之后,他很直接地跟她提:“埃琳,我们之间,真的不来电。”
  埃琳说:“电要靠摩擦才生啊,你老离我那么远,都不摩擦,怎么来电啊?”
  他头疼:“我觉得你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生活中确实充满太多疑问了:埃琳怎么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人了呢。
  ……
  卫来说下去。
  “现在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约束一下,不会让你不舒服——谈判结束没几天了,不想看到你总板着脸,友好相处行不行?我比较喜欢看到你笑。”
  “还有啊……”
  他蹲下身子。
  “不要说你是玩玩的,玩不是你这样的。真的玩玩,不会在乎我认不认真,吻你哪里,也不会在乎要把姜珉救回来——玩家没有心的,你有。”
  他知道她有,她在白袍面前盖上盖碗的时候,他就知道。
  岑今的嘴唇极轻的翕动了一下。
  这棚屋好热。
  她慢慢闭上眼睛,说:“你这个人,也真啰嗦。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困了,睡会。”
  她躺下去,侧过身,脸颊隔着地布,贴住温热的沙地。
  卫来看着她。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他也曾经这么做过,因为不想让人看到真实的眼神、发红的眼睛。
  他笑起来。
  真像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答疑。
1、至今还有执着的灵魂,在问我这篇文里有没有妖魔鬼怪。我是个直白的人,请看文名,要是有的话,文名我会起叫《四月间鬼》。
2、有读者问剧情是不是进展缓慢,请看文名,这篇文只记述这个四月发生的事,海盗的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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